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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阿仁的賭債問題解決才過三天,阿月又打電話來,聲音急促顫抖:「大伯,阿仁又出事了。」 「出什麼事?」阿正心裡也跟著緊張起來。 「剛才有一個長相凶惡的男人來到家裡,宣稱阿仁已經被他們綁架。他要我指出阿仁和我睡的主臥房,我不懂,告訴他在二樓,他怕我報警,要我帶路不能離開他的視線,他要我在臥室裡衣櫃後面的牆角,摸出一包用報紙包的東西。他搶過去,很緊張地翻看了一下,然後倉皇不安地跑下樓,逃離我家。」阿月聲音嘶啞。 阿正在電話的這一端可以感覺到阿月的顫抖和不安,他安慰道:「不要緊張,妳知道那是一包什麼東西?」 「應該是錢。」 「錢?阿仁該不會是去搶劫,惹來別人黑吃黑?」阿正著急地提高聲音,但心想阿仁應該沒那個膽,放底音量說:「到底是什麼錢?」 「昨天阿仁偷了我的郵局存款簿,把你給我的三十萬領出去簽大家樂。我和他大吵一架,他卻說,他簽中了好幾百萬,等拿到錢才要還我。昨天晚上,他神祕兮兮地把自己關在房裡半個多小時,可能是在藏錢。今天一大早,他嫌我煮的早餐不好吃,說要到外面吃燒餅油條,結果一去就沒回來,直到剛剛那男的闖進來把錢拿走,我就打電話給你。」阿月開始啜泣。 「如果是簽中大家樂的彩金,錢他們也已經拿去了,人應該會放回來,不要太擔心,我馬上過去。」 阿正掛掉電話,和勇仔、強仔三個人直驅東勢,到達機車行時,阿仁已經坐在門口,兩眼忿怒的眼神,看到阿正下車,他口出穢言:「幹!下次讓我碰到那幾個混蛋,我一定要他們死。」 「要誰死?」阿正面有慍容道:「是你自己太招搖,讓別人知道你簽中大家樂,才惹來禍端。」 阿仁坐在椅子上不再出聲,只是兩眼瞪大看著地上,心有不甘。阿正見狀只好口氣和緩:「那些人你認識嗎?」 阿仁搖搖頭,阿正則推斷道:「如果不是你張揚,就是組頭幫你宣傳,而引起別人有綁架你的動機。就算現在抓到這些人,他們也把錢花得差不多了,要也要不回來。」 「如果抓到這些人,即使錢要不回來,也要他們的命。」阿仁握緊拳頭,咬著牙。 「你報警了嗎?」阿正問。 「你不是說即使現在抓到他們,錢也被花光了,要也要不回來,報警幹嘛!」阿仁還是怒氣沖沖。 「報警是讓大家都知道你的錢已經被別人搶走了。」阿正說。 「錢被別人搶走也要公告周知,讓大家都來看笑話哦!」阿仁表情不屑氣憤難平。 「當然不是,最主要的目地是讓大家都知道你被搶,避免其他混混再來綁架一次,到時你已經沒錢了,下毒手把你殺了。」阿正把事情說得很嚴重,並且叫勇仔陪阿仁到警察局報案。 阿仁聽了心裡有幾分害怕,只好坐上車到東勢分局報案。阿正看一看前幾天被砸的機車店還沒整理好,再看看剛剛阿仁的狼狽樣,只好叫出在房間裡哭泣的阿月:「你們這幾天大概也做不了生意了,而且阿仁才剛出事情,等一下說不定一大堆記者來訪問,會不勝其擾,我看妳東西收一收,我載你們回麻竹坑避一避。」 阿月雙眼流著淚,在房間收拾了一些衣物和日常用品準備回麻竹坑。 在麻竹坑的老家,一進門,勇仔和強仔和以往一樣,走到門外抽煙欣賞山中美景,呼吸新鮮空氣。張立民一看阿月紅著眼眶就察覺不對,追著問原因,阿仁沉默不語,阿正也不知從何說起只表示:「人還在,也沒受傷,就已經不錯了。」 阿仁瞄了正走向屋簷的張立民,心裡已開始戒備,見他拿了扁擔敲過來時,很機警地弓身躲開,而且跑得遠遠的,阿正伸手抓著扁擔勸說:「阿爸,你在幹什麼?」 「不用問,看阿月眼睛紅紅的就知道這死囝仔又闖禍了。」阿爸氣呼呼地大罵。 「又不是我的錯。」阿仁走近一點,雙手護著頭部反駁道。 「不是你的錯,阿月怎會流淚,你阿兄會載你們回來,還帶行李,看也知道是你闖禍,準備要住一陣子。」阿爸還是悻悻然地大罵。 「他被綁架已經不好受了,就不要再罵他了。」阿正溫和地勸著阿爸。 「被綁架?為什麼?」張立民放下扁擔愕然道。 「阿仁簽中大家樂,有人眼紅,所以就綁架他,把錢拿走。」阿正解釋道。 「到底被拿了多少錢?」張立民問阿正,阿正轉身看著阿仁問道:「多少?」 「七百萬啦!」阿仁說得心有不甘。 「你怎麼有錢去簽大家樂?」張立民皺眉蹙眼問:「你是不是拿你阿兄給阿月要整修機車行的錢去簽?」 阿仁嘟嘴沒回答,阿爸又拿起扁擔氣沖沖地揮了過去,阿正順手接了扁擔勸道:「不要生氣了啦!」 「現在不只簽中的錢被拿走了,連修理機車行的錢也沒了,你準備去喝西北風好了。」