在微弱的光線包圍之下，楚天梁安靜的睜開了眼睛。

　　他四平八穩的躺地上，身體被仔細的包裹在睡袋之中，後腦勺被柔軟的枕頭高高托起，身上還讓人細心的覆蓋上一條毛毯。四周的光線有些昏暗，以照明的需要來說卻也是夠了，以他的視線看上去，正好可以看見此建築物的天花板。

　　天花板是端正整齊的四方型，由一絲不苟的粗重水泥樑柱作為支撐。就現代建築的概念來說，高度略嫌低矮，會造成居住在裡頭的人心理壓力以及微妙的不悅感。牆面沒有漆上油漆，也沒有任何的裝飾物，所有的管線就這麼暴露在外面懸掛著。這些事物間接說明了，這個地方作為一棟建築其本身目的性，是多麼的直接與純粹。

　　「喔，你醒過來啦？」

　　楚天梁慢慢的轉過頭來，臉色略帶錯愕的看著剛剛與他說話的我。

　　「不用覺得奇怪。」

　　我向後挪動屁股，讓身體舒服的靠在椅背上，這才開始解釋道：「易邦東醫師照料你的時間已經太長，他對自己的工作充滿熱誠，不過他畢竟還是個人。要一個人沒日沒夜的保持清醒不太可能，所以我才要求跟他輪班。」

　　「呼∼」楚隊長將頭靠回了墊高的枕頭上：「對了，你也算是位醫生。」

　　「醫學院畢業生。」我強調。

　　這裡是北京平谷區的臨泉湖旅遊區，距離李天大橋五十公里的東方，擁有高山湖泊的景致，是一個適合一家大小出們踏青的好去處，在我小的時候曾經來過這裡一次。不過，也就僅此而已。

　　因為在距離臨泉湖不到二十五公里的地方，就是天津市蘇縣的人氣景點－「國家重點風景名勝區」，號稱「京東第一山」的盤山。

　　如果你們沒有聽過盤山，那麼或許可以從以下幾句順口溜大抵瞭解，人們這麼描述它：形無定向勢如盤龍，星羅怪岩，翳天古木。絕頂掛月峰，飛泉落天瀑，九轉仙人洞，蹬步南天門，戍守將軍石，千年迎客松，滴水瀨、臥雲樓，一抹紅霞，穿樓而過。

　　騷人墨客從古至今蜂擁而至，留下了上千首歌詠盤山的經典詩作，而其中最甚者，莫過於滿清乾隆皇帝曾放話說過：「早知有盤山，何必下江南？」

　　與盤山這種堪稱絕景的世界級旅遊區相鄰，讓臨泉湖毫無反抗的餘地，不得不降格變成了一個鳥地方。儘管跟很多名不符實的名勝古蹟相比，這裡其實一點也不鳥。

　　要知道，低調有時候會帶來很多好處，或者說，這種過份的低調有時還需要刻意維持－如果這裡有著某些重要東西讓人們想要隱藏的話。

　　你們大家有聽過什麼是中國近代的地下長城嗎？那是一群喜愛軍火的中國民眾，對於二炮部隊的核導彈地下發射井所取的一個可愛暱稱。

　　我現在所在的位置跟這個所謂的地下長城關係不大，不過卻也是昔日解放軍秘密建造的一個地下碉堡。它的位置深入山脈，佔地雖然不大，卻緊鄰著北京、天津兩個重要大城，其戰略意義不可等閒視之，雖然已經廢棄一段時間了，但是我個人猜測，這裡可能曾經是某個指揮所一類的重要設施。

　　而這個地下碉堡，就是埋藏在臨泉湖旅遊區的正下方，不露痕跡的守護著整個京津地區，坐擁著強大的戰略力量。它就在臨泉湖的地底下，行事低調，卻不能小看。

　　「又是這裡？真是狼狽啊。」楚天梁躺在睡袋裡，淡淡的問道：「耀宗小友，你知道距離我睡著後到現在，總共過了多久時間嗎？」

　　我故作姿態的掐著手指算到：「嚴格說起來應該快要兩天了吧？再說了，你那不叫睡覺，叫做昏迷……在你暈倒之後，大家也沒敢忘記楚隊長的交代，於是就將你安置在馬車上。接著大夥披星戴月馬不停蹄的狂奔了一天一夜的路程，最後來到了這個地方。」

