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寫實】--【正道不行 】-- 作者:皓果
第五章任公職_十

辦公室有一課長天庭偏窄、耳小、嘴尖、塌鼻,長得有些醜陋,說話時常眨動眼鏡下奸斜的雙眼,喜歡無中生有地用流言中傷其他同事,有著比長相更醜陋的內在。他非常勢力眼,從不正面看像阿正這種沒政治背景的人,經常用手指著別人的鼻子說話,說話的聲音從鼻孔出來,沒什麼能力,連公文也不太會寫,但卻自認很了不起,常常在屬下面前誇自己的能力有多棒,做什麼事都呱呱叫,說話的聲音就像鴨子呱呱的叫聲一樣難聽,於是大家給他取一個外號:「鴨子課長」。

鴨子課長也經常在其他同事面前散發一些不實的言論,說某某人經常翹班帶女人出遊,某某男同事和鄉裡的女人有一腿,但當他自己看到漂亮的女同事時,眼鏡下眨著色迷迷的雙眼,嘴裡的口水幾乎都快滴下了,看了令人作嘔。

鄉公所有很多出租農地,其中有一筆約四公傾的農地由兩位鄉民在土地中畫定一界線分別承租耕作,這兩位承租人長期為中間界址爭議不休,他們均宣稱擁有面向馬路,中間長條土地的耕作權。

有一天兩人又為那界址爭得幾乎快大打出手,鴨子課長看了他們倆一進大門馬上從後門逃之天天,其中一承租人見無人可解決,寫了一張陳情書掛文進公所,收發將公文分送給阿正辦理,阿正心覺有異,細問之下是鴨子課長的指示,他馬上報告自己的課長。

「可惡!」民政課長咕噥一聲後看著阿正冷冷地說:「你自已找他解決。」

阿正本以為課室間的連絡和業務的溝通透過課長們彼此討論比較好,公文的分派上有爭議也應該透過主管彼此商討後再分發比較妥當,但看課長的態度似乎不想搭理這件事,他只好拿著公文進農經課。

「課長您好!我想這件公文屬承租地界址的糾紛,和村幹事業務似乎沒什麼關係。」阿正虛心有禮貌地說。

「土地在你們村內怎麼會沒關係?你不要推工作,鄉裡就是你的村最『九怪』,什麼大學畢業,看來只是空殼子,一點能力都沒有。」鴨子課長手指著阿正的鼻子厲聲說完,人已經跨出課室也不知道要溜到那裡去。

鴨子課長說話的口氣好像大排村的所有麻煩事都是阿正造成的一樣。聽其他同仁說過鴨子課長沒什麼能力,遇到事只會推。阿正無可奈何,只好拿著陳情書回來研議如何辦理。

他仔細地研究陳情書的內容,其最主要的爭點在於界址不清,只好擬請地政單位辦理鑑界,當公文呈上去時,課長卻持不同意見:「鑑界做什麼,不只是要花錢,而鑑完了,一定有一方不高興,所以不要鑑了。」

「不鑑界要如何平息紛爭?」

「只要隨便應付應付就好了。」

「可是……」

阿正話還沒說完,課長口氣不高興地說:「陳情書拿回去,簽存查就好了。」

阿正沒辦法,總覺得在公所裡辦事內部的阻礙重重,有些懊惱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劉世明俟其課長走出去,辦公室沒其他人時低聲說:「這裡做事,能推就推,我們課長也是不想辦事的人,而且也不想和鴨子課長對衝,所以原本是農經課的業務就落到你身上,而這一件土地糾紛案,從以前就存在,大家都知道詹氏兄弟吵得很兇。」

「鑑界不就好了嗎?由公家的地政單位來鑑界不是很有公信力嗎?」

「其實用捲尺一量大概都知道中間那一塊是屬於詹維新的,他和隔壁承租人詹維中兩人是堂兄弟,當初感情還好時兩人都不計較,詹維中就在那地上種了幾棵柑橘。自從兩人各自支持不同的村長候選人後感情破裂,以後就為中間這一塊地爭吵不休。」劉世明滔滔地說著。

「但如果請地政單位鑑界不就可以永遠解決這紛糾,何樂不為?」

「問題就在詹維中是鄉長的大樁腳,你這一鑑,不只得罪他而且也得罪了鄉長。」

「可是公務員不是依法行政嗎,以選舉當考量對嗎?」

「當然不對,但在這種地方就是如此,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但詹維新不會往上級政府訴願嗎?」

「其實這塊地還是屬鄉公所所有,每九年要訂約一次,所以他也有所顧忌,怕以後拿不到合約,所以也不敢太囂張鬧到縣府去訴願。」

「如果這樣,那可不可以九年一到兩個人都不要續租給他們?」

「不行,如果不租給他們豈不是得罪了詹維中,鄉長不可能會同意,如果只租給詹維中而詹維新一定會不平大肆喧鬧,到時會影響鄉長的聲望,所以這件事無解,每隔一陣子就吵鬧一翻。」

