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寫實】--【正道不行 】-- 作者:皓果
第五章任公職_九

村鄰長自強活動係民政課一年一度舉辦的重大活動,政府體恤村鄰長平時辛苦為村民服務,加上為無給職,特於每年舉辦一次旅遊以慰辛勞。鄉長則利用這機會討好這些村鄰長以鞏固自已的票源,或借機宣揚自已理念,拉攏一些樁腳。

活動前的準備工作,從各村調查參加人數的彙整、活動地點的調查、行程的安排、行車的保險、旅遊公司的接洽等等,非常繁瑣,民政課長經常招開村幹事會報,交待辦理事項,要求各村幹事回報各村的意見。

「各村參加人數已經確定,因為只有兩天一夜所以旅遊地點不適合到東部,這一次還是分北、中、南三個地點,調查表分下去,徵詢各村鄰長的意見。」民政課長再三交待:「時間已經非常緊迫,調查表星期三一定要交回。」

「這一次一定又是南部,而且指定住高雄。」屠華映口中冒出一句,在坐的村幹事大家相覷而笑,只有阿正不了解。

會中課長交待阿正幫忙承辦人辦理這次活動的各項文書作業。會後,阿正手持著活動地點調查表前往村辦公處,找村長商洽如何向鄰長調查。

「這次旅遊地點還是南部比較好,我們這些鄰長還是喜歡到高雄,你回去記得向課長說還是要住上次那一間旅館,如果不願意,我要聯合其他村拒絕參加。」村長口氣強硬。

「為什麼一定要那間旅館?」阿正很好奇。

「服務好,大家都住得很習慣。」村長咧嘴笑。

「說得也對,很多鄰長年紀也已經很大了,出外住習慣比較重要。」阿正稱讚道:「村長考慮非常週到。」

星期三,村幹事會報,大家把調查表交出來,阿正幫忙彙整,他赫然發現大部分調查表上的旅遊地點都寫南部,只有少數寫北部。阿正將表格整齊地交給課長。

「這一次還是南部,就這麼決定了。」課長當場宣佈,並指示承辦人:「下去後馬上上簽請鄉長核示。」

「我們村長要求還是要住黃宮大飯店。」村幹事袁仁德冷冷淺笑。

「我們村長也這麼說。」袁仁德揶揄的表情。

「中間旅遊的地點變更一下,比較不會枯燥乏味,住的地點就依這些村長的意見。」

課長當場做出裁示後,有些村幹事在底下抱怨道:「已經三年了都住同樣的飯站真無聊,而且設備糟透了。」

「這一次是村鄰長自強活動,只要以村鄰長為主,我們是工作人員,重點是如何把活動辦好,讓他們滿意,所以沒什麼好抱怨的。」課長表情嚴肅,大家也就不敢再有任何意見。

這次活動,在安排上同一村的坐在一起,所以一輛車盡量坐兩個村,但最後有兩村必須拆開分坐兩輛,在舉辦說明會時承辦人員苦口婆心地解釋道:「大家都是同鄉鄉民應該相親相愛,希望有兩個村自願分坐兩輛。」

每位村長都不願意自己的村被拆開,原因是被分開,好像吃虧,被歧視。這時承辦人只好拿出抽籤筒表明:「大家用抽籤的以示公平。」

結果山頂村和井上村中籤分坐兩輛車,這兩位村長很不甘心大罵:「辦個活動,就要安排好,多請兩輛車,每村一輛不是很好嗎?為什麼要搞這種遊戲為難我們,讓我們無法向自己的鄰長交待。」

「因為經費不足無法再雇兩輛車,所以請你們多多包涵。」承辦人委婉地解釋道。這兩位村長聽了還是心有不甘地悻悻然離開。

活動當天,各村上車就位,車掌小姐清點人數,全部到齊,總共十五輛遊覽車浩浩蕩蕩地從公所大門口出發。

在車上,遊覽車小姐自我介紹後妙語如珠、黃腔不斷,逗得車上的人呵呵大笑。隨後笑話說盡,車長要大家不要客氣盡量引吭高歌,一些對唱歌有興趣的人佔著麥克風不放,其餘的人則在閉目養神,車子行進久了,大部分村鄰長年紀已大,累了,不管窗外風光如何地明媚,景色如何鮮明悅目,很多人均無心觀賞,開始呼呼大睡。中途車子駛入休息站,大家下車排隊上洗手間,上完廁所則圍在休息站的攤位觀看美女推銷藥品。

