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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躺在血泊裡,就像具屍體一樣動也不動。 我將他翻了過來,讓他的臉部朝上,然後我閉上眼睛用手指一處一處的試探,檢查他的呼吸跟心跳。 蕭璇十分焦急,忍不住發問道:「怎麼樣,死掉了嗎?」 「死是還沒死。」我睜開眼睛說:「不過,依照現場的出血量來看,就這麼放著他不管的話,我想他撐不過二十分鐘就會真的翹辮子。」 「呃,那……怎麼辦?要救他嗎?」她問我說,臉色有些遲疑。 「救他?別鬧了。」我搖搖頭:「就這麼放他去吧。讓這麼危險的人活著,對我們自己而言也很麻煩。再說了,手邊連一點像樣的醫療器材也沒有,就算有醫生在也救不了他。」 說著,我伸手朝那個人的口袋探去,想查查這個人的身份。這裡是中國,一個有點武術基礎的又身強體壯的人可能不在少數。但同樣是中國,一般民眾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碰上隨身帶著手槍的人。再怎麼說,這裡的槍枝氾濫程度可遠遠比不上美國。 一串鑰匙、一本手冊、一張小皮夾子和一支手電筒,我將男人口袋裡的物品全部掏出,將他們逐次整理好放在地上。我另外還搜到一柄手槍以及兩個彈夾,不過這把槍不是先前打鬥中被打飛的那把,那一把還被扔在原地沒有動過。 後來搜到的這一柄手槍,因為我愛打FPS遊戲的關係,不久後就被我給認出型號。那是一把中國92式,9毫米口徑半自動手槍。這種手槍在輕量化這方面表現卓越,裝彈量高達十五發,殺傷力高而後座力小得驚人,是一把中國不可多的得的優秀產品。 但是我對它還有一個更重要的認識-警方專用。 辨識出這把手槍的一瞬間,我的心中頓時涼透了半截,難不成我們襲警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蕭璇也用了她的方法發現了同一件事情。她打開那本放在地上的小皮夾,馬上用一臉恐慌的表情看著我,不可置信的問道:「耀宗,你看這、這該不會是……?」 就是。我根本用不著回頭看,也可以猜到皮夾的上頭寫了些什麼。 人民警察證。 我知道,如果現在還是末日之前的社會,那麼只要被人發現了我們襲警的事情,我跟蕭璇兩個人立刻就是通緝犯了。不過現在的世界已經與以前大不相同,況且我們還是出於自保才反擊的,於情於理,我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錯事。於是我站了起來,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將地上的槍枝彈夾通通收進口袋中。 「耀宗,你在幹嗎?」蕭璇驚訝的看著我說:「你不會是想搶公安的槍吧?」 搶?我原本沒有這樣的想法,不過蕭璇這句話倒是點醒了我。堂堂一名北京公安為什麼要躲在購物商場的角落裡,像是老鼠一樣的苟且偷生呢?這代表著什麼? 他應該是有高層的人吧?那些在上頭管理他、付他薪水的人呢?身為一個應該要捍衛國家律法的公安警察,卻是先拿槍脅持別人的人。帶頭觸犯法條的人可不就是他嗎? 既然如此,那我還有什麼好在乎什麼搶不搶的?法律已經不再能制裁我了,能夠控制我行為的只剩下我自己的道德,我可以為所欲為。不過當然,反過來說這也是最可怕的事情,因為現在,所有還活著的人也可以對我為所欲為。 「對,就是搶!」我面無表情的回答蕭璇說:「看看這個人身上還藏了哪些好東西,帶走;食物飲料,也帶走,反正有任何對我們有用的東西就通通帶走。別忘了,是他先搶我們的,不過因為他失敗了,所以就換我們搶他。」 