　　「應該是賀老頭子帶你們進來的吧？唉，這個老傢伙。」楚天梁嘆了口氣。

　　我說道：「也許你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但是要知道，你當時的狀況不是很好，我們都很懷疑你能不能撐過後半段的路程。加上大家又走了這麼遠的距離，又要在沒有隊長帶領的狀況下，扛起被剽客們追殺的壓力。現在想起來，我倒是覺得選擇躲藏是個很棒的判斷。」

　　「躲藏嗎？」他呆望著天空說道：「那的確很適合，這裡不是那種會被人輕易發現的地方。」

　　我旁敲側擊道：「聽你的說法，似乎對這地方很熟悉？」

　　「熟悉，熟悉的很。」楚天梁奮力坐了身來：「這地方除了賀成功、羅福、還有我之外，應該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了。也許除了少數軍方的高層，不過他們就算知道位置，也不會曉得進來的方法。那個……你在煮東西是嗎？」

　　「喔，對啊。」我看了看腳邊的火堆上盛滿水的鍋子，藉著己跟樹枝危顫顫的懸掛在火堆之上，火堆裡的木料已燒到有些發白。鍋子裡的水是汙濁而濃烈的茶褐色，已經滾燙冒泡好一段時間，隱約飄出淡淡苦味。

　　「先別岔開話題。我問你，你不是很熟悉這座地下碉堡嗎？那麼可不可以提供一點有用的情報？」我問道：「好比說，軍火庫的位置啊，或是哪裡還有堪用的通訊器材，諸如此類的。」

　　「嘿，怎麼可能，真有那種東西的話，也早就被我們拿光了。」他一面用手撐著身體一面跌跌撞撞的試圖站起來。

　　「若不是有著從這座地下指揮所拿出來的大量軍火，光憑我們三個人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替石家莊市這麼大的城市恢復秩序。」

　　我嘆了一口長長的氣，說道：「果然是這樣啊，太遺憾了。」

　　「喂，別太勉強啊，你的身體應該還不行走路吧？」

　　噗咚！楚天梁搖搖晃晃的勉強蹣跚步行，終於在最後一秒鐘跌坐在距離他最近的一張椅子上。

　　「小意思，一點點貧血而已。」

　　「你妹月事來的時候才叫貧血，你的問題比那嚴重多了。」我反駁說道：「真虧你還能動來動去，若無其事的跟我抬槓。一般來說有那種症狀的話，應該會疼痛得讓人痛不欲生吧？」

　　「這也難怪在李天大橋碰上剽客的時候，你會選擇要直接衝突，你不是不肯繞遠路，而是不能繞路。其實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吧？」

　　「大概吧？」楚天梁頭上冒著冷汗，卻保持微笑，抬起頭來毫無愧疚的直視著我的目光。

　　「真是瞞不過你們這些學醫的人呢，醫生。」

　　「不是醫生，是醫學院畢業生。」我再次強調。

　　膽囊系統結石症，也就是人們俗稱的膽結石。一直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突然明白過來，為什麼易邦東老喜歡一天到晚纏著我，討論一些關於膽囊的事情。正因為這是他日思夜慮，苦惱以久的重要問題。

　　問題的癥結點在於，會讓一個大男人痛到昏迷的結石，是不可能會是在最近三個月裡頭才長出來的。

　　楚天梁抓著椅子扶手說道：「其實，我跟易邦東醫生因為一些緣份，在末日之前就已經互相認識了。所以這件事情，商隊裡的絕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

　　我點頭說道：「你讓他替你隱瞞病情。」

　　他苦笑說：「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要知道，羅福商隊最活躍的時候，正好是石家莊恢復的關鍵期，也是商團跟剽客的武裝衝突最激烈的時候。如果病情曝光的話，我的那些老朋友就會讓我退居二線休養。但是在那種大家都在博命戰鬥的時期，我又怎麼能忍受自己不能替團隊盡一份心力呢？」

　　「聽起來，這是一段驚心動魄的精彩故事。」我說。

　　「其實並不是。」他堅定的搖頭說道：「這只是一段既無聊而且又臭又長，充滿了血腥殺戮的漫長旅程。」

　　「要不簡短的敘述一下吧？」我問。

　　「哈哈，有機會的話，也許下次吧。」楚天梁將頭靠在椅背上，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我心裡清楚得很，就算恢復意識了也一樣，劇烈的疼痛依然不斷的在侵蝕著他的意志。

