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幫什麼忙？」

「必須找到主人，否則可能引發時空渦流，導致部分時空座標系非正常崩塌。」

「那簡單，給我你主人的姓名、地址，快遞是很好用的。」

「最後確認主人之位置，空間座標距此處至少廿萬光年，精確位置尚待探測，時間座標AT 900年，換算前瓦普曆為公元7032年。」

「嗯，要把快遞送到廿萬光年外、五千年後似乎不可能。等、等等…」福瑞德的話彷彿閃電般擊中林明偉大腦，那一瞬間，他想到了某種可能性：「你是說你來自五千年後？」

「依照外部計時器與系統時鐘對照，以地球紀年為準，正確數據應為5031年1月又15天3小時21分，分以下不計。」

「我、我的意思是，時間旅行真的可行？」

「不存在其他因素能合理說明福瑞德何以出現在此一參考座標系，但搜索資料庫後，目前已知須遵循極為嚴格之條件。」

「那歷史可以改變嗎？」

「問題牽涉心理學、史學、社會學等學門，系統功能僅包含自然科學，無法回答。」

但這畢竟是個機會！想到如果可以回到過去，就能挽救所有親愛的人，林明偉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提供材料，你有辦法製造時間旅行設備嗎？這樣子我的問題解決了，你也可以回到你主人同一個時代。」

「系統僅具備教育與資料分析功能，除最後之安全保障手段外，不具備任何實作能力。」

「教育功能，嗯，那你可以教我做啊！」

如果福瑞德也有面孔，林明偉相信他將看到一張皺眉苦思的臉。

雖然只過了五秒，但對人工智慧體福瑞德而言，那也差不多等於永恆了：「根據資料庫及主人留下之紀錄，時間旅行必須打開費米維度，牽涉浦朗克尺度下之能量運用，為發展理論與實驗必備行星級加速器，但唯有越過知識奇點並進入瓦普時代之星際文明，方能聚集足夠建造行星級加速器所需之資源。」

「那，以目前地球的科技，要發展到那一步，需要多久？」

「資料庫缺乏歷史資料，且目前地球科技程度不明，無法準確推估。若以曆法換算，AT元年人類跨出銀河系；之前GE紀年共一千年，人類殖民銀河系；之前SE紀年共二千五百年，SE元年載人太空船首度飛出太陽系到達半人馬座阿爾發星，人類進入瓦普時代。由以上資料推估，尚需六百三十年人類才發展出成熟之瓦普科技，並開始具備發展時間旅行所需基礎科技之能力。」

六百年進入瓦普時代，但又過了四千多年福瑞德的主人方能成功進行時間旅行。五千年，真是令人窒息的時間跨度。這麼長的時間，人類都從古埃及進步到廿一世紀了！

但林明偉想著既然原本已經絕望，這時水面上漂來的任何一根稻草，他都必須緊緊抓住：「那你有辦法幫我活著看到時間旅行成功嗎？」

「AT 900年人類平均壽命三百五十年，但根據主人留下之紀錄，已發現某種特殊方法可讓單一符合條件之人類壽命延長至理論值五千年以上。但此種方法牽涉神祕學，資料庫缺乏資料。若以系統內健康管理模塊之功能推估，配合適當之外部條件，可幫助一般使用者健康存活三百年以上。」

這時林明偉並不知道，所謂「適當的外部條件」有多麼嚴苛與複雜！他只想到如果能健康存活三百年，他今年廿一歲，意思是要在兩百七十年內發展出時間旅行的方法！似乎不可能，但如果他能在這段時間內完全消化福瑞德提供的未來五千年科技，至少有一線機會。

「你知道時間旅行需要的所有理論和科技嗎？」

「核心理論與實作技術尚屬實驗階段，教育系統缺乏此一資料庫。系統可分析現有數據並提出合理說明，但無法保證教會使用者。除此之外系統具備至AT 900年為止人類所有自然科學方面之理論與實作教育體系。」

