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寫實】--【正道不行 】-- 作者:皓果
第四章服兵役_十

連上範圍遼闊,主要以修護和補給業務為主,平常訓練相對其他單位不足,警戒心較不夠,又位於山頂,居高臨下,距海岸邊較為搖遠,其間又有一大片的樹林當屏障,戰鬥氣氛較無,所以戒備心較為鬆懈。

春天腳步雖然近了,馬祖夜空陰沉,星月無光,半夜的南竿島寂靜無聲,天氣還是非常陰涼。連上大門矗立著兩座崗哨,衛哨兵才剛交接,下勤務的衛兵拖著疲憊的腳步,背著槍回寢室就寢,上勤務的衛兵也揉著惺忪的雙眼,在崗哨內槍枝擺一邊,縮著身子開始打盹。連部的安全士官也無法戰勝瞌睡蟲,槍枝靠在桌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來。阿正在自己寢室內熟睡,正在酣夢之中,突然被一陣敲打桌子的急促聲響驚醒,他感覺到安全士官從椅子上跳起,隨後聽見:「連長呢?叫連長起床。」

阿正感覺事情不妙,聽見隔壁連長下床著裝的聲音,自已也急著穿載整齊走出來,只見一年約三十餘歲的少校軍官旁站立二名中尉和一名少尉軍官。

少校軍官睥睨阿正一眼:「你是輔導長?」

「是。」阿正答覆時瞥見這四位軍官抱著三枝步槍,和連上的連旗,心裡暗忖:不妙!

連長從連長室出來,少校軍官用不屑的表情開口道:「我是馬祖防衛司令部滲透小組副組長,你們連上所有庫房全部被我放炸彈,大門衛兵和安全士官在呼呼大睡,槍枝被我們拿走,連上的連旗他被我們抬走了,不知連長你有何感想。」

「……」連長欲言又止,白了站在旁邊的安全士官一眼。

「槍是軍人的什麼東西?」滲透小組副組長厲聲問。

「報告長官,槍是軍人的第二生命。」連長立正尷尬地回答。

「很好!」滲透小組副組長問:「那連旗代表什麼?」

「報告長官……」連長臉頰泛紅,不安地吞了吞口水囁嚅道:「代表連上的存亡。」

「很好!」滲透小組副組長點點頭說:「你的衛兵和安全士官的槍被敵人滲透進來拿走了,連旗也被抬走了,這個連已經滅亡了,你這連長怎麼辦?」

連長和阿正筆直地站著不知該如何回答。

「不知怎麼辦是不是?」滲透小組副組長嘆了一口氣:「唉!聽說古代的日本武士打敗仗時,首腦人物和其他幹部都會羞愧地切腹自殺,我看你和身邊這位輔導長一起切腹好了。」說完瞟了連長一眼又睥睨立在連長旁邊的阿正。

阿正和連長極其尷尬地立正站好苦無對策,連長只好用悲淒的口氣吞吞吐吐地說:「報……報告長官,我以後會加強營區戰備和衛哨兵勤務的訓練,提高警覺,爾後不會再發生。」

「爾後,還有爾後。」副組長走到門口冷笑道:「我看你這連長要倒楣了,明天早上,早點名的時間自已找我們組長談一談他會在那裡等你。」

看著滲透小組的人員將槍枝和連旗擺放地上後離開,連長、阿正心情抑鬱到了極點,安全士官更是站在旁邊直發抖。

隔天一大早,阿正盥洗後在連集合場等待早點名,往下望去,每個庫房每個房舍的牆壁上均被貼上斗大的紅紙,紅紙上寫著:「炸彈」兩字,代表所有庫房和房舍都被炸毀。

連集合場上停放著發動的吉普車,連長臉上明顯地寫著心情鬱悶四個字,愁眉苦臉地上車,臨行前交待阿正:「我到滲透小組,你主持早點名後,叫值星官派兩名士兵把所有寫著炸彈的紅紙撕下來。」

連長座車疾駛離開,阿正點名後將部隊交給值星官,值星官一接部隊臉色鐵青地破口大罵:「你們這些兔崽子要倒大楣了,站衛兵不好好站,在崗哨裡睡覺,連槍枝被拿走都不知道,如果害我也被處罰,那我以後在軍中不就沒前途了。」值星官說到這裡,越想越不甘心火冒三丈厲聲道:「等一下早餐吃完後,什麼業務都不要辦,全副武裝,由我親自出戰鬥操,把你們操個半死,看你們站衛兵要不要好好站,現在給我下去好好地把環境打掃乾淨。」

