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瑪文閣-- 正道不行

一

九月一日是全國高中統一的開學日，開學前一天，阿正和李木華兩人背著行李，中途轉了幾躺車來到了租屋處。他們租的房子是一棟位於學校附近的篤行路上，專門租給學生的宿舍，兩人一間，上下舖，阿正睡上舖，李木華睡下舖。整棟房子共三層樓，他們的寢室位於第三層，頂樓是曬衣的陽台。每一層樓共有三間房間分成Ａ、Ｂ、Ｃ室，最靠近樓梯的是盥洗室，裡面有三間用水泥隔開的洗澡間，有二個水龍頭，一冷水一熱水，洗澡時必須自備水桶或臉盆。另有兩間蹲式的廁所，除此之外就是具有六枝水龍頭，一長排與腰齊的洗衣和洗手台。最靠近盥洗室的房間是Ａ室，第一層到第三層隔局都一樣，住的大部分都是就讀同所高中的學生，一到三年級都有。

阿正和李木華住進去後才知道隔壁Ｂ室也是同一班從雲林縣來的兩位同學，一位叫劉南生，另一位叫陳順仁。因為都是同班，所以大家常在一起。而三樓的Ｃ室距樓梯旁的盥洗室最遠，由一位在公司上班的社會人士所承租，可能是因為年紀相差十餘歲，加上平常上班忙碌很少跟他們交談。

李木華戴了一副厚框黑色眼鏡，有著一雙細小的眯眯眼，嘴唇薄而尖，比起同班同學個子較矮小，但凡事卻有著一副不服輸的表情，什麼事都想插一腳，當一群同學在一起討論事情時，他因個子小，又常常因為好奇而在同學中鑽來鑽去，好像老鼠鑽洞一樣，所以大家就幫他取一個外號叫：「老鼠」，他的習慣動作就是眯著眼，推一下他的黑框眼鏡。

劉南生個子長得高而魁梧，臉長四方，與馬臉有幾分相似，大家都叫他「馬面」，他雙眼上掛著一字眉，眼大耳大，看起來好像很有褔氣的樣子。

陳順仁，中等身材和阿正類似，眉清目秀，是一位富家的紈褲子弟，穿著很講就，所有的學生製服都是經過特別訂做，非常合身而且帥氣，但也很喜歡搞怪，經常將高中生戴的大盤帽折壓成所謂「納粹西特勒」式的帽子，書包的背帶縫接加長得與小腿齊，經常和其他年級的同學躲在廁所裡抽煙，是教官眼中的頭痛學生。他每次人未到聲音先到，就連睡覺時大家也很難忽視他的存在；他的打鼾聲奇大無比，與他同寢室的劉南生說他的打鼾聲就像大砲發射一樣大聲，所以大家就給他一個外號叫「大砲」。

他們就讀的這所高中，雖不是第一志願，但在這六十年代也算是中部不錯的一所只招收男生的高中，學生也非常單純用功，但好學校也有調皮的學生，陳順仁就是其中一例。

剛住在一起時，陳順仁看李木華身軀短小，常常喜歡捉弄他，時常故意將他的書包或眼鏡之類的東西藏起來，讓他心急找不到。阿正看了非常不高興，常常警告陳順仁做人要有「分寸」，不要老是欺負個子小的李木華，也因為阿正時常一本正經、很守規矩而且很用功讀書，陳順仁就稱呼他「乖乖牌」。但大家在一起相處久了，彼此都了解個性。他們常常一起上學、放學、一齊吃飯、晚飯後一齊上宿舍陽台欣賞夜景，四個人是別人眼中的「死黨」。

高一學生涉世未深，生活重心以學校和家庭為主，人格的發展上還未臻成熟，有的學生嚴守學校規定，阿正就是典型的代表。但也有些學生卻常常會違反校規，他們是學校眼中的問題學生，也就是大家心目中的壞學生，說是壞學生似乎嚴重了些，倒不如說是調皮來得貼切一點。他們急於嘗試長大成人才解禁的各種活動—抽煙就是其中一例。