老闆拿著麥克風賣力吹噓:「不管是刀傷、燙傷、摔傷,只要是受傷,用我們的萬能藥膏一塗,保證復原迅速且不留一點疤痕,並且讓皮膚更加白嫩,一瓶只要兩百元,有傷治傷,無傷滋潤保養。」

小姐穿著清涼拿著藥品在檯上環繞展示,剛開始大家相覷不動,突然右邊檯下有人高喊:「我要兩瓶。」

「我也要兩瓶。」左邊檯下也有人高喊。

經這兩個人喊出後,很多村鄰長陸續開始掏錢爭先恐後地購買,售藥小姐則忙得樂不可支。

時間一到,各村鄰長人手一包地上遊覽車,阿正走在最後,瞧見剛剛在檯下右邊和左邊高喊要兩瓶的那兩位男士將手上的藥品放回架子上,老闆則跑到遊覽車旁輕敲司機的車窗,俟司機搖開窗時,老闆塞了鈔票給司機。阿正現在才了解其中的來龍去脈,原來司機將客人載運來這裡,商家才有生意做,並利用美女和一些小技巧推銷生意,再給司機佣金。

全員上車後,遊覽車小姐拿著麥克風,嗲聲嗲氣撒嬌地說:「各位村長伯、鄰長伯大家才剛上車,應該好好地休息,剛剛大家都買到了很好的藥品,等一下又有奇特功效的藥品介紹給各位。」

才說完,車子在路邊停了一下,上來的又是一位妙齡女子,嬌滴滴的聲音:「這是本公司出產的金絲膏,只要輕輕地在額頭或脖子一抹,保證你清爽無比。」

說著說著,車上除了阿正拒絕外她拿藥將每一乘客的脖子一抹,又稍微按摩一下後開口:「相信大家一定感到舒爽無比,本公司為優待各位村鄰長原本一瓶五百元的,現在四瓶只要一千元。」

不知是藥效真的不錯,還是被年輕美女按摩得很舒服,村長首先掏出一千元買下四瓶,還幫忙推銷,向車上的鄰長宣稱,剛剛一抹就覺得很不錯,大家應該多多購買。經村長這一帶頭作用,大家拿出千元鈔票爭相購買。等到沒人再出聲時,這妙齡女子,知道還有幾位沒買,她又開口道:「有的人可能認為四瓶太多了,為感謝車上大家的愛顧,原本四瓶才一千元,現在兩瓶五百也賣,最後機會,如果以後認為好用,到時買一瓶一律五百哦!現在要的人請舉手。」

妙齡小姐語畢,又有人表示要買二瓶,直到車上除了阿正之外其他的人,每人人手各一包後,這妙齡女子才罷休,高興地下車,下車時又塞了一信封給車掌小姐,阿正心想應該是佣金吧!

車子繼續前進,大部人又開始閉目養神,只有少數幾位一展歌喉,阿正則無聊地欣賞窗外風光。

經過了一個小時,車子又駛入一休息站,大家排隊上廁所後,又圍在一妙齡女子前觀看其推銷藥粉。妙齡女子宣稱這藥粉,顧身強肝,有病治病無病強身,男人吃了晚上保證嚇嚇叫,讓老婆直叫:「真幸褔!」這和剛剛的休息站策略相同,也是由自己人在檯下搶買後,這些村鄰長開始跟進,上車時,村鄰長每人手上又是一包,賣藥的老闆還是在車窗旁塞了佣金給司機後車子繼續往下一站出發。

還好已經中午時分,下一站是餐廳。這是一普通的餐廳,桌上已排好了村別和桌號,大家依序入坐,司機和車掌們則另外一桌,阿正注意到,那一桌菜色雖然相同,但似乎豐盛了些。

大家吃飽後,各村依車號上車,阿正還是最後上車,幫忙注意是否全部的人都已上車,這次劉世明站在他旁邊抽著煙,這時他還是發現餐廳裡的老闆也和剛剛賣藥的老闆一樣,從車窗塞給司機佣金。