早點名一結束,全連迷漫著緊張忐忑不安的氣氛。值星班長惶惶不安地吹著早餐集合哨音時,煩躁地高喊:「集合動作快。」

士兵們個個面色凝重,安靜地排隊,抬頭挺胸,右手拿著碗筷,隊伍排列整齊,有著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徵兆,大家害怕以後沒好日子過了。

連長的座車回來了,阿正在寢室裡感覺到連長輕聲哼著歌兒進連部的愉快心情,心裡有些納悶,走出寢室,向連長細問到滲透小組的情況,連長淺笑道:「等一下用完餐,你和我到工材庫找副連長一趟。」

「是。」阿正心裡充滿疑問地回答

連上弟兄成兩路縱隊進餐廳,阿正也尾隨在後地走進去。

餐廳裡,弟兄們知道連上出事了,每一個人筆直地坐在椅子上不敢出聲,軍官桌上,大家正襟危坐,臉上嚴肅,保持沉默,阿正只好也默不作聲地坐著等待連長的到來。

不一會兒,連長輕快的腳步踏入餐廳,弟兄們一副僵硬緊張的臉孔一動也不動,阿正瞟了連長一眼,感覺他臉上一副輕鬆自在的表情有些詫異但不敢多問。連長一坐定,值星官宣佈開動,這一頓飯,大家動作輕聲不敢交談,是一頓靜悄悄的早餐。

用餐用到一半時,值星官突然站起對著士兵宣佈:「等一下集合時全副武裝,準備出軍紀操。」

連長放下筷子口氣柔和地開口道:「等一下的課表不是修護補給業務嗎?照表操課。」連長的語氣輕鬆,大家忐忑不安的心似乎舒解不少。

值星官瞟了連長一眼馬上改口:「等一下用餐完集合時,不用全副武裝,今天是修護補給作業,大家各就各位,修護排到重工廠就位修理其他單位送來的機械,裝備排把連上的所有工具和車輛維護保養好,補管排在辦公室就定位辦理零件補給和機械修理人員調派管制的業務。」

士兵們已經用餐完畢退出餐廳,雖然連長剛剛口氣和緩,臉上也看不出一絲絲地不悦,但所有軍官也都不敢擅自離席,等連長用完餐後,阿正首先開口道:「連長剛才說要到工材庫,是不是等一下直接過去。」

「對,這次連上受到滲透小組滲透,其實他們是有所求。」連長說。

「有所求,求什麼?」裝備排長蹙眉地問。

「要一些工材蓋廁所。」

「他們的廁所是不是也和我們以前一樣看起來讓人很嘔心?」修護排長開口問。

「你們都知道馬祖每個單位的廁所都很嘔心,滲透小組組長那一天和指揮官來參觀我們的廁所後,才決定重蓋的。」

「要工材直接向我們的工材庫申請就好了,為什麼用這種賤招?」裝備排長不解。

「工兵材料包括所有的建築材料,全部都由台灣本島運來,一個月補給一至二次,每次只來一艘補給艦,艦上不只載運工兵材料,還有全島官兵的日常軍用品,而這些工材以重要建設為優先,現在防區主要的工程就是福沃碼頭,這工程連總統都很重視,聽說已經來視察好幾次了,其他單位想要申請工材很難批準。」連長說。

「可是申請不到,用技倆找我們的麻煩,現在被滲透後,連長不是要被記過,安全士官和衛兵不是要關禁閉?」阿正關心地問。

「的確是這樣,但這一次的事件的確比較特殊,所以不太相同。」連長抿嘴。

「不太相同?不會是處罰加大連值星官都要記過吧!」當值星官的修護排長神色不安。

「你不要太緊張,你看連長一臉輕鬆的表情怎麼可能有人受到處罰。」補管排長安慰道。

雖然連長神色自若,但修護排長還是惴惴不安地望著連長。

「其實這一次的事件,滲透小組已經要發函向指揮部報告我們反滲透成功,我和安全士官各記嘉獎兩次。」連長有些心虛。

「滲透成功?有沒有搞錯?」裝備排長孤疑。

「他們是不是用這種方法來交換工兵材料?」阿正蹙眉。

連長輕聲地嘆了一口氣點點頭,裝備排長忿忿不平地說:「好詐哦!」

「這一次我到滲透小組,他們組長給我上了一課,我還真是受益良多,他說人在軍中靠交際,人面廣才好做事,馬祖的每一個連隊的主官有空都會找他坐坐聊聊天,交際應酬一下,他們有困難其他的連隊也會幫忙,而我從來都沒拜訪過他,他也沒見過我。上次他碰巧遇到指揮官要來參觀我們的廁所,好奇地跟著來,才發現馬祖也可以蓋個像樣的廁所,所以才會想要改建他們的廁所。當然他也告訴我,我們是職業軍人以後想要升大官,如果不會交際應酬無論表現多好,不要說是將軍,恐怕連中校、上校都有問題。」連長絮絮談論著。