「好，我保證盡全力幫你找到主人，如果我死了還是無法找到你主人，我也會交代可靠的人繼續下去。這個保證交換你提供的理論與技術，如何？」

「教育本為系統存在之原由，福瑞德認可此一交換條件，契約成立。時間為地球格林威治標準時公元2001年7月5日0632。」

這時林明偉手上的福瑞德發出一陣綠色光芒，像是在確認契約。

※ ※ ※

從華盛頓開車前往巴爾地摩旁邊的米德堡，必須經由MD-32E帕塔森高速公路。進入米德堡市區前，會看到一處極特殊的出口閘道。

除了入口處紅色醒目的標示牌：「安全局雇員專用」之外，由全副武裝的四人小組構成的管制哨增加了此地的森然氣息；更別說管制哨旁邊從地下伸出的鋼鐵隔離柱，就像是獅子的爪牙，警告著所有非我族類遠離此處！

國家安全局曾經是美國政府最神秘的軍事單位，由於他們過度低調，一度有許多人認為，NSA的意思其實是「沒這個單位」（No Such Agency）。不過好景不常，隨著布魯斯威利的《終極密碼戰》和威爾史密斯的《全民公敵》上演，安全局在一般民眾的想法裡，成了藉由國家安全之名、行傷害民眾之事的負面機構。更有資訊業內反微軟人士指出，從視窗九五系統開始，所有微軟出品的作業系統都包含讓安全局侵入的後門；這種傳言對安全局的形象更是一大打擊。

安全局擁有全世界最龐大、平行處理最快速的超級電腦；無論是早年IBM提供的「收割者」，或者1991年思考機器公司出品的「霜博」，都是當時全世界最快速的計算機系統。有趣的地方在於，所有公開資訊以及民間研究單位列出的超級電腦評比，安全局的系統永遠不會列入其中！

從1997年開始，系統供應商再次換成IBM，這次啟用的機器名為「藍克里普」。

差不多同一時間IBM賣給泰格公司、集成一百萬計算單元的「藍基因」系統，成為這家民間公司在人類基因圖譜解密計畫上，得以和美國政府抗衡的最大後盾；而據說採用類似結構的「藍克里普」集成了五百萬計算單元，運算能力是「藍基因」的四倍半。

安全局是數學家的天堂，除了是全世界僱用最多數學家的單一機構外，寬鬆的研究環境讓數學家可以用超級電腦計算任何關於數論的狂想。

安全局更是美國軍人轉戰辦公桌後的最佳去處，雖然不必動刀動槍，但這裡確實是美國全球資訊戰的最前線。

對一般雇員而言，經費保密、只擴編不裁員的安全局，更是他們的終生保障。尤其是如果偶爾路上超速被警察攔下，只要亮出安全局證件，丟下一句：「執行公務中！」絕大多數警察只會聳聳肩，然後放行。

然而並非所有安全局職員都滿意他們的工作，至少賴瑞弗林特不是。

他的曾祖父老賴瑞弗林特據說曾參與南北戰爭時期的蓋提斯堡戰役，並且獲得勳章，從小家裡的長輩總是告訴他，這是個光榮的名字。不過自從俄亥俄州、另一位同名同姓的賴瑞弗林特創辦色情雜誌「好色客」，並且一路打官司打到最高法院後，這名字再也不是光榮。

自小賴瑞弗林特就夢想成為像007的情報員，他總是想像著自己在蒙地卡羅的高級賭場內，瀟灑地對酒保說：「三份戈登琴酒，一份伏特加，半份金娜麗露，搖晃，別攪拌。」

所以從麻省理工取得應用數學與資訊工程雙學士、並獲得耶魯法學碩士後，他立即應徵中情局與聯邦調查局的職位。

可惜兩個單位都拒絕了他！

聯邦調查局人力資源處拒絕的原因非常可笑：「如果讓您成為調查員，未來極可能出現賴瑞弗林特調查賴瑞弗林特的狀況，而這將使調查局成為新聞笑柄。」

「媽的，名字、又是該死的名字問題！」他永遠記得是怎樣把調查局來函憤怒地撕成碎片。

幸好安全局看上他數學與程式設計上的才能，法學背景更使他異常適合第三處、也就是國內情報處的高級分析師工作。

然而他真正想去的是第一處，可以藉由公務之名旅行全世界，扮演真正的情報員；當然，第二處也不錯，能偷聽各國達官顯貴和秘密情人之間的肉麻電話，拆穿光鮮外表下的男盜女娼；就算去第四處和那些數學瘋子混也比第三處好。

