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夢旅金庸 】-- 作者:二袋弟子
續第一部_第三十四章 潛龍勿用
汪劍通放下茶杯,說著:「不收你進丐幫,主要是為了不讓太多人認識你。再說你一身嬌貴之氣,與我們一幫叫化子大有不同,收你入丐幫,恐怕要與大夥兒格格不入了。」

「我一身嬌貴之氣?」自小家境清寒的我,順心的日子也沒過多少天,所以行事作風都算比較保守內斂。再加上見過不少富裕子弟做過些無恥荒唐之事,更是不敢有絲毫越矩的行為。現在汪劍通說我一身嬌貴倒讓我有些不服氣,我寧願讓人嫌我窮,至少那是事實。

「是啊,或許你出身並非達官顯貴,但是談吐舉止還是與一般武人有著很大的不同。」他偏頭微思,再說道:「就像孩子一般!」原來他是說我是像小孩一般的嬌氣,這我還比較釋懷,因為這也是事實。

「只傳你降龍十八掌,也與你的身份有關。如同剛才所說,你並非丐幫弟子,然殺狗陣卻是記有功績弟子,方得由五袋弟子親傳,所以並不打算傳授與你。那麼另一套就更不能傳了,丐幫打狗棒法只限幫主能使,且只准口傳不得撰文記載。如今我既非今任幫主,你也不是下任幫主,所以你是學不得了。」

我好奇問道:「咦?那麼降龍十八掌就沒類似的規定嗎?會不會我也不能學。」

「怎麼沒有!降龍者,神將也。唯有心存正氣、行為正義者方得習之。你能辨是非,正是心存正氣。然心存正氣卻也不一定行為正義!」

「那麼,您怎麼知道我是不是行為正義呢?」師父叫的不習慣,叫前輩又不得體,我乾脆用「您」來代替,可省得好多事。

汪劍通直視著我的眼睛,像是要把我給看穿似,害我有點莫名的心虛。良久,他才說道:「我不知道你過去的人品,也不知道你以後的作為。」

「可是您剛才所說,要心存正氣行為正直的人才可以學習啊。」

「正是!可我也說這世道早已黑白不分,武術真諦已經模糊不清。現在是正派之士難保將來不是大奸大惡之徒、現在的大惡人或許從前是個大豪杰,誰也說不出個準啊!」

「那麼,我到底該怎麼做?該做些什麼?才算是行為正義呢?」汪劍通大笑幾聲,說道:「我也不知道你將來會遇見多少事情、會遇見什麼人,聽見哪些話。但凡事只要以蒼生為念,事為天下蒼生而行,也就是了。」

汪劍通又說道:「當今世上,另外會降龍掌的三人,個個都是除強扶弱、行俠仗義之輩!你大師兄洪七餘半生之力,親手殺了無數惡匪貪吏,使許多百姓得以安康,此乃真英雄也。至於你二師兄喬峰帶領丐幫,率眾前去外擋蒙古西夏強兵,內破盜寨賊窟,又從來也不居功要賞,此乃真俠士也。而另一個郭靖,他是你大師兄的弟子,算來是你師姪。此人自幼便在蒙古大汗帳下過日,且多年隨蒙古兵遠征,屢建功績。直到蒙古將大軍揮向南宋,身懷大宋血脈的郭靖才反出蒙古,助岳元帥力守襄陽。若沒有他,這南宋子民恐怕早已受戰火所熬苦,此人乃真神將也。」

「這位郭靖我聽說過,可真了不起啊!」我又問:「那麼,我也得跟他們一個樣才行嗎?」汪劍通拂了拂長鬚,說道:「不成!你要是名滿天下,有些事兒就不好辦了。」他再說道:「別再說這些了,去準備吧!」

汪劍通讓我去換一件寬鬆的短衣,才要準備教我這掌法。換好衣服回到內院,只見他閉目沈思,過了許久才睜開眼睛說道:「你大師兄洪七掌力渾重、力度霸道,是因為他第一掌學的是一招神龍擺尾。」我點點頭,卻聽不出所以然。汪劍通自顧自的又說:「喬峰掌力,乃是鋒利無比、迅捷難當。是因為他學的第一掌,叫作戰龍在野,才會有這樣分別。」

「又聽洪七說過,郭靖第一掌學的是亢龍有悔。是以郭靖掌力綿長無邊,掏之不盡。」我接著問:「所以您的意思是,要我在這十八式掌法裡,挑一招來練開頭?」

「是該苦惱你該學的第一掌,不過卻不是讓你來挑。這飛龍在天一式,重在以高制低、以上壓下。發掌者須有熟練輕功,才能真正使出這式掌法的奧妙之處。你輕功已有小成,照道理講你練習起來要有利的多。但是你外家功怕還略嫌不足以駕馭這一式的精妙,因此我又想了另一式來讓你入門。」他雙手負背,踱著步說道:「時乘六龍,輕為主,勁為輔。以快掌攻人身六大要穴,因此眼力要好過掌力。以快逼慢,伺機待發。」