我將那柄半自動手槍拋進她的懷中,然後我問:「對了蕭璇,有件事情我想先跟你確認一下。在你們這邊,一個公安通常會配帶兩把以上的槍嗎?」 「嗯?」蕭璇朝著躺在地上的公安看了一眼,這才回答:「通常……不會吧?我看過的最多也是每個人配一把槍的樣子,有的公安甚至不能配槍。尤其是在北京這邊,公安武裝的配給貌似更加的嚴格。」蕭璇回答。 「是嘛,這樣就好,我只是想確認一下。」我彎下腰,拾起了地上的那把先前在打鬥中擊落的槍。 槍管還是溫熱的,而且槍膛裡有子彈剩下。那把手槍的型號我也記得,是一柄中國9毫米警用轉輪手槍。那模樣醜得很有特色,在看到的瞬間我就應該要曉得了,但因為當時在戰鬥中精神實在太過緊繃,所以我一時沒認出來。 「因為在台灣,警察的配槍通常也是一人一把。」 我瞄準,開槍,中年男人的腦袋在我們倆的面前跳動,血花炸開。 蕭璇震驚的摀住了嘴巴,叫出一陣無聲的驚呼。 緊緊握住那一把剛擊發的左輪槍,衝擊的力道從我的手心一路麻痺到了手肘,手臂。手腕不停的顫抖,久久不能自已,殺人的感覺並不好受,若非是面臨生死關頭,否則這種事情我可是再也不想多做任何一次。 但是這不會是最後一次,我清楚的很。 這個人本來就已經快死了,因為沒有醫療設備,基本上我這是多此一舉。末日之後的世界是個人吃人的社會,若沒有殺別人的決心那等於該有自殺的準備了。我已經仔細的考慮過,如果在我跟蕭璇之間非得要有一雙手率先染血,那我寧願當第一個開殺戒的人,所以我選擇了在男人死亡之前扣下了扳機。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對於我越界的行為,蕭璇居然沒有表現出我以為會出現的歇斯底里。她很冷靜也很鎮定,不發一語的坐在那看著我忙東忙西,害我以為她以前常常目擊殺兇案現場。不過,剛剛那真的是很讓人震撼的場面,在蕭璇的心裡應該有什麼東西動搖了,只是她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不久之後,我將那具屍體拖開,拖到遠離沙發跟火堆的地方,現在我們又有一個安全又舒適的休憩空間了。那名公安在死之前唯一做過的一件好事,就是已經替我們在這個地方準備好了柴火,柴火是露營專用的,非常高級的營火用品,我猜這間購物中心八成也有專賣野營用品的商家。 替已經在燒的舊火堆添加了適量的薪柴,突然之間,我感到莫名的疲倦。疲憊感好像海嘯一般的襲來,我被它頹然沖倒,整個人向後倒在沙發床上。那不是想睡覺的那種累,那比較像是昏倒,像是整個人的靈魂都已被搾乾,累到即便聽到蕭璇在我身旁不斷說話的聲音,我的眼皮無法睜開,嘴裡也無法回應半點聲音。那一張破得東一缺口個西一個洞的沙發床真的好柔軟,下一秒鐘,我便失去了意識。 然後,我馬上就從沙發床上坐了起來。一切就像才過了幾秒鐘,但是等到我稍稍清醒之後,才發現其實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 這是一個有點太涼的早晨,從呼氣吐出白霧便可見一斑,若不意外,外頭應該更加寒冷。腦袋還沒恢復工作,我看昏昏沉沉的看了一下四周,昨晚升的火堆已經熄滅,不過四周似乎還是沒什麼危險。這裡還算城市中心,應該不至於有什麼野生動物會襲擊我們,就算有,他們也必須找到入口的那台電梯,而且也必須會使用梯子。想到這裡,我不禁佩服起昨天殺掉的那名公安,在末日之後如果想找個能安心長住的藏身處,這地方的機能簡直可說是近乎滿分。 我本來想站起來,卻發現我身旁還躺著一個人。我和蕭璇兩個人合蓋著一件外套當棉被,那是昨天從服飾專區裡拿出來的特大尺碼長版皮羽外套。當初選擇帶上它的原因除了保暖跟耐穿之外,就是因為它大件到足以當成睡袋來用。不過我昨天實在倒得太迅速了,入睡之前並沒有記得穿上它,看來是蕭璇她昨天晚上的時候替我披上的吧。 