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醒啦！你想先吃東西還是先喝酒？」我努力的清醒過來，認出魯有腳這帶有痰的噁心聲音。

我忍得胸腹疼痛，坐起來望了四周，看見魯有腳坐在我左邊、汪劍通老先生坐我前方。我這

時確定自己在昏迷後已經讓人救了ㄧ命，問道：「三位前輩將嵩山派那一夥人打退了嗎？」

「不用那麼麻煩，老先生一出面，他們還能不照做嗎？」汪劍通笑了笑，並不接話。我再問道：「請問這裡是哪兒？」

汪劍通則答道：「這兒是天台山腳，我們正要去見一個朋友。你呢，就跟著去吧，也正好有機會養好傷。」

我沈默一會兒，又問：「那我昏迷多久了？」

「也快一天囉！小子你性子也挺特別，挨了打還有心情睡，嘿嘿嘿…」魯有腳這一逗我也笑得開懷，但隨即驚覺道：「糟了！我二弟與三妹還在衡山呢！」

「耶，這麼巧，你的弟弟妹妹也在衡山阿？」

「我們是一道去衡山參加昨天劉府的大宴，不是正巧。」

汪劍通笑了道：「是前天了，你睡了也有半日多的時間。」

「過一天了？！」我有點不敢相信，卻也有些擔心。「那我弟妹倆不也等了一天。」我想了想，便說道：「那…」

才剛開口，魯有腳就搶道：「不行！不行！我家老先生有急事要到天台山去，現只不到半日車程。要是現在回頭在去衡山，可得在要一日半的時程。不行！不行！事有緩急啊！」

「是是，那麼…」

「不行！你傷勢重雖不致死，但要連趕兩天到衡山難保會惡化。要是給你騎馬嘛……一來沒馬給你騎，二來你身子承不住這一路顛簸，結果也只是更加惡化。總之你要想想，現在到衡山去，小命恐怕難保矣。」

我自恃身懷內功，不會如此不堪。怎知才稍微做起了身，手臂、胸口、腹部、都疼痛不已。想要運氣，卻也不太容易能提的順暢。

「少俠莫慌。」汪劍通柔聲說道：「內傷不是什麼疑難雜症，但調養時必須有耐心。你既然練有內力，痊癒自然要比他人容易的些。等咱們到了天台山，我再請智光大師助你療傷便是。」

我對於內傷這回事是第一次體驗，自然是手足無措，也只得照著話做。

也不知昏睡了幾小時，馬車在此地停下，魯有腳小心翼翼的將我攙下馬車進了一間山廟。

這廟鑿山而建，門庭簡素殘舊、內殿卻是寬大宏偉，且頗具古味。馬大元向知客僧說明來意並要求個石室好安頓傷患，再由兩位小沙彌攙我入了內室靜養。

躺了約兩個小時，才聽到一蒼老的聲音說道：「老衲姑且一試。」過沒多久，一個身穿紅色迦紗，身材清瘦的僧人來到我榻前。

「少施主醒了！胸口還悶氣嗎？」

「大師快別叫我什麼少施主，晚輩姓劉。」我做起身子說：「胸口倒是不悶，就是真氣運不足，散在四處」。他示意要我別出聲，按著我手腕把脈。由此看來，他應是智光大師了。

「呵呵，劉施主身懷難得純陽極剛之內力，這點兒內傷不成問題。你儘管放心，我來引導你治傷便是；相信不用幾日，便可痊癒。」智光先是封住我帶沖二脈，讓我養足任督二脈內的真氣。接著再讓這兩股較為強大的真氣，去充實手少陽三焦經、手少陰心經、手陽明胃經等軀幹要脈。然後再以強大真氣回灌帶脈沖脈，最後補於任督。如此不到三天便以治好內傷，內功也因此而更為深厚幾成，自從九陽功停在三本半的進度時，內功也不再增強。雖說平日也是會運個幾週天，但是那也實在是運個安慰而已。想來是行功方式出了問題，或許以後得找人指點指點，譬如這位智光大師。