「你看到餐廰老闆塞錢給司機?」阿正對著正在吞煙吐霚的劉世明說。

「一成的佣金。」劉世明說:「那是他們的行規。」

「為什麼有這種行規?」阿正不解。

「餐廰這麼多,大家都很競爭,所以很多餐廰提供司機一成的佣金,這樣下一次司機又會把客人載到這裡來用餐。」劉世明夾著香煙往嘴裡塞重重地吸了一口。

「餐廰老闆給司機佣金就有生意作,賣藥的老闆也給司機們佣金,所以車子就拼命停靠在賣藥的私人休息站。」阿正茅塞頓開。

車子繼續往南走,中途參觀了位於台南市中西區的赤崁樓,它是一六五三年荷蘭人所興建,被稱為紅毛樓,被列為國家一級古蹟。一九七四年時重修而成今貌,該址設有歴史館於海神廟和文昌閣,所以參觀著絡繹不絕。但阿正發現村鄰長們參觀時意興闌珊地走一圈後,無精打彩地走回車上後,正式往目的地高雄出發。

在高雄一設備普通的餐廳用完晚餐後,直趨黃宮大飯店。

村鄰長們魚貫而行地進入飯店大廰,承辦人開始分發房間鑰匙,這時大排村一婦人拿了鑰匙看了房間號碼大叫:「我是女人耶!怎麼把我和男人排在同一房間?」

「我們三人,看你喜歡跟那一個睡,隨你挑。」一田寮村的鄰長李顯光咧嘴笑。

「你這大色狼,也不去照鏡子,誰要跟你睡,神經病。」這女子不客氣地開罵。

「你才神經病,我只是開開玩笑而已,依你的長像,要我跟你睡,我也不願意。」李顯光也不客氣地罵了回去。

婦人轉身對著阿正和承辦人說:「拜託!你們要排房間也要注意一下,如果是同派系的睡在一起那也就罷了,不同派的村也排在一起。」這婦人講得好像如果是同派系的男女睡在一起也沒關係似的。

阿正實在是聽不下去但還是和顏悅色地問:「妳是盧阿亮鄰長的妻子,當初是他要參加為什麼變成是妳來?」

「他臨時和他哥哥去台北探望一位老朋友,所以就由我代替他來參加。」婦人說。

「出來旅遊涉及到保險和住宿的房間問題,換人要事先跟我們說一下,四個人一間房間,所以總有一兩人要和不同村的人一起睡,你現在才講,我要去那裡找一間房間給妳。」承辦人悻悻然。

婦人自知理虧,喃喃自語道:「那起碼也調個同派系的人一起睡。」

「怎麼也安排我和男人同一房間?」又有一婦人怫然不悅地大叫。

阿正細問之下才知道她名叫羅仁方,是一位女姓,但這一次是承辦人的錯,把她誤認為男姓,所以安排和男生同一房間。

「你的名字叫羅仁方,一看就以為是男姓,如果是草頭芳就知道是女姓,所以也不是我的錯。」承辦人好像在推卸責任。

「名字是我父母取的,我怎麼知道他們要取這個方,你們安排時就應該要仔細看一下身份證。」羅仁方不悅。

「你們又沒附上身份證,我怎麼知道你是女的。」承辦人反駁。

「村幹事調查參加人員時都叫我們填上身份證號碼,身份證上英文字母後的第一個數字,如果是1就是男生,如果是2就是女生,你不會連這都不知道吧!」羅仁方譏諷地說。

「……」承辦人不想承認他不知道讓別人認為他很遜,所以保持沉默。他也自知理虧,只好和飯店商量再開一間雙人房安排這兩位婦人同住,才平息這吵吵鬧鬧。

阿正的住房和劉世明、袁仁德及屠華映四人一間,他們拿著行李安置好後,開始輪流簡單盥洗。阿正一進浴室,就覺得所有的設備都很老舊,洗臉盆上的兩隻水龍頭,熱水那一隻已經故障,而且浴室裡還聽得到隔壁浴室用水的聲音,隔音設備不太好,真讓人懷疑為什麼這些村長會青睞這家飯店?

盥洗完畢後,四個人相邀逛六合夜市,才走出房門,阿正看見大排村的三位鄰長和女服務生在談論事情,他以為這些鄰長是不是住宿上出了問題,馬上趨前看看是否需要幫忙。不料才一走近,這些鄰長馬上又退到角落的隱密處,這時女服務生開口道:「年輕人有什麼事?」

