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七星 】-- 作者:aawen
「降臨之子」- 穆德_ Chapter V
從有記憶開始,小穆德就在村人的輪流照顧下生活,這是一個緊挨在穹山邊的小村落

村落裡約有七八十戶人家,每一戶人家,都是以黏土經日曬而成的磚砌成牆,只有屋子的骨架,是用木材和竹子作成的,上頭則用茅草蓋頂,幾十戶小小的人家就參差交錯地立在彎彎曲曲的道路上,感覺上相當地不規則

不過,由於村子是以山腳下的一口井為中心,因此每一戶都距此不遠

淳樸的民風,加上附近本來就沒什麼人煙,根本不會有盜賊禍害,但為了防止村子裡頭飼養的牛,豬或羊等家禽逃脫,又或是有野獸誤闖進來,村子的最外圍還是築了一道磚牆,磚牆內側則是一大片廣闊的菜園

田疇間麥苗翻浪是秋天最常見的景色,對於以釀酒和農耕為主要職業的小村莊,這裡稱的上是世外桃源了

但卻不是望子成龍的父母們,理想中的桃源,村落附近別說大型的城鎮了,連人煙都不見一個,上學是王國人民的權利,為了不放棄這種權利,為了孩子們可能綻放的炙熱光芒,到達就學的年齡時,村裡的孩童就會外出求學

離鄉背景的孩子們,在學習完後往往也會選擇在王國中的繁華城鎮落下屬於自己的根,因此村子裡唯一可以聽到的小孩嘻笑聲就是小穆德的

他的父親是個雜貨商,雖然村子裡可以自給自足,小穆德的雙親還是常常跑去大城鎮裡採購些東西回來賣,其實大部分的時候,是在幫村子裡的人寄信給遠遊在外的孩子

三個月大的時候,雙親想去添購些小穆德需要的物品,同時幫村民們寄點信,畢竟小穆德母親懷胎這段期間,村裡的人都沒有跟孩子們聯絡過

就像每天都會發生在冒險者世界的意外一樣,遠行歸來的途中,小穆德的父母親遭遇到了魔獸的攻擊,雙雙斃命,而小穆德由於在雙親出發前有點發燒的症狀,留在村子的醫生費馬家裡,逃過了一劫

村民們從歉疚產生的包容,讓小穆德的童年生活連煩惱都很奢侈,沒有同齡夥伴的陪同,讓他對雙親的概念相當模糊,每隔六個月就有一戶人家歡喜的將小穆德接去照顧,那種初生的喜悅就像春釀的麥酒一樣感染著每一家每一戶

人們總希望歡笑能夠這樣持續下去,於是小穆德五歲那年,沒有踏上孩子們都會踏上的那條路,他的未來不是六瓣皇室開設的任何一家學院幫他鋪設的

小穆德從五歲開始的記憶,就變的特別鮮明,他的第一位老師是村裡的廚子卡奈

幹慣農活的村民們並不全都識字,在村長決定了小穆德未來將接受村子的人們輪流指導後,廚師卡奈堅決要擔任小穆德認字教育的啟蒙師傅,六個月後再由費馬醫生接手

廚師卡奈是個很有趣的人,肚大腰圓,很符合一般廚子應該有的身材,不過腦子裡裝的卻不是一般廚子應該有的見識

愉快的童年沒有隨著學習劃上句點,第一天搬到卡奈的飯館,小穆德就在打翻的菜油裡度過了一下午的光陰,比起靠近菜刀火爐可能會帶來的危險,卡奈讓他懂得該怎樣去收拾殘局

卡奈飯館旁,是專門為村民打造農耕用具的鐵匠舖,鐵匠秦在小村子從一磚一瓦搭起來的時候,就曾經出過力,到今天為止,幾十年的歲月帶給他的,似乎只有頭上的幾絲斑白

從小穆德搬進飯館的那天起,秦為他打造的那柄牛耳尖刀,就像學生們手上的鵝毛筆,儘管這把鵝毛筆份量過人,還是成為小穆德漫長學習生涯上的第一塊磚石

每天清晨卡奈離開臥鋪的時候,小穆德就得起身打水洗臉,今年依舊獨身的卡奈,無法扮演稱職導師以外的身分,所以小穆德兼任自己生活上的褓母,他學著卡奈怎樣從水井裡頭打水上來用,怎樣清洗衣袖上面有增無減的油漬,以及怎樣料理一日三餐