阿爸氣鼓鼓地把扁擔往牆角一丟,垂著頭嘆了一口氣喃喃地罵道:「真是沒藥救了。」 阿正看著垂頭喪氣,些微駝背的阿爸離開後開口:「阿仁,你每天正事不做,不務本踏實,只想投機取巧,我看只有一種工作適合你。」 阿仁心想又要被數落了,噘嘴冷冷道:「什麼工作?」 「走政治路線。」阿正淡淡地說。 「政治路線?」阿仁眼睛發出銳光:「是不是和你一樣出來選議員,以後還可以選縣長或是立法委員?」 「還沒學會走路就想飛。」阿正搖著頭:「是選鄉民代表。」 「鄉民代表?」阿仁喃喃自語:「記得我當兵退伍時,到鄉公所兵役課辦理返鄉報到,有一鄉民代表走進來,公所的職員都站起來向他問好,還奉茶巴結一翻,當鄉民代表好像也很有地位,好啊!好啊!就這麼決定了。」 「什麼是就這麼決定了,你知道要怎麼選?」阿正問 「不就是到公所領表登記就好了。」阿仁回答。 「是啊!只是去登記,就會被選上哦!」阿正不屑。 「憑我阿仁,只要去登記,大家一定都會選我。」阿仁一副自大的表情。 「憑什麼?憑你這副德性?」阿正削弱阿仁的狂妄自大的氣焰。 「憑……」阿仁好像說不下去了。 「憑你長得英俊,還是長得蕭灑?」阿正嘲弄。 「……」阿仁低頭沉思後開口:「阿兄你一定要幫我,等我選上代表,我一定好好幹,事後也一定把錢還給你。」 「你現在才知道選舉要錢哦!不只要花錢,而且要花很多錢,你要怎麼還?」 「你即然知道要花很多錢,也知道我沒錢,也不肯借錢給我,那你提這幹什麼?尋我窮開心哦!」阿仁噘嘴不悅。 「幹嗎那麼不高興,我又沒說不幫你,也沒說不借錢給你,只是讓你知道選代表要花很多錢。」 「你幫我,那我一定當選。」阿仁眉開眼笑。 「代表每個月五萬多元的研究費,一年加上年終的一個半月總共也才約八十萬元,四年共領約三百多萬,地方選舉靠買票,而且第一次出來沒人認識,買得金額要比別人多,買的範圍比別人廣才有勝選的可能。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找樁腳,所以要拜會一下鄉長,在他下次競選連任時先提供政治獻金,言明事後要他支持你選代表。在他競選時,你也要義務地幫忙拜票,最重要的是讓大家認識你。選後要鄉長幫你招集樁腳,選代表之前也要賄賂一下這些樁腳,選舉時他們才願意幫你買票,這些錢依我估算至少也要八百萬。」 阿正說了一長串看阿仁聽得有些模糊,只好開口道:「等時間一到,我會一步一步地告訴你如何作,我也會透過議長聯誼會,叫這裡的縣議會議長幫忙引見鄉長,屆時再好好談一談。」 阿正話才說完,阿仁的眼睛看著天空,嘴角微揚,好像幻想著當民意代表的風光模樣,阿正卻提醒他:「花這麼多的錢,你要怎麼還我?」 「選上了就會有辦法,很多的民意代表選舉時也花很多錢,不過最後都可以撈回來,而且以前報紙也有登,有某些省議員向省屬銀行無擔保借款,很多人沒有還,都變成呆帳。」阿仁胸有成竹。 「又不是所有的民意代表都可向銀行貸款,現在也已經沒省議員了。至於要撈也是要有技巧,不是你要就有,我出這麼多錢,也要跟你約法三章,我要用阿月的名義成立一家土木包工業。你當選後可以爭取包鄉公所的工程,當然我也會透過議長聯誼會向你們縣裡爭取一些工程給你承包,每一件工程賺的錢都要提列百分之五十給我。」阿正說出償還的方法。 「為什麼用阿月的名字?我是男人耶!用老婆的名字那我的臉要擺到那裡去?」阿正忿忿不平。 「你的面子一斤值多少?如果用你的名義開了土木包工業,到時你拿著印章到處開支票,公司一下子就倒閉了,所以不能用你的名字。」阿正說得很堅決:「我也要交待阿月,不可以把銀行的存簿和印章交給你。」 阿正的語氣堅定,阿仁低著頭望著地下沉默不語,似乎有百般的不願意,但接連出了兩次事情,如果意見太多怕阿正會反悔,所以不敢再有異議。 阿仁選代表已經勢在必行,鄉長和縣議員在元月份共同舉行,阿正在適當時機回來,協同阿仁拜會了鄉長,一切都照當初規劃的一樣,阿正提供了三百萬元的政治獻金給鄉長,而他自己也選舉在即,非常忙碌,他再三叮嚀阿仁每天到鄉長的競選總部幫忙助選,阿仁自己也印製了名片,助選時逢人便遞上一張宣傳自已。 縣議員選舉結束,阿正高票當選,緊接而來的就是議長選舉,這次他能掌握的票數較多,不用再怕跑票,所以也沒有集中在飯店內,也不用再耍詐賭的小手段,很順利地又坐上了議長的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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