「鄰長,你們……」阿正還沒說完,劉世明插嘴道:「大正,走了,不要理他們。」

「可是……」話說到一半,劉世明拉著他說:「走了啦!」

「不要破壞人家的好事。」袁仁德滿臉奸笑。

「沒錯!沒錯!再走過去就惹人怨。」屠華映咧嘴露出戲謔的口吻。

看他們的表情阿正知道其中必有玄機,很想開口問倒底那些鄰長在幹什麼?這時走下樓梯,碰到了山頂村長,拿著樸克牌和象棋,屠華映問:「要開始了?」

「是啊!每一年都一樣,不賭手癢,沒辦法。」山頂村長無奈地表示。

山頂村長才離去,馬上又碰到了田寮村長右手提了兩打的啤酒,左手拎了一大袋的小菜,袁仁德開口道:「今晚恐怕又要喝通宵了。」

「是啊!每一年都一樣,不喝嘴癢,沒辦法。」田寮村長無奈地表示。

走出飯店,劉世明看阿正滿臉的問號,開口對他說:「這些鄰長都是村長的大樁腳,每次選舉,村長都要靠他們,所以每次藉自強活動時,好好地慰勞他們,看他們喜好什麼,就提供什麼給他們,今晚很多人太概都不會想睡覺,不然就是會熬到很晚。」劉世明說得很有經驗,好像每年都是如此。

「這些村鄰長在車上都無精打采,提不起勁,現在到了飯店好像全部都活躍了起來。」阿正覺得很有趣。

四個人走進六合夜市,兩排攤位從山產、海產、特產,各式小吃應有盡有。夜市裡人山人海,也有很多說著日語的日本觀光客,可說是塑造出國際級美食的觀光夜市,但在裡面卻看不到村鄰長在逛街,阿正覺得很好奇,開口問劉世明:「我們的村鄰長獨鐘愛擠在飯店裡湊熱鬧,對外面的各種美景好像興趣缺缺。」

「原本自強活動是走出戶外寄情山水,舒發心胸,但他們酒翁之意不在酒。」劉世明揶揄。

「那家飯店有些老舊,設備也不是很好,我真的也搞不懂,為什麼這些村鄰長卻對它情有獨鍾?」阿正表情疑惑。

「其實大部分的鄰長,住那個飯店都不在意,每次都是那幾位堅持要住黃宮大飯店。」劉世明說。

「前幾年,幾個比較好色的村鄰長,來到這裡吃到了甜頭以後,每一年都堅持來這黃宮大飯店。」屠華映插嘴道。

「看你的臉就知道你不了解,這甜頭就是台語的『粉味』,懂嗎?」袁仁德也裝出老道的樣子。

「就是找女人啦!說得再明白一點,就是招妓。」屠華映接下去,這時阿正才恍然的悟地說:「難怪!他們和服務生談話時看到我,一直退縮到角落,很怕我們知道,所以這家飯店叫『黃宮大飯店』還真是洽如其名。」

四個人莞爾而笑,繼續逛街。

夜市逛累了,四個人回飯店也已經很晚了,大家準備就寢,阿正和劉世明同一床,袁仁德和屠華映一床,阿正自知睡覺時稍微會打鼾,上床前,面帶尷尬表情說:「睡覺時我會打鼾,不是很大聲,但可能還是會影響到你們三位,很抱歉。」

「你會打鼾哦!我聽說會打鼾的人,有時呼吸會中止,很危險的,所以你可能須要去看醫生。」

袁仁德一副很有學問的表情,阿正聽了心裡很感謝他的關心。一天旅途顛簸大家都累了,關了燈,四個人一起上床睡覺。

阿正一躺下,睡意正濃,即將睡著,睡在旁邊的劉世明,開始打鼾,接者隔壁床的兩位村幹事,鼾聲更是如雷貫耳,三個人一下子這邊吸,一下子那邊呼,有時就像袁仁德所說的短暫呼吸中止,就像樂譜的休止符一樣,他們的鼾聲彼此呼應,好像在演奏貝多芬的交響樂。結果反而是阿正被吵得徹夜未眠,一大早起來兩眼發紫,劉世明問:「看你無精打采,昨晚好像沒睡好的樣子。」

阿正點點頭,袁仁德好奇問道:「怎麼回事?外出不習慣,會認床嗎?」

阿正不知該回答什麼只是說了一句:「好像每一個人都會打鼾哦!」

「你是因為別人打鼾才睡不著哦!天下的男人那一個不打鼾,不打鼾的是少數。」袁仁德說完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哈欠。