清晨當菜販肉商將餐館所需要的食材如數送達時,小穆德也就開始了他一天的學習,就像學生們握著鵝毛筆學習王國文字,生疏的用著一豎一劃填滿空白的方格,小穆德也正握著牛耳尖刀學習著該如何在一勾一捺之間,將食材填滿桌上的餐盤

卡奈教他怎樣用刀身拍碎調味香料,拍出它們的誘人原味,怎樣用刀背打斷肌裡肉不受歡迎的綿密纖維,讓它們柔軟順口,怎樣用刀尖鋒利的處理時令蔬菜令人牙疼的堅韌根莖

他手裡那柄尖刀就像是穿梭雲端的騰龍,雲繚霧繞,相比之下,同樣的尖刀在小穆德手裡,就像是野蠻人使用的雙手巨斧,只能笨拙單調的上下揮舞

秦的鐵匠舖並不是常有生意作,農忙的時候,村民們多半會在下農活前自行剔除耕具上的鏽斑,一直到農閒時才光顧鐵匠舖,讓秦給他們的生財工具做個徹底的保養

小穆德搬到飯館後,秦悠哉的生活步調就變成只能追憶的往事了,比起鐵鎚石碇的有力節拍,小穆德手裡不靈活的動靜更能吸引這位出格鐵匠的注意,他可以花一整個上午,看著小穆德一刀一刀模仿著卡奈千錘百鍊的傲人刀工

從模仿開始,到了解問題的根本,能夠自己摸索出一套解決問題的方法,是追求真理的不二途徑

每當練習到手腳發軟時,秦總會在一旁陪著聊天,小穆德最喜歡鐵匠嘴裡多采多姿的故事,飄著白雲的無限青空,神秘莫測的遼闊大海,策馬奔馳的無盡草原,那裡頭除了有他不懂的字彙,沒聽過的見識,還有難得的靈光一現

他欣喜的發現,即使是同樣的兵器,在故事裡的模樣也有千百萬種,即使是同樣的動作,他也無法像卡奈一樣輕鬆切斷磐石般堅韌的菜梗

故事裡的一環一節,讓小穆德深刻的了解

模仿並不是卡奈想教給他的東西,他從故事裡學會怎麼運用手腕的力量來操控那柄巨斧,從打趣的比喻裡學會如何找到真正的問題而不是一昧的模仿,確切的定義並了解問題,才能對答案建立清晰的框架

「訓練」是重覆已知的事以做的更快更好,「教育」則是要培養能力以解決未來的問題

大人們並不急著把人類已知的知識傳授給小穆德,在這之前有更重要的訊息必須傳遞給他知道

人們所學到的東西不總是完美,能夠仔細的推敲研究,可以幫助踏出的步伐踩的更穩當,如果在成長的過程中一直以為人類該知道的都已經被知道了,好奇心就沒有了,到了那時候探知的動力已被磨損殆盡,進步就很有限了

不管是六個月的飯館生活,還是在費馬醫生那裡另外六個月的基礎教育,秦,卡奈,費馬,他們似乎是有志一同

啟蒙教育,需要的不是方格裡一橫一豎的文字,小穆德很幸運,他或許沒有與生俱來的過人天賦,或是上天賦予的傲人才情,但他即將擁有的,終將勝過這一切

他內心所想雙眼所見,也許暫時無法拗轉正常生命成長的步驟,但很快的,他的視野將不再受限於年齡的幼小,而這些,絕對不是什麼流傳百年的驚世筆墨能給他的,他需要的,是那種纖毫畢現直指心源的思辨

