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瑪文閣-- 正道不行

六

星期一，放學時阿正和小鈺步出校門，情不自禁，不約而同地望著老婆婆的家，房子空蕩蕩，院子外大門深鎖，但赫然發現小黃趴在大門外一動也不動。他們兩人一走近，小黃「嗚﹏嗚﹏」地從口中發出微弱的鳴叫聲，小鈺睜大眼睛看看牠，帶著些微懷疑的口吻：「牠好像生病了。」

阿正蹲下去伸手撫摸小黃的頭部，小黃有氣無力地搖搖尾巴。小鈺若有所感的說：「牠好像肚子餓得沒有力氣了，老婆婆過世以後好像都沒人養牠。」

阿正點點頭表示同感：「我抱牠回去養好了。」

他順手抱起小黃背著書包與小鈺往回家的路上走去，越過省道時，兩人同時回頭望一望空無一人的公車亭，少了老婆婆兩人覺得有些落寞。

回到家，阿正將有氣無力的小黃放在三合院的牆角邊，三步當二步地跑進廚房：「阿母.，阿母，晚飯煮好了嗎？」

「還沒，怎麼了？肚子餓了？時間還很早，你阿公、阿爸都還沒回來，稍微再忍一下。」

「桌上的飯菜是什麼時候的？」

「中午吃剩的。」

阿正拿了一個碗裝了一些剩飯和剩菜，用筷子在碗內攪拌一翻，然後跑出廚房外。張林秀珍見狀追了出來大叫：「阿正你在做什麼？肚子餓吃冷的剩菜、剩飯會肚子疼。」

這時張文忠和張立民剛從外面回來一聽張林秀珍慌張的吼叫，急著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張詹秋容和所有的小孩也從房間跑出來一看究竟。他們看見阿正將碗放在小黃的前面，肚子飢餓無比的小黃，開始狼吞虎嚥，一下子就把碗內的飯菜一掃而光。張文忠見狀孤疑地問：「這不是阿綢的小黃狗嗎？」

「是啊！牠看起來很可憐好像已經很多天沒吃東西了。」阿正看著舔著空碗的小黃。

「以後怎麼辦？你把牠抱回來，可能就趕不走了，你是不是打算養牠？」張立民蹙眉問阿正。

「是啊！不養牠，牠會餓死！」阿正再回答

「狗不是在馬路上什麼東西都吃，餓不死的，我們家從來就沒養過狗，養狗很麻煩，不要養啦！等一下看誰要養把牠帶走。」張林秀珍反對著。

「牠只有三隻腳有人會欺負牠，很可憐，外面沒人會養牠，在家裡，我每天都會餵牠，不會麻煩啦！拜託啦！讓牠留在我們家。」阿正以拜託的口吻央求著。小黃似乎也了解阿正一家人正在為牠的去留有所爭執，在一旁用可憐的眼神望者在場的每一個人，並不時地搖動尾巴。可是張立民和張林秀珍好像還是持反對的態度，這時阿正裝出很可憐的臉轉而央求平常最疼他，站在一旁不發一語的阿公和阿嬤。

「狗很髒都隨地大小便，有時身上還會長蝨子，很可怕，還是不要好了。」張詹秋容以她貫用的台語說著。

「不會啦！我會幫牠掃大便，也會幫牠洗澡，一定不會長蝨子。」阿正用台語向阿嬤解釋著。

「小孩子每次承諾做的事，有時候都會黃牛，結果都是大人在做。」張林秀珍又反駁。

「我不會黃牛，我每次答應做的事都有做到啊！」阿正向阿母辯駁。

「阿正是一個好孩子，他每次說到一定做到，也很勤勞，而這又是阿綢的小黃狗，並且只有三隻腳怪可憐的，就養牠好了。」站在一旁的張文忠終於說話了，他一提到阿綢大家似乎就不太反對了。