「你不是說呼吸會中止很危險,須要看醫生?」阿正提出質疑。

「看不看是個人意願,又沒聽說打鼾,打到死掉。」袁仁德隨口說說。

阿正這才了解他們講話,都是信口胡說,雖然有時看起來正經八百,但也都不必當真,聽聽就好。

車子在飯店門口等待,每一車都有人遲到,更有幾個鄰長還醉得不醒人事,村長叫人連拉帶拖地送上車。

回程的路上,大家依然呼呼大睡,只有少數幾位還是興致勃勃一展歌喉,這時阿正發現從出發的第一天就是這幾位喜愛唱歌的鄰長把持著麥克風,點的都是耳熟能詳的歌。當音樂響起,他們唱得賣力,但卻怪腔怪調得讓人聽不懂,這時阿正想借機小憩一翻,但這噪音卻讓他無法闔眼。

回程當中,特別安排到旗津遊覽一翻。旗津的景點很多,如後燈塔、旗後砲台、風車公園、海岸公園……等。

車子停放在海岸公園停車場,導遊小姐宣佈休息半個鐘頭。阿正想趁機散步提神,順便欣賞一下海邊美景,一下車,映入眼簾是一片汪洋大海,海風迎面吹來,異常舒服,面對這優美景色的確讓人提神不少。村鄰長們每個人眼神迷茫,睡眼惺忪,他們對於眼前的景物毫無興趣,魚貫地走下車,全部往魚貨市場走去。過了約半個小時,大家眉開眼笑,手上都拎了好幾包乾魚貨準時上車,在車上還不時討論手上買的各項產品。

離開旗津所有行程也和第一天沒兩樣,車子依然載到購物的休息站,司機和車掌趁機賺外快,每個人下車就是尿尿、購物,阿正心忖:「這自強活動應該改名為採購活動才比較恰如其名。」

自強活動回來的第二天上午,阿正接到村長來電要求到村辦公處為鄉民開立清寒證明。一進大門,就看見村長拿了一大堆藥品走到垃圾桶的旁邊,他非常好奇地問:「這些藥品好像都還沒拆封,為什麼要丟掉?」

村長掀開垃圾桶的蓋子,所有的藥品往裡面一丟,手拍了兩下說:「這些是去年自強活動時買的,有的用一點點有的連用都沒用到,佔空間所以丟掉。」

「今年在車上看你好像又買了不少,既然用不到為什麼還要買?」阿正滿臉的疑問。

「我自己也不知道,每次看那漂亮小姐推銷時就忍不住買個兩瓶,一路下來很多小姐上來推銷,不知不覺地買了很多。」村長笑著說。

「他們一看到美女就忍不住口水直流,賣藥的就是利用這一弱點,每次都叫年輕美眉來推銷,這些『肖豬哥』就拼命買。」村長的姊姊一面清洗剛由田裡採收回來的蘿蔔,一面調侃。

「這些男人都是『豬哥性』,年輕人不要跟他們學習。」村長的太太面有慍色一面洗蘿蔔一面對著阿正說。

村長似乎不想聽,開口道:「村幹事,進來泡茶,不要和她們窮攪和。」

阿正停好摩托車,看著垃圾桶心忖:「這一趟自強活動旅行,村鄰長都是上車睡覺,下車尿尿,中途休息時買葯,回家擦了無效,通通全部丟掉。」

他背著公事包準備進辦公室時,看見地上籃子內清洗後雪白漂亮的蘿蔔非常訝異道:「這蘿蔔怎麼種的?像白玉一樣。」

村長的姊姊坐在圓型的小板櫈上開口道:「拿兩條回去送人。」

「我不是想要,只是非常驚訝,你們種的蘿蔔為什麼這麼肥美而且像雪一樣地白。」

村長的姊姊挑選兩條潔白、無痕、肥大、圓嫰的蘿蔔塞到阿正手上。他正想把蘿蔔退還給她時,村長又從辦公室走出來見他手上拿著兩條蘿蔔開口道:「村幹事放下,不要拿那蘿蔔,要的話我去那菜園挖兩條給你。」村長指著房子外面的園圃。

阿正馬上將蘿蔔放下,面帶羞澀表情道:「我自己一個人住在這裡,都是外食,不煮飯。」

「我不是怕你吃,而是連我們自己都不吃。」村長解釋道。

「我們家也務農,種的是水果,我們也常把好的漂亮的留著賣,自己也捨不得吃。」阿正好像了解務農人家的心裡。

「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這些蘿蔔吃不得。」

「為什麼?」阿正不解。

「因為這些蘿蔔種植前,先在地上灑放了『好年冬』的強勁農藥,成長過程也是三天一大噴,二天一小噴,什麼蟲都不敢接近,長大後就這麼潔白肥大,但我們都不敢吃。」村長解釋時從口袋掏出一包檳榔,用右手拿了一顆往嘴裡塞。

