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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能是錦鯉,但是絕對不是普通的錦鯉,牠太過的巨大,體積幾乎就跟一頭野牛沒有兩樣。 我以前是有聽過一種身長能達三米的巨暹羅鯉,但那是在專門出淡水魚怪物的湄公河流域裡才會出現,而且還是生性溫和的巨魚。而我眼前這隻的鯉魚的體積更大,身體是黑白交雜帶點紅斑,鱗片與鱗片的隙縫間塞滿了水藻,魚鱗上長滿了藤壺,還有那利刃般的嘴骨咽齒,顯然是想是告訴我牠不是吃素的。 這種魚的腦袋多大,嘴就有多大,嚼也不用嚼就可以把整個人一口吞下,我合理懷疑,牠就是殺死女公安的真兇。 更要命的是,這頭錦鯉怪的前肢居然還長出像是棕熊般的前爪,就是對東西讓牠能夠像是鱷魚一樣從水中伏擊在沿岸的生物,當然也包括人類在內。這顯然不是大衝擊前就存在的生物,難道牠也像電影裡演的一樣,受到輻射物的汙染而突變了嗎? 才經過了短短三個月,這真的可以說是生物演化的奇蹟、達爾文的怪物啊!不過就算是奇蹟,在我的面前張牙舞爪我可是一點也驚喜不起來,就算受驚,也只有驚嚇而以。 一個在末日之前的普通小市民大概不會有機會見到這一幕,就是有條異變大錦鯉朝著自己衝撞並揮出牠佈滿鱗片的巨爪。 我全力閃過那對爪子,但還是免不了整個人被怪魚龐大的身軀撞飛,但是經過空手道鍛練過的運動神經可不允許自己就這樣白白被攻擊。在被撞飛的那一霎,我反射性的猛力揮刀,開山刀從大錦鯉的身上刨起一大片白色的、不知道是血液還是肉汁的東西,好幾片的魚鱗也順勢被削了下來。 第一回合的交手看來是人類的技術在了上風,可是這絕不是常態。如果想要活命,最好的方式就是逃跑。 我就是伺機想要逃,但是這種怪物錦鯉已經遠不是我們以往所認識的那些東西。牠能游水也能上岸,而且就算上了岸動作也很快,感覺已經類似鱷魚之類的動物,就算拔腿要逃,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忽然一個大爪壓頂,好不容易才能反擊的我,馬上就被怪魚揮倒在地上,然後像是老鷹抓小雞的那樣緊抓著。我吃痛怒吼,蕭璇慘叫,兩個人的聲音聽起來相差無幾。異變大錦鯉張開它那什麼都吃的血盆大口,唾液或消化液之類的腥臭液體像是傾盆大雨從我的頭上澆下,距離近到我幾乎都數得清那怪物的臭嘴裡面究竟有幾顆牙齒。 靠北!今天要死在這裡了。 我死命的掙扎,不停的騰出手腳去勾住水泥地板的空隙或是任何可以讓我抓住的地方。大錦鯉尾巴不停的拍動,像是說什麼也要把我拖進水裡。開玩笑!當然不能被牠得逞,在岸上的力氣跟人類相比就已經如此懸殊,如果真被牠拖進水裡頭那就真的玩完了。 因為錦鯉的身體構造終究與鱷魚不同,只有一條尾鰭跟兩條手臂,在一隻手掌用來抓獵物的情況下,想在岸上移動就變得困難。但是雙方的體重落差實在太大了,即便我已經用盡吃奶的力氣掙扎,卻還是一步步緩慢的被拖入水中。 僵持的時間短短不到十秒,我的雙腳已經浸泡在水裡。雙方激烈扭動的身體激起了大片水花,我的呼吸之間已經開始有點吃水。 「蕭璇,快開槍!!」「喀擦。」我的吶喊以及92手槍上膛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 噗,噗,噗!大錦鯉那排球般大小的魚眼在我的頭頂上炸裂了開來,眼窩旁邊冒出了三個清晰可見的大洞。大洞裡濺出血肉模糊的肉泥,而子彈是從這裡射入,從腦袋的另一側面飛出,將大魚的碩大腦袋打得高高仰起。 「開火、開火、開火。」我大喊:「保持射擊懂嗎?千萬不要停止扣板機!」 「啊!啊!啊!啊!」搞不懂蕭璇究竟是在尖叫還是狂吼,92式九厘米手槍槍管咆嘯,噴吐出一連串撕裂空氣的火焰。鉛金屬彈頭以音速飛舞的方式與空氣摩擦發燙,旋即帶著高溫與驚人的動能碎裂怪物臉頰上方的鱗片與嫩肉。 