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寫實】--【正道不行 】-- 作者:皓果
第四章服兵役_十一
十一

春去夏來,天氣漸漸熱了起來,連上照常操課。白天時,士兵們揮汗如雨,汗流浹背地出操辦業務。夜間以後沒有太陽的燒烤,在海風徐徐吹來之下顯得隔外的涼爽,馬祖晚上沒有光害,天空上繁星點點,猶如芝麻,密密麻麻明亮無比。月亮綻放出無比的亮光,好像是高掛在黑夜裡的一盞明燈,在海面上灑下無數粼粼的波光。這時司令部正式來文宣佈全防區換季,也就是將長袖的上衣改穿短袖。

晚點名時間到了,代表著擺脫了一天辛苦的操課,大家準備享受夜晚的清爽和恬靜,值星官吹著集合的哨音,全連弟兄在連集合場整隊完成,值星官向連長敬禮後,引領大家唱晚點名歌:「我愛中華,我愛中華,預備—唱。」

全連弟兄雄糾糾氣昂昂張大嘴巴整齊劃一地高聲唱,歌聲響徹雲霄,這時其他連隊也傳來高亢的晚點名歌聲,大家彼此較勁就像多重唱一般。

晚點名歌結束後,連長依序點名,被點到的立正大聲喊「有」。

「李大有。」連長點著名。

「換季。」班長答道。

「換季?」

「是,換季後走路不方便,所以待在寢室。」

阿正站在隊伍裡也一頭霧水,不知這位弟兄所說為何?

「解釋清楚。」連長用軍人一貫有精神的口氣命令式地質問。

「李大有去割包皮啦!」班長不好意思地回答。

「割包皮就割包皮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軍人回答問題要有精神,但割包皮和換季有什麼關係?」連長孤疑。

「包皮過長龜頭好像是穿長袖,割掉後好像穿短袖,所以是換季。」班長這一次回答地很有精神,頓時全連弟兄發出一陣笑聲,阿正和連長兩人嘴角微揚也快要笑出來。

連長收起微笑的臉龐問值星官:「有報備嗎?」

「報告連長,有。」值星官報告。

連長繼續點名:「王文德。」

「換季。」

「又一個割包皮的。」連長問值星官:「有報備嗎?」

「報告,有。」

「林大德。」

「換季。」

「又一個,到底有多少人去割包皮?」

「報告連長,共有四個,他們相邀一起去。」

「同一個班有四個士兵一起去割包皮,手術後一個星期才拆線,裝備都不用保養了。衛哨兵勤務也會受影響,這樣連上的正常運作會有問題,現在開始規定,一次只能一個人去割包皮,而且一個去,另一個必須等二個星期後才能再去,值星官去做一個管制表記錄管制,而且每個星期值星交接時列入移交。」連長做了這樣的指示。

隔天,值星官依照連長指示,準備製作一張割包皮管制表,他鄭重其事地設計了一張看起來像公務用的正式報表,抬頭上寫著:「陸軍第XXX野戰工兵保修連割包皮管制表」,報表上有日期、值星官姓名、割包皮者姓名還有等待下次報名割包皮人數、姓名及優先順序。他認為阿正的字跡工整,拜託阿正幫忙刻鋼板。

民國七十年代初期,沒什麼電腦或列表機之類的東西,軍中自製的表格均透過刻鋼板來完成。刻鋼板就是用一支鋼製成的尖筆在蠟紙上刻字後放在一個用木板做成的框架上。框架上有一透油的布,用滾筒沾油沫在蠟紙和布上來回滾動,刻在蠟紙上的字透過油沫印在白紙上。值星官一口氣印了一百張,很自豪地說:「這種表格設計這麼好,以後接值星的人一定會鄭重其事確實地登記實施。」