「我經常在村裡穿梭常常聞到農藥味道,看到很多菜農經常噴灑農藥,照你這麼說,這些菜他們也不敢吃囉?」

「當然!你看村裡種的菜像小黃瓜、絲瓜、苦瓜,農民有時天天噴灑農藥,有的早上才噴下午就採收,這些菜看了誰敢吃?」村長爵著檳榔。

「那你們都吃什麼?」阿正孤疑道。

「我們都吃那一畦。」村長再指一次門外的菜園。

「那一畦不灑農藥?」

「當然不灑!不要拿自己的健康開完笑。」村長在門外排水溝啐了一口檳榔汁,院子的婦人們依然繼續清洗著蘿蔔。

「那為什麼自己吃的就不灑,賣給別人的就灑那麼多農藥?」

「不灑農藥的菜賣不出去啊!」

「怎麼可能?」阿正不以為然。

「當然!現在人都是『外貌協會』的成員,大家買疏菜都挑漂亮的,蟲咬過的不要。」村長說。

「可是蟲咬過的才表示沒農藥,這種菜吃起來才健康。」阿正說。

「你想看看,在飯店吃飯,尤其是大飯店,如果客人吃到一條菜蟲,心裡會高興嗎?所以一般飯店或小吃攤買疏菜,都挑漂亮的無菜蟲的,而且漂亮無菜蟲的菜即時沒洗乾淨也沒人知道。」村長滔滔地說。

「但農藥如果在安全範圍內對身體沒有傷害不是嗎?而衛生單位不是會檢查嗎?」阿正提出質疑。

「檢查?在生鮮超市可能會檢查,但在傳統市場,農人採收後直接就賣了誰檢查?一般社會大眾都沒親身體會農藥的可怕當然照買照吃。」村長說著,清洗蘿蔔的婦人也點頭表示贊同。

「那你們有親身體會農藥的可怕?」

「農村裡大家經常噴灑農藥,有的人還中毒送醫,知道農藥的可怕,而且大家也有常識,知道送醫時要告訴醫生,中毒的人噴灑的是什麼牌子的農藥,醫生才能使用正確的解毒劑來救人。」

聽村長這一敘述,阿正看看院子裡的蘿蔔心裡直打顫。

回到鄉公所已是正午,劉世明邀阿正一齊到對面的自助餐廰用餐,兩人點完菜端著自助餐盤找一靠窗的位子坐下。

劉世明看看阿正的餐盤說:「怎麼全部點肉,一點疏菜也沒有?」

「剛剛才從村長那裡回來,村長告訴我,這裡的疏菜噴灑農藥都過量,吃了對身體有害,他們自己種的也不敢吃。」阿正心有餘悸地說。

「你說得沒錯,但不只疏菜的農藥殘留對人體有害,這些肉類也都有抗生素的殘留對人體也有害。」劉世明說。

「肉類的抗生素不是都在安全值範圍內?」

「你想想看菜農拼命地噴灑農藥,養豬戶、養雞戶就不會拼命用抗生素餵食豬和雞鴨嗎?」

「餵太多的抗生素對這些養豬戶和養雞戶有什麼好處?」

「是沒什麼好處,但不餵食可就有隱藏性的隱憂。」

「隱藏性的隱憂?」阿正瞪大眼看著劉世明等待著答案。

「你有沒聽過豬瘟、雞瘟?」劉世明扒了一口飯

阿正夾著一塊豬肉放往嘴裡點點頭表示聽過,劉世明嚥下一口飯開口道:「如果有一隻豬或一隻雞得病,一傳染,全部都死光光,這些畜產戶害怕所有心血付之流水,所以抗生素才會使用過量預防所養的家禽或家畜生病。」

阿正一聽到抗生素使用過量,嘴裡的肉差一點就嚥不下去。這一餐他可說是倒足胃口,食不下嚥,夾了一塊魚塞在嘴裡,心想魚太概比較安全吧!沒料到劉世明卻補了一句:「現在魚都是飼養的,抗生素用得也很多。」

阿正差一點吐了出來,這一餐不想吃了,但劉世明勸他:「人還是要活下去,不得不屈服現狀,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吃下去。」說完又一臉無奈地補了一句:「世上有很多無奈,為了生活,只好咬緊牙根撐下去。」

阿正聽完知道劉世明意有所指在說明他們倆現在工作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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