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4. 正太的勾引；絕望與殺意

－－－－－－－－－－－－－

　　「我記錄好了。」

　　當我將記錄點由漆黑森林戰鬥區更新為漆黑森林無盡湖後，坐在湖邊的杉突然說了一句「我記錄好了」，嚇得我和變態王子馬上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順帶一提，由於變態王子已經穿好衣服，所以我們也將他解碼，此刻他不再是馬賽克王子了。

　　「杉弟弟，為什麼你要記錄啊？」

　　對於變態王子的問題，杉是瞧著我回答的：「我要陪在笨塵身邊。笨塵等級低，又笨，我怕她出事。」

　　他說的時候充滿著傲人的氣概——可惜那是正太的氣概。

　　「哈……好，那我們三個共同進退吧！」變態王子的眼楮中突然閃過一些名為熱血、友情、同伴的詭異光芒，然後站到湖邊打開記錄選單。杉臉色發白地以《單道》第一神速者的身份在半秒內閃到他身邊，一邊用力抓著他的手一邊大喊「我跟笨塵兩個就夠了」，可惜變態男人的腕力始終比正太強勁得多。

　　＜快被僵屍犬吃掉的三人組　全員記錄完畢。記錄點：漆黑森林——無盡湖＞

　　杉在ＯＲＺ中。

　　而變態王子就無視那個在ＯＲＺ的正太，伸伸懶腰，看著手錶說：「啊，我們也玩了很久呢，既然都記錄了，不如現在就下線吧？」

　　「……我暫時不想下線，你們先離開吧。」

　　我淡淡說著，心中卻有種異樣感在徘徊不止。其實我並不是很想留在這兒，不過也沒有下線的意欲；但是，腦裡卻有把聲音在勸我不要登出。

　　——不能登出。

　　雖然我並不相信直覺這回事，不過反正登出與否我都不甚介意，那就乾脆隨著自己的直覺，繼續在這裡打轉算了。

　　杉聽到我的決定，便馬上回應：「我也不下線了！」

　　「不，杉還是先下線吧。你也玩了很久吧？」我在變態王子的眼睛閃過熱血、友情、同伴的詭異光芒之前先阻止了杉，以防變態王子有時間說什麼「我們三個共同進退」之類的傻瓜說話。經過杉的勉強同意後，我們便約定在遊戲時間的後天晚上凌晨，即現實世界時間的１１小時後在無盡湖這兒集合。

　　變態王子告訴了我先前他在漆黑森林的探查情況，指出晶片售賣機和臨時道具攤檔的位置，並把漆黑森林的地圖和道具晶片傳給我防身。接著，變態王子和杉便登出遊戲。

　　無盡湖靜悄悄的，只剩我一人。

　　這張地圖是變態王子在我照顧受重傷的杉時，在漆黑森林裡亂逛撿到的。可惜這張地圖實在簡陋得過份，只見那一大片的黑色中，除了森林邊界、幾個紅色交叉點和南北指標外就什麼都不剩了。據變態王子推測，無盡湖是右下方的紅叉，至於其餘的紅叉是什麼特殊地點就不得而知了；當然，我也不打算憑我一人之力便去證實那些紅叉的真偽。

　　由於這是一張廢地圖，所以我看了一眼便不再研究，在漆黑森林裡小心翼翼地走著。

　　大約是由於仍在無盡湖附近，一路上沒有看到魔物，我很順利地來到臨時道具攤檔，買下催眠師用的吊珠細繩、輔助攻擊咒文書及一些戰鬥用道具，又晃到晶片售賣機補充數十枚動作晶片，直到金錢只剩個位數字時，我才悻悻然離去。