自從表格設計好了以後,說也奇怪,沒人要求登記,所以值星官覺得沒有成就感,在集合時總會詢問:「有沒有人要換季?」

幾個星期過後,管制表上也只有上次割包皮四個人的名字。軍令如山,連長的命令沒人敢違背,每一任的值星官也都很鄭重其事地將這精割包皮管制表列入移交。

說到表格,指揮部為了解所屬單位所有車輛使用的情形,要求每一單位要填報「車輛勘用調查表」把全部車子的機動性納入掌握,遇到緊急狀況時可以統一調派。也要求各單位填制「車輛不勘用調查表」來督促車輛有損壞時趕快自行維修或送到更高一級的修護廠修理。這其中也要填具很多附屬的表格如車輛總數量表、各單位車輛支援表……等。這項工作當然由連上管理車輛的裝備排執行,裝備排的排長是連上的裝備官,工作一向認真、態度嚴肅,對士兵要求嚴格但有時又有些迷糊的少尉排長。他接值星的這星期,不只要管理連上所有的事務又要填報這些表格,但他很認真負責地利用晚上加班把所有表格填制完成,隔天一早馬上派業務士送交指揮部。

下午,裝備排長找不到他的割包皮管制表,正在納悶,這時安全士官背著槍跑來:「報告值星官,彈葯連來電指名找你。」裝備排長馬上進入連部拿起電話喂了一聲。

「喂!我是彈葯連裝備官,請問你是裝備官嗎?」聲音從電話的另一端傳來。

「是。」

「請教一下你們的割包皮管制表要如何製作呢?」

「割包皮管制表?你們單位也要管制割包皮的人數嗎?」

「割包皮人數要管制嗎?我們以前又沒聽過。」

「不是,這管制表是我們單位在用而已,用途在管制一次不可以太多人去做割包皮的手術,進而影響連上的各種作業和衛哨兵勤務。」

「但為什麼指揮部的運輸官要我們也做這種表格?」

這時裝備排長恍然大悟,原來他找不到那管制表是夾在向指揮部填報的車輛調查表上,這時他馬上向來電的彈葯連裝備官解釋清楚後掛上電話,他深怕連長知道會生氣又不知下一步該如何作,只好找阿正商量。

阿正思考了一下開口道:「我看一定要當面解釋才能清楚,我和你跑一躺指揮部好了。」

聽到阿正要陪他跑一躺指揮部,裝備排長寬心不少,他們趁連長還未回來,請安全士官派車,兩人往指揮部的運輸組去了。

運輸組的運輸官是一位新報到的「菜鳥」少尉,剛從軍校專科班畢業,年紀約二十歲,長得眉清目秀,但辦起事來一副緊張兮兮的神情又有些龜毛的樣子。阿正和裝備排長進來表明來意,運輸官卻不以為然地回答:「只憑你們空口隨便說,我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

「你可以問以前辦這業務的老前輩啊!」

「以前的運輸官已經調回台灣了,沒辦法問了。」

「但這真的是我們連上在用而已。」裝備排長急著解釋道。

「可是這一張表格看起來這麼正式。」

「我們裝備排長做事很仔細,什麼事情都要求完美,雖然只是連長要求簡單的管制表,但他卻做得很正式。」阿正幫忙解釋,但運輸官還是一臉狐疑。

這時阿正又開口反問道:「你想看看,割包皮和車輛的調查表又有什麼關係?」

「看起來是沒什麼關係,但是車子是人在開,如果駕駛割了包皮也會影響車子的機動力,所以嚴格說起來也是有關係,所以依我看還是各單位都報比較好。」

裝備排長看運輸官沒有讓步的意思有些著急,最後只好搬出學長學弟關係警告道:「我說學弟,我的期數比你大一期,起碼在部隊待比你久,在馬祖也比你這剛來的菜鳥待得長,也比較知道長官要的是什麼,如果你將這割包皮管制表呈上去,你們組長如果生氣起來,到時你軍旅生涯難免有瑕疵,也會影響到你升官,不要說我沒警告你哦!」

影響升遷這對職業軍人來說可是天大地大的事情,運輸官皺皺眉,猶疑了一下開口道:「好吧!我相信你們說的,但為慎重起見,這報表暫時留在我這裡,如果其他單位沒有報我才還給你們。」

阿正和裝備官兩人無奈地回部隊,回程中,裝備官心有不甘地嘟嚷著:「真是死腦筋,把車輛和割包皮連想在一起也真是服了他。」

「其實軍中的事很多都是不問原因,以前人怎麼做現在就跟著做,而且有些事情上級長官交待去做,下屬則遵照指示不敢多問,如果你和連長都調離這單位,而這一張割包皮管制表繼續交接下去,可能會變成一直流傳下去的萬年表呢。」阿正若有所思絮絮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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