　　此時，一個人面容憔悴、衣衫襤褸，從隔壁房間走了進來。一百九十幾公分的身高，幾乎要頂到頭上的牆壁，原來這個人就是羅福商隊的隊醫，易邦東。

　　「你醒啦，楚隊。」易邦東打了個招呼說：「難怪我從剛剛就一直覺得，這個房間傳出來有人在聊天的聲音。」

　　我翹起二郎腿，雙手交叉在胸前問道：「易邦東，你現在爬起來幹嘛？怎麼不繼續睡？虧我還特地來替你代班。」

　　「我失眠了啦！」他無奈的攤手說道：「自己負責的病人都一半踏進棺材裡了，作為主治大夫的我怎麼可能睡得好？」

　　「易醫生。」楚天梁半躺在椅子上，歪著頭語帶威脅的說道：「無論如何，你還是把我的病情給公佈出來了，這跟我們當初講好的不一樣吧。這個點我可無法輕易原諒，你的誠信何在？」

　　易邦東擺了擺手，毫不在意的解釋：「跟你們這些做商人的不一樣，我從頭到尾就是個醫生。醫生只要能將病患救活就可以了，至於誠信什麼的我完全不需要，無所謂。」

　　「耀宗小友，你也是這麼覺得嗎？」楚天梁轉過頭來向我問道。

　　我連忙撇清關係：「不知道，我從來也沒拿過醫師執照，所以請不要問我。」

　　「讓我們回到正題上來吧。易醫生，以你的專業評估，你認為楚隊長他還可以支持多久？」我問道。

　　易邦東非常嚴肅的端詳著：「非常不樂觀，如果不立刻動手術的話，這一點我先前已經像他警告過很多次了，病情……已經拖得太久了。」

　　「呵，庸醫。」楚天梁不屑的說。

　　易邦東憤怒轉過身去，指著楚隊長的鼻子大聲說道：「想當初你被送來我們醫院急診的時候，我就跟你警告過了，最好盡早動手術將石頭取出來。你不肯聽醫生的勸告，現在品嚐到結果了吧？我告訴你，不要以為膽結石不會致命，像你這種長期結石的病患，就算不引起其他併發症，也會因為結膿堵塞，膽囊爆裂而死。」

　　楚天梁若無其事的問：「你這算是在詛咒我嗎？」

　　「噓∼」我說道：「麻煩你們兩個說話音量小聲一點，這房間裡可不是只有我們三個人。」

　　我朝著房間裡比較寬敞的角落指去，號稱羅福商隊之花的章婉，正裹著毛毯倚著牆角，面容安穩的沉沉睡著。

　　「唉呀，這不是老賀的外孫女嗎？」楚隊長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我說明道：「原本是要她跟大家一起去隔壁房間休息的，但是章婉她堅持要跟我一起留在這關照楚隊長，雖然沒過多久就體力不支睡倒了。我想，這一天半的連夜趕路，應該讓大家都感到很疲勞吧？」

　　「真是的，沒有必要勉強自己啊！」易邦東心疼的說：「她本來就是個作息正常的孩子，應該很不習慣熬夜吧？」

　　我玩味的看著易邦東看待章婉小妹的反應，深深的覺得這兩個人之間的曖昧關係真的非常有趣。與其說是情人與情人之間的關係，不如說是兄長對於妹妹，甚至是父親對於女兒那樣，帶有一些些微妙的情愫。

　　「不好意思，是我偏題了，讓我們再把重點拉回，談談關於楚先生的病情與治療吧。」我說道。

　　易邦東搖搖頭說：「現在討論這個沒有意義，要治療的話一定要動手術；要動手術的話，不回到秦皇島市根本沒有設備。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趕路、趕路跟趕路，可是怕就怕我們人還沒有趕到秦皇島市，楚隊就要在這裡翹辮子了。」

　　「呸！十足是庸醫才會講的話。」楚天梁大罵。

　　「關於這一點，我想就要參考易醫師你的專業意見了。」我搔搔頭髮說道：「事實上，我是知道一些治療膽結石的偏方，手邊也正好有合適的藥品。不過，因為搞不清楚正確的劑量，還在煩惱要不是放膽一試呢。」

本章的廢土求生秘技：從某個角度上來說，為了確保生命安全，廢土生活中能夠取得的睡眠時間非常的少。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集體行動，然後採取輪班工作制，不要讓所有人同時入睡，將睡眠時間錯開，降低睡眠時遭攻擊的風險。不過注意「輪班工作睡眠紊亂症」會造成身體內分泌相關的傷害，所以同時別忘了要適度的調動輪班順序，以求減少傷害的累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