第七發、第八發、第九發。大錦鯉的腦袋被打到偏向一旁,重心偏移下,我身上的壓力劇減,緊抓不放的利爪此刻終於有鬆動的跡象。我手中的刀逮到機會,立刻用伐木一般的力道狠狠劈向那樹幹粗細的爪臂。 大魚一聲怪叫,緊握巨爪中終於鬆開。但我可不敢停手,手中的刀依然死命的揮舞。遠處蕭璇手中的手槍還在繼續射擊,子彈的慣性動能讓異變錦鯉的大頭在空中晃動個不停…… 喀!這是半自動手槍的彈夾見底的聲音。 蕭璇慌亂的抬起還在飄煙的槍口,但是彈夾內的十五發子彈已經完全傾洩而出。別慌啊!不是已經教過妳如何重新裝彈了嗎? 就是這一瞬間,大錦鯉逮到機會,完全放棄獵捕的慾望就往河道裡鑽。這明明是我一個全身而退的好機會,卻萬萬沒想到此刻在我褲管上,居然有個不知道什麼鬼玩意的構造被怪魚厚長的魚鱗牢牢勾住,加上布料浸水收縮,竟然牢固得像麻繩一樣。 我幾乎都已經可以站起來了,卻又在一瞬間被扯倒在地。 王八蛋!我的身體失去平衡,雙腳馬上使勁,把身體從地上奮力撐住。說什麼不可以讓這頭怪物把我拖下水。我將手中的開山刀如同長劍般的朝地面刺入,只為了要找到一個更容易支撐的施力點。這招奏效了,不過因為用力過猛,我幾乎能聽見背上肌肉的哀嚎,手腕也隱隱作痛。 大鯉魚發狂似的作出超乎想像的激烈掙扎,竭力翻滾、尾巴擺動,就像是獵食中的鱷魚那樣,我從來沒也想過鯉魚也會做出這種動作。然而我苦苦支撐著,終於還是勉強沒被拖下水裡,沒想到牠接下來的舉動可就真的害慘了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百般嚐試要回到深水區都失敗,大魚突然決定沿著河岸的方向逃竄。這不是我預料之中的事,我只是竭盡全力試著不要被拖下水而已。然而因為方向突然改變,我的開山刀瞬間脫手而出。失去了與之抗衡的力量,我整個人立刻就被其巨大的身軀拖著跑。 我大腿與手臂與地面磨擦,全身火辣辣的作痛。但現在還不是放棄掙扎的時候,永遠都不是放棄掙扎的時候,一旦放棄,一切都玩完了。我騰出的雙手,對著岸上所有能攀抓的東西,什麼雜草灌木石板裂縫的通通盡全力死命抓緊,在我體力徹底耗盡之前,死也不能有一瞬間的鬆懈。 「嘎!!」「吼!!」牠吃痛嚎叫,我奮力嘶吼,我們一人一魚就這麼糾纏在京密引水渠的岸邊淺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就在我們相互拉扯的同時,不知不覺之中,我們已經遠離起初的位置好大一段距離。蕭璇匆匆忙忙的在河岸旁奔跑跟上,但那條巨大錦鯉拉著我移動的速度還是遠比她快得多,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經過,兩邊的距離越拉越遠。 「脫、脫掉,快把褲子脫掉啊!」蕭璇她顯然也明白了我現在所陷入的窘境,邊跑邊氣喘吁吁的大聲提醒。 「我知道!能脫掉的話我也想啊!!」我大叫,但是根本騰不出手做任何動作。異變鯉魚的力量實在太大了,只要我雙手稍有放鬆,這樣勉強保持平衡的狀態就會改變,那時候就是我人被拖下去,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這條魚的力氣是這麼的大,一點也看不出來腦袋剛才被轟了不下十多來槍。不知道是因為腦袋太小所以沒造成致命傷害,還是因為異變生物的體質就是這麼強壯得誇張。在被我們用手槍貫頭、用開山刀亂削之後,居然還是這麼活蹦亂跳。 我大叫:「我快不行了,就算只有一瞬間也好,阻止牠的動作!」 蕭璇焦急的大喊回來:「怎、怎麼阻止啊?」 「想點辦法!!」 Fuck!我真的很討厭這麼無力的自己,也討厭對女人大吼大叫的自己。但是身為人類在這個世界上,我就是這麼弱小無助的存在。我還不想死,我想利用智慧解決困境,我以為我辦得到,但是我的腦袋現在卻只有一片空白。 到底是為了什麼,才在海澱區的地底下苟延殘喘了三個月?