站在一旁的張林秀珍的心似乎也軟化了，搭腔道：「阿爸說的對，阿正的確很乖，我相信他一定會說到做到，又不像阿仁那麼懶惰。」

「我又沒怎麼樣，狗又不是我抱回來的．又不關我的事，為什麼講我？」阿仁非常不服氣。

「好啦！我們就事論事，不要牽扯到阿仁身上，這樣教育不太對。」張立民不以為然的態度對著自已的老婆說教。

阿仁一看阿爸在為他辯護，心裡覺得較為舒坦，馬上脫口道：「如果我也抱一隻很可愛的小狗回來養可不可以？」

「不可以！」大家異口同聲。

小黃的事終於解決了，張文忠用家裡廢棄的木板，在三合院牆角邊的屋簷下，為小黃精心釘製了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窩。完成之後，他很滿意地自言自語：「我們阿正一定是菩薩來投胎的，難怪那麼有愛心。」說完嘴角微翹露出會心一笑。

小黃住進的第一天早上，阿正吃早餐時，不忘餵食牠。上學前交待阿母中午時也要餵，阿母則告訴他：「狗一天只要早晚吃兩餐就可以了。」

阿正明白後背起書包步出家門準備上學，這時小君跑出來：「大哥，今天我跟你一起上學。」

「好啊！但你不等阿仁了？」

「二哥今天好慢，我不要跟他一起。」

兩人肩並肩才步出大門，不知道是沒安全感還是知道阿正要上學，小黃跛著腳一跳一跳地緊跟在後。阿正對著小黃跺著腳步並且喊著：「小黃回去。」

小黃只在阿正跺著腳時向後跳兩步，但當阿正往前走時牠繼續緊跟在後。就這樣相同的動作來回了好幾次，阿正沒辦法只好讓牠跟著。

到了小鈺家門口，小鈺看到跟在阿正和小君後面的小黃，好奇地問：「小黃怎麼也跟來了？」

「趕都趕不回去，就一直跟著。」阿正無奈地回答。

三個人一面走一面聊天，今天的主題都環繞在小黃身上，阿正把家人如何接受小黃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小鈺，不知不覺地校門口到了，他搖搖手示意小黃不可以再跟了，小黃似乎也了解學校不是牠該進去的地方，所以站在門口望著他們三人進校門。

第二節下課時，只看見賣魚肉小販的車子跟往常一樣來到了村內，老闆扯開嗓子呼喊著：「賣魚—賣肉—賣雜貨哦！」他一面喊一面拿出一包骨頭四處張望，今天卻不見小黃跑出來享用。阿正與小鈺在學校側門內望出校門外也看不見小黃的㛥影，再望望老老婆婆家門前，依然空盪盪，阿正覺得很納悶喃喃自語：「小黃到底跑那裏去？」

「可能跑回你家了。」小鈺帶著猜測的口吻。

放學時，只見小黃趴在老婆婆家門口，眼神呆滯地望著牠住過的家，彷彿在想念以前的主人。阿正拉高嗓子喊了喊：「小黃—回家了。」小黃似乎也了解該跟著阿正回去新的家，牠跛著三隻腳，慢慢地走到阿正的面前，無精打彩地搖搖尾巴。阿正抓抓小黃的下巴開口問：「你整天都跑那裏去了？」小黃抬著頭無奈的表情望著阿正還是只搖搖尾巴。

阿正摸一摸小黃的頭，帶者懷疑的口氣說：「牠可能跑回家再回到這裏嗎？」

小鈺一臉茫然聳聳肩地表示：「不太可能。」

「我想也不可能，但牠都跑那裏去呢？」阿正也茫然費解。

「狗都到處跑，不可能只待在這裏，牠可能到處玩，到處找同伴吧！」

「可能吧！」阿正一面說一面和小鈺走向回家的路上，兩人還不時地回頭望一望緊跟在後的小黃。

自從小黃住進阿正家以後，每天都跟著阿正一起上學，阿正與小鈺也習慣上學有小黃相伴，下坡時他們兩跑步時，小黃雖只有三隻腳，但速度也不慢都能跟上，家裡有吃不完的骨頭也都會留給小黃，小孩們也時常喜歡逗小黃玩，以前小黃陪伴老婆婆時不曾聽牠叫過，現在玩得高興時也會「汪！汪！」地叫個不停，牠看起來比以前更健康更快樂，現在可說真正成為阿正家的一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