這樣的日子就在一個個故事裡頭度過了,啟蒙,築基,接著才是真正的基礎教育,就像堆積木一樣,厚實的底盤是建起高塔的不二途徑

只是中間的差異不是每個人都了解的,當一年的「啟蒙教育」完成時,當村長帶著滿腔憤慨發現小穆德依舊大字不識時,他決定不在放任這些人我行我素的教導方式,村長將小穆德帶回家裡親自教他寫字認字

他得一筆一劃扛起誤擇人師的責任,那些誤人子弟的傢伙果然只適合在廚房裡頭拿鍋拿鏟,要是照他們的方式學習,小穆德努力獲得的知識只會像建築在空中的樓閣一樣不牢靠

這樣的念頭持續了半個月,小穆德被村長送回了費馬的住處,村長也許沒有創新的才能,但絕對有欣賞的才能,同樣的,他也有勇於面對錯誤的才能,那座空中樓閣顯然只活在自己的迂腐裡頭

他在小穆德已經建立好的樓閣裡發現了很多很多

小穆德也許叫不出圖鑑上那活靈活現鳥兒的名字,但他知道這些鳥是如何藏匿行蹤來躲避天敵,如何繁衍覓食進行世代交替,甚至是鳥兒嘴裡高亢音符隱藏的寓意,這不會是幾個字彙能夠帶給他的

那一點一橫,一撇一捺組成的方塊字,能帶給他的似乎只有呆板無趣

當他發現小穆德思考裡掩蓋不住的光和熱時,他就知道填鴨式的文字教育只會成為人們嘴裡嚼個不停的笑餅

費馬將小穆德送往鐵匠舖裡繼續未完成的啟蒙課程

秦給他配了一根碗口粗的的鐵扁擔,扁擔壓在肩上的沉重,像是不斷在提醒他身軀的孱弱跟所知的渺小

每天清晨,小穆德總會用扁擔挑著兩個竹蔞跟秦一起上山,秦在這裡幫小穆德解答他所有的問題,解答不出來的,他會跟小穆德一起思考,進行實驗,專注而且堅持

就算是二月中旬,零下十度大雪紛飛,當黑暗的天幕還看的見微弱星辰時,一大一小的身影已經出沒在漫山遍野間了,學習獲得的樂趣將他朔造成一塊乾涸的海綿,不斷渴求飲啜著

具有食用價值的山菜野果,一株株塞進了左邊的竹蔞,送進了卡奈的餐廳,那些顏色斑爛的毒花毒草,黯淡無色的草藥根莖,一束束堆滿了右邊的竹蔞,送進了費馬的醫館

一年半的時間,就在學院的學生結束字帖的學習時,小穆德也完成了啟蒙學程,跟著獵人亞般開始了築基的課程

如果說啟蒙教育帶給小穆德的,是牢靠的土盤基石,那接下來的築基課程,就像是一扇扇的門扉,一根根的樑柱,構建了小穆德腦袋裡那座七彩宮殿

再跟隨亞般學習前,秦給他換了一身行頭,人家說沒父母的孩子長的快,看著那一身蟹據龜殼般極不對襯的衣服,秦不得不找些尺寸大點的服裝給他換上

照一般人的想法,獵手應該都是身材魁梧,聲如洪鐘,叱吒山林的角色,可惜亞般偏偏是一派斯文,說起話來慢條斯理,只有在喝酒的時候,他的豪氣才會顯示出來,他飲酒從來不勸人,也不需人勸,酒來即乾,面前很少有存酒,就是這樣奇怪德行的傢伙,讓小穆德締造出那座夢想中的七彩宮殿

築基跟啟蒙是不同的階段,為了引起學習的興趣,啟蒙的時候可以花上一二天進行的摸索思考,將不會出現在築基的過程中,只是一味的在探索,並不是最完全有效的學習方式,足夠的經驗跟知識可以避免無知所帶來的災難