　　毫無阻滯地回到無盡湖，時間卻溜得很慢，集合時間要等太久才到。

　　漸漸地，我也悶得睏了。

　　可是我並不想下線。

　　於是乎，我便閉上雙眼，在遊戲中小睡一下。

－－－－－－－－－－－－－

　　潔白、乾淨、無垢的世界。

　　神聖無比。

　　讓人感到非常安寧，不再有任何煩惱。

　　好像，一切都無須再擔心了。

　　身體很輕，像羽毛一樣，在這白色的空間飄浮。

　　「哥哥……」

　　我聽到了妹妹的聲音。

　　久違的可愛聲音，總是親切地輕喚著，「哥哥」。

　　我閉上眼，並不打算尋找妹妹的聲音。

　　「哥哥，你在繼承著我嗎？」

　　她就在這兒。

　　即使我看不到她，只聽到她的聲音，

　　我依然能肯定，她就在我身旁。

　　「哥哥，你聽到我的說話嗎？」

　　我聽到啊。

　　我真的聽到啊。你放心吧。

－－－－－－－－－－－－－

　　從寧靜的夢裡醒來時，離集合時間依然有一段距離。但是杉卻已經來到，還姿勢相當不檢點地摟住我，將臉湊過來我身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眼睛輕闔著，舒服地入睡中。

　　我毫不猶豫地一腳將杉踹開。

　　＜玩家　塵鈴　於非戰鬥區攻擊隊友　杉，聲望-10＞

　　「……哇！笨塵，你在搞什麼鬼！」

　　「我問你在搞什麼鬼才對！」

　　在離線前還表現得又酷又臭的死小孩，現在又突然變回純真可憐的樣子，眼眶在一秒間便注滿了水，嘟著嘴巴抬頭仰望我，像小狗般對我不斷閃閃眨眼，雖然他沒有尾巴可搖，但背上的小翅膀卻像在裝可愛地前後輕拍，發出蓬蓬的聲響。

　　「……笨塵，你以前明明還會讓我抱著你睡的啊？」

　　我高度懷疑杉是不是那種會披著可憐表皮去扯大話的人。

　　「笨塵，你還為之前的事惱著嗎？」

　　「我……惱？之前的什麼事？」聽罷，我放緩語氣，小心地試探著。在妹妹自殺之前，那個有毛有翼團似乎產生了一些所謂的誤會，得罪了妹妹，惹得她鬱鬱不歡，結果還躲進漆黑森林裡。

　　「唔？」杉一下子回復了正常狀態，正經地回話：「你之前不是氣沖沖地說我們全部都要叛團，加入那個朝蒼之月嗎？然後你就像個笨蛋一樣離開了有毛有翼。記得上星期我和崔星還費了一整天時間跟你解釋，你才肯承認自己是笨蛋，誤會了整件事啊。」

　　咦？這樣聽上去，如果杉說的是真話，妹妹雖然因為誤會而被有毛有翼的傢伙們氣跑，不過在上星期，也就是自殺之前，便已經冰釋前嫌了？

　　奇怪，那為什麼在妹妹給我的信裡，她的語氣會是因為隊友的背叛而絕望？難道當中還發生了什麼事？潛藏的背叛和欺騙？而且一星期前，妹妹不是被禁網嗎？何時又偷玩了？我看看杉，他倒是一臉坦誠的，明亮的眼睛裡似乎沒有隱藏。唔，要是杉真的有參與背叛我妹妹的行動而被妹妹發現了真相，他此刻也不會陪在我身邊自然地聊天，還幫我擋了ＢＯＳＳ的一擊吧。

　　「笨塵，你真善忘，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似的。從我在漆黑森林見到你時，你的表現就很奇怪了。」杉狐疑地注視著我……該不會我被看穿了，他已經發現我根本不是塵鈴？