「據我所知,各單位要工材庫的材料都要有申請憑單,工材庫核發後才依據這些憑單向總司令部申請,下次補給艦來時再進料補充,現在滲透小組申請不到也沒有核準的憑單,我們要如何解決?」阿正提出他的疑問。

「輔導長畢竟是大學畢業,考慮較周詳,但軍中沒有不可能的事,現在你和我到工材庫找副連長討論解決方法。」連長說完起身走出餐廰,阿正則緊隨在後,其他軍官則各自回自己的工作崗位去了。

工材庫是連上的副屬單位,位於連上的邊陲位置,獨立的辦公環境,有自己的庫房,對外辦公的開放空間,離連上有一小段距離,其間有很多樹林相隔。它負責馬祖所有工程所需的建築材料的供應,業務非常重要,所以工作人員均由連上派遣程度較好,頭腦較機靈的士官兵擔任。近年來馬祖重要建設很多,工材庫也變得非常忙碌,加上國家非常重視前線的建設,指揮部深恐工材庫的業務出差錯影響工程進度,所以下令由副連長兼任庫長全程督導。

連長和阿正沿著樹林斜坡小徑慢慢爬行上工材庫,甫入辦公室,裡面的士官兵急忙起立高喊:「連長好。」

副連長從內部寢室走出,對著連長禮貌地行舉手禮,連長也馬上給予回禮。

「大家繼續辦公吧!我和副連長有事商量。」連長對副連長說:「到裡面談吧!」連長一面說一面走入副連長的寢室,副連長和阿正緊隨在後。

副連長的寢室擺設簡單,一張床,床上棉被折疊成方塊豆腐形狀,整齊地擺在床頭,床邊有一張簡單的書桌和椅子,桌上擦拭得極為乾淨,桌前有一簡易的書架,書架上整齊地放著幾本書。

連長一進門拉出桌前的椅子坐下,副連長則從外面拿了兩張椅子進來和阿正一起坐下。

「我今天來是想請副連長幫忙。」連長開門見山。

「找我幫忙?連長說得很嚴肅,好像發生大事情了。」副連長瞥了阿正一眼,似乎也想從阿正身上得到印證。

阿正感覺副連長好像要他說話似的只好開口:「昨天晚上連上被滲透小組滲透,他們要求連上提供一些建築材料。」

「很多嗎?」副連長好奇地問。

「應該不多,只是想蓋一間和我們一樣的廁所。」連長說。

「也就是說只是一些水泥、磁磚、水管和幾座沖水式馬桶及一些零件,這大概不成問題。」副連長胸有成竹。

「可是他們沒有申請憑單,我們無法銷帳。」阿正強調問題的所在。

「當初連上蓋廁所時也沒申請憑單,但所需材料不多,應該沒多大問題,我去把工材補給士叫進來。」副連長起身走到門邊喊了一聲:「陳隆勝,進來一下。」

一名下士跑了進來,副連長開口道:「現在有一項重要的工程需要一些和當時連上蓋廁所一樣的材料,你去準備一下,工兵營的人來叫他們多填一些申請憑單來報帳。」

陳隆勝答是後下去,阿正一臉孤疑地問:「工兵營的人會同意填申請憑單給我們報帳嗎?」

「沒問題啦!大家都知道這些工材都是用在防區內,沒辦法拿出去賣,所以我們都會告訴他們是庫存不夠需要銷帳,而平常他們的用量也最大,這一點材料對他們來說是九牛一毛,所以不要太耽心。」副連長自信滿滿。

看副連長充滿著信心,連長總算吃了定心丸但也留下一句話:「都是廁所惹的禍。」

整件事結束後,阿正心想:在軍中有時為了自保,逼不得已做出一些情非得已的投機取巧的方法,這也是迫於無奈,出了社會應該是實事求是,追求的是公平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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