晚餐時刻，我們與寺廟幾個老僧一同吃飯談笑。汪劍通問我：「劉公子，老夫有件事兒想問你一問，不知你介不介意？」

我放下碗筷吞下食物，說道：「汪老先生是要問我跟嵩山派的恩怨吧。」喝了一口茶，便將劉府與衡山城門那兩件事大略說了一些。

「那你覺得嵩山派怎麼樣？」

我想了一下，說道：「下賤！」眾人先是一愣，接著哈哈大笑，我猜大概是說道他們心坎兒裡了

「怎麼個下賤法？」汪老先生再問道。

「劉正風先生金盆洗手之事，嵩山派早就已經接到消息。但卻不立即回訊制止，故意等到當天賓客都到期時才出面干預。更可惡的是竟然隨隨便便殺人，而且殺的還是劉先生的妻子與孩子。哼！虧他們還自封名門正派，殺起婦孺跟匪類沒兩樣。看到武當莫七俠神奇的劍法就龜了回去，這就好像小鱉三」

「哈哈！什麼龜？」

「啊…就是說，他們龜縮了。」說的太順，把台北的地下文化也給講了出來。我繼續說：「瞧瞧他們到劉府的陣仗，擺明是來殺人的。而且啊，是仗著自個兒人多，誰敢多嘴就殺誰。但這種聚會，想都知道五嶽劍派會有不少人前來祝賀，他要搞事怎可能以為不會有人站出來說話。晚輩以為，他要殺的不只是劉老先生，甚至不是只殺衡山派，而是五嶽劍派以外的人。」

「啐！這番胡說八道！哪裡聽來的？？」魯有腳含著大口飯責道。

晚飯結束後，我照著智光大師教導的療傷運氣理絡運功個幾回，自覺真氣充沛，渾身輕飄飄，才滿意的睡去。隔日早晨清醒沒多久，小沙彌就送來些清粥小菜，並交代說：「公子，汪老幫主請您在用完飯後，到前院找他」。隨便幾口就將粥狼吞個乾淨，整理好衣服到寺廟門前找汪劍通。到了前門，等我的除了汪劍通以外，還有魯有腳、馬大元、智光大師。

「劉公子，身子可還有異樣？」汪劍通問道。

「我好多了，多謝前輩照顧。」

「我瞧你學過幾手，介不介意讓我來瞧瞧你的身手？」汪劍通忽然這樣問，讓我有些錯愕。

「先生見笑了，其實晚輩也就只會這套洪拳，有勞您指點。」我慢慢蹲好馬步，架好起手勢。汪劍通卻又說道：「慢！」他左手一擺，再說道：「讓馬副幫主跟你過招！」

「啊！跟馬副幫主打，這不妥吧，晚輩怎麼樣也不是對手，萬萬不可呀！」我一聽大急，連忙推託說道。

魯有腳大聲笑道：「誰說你是對手來的了，老先生只是想看看你的武功練到了什麼層次而已。放心吧，馬副幫主打人不痛的。」

「真的啊？！那我就放心了。」我忐忑的說道：「馬副幫主，請指教了。」我感覺有點被趕鴨子上架，五分鐘之前我才在吃早餐，現在卻要跟丐幫副幫主動手。

我腳踏虛步，拉開架式，慢慢思考要如何進攻。不料馬大元箭步一踏，右爪很快的朝我喉嚨探來。我左手劃個圓弧想要撥開，那爪子卻又像蛇一般晃過阻礙又咬了上來。我只好頭一仰，身子左翻一圈來狼狽的閃過這招。心想難得有高人要開金口指導，最好是能讓他看個徹底，於是運起輕功與他周旋。交手間，汪劍通不時與智光大師交頭接耳，也不知道他們是褒是貶。

「公子，你輕功極好，我們可指點不了。」確實，我再這麼繞下去肯定是沒完沒了，縱使我有機會勝他也沒什麼意思。於是停下腳步，再重新思考他那雙爪子的破解之道。才剛開始想，汪劍通說道：「馬副幫主，你也改用長拳吧！」

「是。」馬大元先向汪劍通一揖，再拉開架式說道：「太祖長拳，請公子留意。」

正所謂先下手為強，我一個箭步搶了先手，要讓他們瞧瞧我的勁道。馬大元左手擒住我右腕，身子向後一振，說道：「這內力果真不得了。」一個右拳朝眉間打來，說的上是快又狠。我左臂一揮隔開，用力奪回右臂再攻。馬大元也用他那被我撥開的右手，趁隙卡在我手肘內再左手一推，讓我右拳揮向自己，挨了一拳。

