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腹冷掃一眼古雲，見他同為妖怪，卻與自己相同，身上幾乎難聞見妖氣，一時有趣，便坦誠相告：「我主子教的。」

「主子？是道士嗎？」看著身邊的道觀圍牆，沒事的妖怪不會出現在道觀附近，因此推斷，這隻馬腹八成是觀內道士所飼養。想到這裡，不禁氣結，為何其他道士能養馬腹，當時自己和乙空玩耍卻會連累乙空？

「不是道士，他是仙人。」說起主子，不由得悲從中來。

馬腹緩緩說起過去，自己是從小讓主子養大的，彼此間有著難以言喻的父子之情。相處了三百多年，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那日出遊恰逢主子遭遇天劫，混身無預警的似火焚燒，炙熱的連骨頭都快化了，就地看去，只有一間破廟能休息。沒得挑剔，只好將就。主子在地上翻滾，借由地面的冰涼降低體內高溫，並命令馬腹在旁守護，這才安心的提氣運功，護持內元。

一切只要待兩個時辰過後，就能平安無事，誰料，一群毛頭道士卻忽然闖入……主子一驚，氣血紊亂，內元慘遭天火灼燒，身子一僵，遺言也未留下就死了。當場，馬腹悲不可遏，殺了一人抵命，仍難以平息滿腔怨恨，隨後便立誓要在主子七天的回魂夜，殺死另兩名道士償命。

埋了主子，馬腹未離去，靜躲於破廟內。果不出其然，隔日另兩名道士真的出現為道友收屍。馬腹就這麼一路，跟蹤回道觀。只是七日回魂夜未到，才沒急躁的動手。

古雲聽完馬腹的故事，微微皺眉。「你要進道觀殺人？」這可不是件容易的差事，還是三思而後行穩當一些。雖然不認為殺人是報仇的好方法，可是將心比心，若今天死的是乙空或金凌等人，自己也會循相同的法子報復。加上，那兩名道士確實算兇手，不殺人，人卻因他們而死，殺了他們償命並不算濫殺無辜。

「我要殺了他們。」繃緊的額頭冒出青筋。

「祝你好運。」這是古雲送他的最後一句話，旋之邁開腳步離開。還要去接乙空，不能擔誤太久時候。一早發現乙空不在，便猜測他又跑到道觀附近偷看。

此後一別，再見面……竟是要為馬腹挖墳……古雲感慨良多。

一拋塵土，坑已挖好。古雲將馬腹推入坑中，再細心為他將土覆上。事情忙完，未多停留轉身回谷，心頭浮現奇怪的想法，將來，若有將來，是乙空替自己覆上墳土，還是自己要替乙空立碑？

谷內是一派的和平寧靜，沒有紛擾。乙空等人早已入睡，無人發現古雲的寂寞與惆悵。

次日一早，古雲裝的若無其事與金凌出外巡視山林。當時沒把遇見馬腹的事告訴任何人，畢竟他是為了殺人而來，現在馬腹死了，自然也不會跟任何人提起。兩人靜靜的走在山路上，古雲不想說話，心口悶悶的。金凌識趣的不打擾，默默陪伴。

一路的沉默，直到路過兩名閒聊的樵夫身邊才打破。驚人的消息，由兩名樵夫口中得知。金凌滿不敢置信，古雲的訝異不亞於金凌，這才赫然發現，原來馬腹殺的不只兩個道士，而是滅了道觀，餘下的道士，僅八人，長老、千江、乙空的師伯與五個道士，剎那間思緒矛盾不已。

約離樵夫百步遙，古雲始開口：「金兒，咱去瞧瞧。」如果這事屬實，自己知情不報亦算同謀，良心壓力頗重。

兩人四目交會，金凌點頭，不去看看實在無法相信。

不敢妄信樵夫的胡言，兩人特地來到道觀外頭查看真假，未翻牆進入道觀，古雲已經心裡有底，對於妖怪，要辨別血腥非是難事，撲鼻而來的氣味說明了一切。金凌左右看去，道觀外頭空無一人，這等不尋常的事，同樣令他明白，樵夫所言不虛。

「金兒，還要進去看嗎？」古雲詢問，其實進去只是再次証明罷了，已然無此必要。

金凌緩緩搖頭，「不了。」

吁了口氣，兩人打道回府，沿路商量，該怎麼跟乙空說這惡耗。

道觀內的千江還沒清醒，倒在床上高熱不退，因傷口感染所致。乙空的師伯自責難當，有妖怪混入道觀居然無人知曉。長老同樣臥床，打擊過大，一病不起。

「長老，你撐著點。」大伙圍在床邊，替長老打氣。但看情形，是熬不過半個月了。

長老喘著氣，還未開口已經呼吸困難，半翻白眼，無力的交待：「千非……道觀百多年歷史……歷史……沒想到，會毀在我手上……我是是……是罪人。」握著乙空師伯的手，淚流滿面，讓人看了不忍。

「長老，您……」不曉得該如何安慰，這場大劫難，同樣讓千非錐心刺骨。

「千非……別說了，聽我的……把……把其他弟子散了吧，無凌道觀……就讓我……向祖師爺交待。」眼一閉，撒手歸西。

「長老！」再怎麼鐵石心腸的人，此刻也無法逞強，千非與其他弟子跪在床邊，低頭飲泣。一波接著一波而來的惡耗，像是詛咒般緊纏無凌道觀內的弟子。

吞下悲慟，千非留下一人照顧昏迷中的千江，其他人則隨著他將罹難的弟子埋葬於後山。

每埋一人，便灑淚一次。忙的不知飢渴，不知時光流轉，到了夕陽落下，才恍然回神，眾人連三餐也未吃，只進了些水。再反觀屍首，也僅掩埋了半數，還有半數未處理，數量實在太多，人手又太少。

「快來人啊！」一聲尖吼，迴盪在無生氣的道觀中……

後院的眾人聞訊，急急狂奔向聲音來源，千江的房間。

映入眼簾的景象，宣告另場災難的開端。是隻夫諸，狀似有著四隻角的白鹿，雪白的身子，像是覆蓋著層層寒凍的白霜，一雙眼眸似千年冰石雕刻而成，沒半點感情，卻擁有絕世的美。意圖不明的出現房間中央，床邊負責照顧千江的小道士雙腳抖個不停，面臨重重的災劫過後，對於妖怪不免有著深層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