於是小穆德在亞般家裡,開始了一般學生所學習的基礎和進階教育,日子忙碌而愉快,啟蒙課程給他的不僅是一套完整的學習方式,還有一種的動力,不單單是為了滿足新奇好玩的心態,自發的動力是促進學習最好的消化劑

以淵博的知識作為基礎,可以減少荒謬的錯誤,以遼闊的視野作為方向,才能避免走錯的岔路

每天三餐的時候,小穆德會到那半磚半木造的飯館裡跟卡奈學烹飪調味的功夫

從掌杓翻鍋到火侯灶氣,就在一瓢一杓間,小穆德從略窺門徑時的手忙腳亂,到獨具匠心的跳脫飛揚,不管是大火快炒還是細熬慢燉,絢爛舞台上的他逐漸取代了卡奈的主角地位

他成熟的,不僅是手藝,還有卡奈堅持的,廚師所被賦予的責任

「珍貴的食材代表的是稀有的生命,是即將滅絕的生靈,口腹的慾望是相對的,人們在飢餓的時候,就是白米粗糠都能甘之如飴,廚子不是萬物生靈的劊子手,廚子的工作不是種族滅絕,我們得化腐朽為神奇,轉糙糠成佳餚,這是責任,我的責任,現在,則是你的」

鍋鏟瓢盆成就了小穆德獨特的天下,他沒有滄桑歲月累積的火侯,卻做出了古老大地醞釀的馨香,圓轉刀工刻出來的鮮嫩爽脆,回溫爐火化出來的油亮醬潤,沒有人比卡奈的味蕾更有資格分辨箇中巧妙

卡奈的人生沒什麼輝煌,真要說,就是三十歲那年他成了六瓣皇室第一任宮廷禦廚,不過比起精擅廚藝的名頭,他的舌頭顯然更為人知,對於飲食之美,無一物不能言之,「味外之味」,人們總是這樣稱呼他

這位肚大能容的廚子是這樣評論小穆德的

「他的左手跟右手代表兩種風格,左手華麗,右手樸實,那種華麗是精雕細琢,只要細品慢嚼,味道自然越探越出,那種樸實是反璞歸真,最好大口吞嚥,氣魄之下自有真味,就是這樣的華樸交錯,濃淡互補創造了味蕾無法涵蓋的圓轉如意,飲醉食迷,一旦下筷之後便無法自休了」

過了用餐時間,小穆德得花一個上午的時間窩在秦的鐵匠舖子裡

舖子後頭擺滿了兵器,槍矛棍戟,甲冑盾牌,林林總總的疊放著,就是六瓣皇室的禁宮衛士,也不見得能將這些兵器的名字給叫齊了,那利矛鈍斧,長槍短戟,不論是遠的弓,近的弩,就像是要給小穆德在戰場上打造一塊血凝的功名

沒有厭煩,沒有間斷,練武本非一朝一夕,一蹴可幾的事,小穆德永遠記得秦第一天教他習武時,那句「准我不教,不准你不練」,這不是公子哥練拳,擺擺樣子

練武就是這樣,鬆柔內勁強橫外氣,需要的不只是資質領悟,這裡頭還有講不完道不盡的苦功,不講奇遇不論天份,他的成就在於他的用功,紮馬盤腿伐木挑水,沒有基礎的正拳擺腿,打不出穩當的套路招式

他的對手從木人箭靶到野獸魔怪,他的武技從騰挪閃避到剛柔相濟,他身上的傷從皮開肉綻的觸目心驚到毛髮無損的雲淡風清,他手中握著的已經不是刀劍,而是未來

人家說一個將軍一個令,一個師傅一個傳授,秦不就刀劍招式不管拳槍套路,他給小穆德看的,只有拳訣劍點,他給小穆德講的,都是刀意槍眼

他不知道口傳心授能帶給小穆德什麼,他只知道,那一刀一劍所蘊含的宗師匠氣,造就出小穆德一拳一腳的出世靈性,沒帶上半點斧鑿痕跡

過了中午日頭,小穆德就在費馬的醫館裡待到傍晚,除了治療練武時的傷口,他同時學習用藥及配藥的原理,費馬不僅醫術精湛,博通醫理,跟隨他老師地藏王羅傑行醫那十年,更深得其神髓,他在辨認病症時極其準確,立定療法時嚴謹仔細,務求去除病根