又為什麼要重新回到地面上呢?……啊,幹你娘!我究竟在衝三小叮噹?不趕快動腦想辦法脫困,怎麼突然多愁善感起來了呢?這就是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幹!! 「幹!你這個基因突變的怪物!」就在大腦因為缺氧而自暴自棄胡言亂語的同時,我又被大魚拖行了將近一百公尺,此時的我已經徹底耗盡體力,完全搞不清楚自己身為何人身在何方?只知道這樣苦苦支撐的時間已經不會太長,葬身魚腹的時間已經開始倒數計時,而我,將會成為新一代的屈原。 5…4…3…2…磅!! 槍聲響起,看來是我命不該絕。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的身後,一個女人已經重新更換好92式半自動手槍的彈夾,開火。 她屏氣凝神,持槍的上半身的就像鑄模造物一樣靜止穩定沒有絲毫動搖,好像剛剛那百來米狂奔所造成的氣喘呼呼是假的一樣。 她想幹什麼??她準備要幹什麼?? 蕭璇扣下扳機,手槍開火,而且還是接連不斷的開火。彈藥傾洩,我彷彿能夠看見子彈從我的頭頂上呼嘯而過,但是射擊的目標卻不是那條怪魚,而是河道兩旁的樹林。 在我還沒搞清出她究竟想幹嘛之前,只看見一根粗大的樹枝就這麼掉進水裡的,就這麼不偏不倚砸在我跟怪魚的跟前。 妙著!而且更是神乎其技!在十多米的距離外用子彈打斷手腕粗的樹枝,還用不到一條彈夾,加上只花了八秒不到的時間瞄準,這真的是人類能做到的技術嗎? 異變錦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動作暫時停止了下來。我沒有錯過這倏忽即逝的良機,手腳並用乾淨俐落的把腳上穿著的那條褲子一把扒下,然後想也沒想卯足了全力往岸上爬,爬得離河水越遠越好。 而再回頭看水中,河裡的那條大魚似乎也在慶幸能夠擺脫掉這麼麻煩的獵物,頭也沒回的就游回了深水區,等我再次查看的時候,便早已不見魚蹤。 我呆坐在岸上大口喘氣,回憶著數秒鐘之前的驚心動魄,依然覺得驚甫未定。經過剛剛的一番拉扯拖行,我渾身都是割傷瘀傷。當下也許還不覺得痛,但是等到危機解除,我立刻遭受到劇烈疼痛與痠痛的夾擊,站也站不起來。 蕭璇也坐在不遠處,神情困頓的喘著大氣,飽脹的胸脯隨著急促的呼吸聲劇烈的上下起伏、碰撞彈跳,稍有動作就如同布丁廣告般奔放搖晃、久久不已,這跟方才之前舉槍射擊時的靜止無波、高聳堅挺的狀態,完全是天差地遠的不同。 總歸一句話,無力,無能為力。這,就是我們在大衝擊之後、在與異變生物們第一次接觸之後,最好的經驗統整。 對我們而言,這或許不僅是一個警告,同時也是一個教訓。 異變生物與末日前的野生動物概念截然不同,牠們有著非常強韌的生命跟至極狂野的力量。就連錦鯉這種天性溫馴且雜食的觀賞用魚都可以致命到這種地步,其他天性本來就十分兇暴的動物便可想而知。 仔細想想,雖然我們本來就已經做好將來日子不好過的心理準備,但是末日過後的世界,可能遠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加倍兇險也說不一定。 事情總算是過去了,蕭璇跟我兩個人攙扶著彼此,慢慢的走到了長春橋上,然後找到一塊平坦處坐下。一方面我們都累了,一方面想藉由太陽的溫度烘乾身上的衣服,若是我們趁白天溫暖時弄乾衣服,也許就可以不必換掉。再說了,帶著溼漉漉的衣服也不是件愉快的事,然而就在此時此刻,我們在橋面上看見了叫人吃驚的畫面。 橋底下,水面下。京密引水渠裡到處是那種龐大的身影,滿滿的足以塞爆整條河道。原來那樣巨大的錦鯉在引水渠裡並不是只有獨來獨往的一條,而是像牠們在大災難前的同族那樣,是群居在一起的動物。 巨大的身影造成了一種錯覺,好像整條河道變得迷你了,縮小成一條普通的路邊水溝一般。水溝跟鯉魚呈現那種比例並不奇怪,但是仔細比較引水渠的實際大小,那鯉魚的體積與數量就顯得非常驚悚了。 