陳順仁喜歡在樓上陽台欣賞夜景時吞煙吐霧，抽煙時常常抖著腳，昂著頭，吐煙，一副跩樣。李木華覺得很酷，好奇地問：「可不可以教我抽煙？」

「好啊！以後大家一齊抽，這樣更好玩。」陳順仁將煙往嘴裏刁，從口袋裏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三根，分給他們三人一人一根。

李木華和劉南生出手各自拿了一根，阿正卻不屑地表示：「學校不是規定不準抽煙？」

「不抽就算了，你什麼事都一本正經遵守規矩，不覺得人生很無趣嗎？」陳順仁不在乎的表情根香煙收入香煙盒中。

「你們難道不知道抽煙會得肺癌嗎？」阿正嚇唬的口氣。

李木華和劉南生一聽到肺癌，兩人四目相覷，懼怕不語，陳順仁卻不爽地回答：「怕死就不會死哦！真是膽小鬼，我們不要理他，大家一齊抽。」他拿出火柴幫李木華和劉南生點火，阿正自覺無趣地下樓回寢室讀書去了。

在陽台上，李木華和劉南生開始學習吞煙吐霧，他們大口一吸，煙霧經過喉嚨，進入肺部，一部份刺激腦部，最後由喉嚨嗆出，兩人大聲咳嗽，但因好勝心強，再大口吸煙，兩人再一次咳嗽比大聲。吸了幾口下來，只感覺頭腦已被煙霧燻得七葷八素，個子較小的李木華忍受不了跑到洗手間將晚上進食的食物吐個精光，劉南生也是暈頭轉向，但為了面子硬撐。從這一天開始每天晚上只要他們三人在一起就會點火抽煙，經過了幾個星期煙霧迷漫的洗腦，劉南生和李木華逐漸習慣不再頭昏腦脹，而大享吞煙吐霧的快感。

有一天放學晚飯結束，四人回到寢室，樓下二年級的林姓學生跑上樓來，對著陳順仁說：「大砲，有沒有『Ｃ仔』，現在很『哈！』。」

「沒有啊！抽完了。」陳順仁斜睨他不屑地回答。

林姓同學失望地垂著頭走出阿正的寢室，李木華好奇地問：「什麼是『Ｃ仔』什麼是『哈』？」

「『Ｃ仔』就是cigarette，香煙的意思，他就是跟我要香煙抽，『哈』就是很想抽。」陳順仁裝出很懂的架勢說完從口袋掏出一包香煙遞給李木華和劉南生各一根香煙後說：「飯後一根煙，快樂似神仙。」

李木華搔搔頭好奇地問：「你剛剛不是跟林姓同學說抽完了？」

「那個姓林的每次都抽『伸手牌』而且我看他都抽『空煙』給他抽是浪費，所以就騙他說抽完了。」

「我們常抽的是『長壽牌』，我也聽過『新樂園』、『寶島牌』和『雙喜牌』但沒聽過什麼『伸手牌』」李木華孤疑地問：「什麼是抽『空煙』？」

「『伸手牌』就是自己都不買，每次都向別人伸手要香煙抽。」陳順仁用右手將香煙夾於食指與中指之間比手畫腳地說：「『抽空煙』就是每次用嘴巴吸一口後馬上就吐出來，沒吸入肺部這種人給他抽真是浪費。」

李木華和劉南生在一旁用崇拜的眼神看著陳順仁，認為他懂很多，而陳順仁說著說著隨即從口袋掏出火柴，用中指、無名指和小指握住火柴盒，拇指將火柴棒蘸有磷的一端壓在火柴盒的砂紙上，食指頂住火柴棒的細端，然後用力一推，火柴摩擦點燃，拇指和食指緊捏火柴棒的未端，陳順仁這種一隻手點火，姿勢一百分，非常帥氣。一向不服輸的李木華看得兩眼瞪大，叫陳順仁再表演一次後，迅速搶過火柴盒，用一隻手開始點起火來，但練習了很久，都沒有成功，只有一兩次火柴棒點燃，但拇指和食指沒捏住，結果掉到地上燃燒，李木華不甘心再試一次，結果用力過大，火柴棒點燃後還是沒捏住，彈到了自已床上，把棉被燒了一個洞。

阿正迅速拿一本書將火拍滅，面帶慍色道：「不要在寢室抽煙，等一下連房子都燒起來。」

他們三人只好刁著香煙往四樓陽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