不管是外傷內病,下毒解毒,他已經到了術精而博,道深而通的境界,面對龐雜而無條理的醫術典籍,小穆德只有感嘆於費馬的博聞強記,術精道深

但他不知道費馬也同時感嘆於他不可理喻的聰穎敏慧,小穆德在診病治療的時候,不拘泥古法兼採眾家之長,在用藥驗方的時候,不受經書典籍的限制,根據臨床需要靈活多變

上個十年,費馬盡得羅傑真傳,並駕齊驅,這個十年,小穆德不僅衣缽相承,更是青出於藍

費馬彷彿看見那還不堪盈握的掌心,已經緊握住生死輪上不可逆轉的脈落了

傍晚以後,小穆德會回到亞般的木屋裡

如果白天的學習緊湊壓縮了小穆德該有的童年歡樂,那在亞般家裡的生活就適當扮演了鬆緊調劑的腳色

亞般總是在入夜以後帶著他,往村子附近的草原森林裡跑,如果費馬他們勝在一技專精,那亞般就贏在雜技傍身

小穆德跟著亞般學著怎麼判別星象,找到村子的方向,學著從山林流水的細微變化,察覺狂風雷雨的傾盆降臨,那草木末梢的一舉一措,更訴說著肉眼難以明白的一牽一動

他告訴小穆德怎樣在落日餘暉殘存的短暫時刻裡,找到落腳之處,穹山入夜之後狂風夾沙的滋味不是什麼人都能忍受的,置身在黑暗和淒烈的寒風之中,怎麼獲取水源,進行野地炊事,好在這種不著人煙的地方繼續存活下去

這是獵人的本領,他們本來就是在大自然裡學習如何生存的

只是亞般更逾越了本分,他從星象圖盤,說到整兵列陣,從山川風吼,談到面相命理,除了秦他們的專精技術外,天下雜學似乎還沒有亞般不懂的

最重要的,他教會了小穆德一項一生受用不盡的技巧

「思路的陷阱」

在小穆德的知識和學習方法有了穩固的基礎後,亞般教了小穆德圍棋,亞般希望能讓小穆德擁有陷阱羅致的心機,掌握住時勢的走向跟佈局,只是對於小穆德來說,這是他第一次不肯主動學習一項學問,小小年紀的他還沒辦法把生命當作遊戲來討論

亞般沒有逼迫小穆德,強扭的瓜不甜,何況沒有人生來就是個完人,小穆德雖然沒有學習關於陷阱的技術,圍棋倒是學的很快,對於新鮮的事物他總是特別用心,很快的,村子裡已經罕有敵手了

那天傍晚,他剛從費馬家學完配製藥劑的最後一堂課,回到亞般木屋時,秦跟亞般正愉快的聊著天,秦看到小穆德回來,連忙將他拉到桌邊

「聽說你最近剛學會圍棋呀」

秦聽亞般說完小穆德學習的近況,為了讓小穆德了解一些事情,他想跟小穆德下盤棋,擁有了知識跟學習方式後,更應該有能寬廣的接受各種人,事,物的心胸

兩人對坐棋盤左右,亞般立在一旁觀戰

黑先白後,小穆德執黑子,右手棋子優雅好看而又氣勢磅礡地先落了一子

秦卻坐的很直,兩手放在膝蓋上,右手在下,左手再上,兩手大拇指抵再一起,沒有去取棋子的意思,看上去秦是神平氣和,綠黑的瞳仁沉靜如玉,不像是臨陣搏殺,倒像是在養神

「請先生走棋」

不管是誰,小穆德總是禮數周到,亞般的雜學裡頭連宮廷禮儀都沒有遺漏,秦開始動起手來,鮮明的白子,開始佈置著一張絕妙的構想

小穆德不停的調兵遣將,儘管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那些自大驕矜的心態在此都完全捨棄了