想想牠們的體型跟數量,再想想牠們需要多少的食物。這樣的群居生物居然會想要在京密引水渠裡定居?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已經可以算是一種天災了。 「真、真不可思議。」蕭璇摀著嘴巴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說:「我們剛剛居然敢在這種河邊洗澡!?」 「沒有的事,我們剛抵達這裡的時候,牠們並沒有在河裡。」我擦乾額頭上冒出的汗水,試著冷靜的說。 「那牠們是後來才到的?」 「嗯,應該沒有錯。」我點頭說:「在進入這條河水之前,我沒可能都不先檢查,就是確定沒有什麼危險才敢放心使用。再說我們兩個人都洗了這麼久的時間,會發生什麼事情早就發生了。如果不是我檢查時太大意的話,那牠們肯定是之後才過來的。」 「是嗎?」蕭璇看著我,笑容有點黯淡的說:「那麼看來,是我自己太不夠小心呢!唉,我總是這個樣子……加上被活埋在地底的那次、在購物中心遇襲的那次。耀宗,這是以經是第三次你又救了我的命呢!我怎麼老是被你救呢?」 疑?話題應該要轉到這裡嗎?我故意把頭仰高,看著天空說:「彼此彼此,小璇你不也常常對我伸出援手嗎?咱們是禮尚往來,不必多禮啦!」 「不,不能這樣。」蕭璇突然雙手握住我的手掌,然候她鞠躬,將額頭輕輕的靠在上面:「無論如何,我還是想要說:『真的,謝謝你。』」 「呃?這個。」我著急、疑惑的回應道:「嗯……不客氣?」 明明剛剛就是她救了我,怎麼會是人家先跟我道謝呢?而且居然還說的這麼誠懇,害我的臉真的不知該往拿擺才好。 『你永遠用不著客氣!小璇,因為我愛你啊……』 ※ ※ ※ 此時此刻,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起大災難前一個我非常熱愛的電視節目-Discovery的「荒野求生秘技」。 節目的主持人叫貝爾.吉羅斯。是個帥哥,同時也是個有空手道黑帶段位的前英軍特種兵,更同時是一個職業冒險家。節目內容整體而言,就是讓主持人身陷於各種荒山野嶺甚至雨林、沙漠、極地、雪山等等惡劣至極的環境。使其受困、迷路、缺糧斷水、孤立無援,然後再讓只被允許攜帶一把小刀的主持人發揮他所有所知的各種求生技能,設法擺脫窮山惡水重返人類文明社會。 大致上來說,就是一個的如此鬼畜的節目。 雖然乍聽之下慘無人道,不過荒野求生秘技依舊是我非常熱愛的一個節目,而且那個節目也確實教會了我很多事情。世界末日發生至今,我賴以生存的求生技能絕大部份就是從節目裡學到的。而就是因為它們確實有用,所以至今我還活著。 不過,我對這個節目的信心也就到剛剛為止。尤其是在與巨大鯉魚生死纏鬥之後,我不得不開始重新思考,貝爾.吉羅斯在節目裡所教的技能,在末世的廢土之中是否能依然保有神效。 而且,我也實在很想知道,如果貝爾.吉羅斯也在大衝擊之後倖存了下來,看見如今的慘境。那麼節目主持人是不是還有辦法像他以往那樣,一面大嚼昆蟲大餐,一面擺出一副真爺們的臉孔,理直氣壯的生存下去? 身為一個普通的人類,以後的日子究竟該怎麼生存下去? 本章的廢土求生秘技:弱肉強食是這個世界最簡單也最單純的真理,尤其是在重大災難之後會更加的被突顯出來。無論你到了廢土上的任何地方,即使是你再熟悉不過的地方,也不可以有絲毫的大意跟鬆懈。因為那些原先你認為弱小無害的生物,在廢土的世界裡都有可能以另外一種面貌出現,到時候你就會發現,原來人類才是自然界最虛弱無力的動物。記住,弱肉強食,而能夠在大災難之後繼續存活下來的「任何」生物,都絕對不可能會是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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