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瑪文閣-- 正道不行

四

高中的教官不只管學生抽煙及各種違紀的事情，帶班教軍訓課也是重要的一環。阿正這一班的軍訓課，由一位紀教官負責。

紀教官官拜中校與主任教官同階，再過兩年即將屆齡退休。他脾氣極為溫和，但身材矯小身高只約一百五十公分，同學們站在他旁邊時特別喜歡廷直腰桿，有種歧視的意味。

有一天早上軍訓課介紹３８式步槍，大家都很好奇。課堂上教官示範分解槍枝，大家輪流參觀步槍的零件，有同學則孤疑地問：「這步槍已經落伍了，現在還能用嗎？」

「當然能用，大家不要小看這步槍，想當初，它也經歷很多大大小小的戰役，也殺了無數的敵人。」教官表情神氣。

「教官以前也參加過戰爭嗎？」一位同學問突然發問。

「當然！教官我想當初，也追隨先總統蔣公南征北討，各種大大小小的戰役參加不少。」紀教官炫耀著。

「那教官為什麼沒升上將軍，升將軍跟身高有沒有關係？」陳順仁戲謔地問，引起全班一陣哄堂大笑。

「升將軍和身高有什麼關係？」教官知道陳順仁在調侃他所以極力為自己的身高辯解：「我也不是願意長這麼矮，我們家也不是都是矮冬瓜，我的三個弟弟都是高個子，每一個都是一百九十公分，是打籃球的國手呢！」

陳順仁聽了很不以為然私底下低聲道：「騙人，同一家人那有差那麼多，教官可能是突變種，不然就是愛面子怕別人笑他矮。」

在一旁的同學又是一陣譏笑，教官雖然沒聽到，但也知道同學們還在嘲笑他的身高。這時下課鈴已響起，全班隨班長的口令，起立敬禮後，上午的課正式結束。

中午阿正、李木華、劉南生和班上的幾位同學用完中餐在教室外的草地上坐著聊天，這時陳順仁走過來用拇指指著後面用台語說：「百九來了。」

「百九是誰？」大家瞪大眼看著陳順仁。

「就是自稱家裡有很多一百九十公分弟弟的教官。」陳順仁的諷剌嘲弄，大家才恍然大悟。

紀教官抬頭挺胸地走了過來，雙手後背巡視校園裏各班中午的秩序。陳順仁故意站近他身旁，腰桿挺直，舉手敬禮朗聲道：「百九教官。」

紀教官是湖南省人，聽不懂台語，由於「百九」的台語發音和國語的「霸告」發音一樣，但很容易讓人以為是不標準的「報告」，在高中的校園裡如果有事要告訴教官或進教官室之前都要先喊一聲「報告」。陳順仁這一喊在旁的所有學生都已經笑成一團，紀教官看陳順仁故意貼近他旁邊將腰桿挺得很直，感覺是故意在取笑他矮，而且陳順仁一直是學校的問題學生，所以紀教官有些生氣地說：「陳順仁，你有什麼事嗎？如果沒事不要耍寶。」教官說完後不太搭理他就直接走開，繼續巡視校園去了。

自從陳順仁這一句「百九」之後，很快地全校的學生私底下都這樣稱呼紀教官，紀教官的外號就永遠跟著他，也成為取笑他個子矮的代名詞。每一位學生進入教官室時只要紀教官在裡面，學生就會高喊「百九」，教官也會回應一句：「進來」，這時學生才進教官室與教官談論正事。

有一次，上軍訓課時，紀教官很納悶地說：「你們每次見到教官或進教官室前就喊「霸告，霸告。」地，到底你們這些學生是怎麼搞地。」

班上所有學生一聽教官這麼一說，大家都有些緊張，以為教官知道這其中的原委，認為大家都在譏笑他，這一次可能要大發雷霆，這兩堂課可能不好過了，頓時全班鴉雀無聲。不料，紀教官卻說：「報告，報告。」教官連續說了兩句後再一次用訓示的口氣說：「你們學國語這麼久了，現在也高中了，竟然連『報告』都說不標準，真不知道你們國文課是怎麼上的。」

教官一說完，全班又是哄堂大笑。

教官這時乾脆說：「全班跟我念一遍『報告』」

全班還是大聲念了一句：「百九」後依然鬨然大笑。

紀教官見大家好像不當一回事，只好說：「正經一點，大家一個一個來，雖自願先念？」這時陳順仁馬上出列，站立在教官旁邊依然挺直腰桿，大喊一聲：「百九。」說完全班還是笑個不停。

「你給我入列。」教官不太喜歡陳順仁知道他是在搗蛋，他看了看全班後開口：「張大正出列。」

阿正一出列，教官要他念一遍：「報告」。阿正則依教官指示大聲喊了一句非常標準的「報告。」

教官一聽非常高興地說：「張大正不只品行好，成績也好，連國語發音也非常標準，是我們學校的好學生,大家應該向他學習。」

教官說的沒錯，阿正的確是好學生，小時候「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的觀念更是根深蒂固，他相信唯有守規矩、努力才是正道才是成功的要件，所以他非常用功，在班上的成績也一直名列前茅。雖然阿正和陳順仁、李木華和劉南生四人住在一起，但不改他用功認真的讀書態度，而他們三人都認為阿正是那種「乖乖牌」，所以如果要抽煙或出去玩，都不會勉強他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