「那以前是誰在處理?」

「當然是農經課啊!」

「那為什麼現在分給我處理?」

「鴨子課長看準你是外地人,故意把不好處理的公文推給你,以前你還沒有來時,村幹事都是鄉長的大樁腳屬大哥級的人物,他才不敢推給他們。」

「以前農經課怎麼處理這土地爭執問題?」

「大家只要見了詹維新一進公所,他們避之唯恐不及,全課室的人做鳥獸散。」

阿正聽了劉世明的話有些心灰意冷,卻也無可奈何,只好要把陳情書先存查後再見機行事。這時一位身穿灰色上衣,年約五十歲,一看就知道是從事農作的農夫,由農經課那邊朝他這邊走過來,劉世明低聲道:「說人,人到,說鬼,鬼到,詹維新來了,一定是農經課長推說現在由你承辦,他才會走過來。」

阿正抬起頭:「先生有什麼事?」

「我寫的陳情書,你收到了嗎?」詹維新老大不高興地問。

「收到了,明天我進村辦公室再和你一起到現場會勘了解一下真正的情形。」

那人轉身丟下一句,「又要敷衍我了。」然後悻悻然離開。

隔天,阿正一早進村辦公室,開口直問:「村長知道詹維中和詹維新兩位堂兄弟土地糾紛的事?」

「當然知道,這都是鄉公所亂搞,明明就是詹維新的承租地被詹維中佔耕,公所明知而不處理,真的是『黑白來』」

村長一臉不高興地批評著,這時詹維新走了進來,悻悻然地要求阿正馬上到現場會勘。

兩人騎著摩托車來到了離村辦公室約五分鐘路程的一塊略微凸起的小丘陵地,這塊地還算四方,真的如劉世明所說的用尺一量就知道中間種著幾棵柑橘樹的土地是屬於詹維新所承租。正當詹維新在大吐苦水說鄉公所和詹維中的不是時,詹維中不知是專程趕來還是恰巧要到田裡來工作,摩托車都還沒停穩,馬上破口大罵:「誰說這塊地是他的,我在這裡已經耕作十幾年了,他都沒說話,而且阿公過世時他們家是大房分的田地比較好,我們也沒跟他們計較,他也才讓我在中間這一塊地種柑橘,現在因村長選舉時支持不同的候選人,就不顧兄弟情面跟我翻臉,真可惡!」

「講那麼多都沒用,不要以為有惡勢力給你當靠山,我就會怕你。」詹維新越講越生氣轉向阿正說:「你如果不把他趕走,把地還給我,我就告你。」

「如果你敢挖掉我的柑橘樹,強制把地還給他,我也會告你。」詹維中不甘示弱地對阿正施壓。

阿正聽他們你一句我一言,心裡覺得原本是好好的堂兄弟,為什麼一碰到選舉就反目成仇?

這件事一直持續著,每隔幾天詹維新就到村辦公室來,一碰到阿正就揚聲大罵。阿正覺得很無奈,於法上,依照租約中間這塊應屬於詹維新的,公所應該要求詹維中騰空交出該土地還給詹維新,但他簽請辦理時,課長那一關就已阻擋下來,而且連一點字跡都不留下,直接將簽呈退回並囑咐隨便應付就好。

劉世明也知道阿正的苦衷,極力勸他要看開,看到詹維新躲開就好,因為如果你真要依法辦理到時惹毛了課長和鄉長吃虧的還是自已。

這件事困擾阿正很久,因為他不是一個喜歡偷偷摸摸的人,但看到詹維新不閃一下,深怕他沒完沒了地破口大罵。直到事情經過了約一個月,阿正來到了村辦公室外面,看見村長、詹維中、詹維新還有兩位手裡拿著公文夾一高一矮一看就知道是公務員的人,旁邊還站著兩位警察。這時只見詹維中、詹維新和村長 三人臉紅脖子粗地直向這兩位公務員和警察在解釋什麼事情,詹維新和村長似乎聯手和詹維中爭辯。阿正停好摩托車,兩位警察和那兩位公務員瞥了阿正一眼,繼續聽他們辯解。阿正一走近,村長馬上向他們介紹:「這位是村幹事,地是鄉公所的」。

那兩位手持公文夾的公務員,馬上轉身面向阿正,較高那位開口問:「鄉公所這一塊出租地中間那部分到底應該屬於誰的?」

阿正瞥了村長一眼知道他們問的是那一塊有爭議的土地。他暗忖:詹維中和詹維新是不是為了那塊地告到警察局了?他楞住不知道該如何啟口,這時村長望著阿正開口道:「詹維中是不是說過中間那一塊地是他的。」

阿正點頭表示,這時村長對著那兩位公務員和兩位警察說:「你們看,沒錯,中間那地是詹維中的。」

村長這一說,阿正覺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暗忖:這和以前他極力幫詹維新爭取中間的土地正好相反,難道又因政治因素換成詹維中支持村長,而詹維新改支持其他人了嗎?