「一招要輕功好,一招要眼識好。還有嗎?或許還有更適合的。」我總覺得這兩招似乎不是以力為主,有點不太威風。

「其餘十六掌,雖各有各的不凡之處。但若要你選其他的來練,唯恐進境不比方才所提的兩掌。也因此,為師才有此考量。」這麼聽來他似乎很堅持只先教這兩掌,然而這十八掌既然聞名天下,應該也沒有呼弄人的三流招式。只是這兩招似乎是以巧勁兒上手,與我個性較有不合。當我正在想著這些無聊事時,汪劍通亦說了:「如果讓你練了時乘六龍,就枉了你所學的輕功,左右呢,你就是外功根基比別人差。我看你就先練練飛龍在天,吃些苦頭也是必然,反正多下些功夫也就是了。」

片刻,我們面對面站好定位。汪劍通則說道:「以下就是此掌式的騰空心法,你需記牢,且不能有違,明白嗎?!」待我點頭道是,他才續說:「氣由大椎起,裕盈督脈。提進足少陽,止於外關…」我聽了前頭,發現這騰空心法與雲蝠功有許多相似之處,便兀自改運起雲蝠功心法,想讓他驚豔一番。

「慢!我剛剛說的,你已經忘了嗎?」汪劍通口氣顯的不耐煩。

「沒!沒啊,我沒忘。我督脈已經運好了氣…」

汪劍通怒道:「前一句!」

我戰戰兢兢的說道:「這不就才第一句嗎?」只見汪劍通一改以往的和善,說道:「剛才我說掌式心法,必須牢記不可有違,你竟然就這麼隨隨便便的給忘了。你要是不想學,現在就走吧!就當老夫年邁眼光不精,看走眼便是。」倘若降龍十八掌真的天下聞名威震八方,而他又沒有騙我的話,那我怎麼可能不想學。見他發起老脾氣,趕緊假裝下跪賠不是,勸說許久他才肯再繼續教。

「這十八式心法字字珠璣,不由的你遺漏半句,你要是沒有好好認真記下,日後吃虧的一定是你自己,明白嗎?」見他生氣我也不敢搞鬼,只好仔仔細細的跟著口訣運功。不一會兒,汪劍通說道:「試試吧!」。我雙手一攤,挺腰彈膝輕輕一翻,跳了約四公尺高。汪劍通見我落地後說道:「起身不俐落,再來!」依言再做,他卻依然不滿意。連試了數次,他又說道:「你將口訣給我大聲的唸誦十次,再去翻。若還是改不過來,就唸誦二十次、三十次!要是跳得我不滿意,你也就不用吃飯了!」他又突然的發脾氣,倒是有點嚇到我了。所以我不敢輕慢,一邊唸一邊跳,一邊跳一邊改,也終於漸漸的達到汪劍通的要求,只是時間也到了中午。

用過飯後,汪劍通開始教我掌法。由於以往總是使拳,因此對於掌法也是有適應上的問題。不過由於我態度要比早上來的積極,因此他也教的很有耐性。大約兩個小時後,他見我基本動作都能上手,就要開始示範這招飛龍在天。

「你既然已經學會了身法跟掌勁兒,那麼這一式掌也就會了一大半了。接著先看著我練,用點心就成了!」他掌心微微向上,輕輕吸一口真氣。隨即腰桿一挺,衝上了近五公尺高,接著以腹為軸腳一蹬、肩一壓,人就這麼頭下腳上懸在空中。雙掌攤開曲肘置於肩前,隨著身體下落之勢送出一猛勁。一股勁風隨著雙掌落下,就在他身體落下到兩公尺左右時,勁風裡夾雜的內勁竟然將我身子給震開幾步。

「你有看清楚了嗎?」我心虛的點點頭,感覺沒什麼自信。而汪劍通似乎也感覺的到,於是說道:「做做看吧!」

於是我依樣畫葫蘆,一樣的起手勢、一樣的騰空身法、一樣的步驟去發掌。但是經脈裡得內勁卻發揮不到兩成出來,為此我顯得有點錯愕與沮喪。

「坐下!」汪劍通喝道:「把剛才所練的基本功想一次,再想想你剛剛使得是什麼三流掌法!」。順著他的命令我稍做沈澱,好好的想它一想。約五分鐘後才站起說道:「師父!我再練一次。」見他點頭答應,我才又騰空翻身出掌。經過一次思考果然效果好的多,但還是沒有剛剛汪劍通那樣的爆發力。我心虛的看著他,詢問他意見,而他只說道:「氣運行的對了,不過發勁卻太急促了,再來!」、「先一步步做扎實,不用太急!」、「你越練越急了,先靜一靜!」、「這就對了!就快成了!哈哈哈!」、「再來點兒勁兒!」、「你瞧瞧這掌威猛的!!」