「媽的，老子讀這麼多書，不是為了每天分析這些該死的強姦犯、戀童癖的性幻想！」上班的時候，這種念頭總是不時浮現在他腦海。

這時弗林特正在他位於米德堡布拉格廣場的公寓內，與妻子相擁而眠，國慶假日的狂歡，讓一家大小都累壞了。

半夜三點，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直到響了第五聲，弗林特才不情願地拿起話筒。

「接電話！」糟，是頂頭上司的聲音。

「我不是正在接電話？」

「接電話，快去！」

弗林特這才猛然想起上司的意思：「喔，是，馬上去！」

安全局每位高級分析師以上職位的僱員，家中都配有STU-III安全電話；但這是弗林特進入安全局五年來第一次在家中使用這個設備，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賴瑞進入書房，依照安全作業程序將房門上鎖，拉上兩層窗簾，關閉所有燈光，按下安全電話上的按鈕，等綠燈亮起後，才把話筒拿起來：「線路已安全。」

「弗林特高級分析師，你居然等電話鈴聲響了超過兩聲才接聽，違反標準作業程序。我會把這點列入考績。」

靠，有個嚴肅的軍職上司就是這樣：「是的，長官，我會牢記教訓！」

「死老百姓，別跟我嘻皮笑臉。聽好，大老闆要我們派人去內華達查一件事。調查前期需要技術知識，之後可能會牽扯到法律事務，總之，很複雜，整個第三處大概你最合適。」

「大老闆？哪位大老闆？海頓中將不是去北約安全會議了嗎？」

「最大的大老闆，白宮那位。聽好，十分鐘後有人會去接你，務必穿戴整齊。出發前大老闆可能有話交待。」

弗林特拿出他最好的西裝火速穿戴整齊，結束通話後十分鐘整，敲門聲響起。

「這些該死的軍人還真他媽的一絲不苟！」一面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一面鑽進廂型車裡。

提普登軍用機場跑道上，一架C-130運輸機正蓄勢待發，等弗林特與另外三人登機後立刻起飛。

直到軍事聯絡官表示要開始簡報時，弗林特仍然不敢相信他剛剛都見到了誰。

國防部長拉斯菲爾德、參謀首長聯席會議主席雪爾登上將、中情局長喬治譚寧、剛上任的調查局長湯瑪斯皮凱、安全局副局長威廉布列克，全美國軍、情、警、特四大系統的大老闆都來了。

「看來這件案子頗有搞頭啊！」隱藏在弗林特內心深處的情報員之火，終於要爆了！

拉斯菲爾德簡略地說明了已知的狀況，並表示詳細情報會由聯席會議J2（情報處）派出的軍事聯絡官在機上簡報，最後指派安全局高級分析師賴瑞弗林特擔任任務小組組長，負責領導其他單位派出的人員。

「布希沒來，大概是因為以他的智商可能還搞不清楚狀況吧？」登機前弗林特惡意地想著。是的，他是民主黨員，支持高爾。

等運輸機進入四萬兩千呎高空，平穩下來後，弗林特二十年來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實在沒什麼不好。

先是軍事情報官自我介紹：「J2情報軍官弗斯特甘上尉。先說好，你們誰在我面前提到那個只會慢跑的智障，我不介意打得他滿地找牙！」

然後是調查局幹員：「法斯曼穆德。」

弗林特差點把礦泉水吐得他一身：「你搭檔史考莉怎沒來？」

「嗯，你知道的，局裡認為讓加拿大人擔任調查員不太妥當，就把她趕回去了。」

中情局特工正要說話，弗林特擺擺手：「別說，讓我猜猜，你該不會名叫傑克雷恩吧？」

特工露出奇怪的表情：「我很想說你猜錯了，可惜我不能。傑克雷恩，中情局分析師。」

弗林特好奇問道：「真有紅色十月那檔事？」

雷恩詭異地微笑：「那件事只有三個人知道，一位已經死了，我算一位，還有一位的名字我不能說。」

甘上尉適時插話：「到了當地還有一位拉斯維加斯警方鑑識人員協助。」

「等等，那位該不會叫做吉爾葛瑞森吧？」

甘上尉翻了翻資料：「姓葛瑞森沒錯，但不叫吉爾，叫做吉立恩。」

「靠，吉爾不就是吉立恩的小名？」

這什麼亂七八糟小組啊？根本就是影視巨星大集合。能找到這群人，想來上面那些大老闆根本就閒得慌。想著奇怪的念頭，弗林特逐漸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