　　算罷。被識破身份罷了，這樣反而好溝通。我認命地向將頭撇去另一邊，任憑處置。

　　幽靜的無盡湖聽不到一絲風聲，只有我倆淡薄的呼吸。

　　天地，沈默不語。

　　「嘿嘿，看來笨塵你已經沒有再生氣吧，那我要抱你了！」

　　啥？！

　　話音一落，我還未反應過來，那個不知好歹的死小孩便飛撲過來，將身體所有重量壓落我身上，順勢將我推倒。在我茫然之間，他的鼻尖和嘴唇便來到我的耳際，上下輕掃摩擦；一手緊握著我的手，另一手不安份地在我的肩頭摸摸，又竄到腋下，再跨到背脊，再……

　　不，我不想再描述下去了！

　　雖然搞不清楚他想幹什麼，但我還是把手放在他的頭髮上，然後用力一揪——

　　「哇哇哇！笨、笨塵，別扯別扯！」

　　「杉，你到底在幹什麼？！」

　　他掙開我的手，頭髮亂得像落水小狗，一臉可憐又無辜；雖然他依然用他正太的身體壓著我，眼中閃爍著不知名的曖昧：

　　「什麼嘛！笨塵，我們以前不也是常常這樣做嗎？」

　　什麼？常常做些什麼事？

　　我妹妹？

　　跟你這枚正太？

　　「……哼，為什麼不說話。最初明明是笨塵你先勾引我吧？」

　　勾、勾、勾引……？！

　　「我還很清楚我失身於你的那一天。」杉把臉靠到我眼前，臉頰微微發紅，倔強的眼神有著使人無法抗拒的魔力，用相當堅定的語氣，平靜地陳述著一些恐佈電影的外星情節：「９月２０日晚上凌晨１點，趁大家都要睡覺下線時，你就扯著我來到指天山的溫泉，自己首先解除裝備和衣服跳入溫泉，要我也快點脫衣服陪你一起浸，然後……」

　　然後？然後什麼？失身？

　　這時杉的臉燒得更熱了，連我也感受得到：「……你、你向我告白，還強行搶走我、我、我的第一次……」

　　……凌晨、山野、溫泉、脫衣、第一次、失身……

　　剎那間，我感到天旋地轉，杉的臉孔像是用了圖像編輯軟件那樣向內扭曲。我緊閉著眼，不想再看到他那副認真得要命的粉紅正太臉，揉揉太陽穴，不斷催眠自己：鎮定、鎮定、鎮定。

　　對了，這個死正太一定是在說謊。

　　「事後你還跟我說，那也是你的初吻。你記得嗎？」

　　……

　　……什麼嘛，原來只是接吻啊。

　　呼，對了，《單道》改版後的解除了裝備和衣服系統，確實會解到只剩貼身內衣內褲；但那時９月還未改版，脫光光也只會去到背心和短褲，就像夏天時那種住家服，沒有什麼值得害羞。

　　正當我心中鬆一口氣之際，腦中卻閃過了一塊記憶的碎片。

　　在９月的某星期日，快臨近１０月之際。那時我仍在玩《單道》，在朝蒼之月裡不停做任務，打算存錢把我的劍改造。在那某一日，妹妹突然敲我的房門，像一隻偷了腥的可愛小貓，低著頭扭扭擰擰的，幾次想要鼓起勇氣說些什麼重要的話，但到嘴巴打開時卻扯成「今天天氣真好」「早餐好難吃」「我想去廁所」之類的無聊說話。

　　「喂，有什麼就直說吧？」我開門見山地跟她說。

　　妹妹見我明確的態度，也就深呼吸，結結巴巴地問：「……哥哥，你有喜歡的人嗎？」

　　「呃？」我困惑地搖了搖頭。我們只有１６歲，說什麼喜歡啊、戀愛等等，似乎是太早了。我不打算早戀，感情還不成熟就想拍拖，太愚蠢了。

　　「那麼，哥哥你會喜歡比自己小三歲的人嗎？很、很、很可愛的，會讓人愛不釋手。」

　　那時見妹妹一臉認真地問我，我便認真地想了想，希望能給她最佳的答案，搏她一句多謝：「如果真的喜歡，小三歲也沒關係吧，三歲也不是差很遠。而且，那是很、很、很可愛的話，我就更沒有理由去為那三歲差距而不去喜歡吧？」