我的認真似乎激發了汪劍通的耐心,在他一次次不厭其煩的叮嚀與修正。掌力終於有了很大的改善,他看的越是滿意我練的也就越是興奮。

汪劍通大笑道:「好!聰兒!你稍事休息,等等帶你練更上層樓的掌法。」聽他這麼說,好不容易練完一段落的我,竟然感覺到疲累了。汪劍通說道:「傻小子,嫌累了?你現在練的可是武林神功啊!咱們一鼓作氣,早把他練完,你先坐下練練氣,我稍後便來。」

在我打坐運氣的幾分鐘後,汪劍通拿了些白布過來說道:「聰兒,這些玩意兒能助你將飛龍在天練的更好些,嘿嘿嘿。」自從拜師之後他就叫我聰兒,這讓我感到非常彆扭,畢竟我都快要三十歲了,還叫個兒字實在不搭。他先取出八張寫著數字的布片在我周圍擺了個方形,而每個布片距離我都大約是五個大步。

他要我順著數字發掌從一打到八,而在幾輪之後,他要我騰空之後聽他指示在打向他說的號碼。再打幾回,他又擺了九到二十一號的布片在外圍,距離內圈的布片也約五個大步。他說道:「你在打個幾回試試,就快練完了。」我無奈的看著周圍的二十多片布,輕輕嘆口氣後,咬緊牙再跳起身來。

就這麼練到黃昏時,他又擺了二十四片布在更外圍的地方,距離第二圈約十步、這距離我已經有二十步之遙了。將要耗盡的體力加上更遠的目標,而汪劍通的指令也是忽遠忽近的玩弄我。而這使得我氣喘如牛步伐搖晃,彈跳的高度也漸漸降低。

汪劍通說道:「你練得很認真,會累是正常,先運幾口氣吧,等等練最後一次。」我緩幾口氣後靜下心,準備要發招。汪劍通走到我面前的布片上說道:「現在把我當成你的的敵人,趕緊發掌全力打過來。」他剛剛說這是今天所練的最後一掌,要我攻向他,是為了要看看我是不是會馬虎過去。於是我不敢輕慢,吸口真氣騰空翻身準備出掌,但沒想到他忽然退到最外圍喊道:「我都要跑啦!還不打過來!把我當成大惡人便是啦!」大惡人!我腦海裡只出現佛山的鳳天南。我胸中真氣已凝,不得不發。我盯緊汪劍通身子,大喝一聲全力出掌,就想像是對著鳳天南出手。

令人意外的是這一掌一推出之後,原本凝在胸中的真氣竟然經由雙臂衝了出去,或者該說是被擠出去來的恰當。發出的氣勁捲起前方布片與沙塵,一同攻向汪劍通去。只見汪劍通先是一驚喊道:「有這勁道!」隨即向右打個旋子閃開,氣勁便打中他身後的竹叢。所有竹身先是讓掌勁所包圍住,接著就承不住壓力爆成碎片後散落一地

「哈哈哈…好小子,出手這麼狠,把我當成了誰呀?」走向飯堂的路上,我大概的描述了我在佛山的經歷,當然也包含了鳳天南、胡斐、李文秀。

汪劍通聽了後一臉得意,說道:「我果然沒挑錯人,在江湖之中,能夠在強權之前堅持正義的,是少之又少。你回想劉正風金盆洗手那一日,肯伸出援手的是哪些人。但又有多少人是以名門正派自居呢?」他拍拍我的肩膀再說道:「真正的大俠,為的不是自己。這一套降龍十八掌,是為了天下蒼生所創,因此你也不是為了自己而學,懂嗎?」

在我學習九陽神功之後,從來沒有感覺過疲累。但今天卻幾乎是累倒了,飯後隨便盥洗一下便匆匆入睡。

隔日清晨,汪劍通開始教我「時乘六龍」 。一個人學習的態度,決定了他的效率,我的認真也激發了汪劍通的熱誠。午後,我開始學第三招 「密雲不雨」 。八天後,就學完最後一掌「亢龍有悔」。