她還沒有醒來,就睡在沙發上的最邊緣的位置身體縮成一團。我突然有點慚愧,因為這樣看來昨天晚上應該是我佔掉了沙發床上大部分的空間。所以我決定起來將位置讓給她,將身上的外套給她蓋上,讓她能再多睡久一點。 然後,我自己得趕快起床,畢盡為了生存,每一天我都有很多該做事情得做。 首先最重要的事情當然是要把屍體處理掉,這不是件輕鬆事,過程我就不細說了,只是想強調這件事馬虎不得,要是弄出什麼傳染病啊、寄生蟲啊那可就麻煩的很。之後我簡單的將之前沒看過的樓層快速走過一遍,確認是否有什麼實用的或是可以食用的東西遺漏。但是果不其然,那名公安先前已經很詳細的搜過整間樓層,所有的食物都被集中到沙發床旁邊的櫃子上,沒什麼多餘的食物剩下。 在我起床大約兩個小時後,蕭璇才慢慢醒了過來。她晃晃悠悠的坐直身子,帶著惹人憐愛的惺忪睡臉找到了蹲坐在火堆旁的我。 「早安,小懶蟲。」我端著平底鍋,面帶笑容的說:「因為找到更多的食物,所以今天的早餐菜色是炒義大利筆管麵佐罐頭青豆。」 「嗯,早安啊……」蕭璇揉著眼睛說:「什麼筆管麵?居然有機會吃這麼好?」 「因為有火嘛,所以就趁著煮早餐的時候,把在長春橋下裝的水蒸餾過一遍,現在手邊的水都是可以喝的了。」我回答說。 「不過當然,煮完麵的水我還是會留著,水裡面只不過是多了一些麵粉,雖然口感較差,不過還是能解渴。」 「嗯,你還挺厲害的。」蕭璇聽了,點點頭,便坐下來準備開始吃早飯。 一開始我們都很專心的在早餐上頭,直到三分之二盤的麵都下了肚,我才突然提起關於昨天的話題:「蕭璇,你還記得昨天我們殺死的公安嗎?」 「嗯,怎麼可能忘得了?」她反問說,看得出來她有些許不滿。 「為什麼突然要提這個?你想說什麼?」 「不,其實重點不在於他。」我說:「今天早上,我把他給埋了。然後我把他身上的鑰匙拿去試著打開樓下的那些門鎖,結果每一間房間都能打開,那些房間果然都是給這個男人鎖上的。當然,我也看過了裡頭的東西,你一面把早餐吃完,我一面慢慢的講給你聽……」 鎖上的房間一共有三間。 我點了點鑰匙的數目,覺得不對,鑰匙有五把,所以我只好一把一把的試。然後我打開了第一間房間-倉庫。我可以肯定那是這間購物商場的倉庫,可能只是眾多倉庫的其中一間,而商人當然不可能把所有的商品都擺在架上。 倉庫裡有不少食物,雖然說顯然不是滿滿整個架子都是,可能是先前就在大搶購時賣出了,也有可能是後來有人把商品掠奪走了。當然更有可能是先前那個公安自己吃掉的,而這間倉庫可以猜測就是他主要的糧食來源。 然後第二間,這間房間就小得多了,可以看到很多的電瓶、桶裝的汽油之類的東西,那個公安擁有自己的發電機,這些玩意兒他是真的用得上。可是這些都東西都不像購物商場有在販賣的商品,顯然是從外頭帶進來的。由此可見,那公安是有計畫的搬進這間購物中心,而不只是倉促的躲進來這麼簡單。 第三間,是一間臥室,或著說,是一件有床的小房間。除了床,還有衣櫃、電熱水壺、冰箱。如果要我猜的話,這房間原本的用途應該是員工休息室,不過我想應該很久沒有人使用了。而在這裡,我發現了一具腐壞已久的屍體,從身形來判斷,死者是一名女性。 說到這裡,我注意到蕭璇兩邊的肩膀整個高高聳起,相信我的描述方式還算清晰,足以讓她在腦海裡自行產生出想像的畫面。 那名公安也曾經有過一名女伴,而且在死之後才被他鎖在這個員工休息室裡。我跟蕭璇因為已經很久沒有洗過澡,鼻子對氣味喪失了靈敏度,所以當初在經過這個上鎖的房間時,也沒有注意到這裡的異味其來有自。在此同時,我也找到了第四把鑰匙的用途所在。就在那個房間裡,我找到了一把手銬,嘗試之下,果然跟鑰匙串上的其中一支吻合。 「所以,我就把兩個人都埋了,埋在一起。」最後,我試著讓自己沉重的陳述能有一個輕鬆的結論。 