魯有腳罵道：「馬副幫主，你不老實！」

汪劍通小聲問道：「大師，你瞧他內力，是何門派？」

「原本我在助他療傷之時，還以為他是武當門下，又或者是少林峨眉的俗家弟子。依外家武功看來，是與少林有些相像，但他那陰森森的輕功既不像少林的翻騰術，也不像武當的踢雲縱；如果說是峨眉派，倒是有些道理可說。」

馬大元武功高出我許多，但他並不急著將我擊敗，而卻是像套招一般，讓我可以好好發揮套路。約過了二十分鐘左右，汪劍通才喊了停手，並且要我先回到石室休息，完全沒有給我什麼指點。而用餐時間，丐幫三位也沒再與我共桌。

兩天後早晨，小沙彌又來傳話，說道汪劍通要見我，便領著我到內院去。恰好我也想與他道別，反正傷勢早已痊癒，也該是時候去找胡斐與李文秀了。

內院建在山壁之中，與山內峽谷配合起來就像個天井一般，約二十公尺平方的小廣場裡，只有在角落一座用竹子搭的小涼亭，而汪劍通就坐在裡面。

「汪前輩，您找我有事？」

「這幾天老夫與智光大師有要事商討，不覺將你冷落在旁，真對不住啊。」

「不要緊的，我都這麼大了，我會照顧自己。」

汪劍通點點頭說道：「前幾天你與馬副幫主的比武，有沒有什麼想法？」他見我楞了一會兒才說道：「你最好的是輕功，出奇的好！在丐幫長老之中大概沒人可以跟你比。雖然略顯陰柔偏邪，卻也無妨，看出來你是下過苦工的。」我謙虛謝過，顯的很不好意思。

「內力陽剛，勁道頗強但不夠深厚，且運行起來極慢。」

我接問道：「運行極慢？！還請前輩多指點。」

「那日馬副幫主與你過招之時，起初認為你與一般保鏢趟子手無異，只使些花拳繡腿。但他刻意加駐於雙拳之中的內勁，全被你一一的逼了回來，這你可知曉？」。他這幾句我聽的模糊，輕輕搖頭表示不懂。

汪劍通笑著點點頭說道：「後來你一拳比一拳威猛迅速，氣勢甚為攝人，很是難得。」隨即正色說道：「我說內功運行的慢，就是說這個。你能不能在一交上手時就施展全力，將是你能不能成為一流高手的關鍵所在。」

我苦笑道：「原來如此，不知道這要怎麼改？難不難阿？」汪劍通哈哈大笑幾聲，說道：「我會教你，不用心急。因為你還有更大的缺點，這可是會害你小命的。」

我輕輕點點頭說道：「前輩說的是我用的拳術嗎？」

「嗯，少林洪拳雖然招式扎實，但那不過是練來打根基、強身健體的。如果要跟人搏命，那非得用些當的上頭面的才行。」

「前輩說的極是，只是武功這方面，也不是說想學就可以學的。」

汪劍通哈哈大笑幾聲，朝著內院入口微微點頭。只見馬大元捧著拖盤上面放個茶碗，魯有腳跟隨在側。

「老夫近來觀看武林趨勢，看見幾個不好的徵兆。」

「晚輩願聞其詳！」

「其一，青黃不接！不論是武當、少林、峨眉，亦或是五嶽劍派甚至是全真教裡頭，都沒有能夠穩住武林局勢的人物在。」他起了身說道：「算了算，也只有武當宋青書、華山令狐冲兩人還有些本是讓人期待。但是比起他們的尊長，恐怕還要些磨練。嵩山派有幾個弟子看起來有些好底子，但心術不正終難成將。如此循序下去，勢必有些絕學將會失傳！」

我搶道：「失傳！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吧！」

「不然！大宋君昏臣饞，重文輕武兵困馬乏。抵禦外族的重擔，朝廷早就都拋給了武林人士去擔待。如此情況之下，中原武林只能更加興盛，不可消弱。否則中原百姓將要面臨收拾不了的殘局，中原武林運勢實為直接牽動著蒼生氣運啊。」

「其二，乃各派之間、甚至是各派之內的內訌。記得數十年前，華山裡頭還因為主張內力功夫的派系與主張劍術的派系發生了內鬥。一夜之間華山高手有近八成讓自己的師兄弟給殺了，也因此華山而失去了五嶽盟主的位子。而五嶽劍派之中的內亂，你也看見了，然而門派之間的惡鬥，更有甚者。但真正的危機，卻是要比你我看見的還多的多。」