「聰兒,這十八掌你學全了招式,然而更深一層的精隨你得自己多練多體會,千萬都懶不得啊!」汪劍通嚴正說道。

「是!我知道。」

「明日一早,為師要去少林見個人,就再也不能督促你了。」

「少林!遠不遠啊?我可以跟著您去啊!」

「哈哈哈,有些原因,我就是不能讓你去。」

「那麼,日後我該在什麼地方找您呢?」

汪劍通沈思一會兒說道:「聰兒,在江湖上,很多事情你必須自己作主,不能再老是等著別人發落。我知道很多事情你會不知到怎麼去做抉擇,你只要心存善念,所為蒼生,也就不用怕走偏了。」即便他這麼說,我還是不懂以蒼生為念跟不做錯事情之間到底有多大關連。因為有時候,錯誤是一連串的決定所累積起來的。

隔日早晨,他就已經不知去向了。問了小沙彌,才知道他是連夜搭馬車離開,連與我道別也沒有;早餐過後,我也收拾起行囊準備去找胡斐他們。智光大師轉交了汪劍通留給我的些許銀兩,以及一些大餅清水後,沒多久就離開。

我一邊問路一邊走向衡山城,沿途雖然都是步行。但是由於山路蜿蜒,這時用輕功上山要比騎馬還要快些。

就這樣慢慢的走了三日後的晚上,在我在我運功練氣時,聽到了些稀稀囌囌的腳步聲,以及一些談話。

「野僧!蠻僧!究竟帶我去哪!?」一個年輕男子喝道。

另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接說:「都說了幾十遍了還問!今晚罰你沒飯吃!」

「沒飯吃!這怎麼成,走了一天明天還得走。要是今天不吃明天不吃,你不怕我挨不到姑蘇嗎?」這腳步聲聽起來,像是一個拖著一個。而由對話聽起,像是老的拖著少的。

「要吃飯也行,喝酒也成。你要是乖乖將劍譜給默出來,憑老衲的本事,你要什麼不可得啊?」這時那位青年卻只是嘿嘿傻笑不答話。

只聽見那老和尚又說:「段公子,兩日後便到了蘇杭。就算你不默出來,那結果也是一樣。」

「哈哈!」

「你笑什麼?」

「唉呀!我笑這中原果真是地大物博,學問多如天上繁星,可惜我段譽所學卻不到這九牛裡的一毛,滄海裡的一瓢阿」

老和尚問道:「素聞大理段氏以武立國,然詩書五藝也是翹楚。身為大理世子,為何又如此說話,這不是過謙了嗎?」

「唉…算了!您貴為土蕃國師,不愛聽我這些。」

「哈哈哈!男子漢大丈夫,連說句話都不敢,別人如何敬重的起。」

段譽接道:「好!要講也沒什麼,正好可以請國師指教指教!」

這位國師說道:「段公子不用這麼客氣,但說無礙。」

「這書上說呢,釋尊佛祖廣傳佛學撰寫佛經,要世人參學佛道而以成佛,是也不是?」

「不錯,行佛道而成佛,正是釋尊言眾生成佛的不二法門。」

「是啊!當年達摩祖師遠渡中原建寺,發揚佛學,因此今日中原百姓才得以信佛行佛,是也不是?」

「段公子請繼續說下去。」

「但是中原除了大大小小佛教道教,還有許多奇門異教;供奉的,也都不是一般常見的神佛?」

「佛緣未至,難安其心。世人為求依靠,自然會去聽信口耳相傳之說。」

段譽喜道:「有理!有理!」他挪了挪身子再說道:「在我們大理啊,就有許多樵夫膜拜月亮。你知道嗎?」

老和尚說道:「老僧未曾所聞,不知段公子知其詳否?」

「我說出來,還請國師您別笑話。傳聞說,大理的樵夫們是拜月亮裡頭的吳剛。他們希望跟吳剛一樣,能砍柴砍到月亮裡頭。但是卻沒人能說明白去月亮裡頭要做什麼,就這麼蒙著頭瞎拜,你說這好笑不好笑啊?」

那和尚聽了大笑幾聲,說道:「段公子,你莫不是編話瞎說,存心逗著老僧吧?」

段譽道:「怎麼會呢,許多事情聽來可笑,但總有些道理。但有些是說來似乎天經地義名正言順,卻也只是自欺欺人。」

段譽拉開嗓門再說:「就好像我們大理的樵夫,每回月圓時總是大費周章的參拜行禮,但大多世人總是這看成無稽荒誕之事。」

老和尚一邊聽一邊露出微笑,只把段譽說的當成閒話,不去在意。而此時段譽說道:「同樣道理啊,國師您要把我燒了去祭祀你已故亡友。看在別人眼裡,也是自欺欺人,無理可笑至極之事啊。這事兒要是傳出去,恐怕將來後人對國師的恥笑是源源不絕,這千古流傳…」

段譽的聲音忽然之間就像被關掉一樣,而我猜他是被點了穴。這時只聽見那老和尚說道:「我鳩摩智一向言出必行,你說這麼多也是無用。你只要能默出六脈神劍的劍譜,我就會放你走,好好考慮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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