蕭璇感到奇怪的問道:「你把他們葬在一起?你難道不會覺得是那個男的先綁架了那個女人,之後又殺了她?」 我回答:「不排除有這可能,但我是不會肯定的下這種結論。屍體並沒有被手銬銬住,而且屍身上的衣服有縫補過的痕跡,這證明他們至少曾經相安無事共處過一段時間,而且甚至是很好的同伴,說不定當初還是一起相約同行來到這裡的也說不一定。」 「而我會這麼推測,是因為還有兩個原因。」 「什麼原因?」蕭璇幾乎在我剛講完話的第一時間就發問。 「首先,這是第一個理由。」我從我懷中掏出一小皮夾子,扔到她的懷中。 沒錯,人民警察證,跟手槍的數目一樣,兩把手槍,兩本證件。這樣一來就能解釋為什麼警用配槍會有兩把了。 「原來如此!」蕭璇驚呼。 「可是,這依然不夠說明。就算是工作上的同事,她也有可能是被他綁架來的。」 「你說得沒錯。」我點點頭「接下來我就得要找第二個理由了。」 我從身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東西:兩頂機車安全帽,兩件避彈衣,還有隨著安全帽附贈的防風眼鏡。 「嗯?等一等,你這是什麼意思?」蕭璇奇怪的問。 「這是我們以後外出時,必須穿著的基本配備。」我沉重的回答說:「這就是我相信人不是那個公安殺的第二個理由,只要你看過一遍我所看到的東西,你也會明白的……那樣的殺人方式,不是人類能做到的,就算你有槍也做不到。」 蕭璇看著我的眼睛不發一語,臉上沒有驚恐,只有一臉的迷惑。 「那個女人的屍體只有上半具,下半身整個消失。我檢查過傷口的模樣,斷裂處一點也不俐落,說明那是被巨大的外力硬拉扯掉的,只有被獅子、老虎、黑熊甚至是北極熊之類的動物才有能力做到這種事情。這說明了兩件事情:第一,那個男公安沒有殺死這個女人。第二,外面有體型極大的肉食動物,而且人類可能就是牠們的主食。」 我看著我千辛萬苦找道的安全帽,以及從公安那裡搜來的防彈衣,不自覺嘆了一口氣說:「唉,只有這麼簡陋的護具跟兩把小手槍,就要人類去面對跟獅子老虎差不多力量的野獸的話,其實跟自殺沒兩樣。真希望能事先知道這些傢伙的出沒位置,那樣的話就能事先避開了。」 突然之間,蕭璇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跑去翻她朋友寄給她的新聞傳真,掏出了那一張上頭有怪物素描的那張手寫新聞稿-「輻射造成了異變的怪獸!?」。 圖片的畫工很幼稚是事實,但受害者就貨真價實的擺在眼前不是嗎?雖然說,把所有事情都推給怪獸是很可笑,可是說真的,在末日尚未來臨之前,北京哪裡找得到那種能夠一口咬掉人類半個身體的大型動物? 「難道……會是牠嗎?」蕭璇皺起眉頭看著圖畫,腦海裡似乎陷入某種交戰狀態,顯然她也在懷疑那種報導的可信度。 「我不想要卻不得不這麼說,但是『很有可能』。」我盯著新聞裡的圖片,難得嚴肅的說。
本章的廢土求生秘技:在末日之後無處不是致命的危險,人類的死亡率爆增,基本上廢土到處都碰得到死人,而在你的生活環境的周圍若是出現屍體,建議你最好要儘快處理。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火化,如果條件不足,則至少將屍體埋在地下深40公分處,並灑上大量生石灰,埋葬的位置距遠離飲用水源150公尺以上為佳。如果無法立刻埋葬,就用棉花沾稀釋過的飄白水(1:5),塞住屍體身上的孔洞,尤其是肛門,可減緩直腸內細菌增殖後向外擴散的速度。處理屍體的過程中,切記要避免接觸死者身上所有的體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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