　　當時我只有考慮到很、很、很可愛的小三歲女生，而未曾聯想到很、很、很可愛的小三歲男生。

　　在聽到我的答案後，妹妹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大徹大悟的表情，她燦爛地說了句我期待已久的「多謝哥哥」，便輕鬆地哼著歌兒返回自己的房間，心頭好像放下了一塊大石。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妹妹的那塊大石原來刻著未成年戀愛、忘年戀、網戀、正太愛、背德、禁斷、罪、勾引、誘拐等等各種可怕的詞彙。

　　而這塊禁斷至極的大石在不知不覺間已轉嫁到我身上。

　　「杉，你現在幾歲？現實的。」

　　我壓抑著微顫的喉嚨問，祈禱著外表很可愛的杉其實並不是妹妹那個所謂比自己小三歲的愛郎。

　　「１３歲啊，」糟了，杉笑容滿面地說出了禁斷的年齡，「而你是１６歲，４月４日生日。關於你的一切，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的，笨．舞。」

　　……笨舞。沒想到我妹妹對正太的控程度，已經到達可以告訴對方自己的年齡、生日及真實姓名的地步了。

　　突然，那正太在我耳邊吹氣，並用溫柔但極為詭魅的稚嫩腔調說了一聲「笨塵，我要囉」，使我禁不住麻掉，渾身乏力。不，我不是因為耳朵有陣熱風吹來才會麻掉，而是我完全料不到一個說自己只有１３歲的正太會學大人那樣調情！那混帳小子不但在不知何處學懂吹氣，還學人咬耳朵、吻脖子，還學人將手伸進衣服內，還學人在別人的背部打圈地撫摩……

　　不，我不想再描述下去了！

　　我以為那個變態王子已經夠淫蕩了，沒想到那看起來一臉純情的杉竟然……！

　　可惡的死小鬼，一直就這樣對我的妹妹嗎？！

　　就、就這樣子玩我的妹妹？！

　　我搞不清楚那混蛋到底想幹什麼，也不想知道他想幹什麼。我把手放在他的頭髮上，再次用力一揪——再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摔飛落湖裡。

　　「……嗚哇哇！」那傢伙撲通一聲掉下水後，馬上又不知羞恥地游回來，像白痴低能一樣不斷左右搖頭甩翼將水濺開，然後擺出那種自以為可愛絕倫可以誘惑我妹妹的表情，用那故意弄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笨、笨塵……」

　　「怎樣？」

　　我只是冷冷地回他一句。我已經不想再跟這個人多費唇舌了。

　　而他依然全無悔意，用那稚氣而充滿欺騙性的話音說話。

　　「笨塵，你變了嗎。你以前明明都讓我吻你的，還說你最喜歡我這樣逗你……」

　　……夠了，我已經不想知道你跟妹妹幹過什麼好事了。

　　「是笨塵你說的，只有兩個人的時候才准親熱，還說這才刺激浪漫……」

　　……即使你們在虛擬世界裡Ｈ起來、我也不管了。

　　「你就是喜歡玩浪漫，還屢次迫我寫情書呢……」

　　……你們一起做過的、所有蠢事，我、沒有心情理會了。

　　「你還說，只要我寫得好，就賞我一個吻，哈，你還記得那個時候嗎……」

　　……不要、再告訴我、那些、妹妹、只對你一個人、說過的話、了。

　　「笨塵，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杉、滿嘴盡是、虛偽無稽、的說話。

　　我、也是、很喜歡、妹妹。

　　比、你、更喜歡、千萬倍。

　　你們、這班人、卻走來、將妹妹、扯進、虛擬世界、這個、地獄。

　　將、妹、妹、殺、死、的、

　　罪、魁、禍、首。

　　「笨塵？」

　　＜玩家　塵鈴　進入ＰＫ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