正當阿正愣怔時,詹維中反駁道:「我只說過那幾棵柑橘是我的,詹維新一直都堅持土地是他的,而我們的租約一人一半,所以土地本來就是他的。」

阿正這時就更不懂了,為什麼一個月前兩個人你爭我奪,各不相讓,現在卻都堅持土地是對方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阿正還是一頭霧水,身材較高公務員拿著公文夾的開口道:「這件事只好行文到公所,由你們公所確認那塊地真正的管理人是誰,我們才有辦法開罰單。」

「開罰單?」阿正感到詫異。

「因為有人在土地上亂倒垃圾和廢棄土,沒有抓到現刑犯,所以對土地所有者或承租人因未善盡管理人之責,依法要開罰。」

經身材較高的公務員一說,阿正終於了解,他們倆位是縣環保局的人由警察陪同抓亂倒垃圾的現刑犯,因沒抓到,所以找到土地的承租人來說明,而詹維中和詹維新兩兄弟因為怕被罰推說土地是對方所承租,村長是因選舉考量而一味地袒護詹維新,不管以前的說法是什麼,現在就是能顛倒是非,黑的也可以說成白的。

事情經過了幾天,環保局果真來了公文,要求公所確認那塊出租地中間爭議土地的管理人是誰。公文一到,鴨子課長要仍要求收發室將文分給阿正,阿正迫於無奈,只好簽請鄉長同意在回復環保局的函文中,敘明該土地界址不明爭議不斷,在還沒有明確認定管理人時,本所將自行加強管理,土地上之垃圾及廢棄土將由本所清潔隊負責清理乾淨。

公文呈上時知會清潔隊,請清潔隊表示意見是否可行,結果隊長沒簽註意見,文最後發出,環保局也沒意見。事情本應該就這樣解決了,但事後阿正簽請清潔隊清理該堆垃圾時,隊長卻推說人手不夠,無法清理。大排村村民常常向阿正抱怨,希望公所儘速清理以維環境清潔。阿正只好找清潔隊長商量,但隊長還是一句話,人手不足而且垃圾裡面還有廢棄土,廢棄土不應該由清潔隊來清,阿正覺得他好像在推諉塞責,不高興地說:「如果有問題當初會簽公文時,為什麼只蓋章不表示意見?」

「蓋章不表示意見,並不是就沒意見。」清潔隊長悻悻然地反駁。

「但如果有意見不寫出來,那誰知道你有意見?」

「不寫並不表示沒問題,如果在你的簽呈上寫意見表示不能執行,而最後是能執行而且必須由我執行,那時鄉長一定把我罵慘了,但如果表示能執行,結果是不能執行,到時出了問題有時候還會吃官司,所以蓋章只表示知道並不表示可行。」

阿正暗忖這清潔隊長本職學能不足,連是否屬其職掌業務都還搞不清楚,他無可奈何地問:「那依你看要怎麼解決?」

「你問我,我問誰?」

經他這樣敷衍了事,阿正也莫可奈何,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找劉世明商量。

「要和其他課室配合辦理公務很難,他們都只是蓋章而不負責,最後還是承辦人自己要想辦法。」劉世明雙掌上翻表示無奈。

「但垃圾和廢棄土,我自己又無法解決。」

「反正垃圾已經在那裡了,只要村民和環保局不說話你就暫且不處理,走一步算一步。」劉世明建議道。

阿正無計可施,思忖:當初服公職前認為人在公門竭盡所能為國家辦事,為人民服務,但不知是這個機關有問題還是所有公家機關都是這個樣子,辦個事困難重重和他當初的想像有著天壤之別,實在另人失望。

想到這裡,阿正對於留在公所服務心生動搖,對於承租地被倒垃圾的問題,短期間也唯有等村民抗議或環保局來文追查時再做處理。

日子一天一天過,時間久了村民似乎沒人再理會那一堆垃圾,而環保局也沒再來文要求清理,垃圾上面已經開始雜草蔓延。約過了一個月,已經是雜草叢生讓人看不出垃圾堆積,上面的柑橘樹也已經沒人整理而顯得有些枯萎。

詹氏堂兄弟兩人再也沒人敢承認擁有該地之承租權,以往吵吵鬧鬧的景像平靜下來,阿正的耳根子總算清靜許多。公所裡把這件事看成笑話,鴨子課長還在公所女生面前大肆吹噓如果不是在他任內處理,別人可能只是過一天算一天,詹維新可能就常常到公所來吵鬧,說得好像全都是他的功勞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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