稚嫩外表儘管和悅依舊,內心的算計卻是不曾停止,小穆德想憑著自己的智謀跟韜略,殺秦一個片甲不留,讓兩位老師也看看自己的手段

秦排兵佈陣,前後呼應,在這個人稱是半人半神的帝王創造的棋盤上,他心神意動間,棋子調動的砰然若響,落子做金石之聲,驚心動魄

表現出和年齡不成比例的棋力,小穆德的能力讓他的野心逐漸壯大,甫上手,便驅使著一彪又一騎的軍馬佔領著有利的位置,四邊四角都不肯放過,不一會,棋盤上到處都可見黑棋搖曳,只要秦的士卒趨近,小穆德便去肉搏,來一番生死絞殺

戰幕拉開不久,秦那些有生命有靈性的白卒,開始由步履輕快,變的嚴峻尖銳

小穆德全神灌注於這場瞬息萬變的戰役之中,他的頭幾乎被棋盤吸住,時刻俯臨戰場,發兵之前思索再三,有時也會瞥一下他的敵手,看著秦眼睛並不看棋盤,胸有成竹的模樣,他心底就直打鼓

他有點緊張了,這時候,棋盤縱橫十七條線,在他眼裡便是一條條一道道山脈河流阡陌 ;兩百八十九個交叉點,就是一個個關卡山隘,驛站和兵營

每人手中的一百五十個棋子,小穆德已經把一個棋子當成了一隊徒卒,他聽到了嘶啞的呼號和白刃的拼打聲,他從被吃掉的棋子那兒看到了死亡和流血,小穆德不斷的想咬住秦的白色徒卒不放,他手中黑子的使命,不再是圍棋,而是圍獵和圍殲

黑子的戰線拉的很長,漸次的被白子割斷了聯繫,秦常常在小穆德不知所以的地方佈上一子,初時小穆德並不在意那些零散的小兵,沒想到現在那些白子一個個卻都串了起來,互相呼喚著

小穆德失掉這一局已經是注定的了,看著秦的白子,小穆德楞著忽地出了一身冷汗,直到屁股下的椅子都印上了濕痕

「思路的陷阱嗎」,他有點恍神的看著棋盤上被絞殺到潰不成軍的黑色巨龍

這才是陷阱的真諦,大膽的思考,謹慎的佈局,從秦的白子落下開始,他就慢慢的牽著小穆德的鼻子走著,他審度著黑子一心囊括所有的焦急,那條黑色巨龍急切的想張牙舞爪,顯顯威風,卻不知凶險的落進一個又一個的套裡

小孩子的錯誤觀念是很容易糾正過來的,小穆德這才了解所謂的陷阱,也接受秦想要傳遞的想法,他重新跟亞般提出了學習陷阱的要求

亞般沒有像他想像中的開始教導陷阱的佈置,像是箭竹的配製,絆馬繩的使用,對於亞般來說,這些都只是微末之技

再精細的陷阱都只對笨人有用,想讓明眼人上兩次同樣的當,只會自討苦吃

他想讓小穆德了解的,不只是這些裝置使用的時機,他更想讓小穆德知道,怎樣去揣摩另外一顆心,不管是心懷恐懼的,悍不畏死的,只要料敵機先,那怕陷阱再粗糙,獵物也只有咬牙忍受的份

於是亞般開始讓小穆德對各種似是而非的道理做思索,揣摩各種方向的結果,然後得到可以接受的答案,只有思索,才能養出觀念

「跳出如黑洞般的迷惑,擅用思路裡的陷阱」

雅瑪數位科技【雅瑪文閣】小說典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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