我問道：「江湖仇殺，不是很尋常的嗎？這哪有什麼辦法？」

「是啊，表面上看也確實是如此。但偏偏就是有人能看出這裡頭的柄兒，可以玩出花樣。」

「您是說，那些什麼日月神教、俠客島什麼的，都是有人故意引起的亂源？」

汪劍通搖頭笑道：「不是的，你說的那些亂源也沒什麼，厲害的是利用這些亂源的人。」我好奇著問：「誰能這麼做，他想做什麼？」

「這樣的人不會只有一兩個，我現再說的在明白你不會懂，你以後自然會瞭解的。」有些事情確實不好明說，因此我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些什麼，但我也不想多問了。

「其三嘛，是老夫最為憂心的事。就是是非黑白已經被權勢所混，黑道開始勾上官府，名門正派也開始劃地為界自顧營利。這習武之人的本分是什麼，恐怕沒幾個能做的好了。」

「那這可怎麼辦才好呢？」看他說的憂心忡忡，我也想問問他的看法。

「長年來老夫在丐幫之中、鄉野之間，或是各名門裡找尋；老夫要找尋一位能替我做些事兒，傳些話的人，只可惜這幾年一直沒能找到適合人選。」

「那麼，前輩希望找到什麼樣的人呢？」我這句話一說出，感覺頭皮微微一麻，感覺有事情要發生。

「你既然這麼問，老夫也就直言了。現在這樣的情況底下，你是最好的人選。希望公子看在老夫曾救你一命的份上，能幫我一幫。」老狐狸！引誘我問他這問題，又拿出曾救過我的事來壓，根本是硬要我答應他，可憑我這點本事，要去替他闖蕩江湖根本是找死。苦惱間假笑說道：「原來前輩是說笑來著，我武功低微、人脈不廣，江湖規矩也不懂，挑我替您辦事兒免不了要壞您佈局了。」

「我認為你見識不俗，這是很難得的。」他這句話說的堅毅肯定，根本不像開玩笑，頓時我張口發楞說不出話。

汪劍通再說道：「對老夫來說，你面孔陌生是很好的。將來要出入敵陣，可以省下不少麻煩。至於你的武功也確實是個麻煩，不過老夫有個法子可以解決，你不用太擔心。」

我凝視他雙眼發呆一陣，慢慢說道：「汪前輩，您不再仔細想想嗎？」

「以現在的情況，你是最好的人選，老夫希望你別再推辭了！」我心裡雖然不願，但是眼下心裡慌亂，並沒能想出什麼好理由再拒絕。再加上他也確實救過我一命，即便是他逼我，也不算過份。於是緩緩嘆口氣就說道：「晚輩盡力便是！」

汪劍通笑著喊聲好，說道：「那麼趁著現在還有時間，我趕緊教你一套掌法，日後就算有強人要與你為難，但只要看見這套掌法，也必禮讓你三分。」

「哇！這當真神奇！請問這套掌法有什麼名字？」

「降龍十八掌！這乃是本幫三大鎮幫神功。你能習得，算的上是大大的福氣。凡學得者，無不成為武林之翹楚。如當今世上，算你在內，也只有五人會使這套掌。」

「喔？！這兒也就你我二人了，不知還有哪三位？」

汪劍通還沒回答我，這時馬大元托著盤子將上頭的杯子遞給了我，我稱了謝，一口喝下。卻不料魯有腳大聲罵道：「直娘賊渾小子，端給蔘茶是要你下跪拜師好奉上，你竟然一口喝乾！到底是誰拜誰為師？！這哪兒來的死蕃公子！」

汪劍通笑著要魯有腳停口，說道：「無所謂了，天底下哪有重禮數的叫化子？」汪劍通雖這麼說，但馬大元似乎有點不以為意，說道：「茶不奉上，還是得拜師，拜了師好學武。跪下！叩頭！」他往我後膝一踹，令我雙膝跪地。後頸讓他押著，猛往地上敲槌。魯有腳還要我跟著他說些詞兒，他念一句我就得跟著念一句，我念一句前額就撞在地上一次。直到了第二十三句，同時汪劍通也聽了二十三句，他們兩人才停下手。魯有腳站直喊道：「丐幫第十六代前幫主…」

「慢！」汪劍通這時叫住，說道：「我這三弟子，不會入丐幫，你們二位也可以先離開，好前去江南杏子林」。馬魯二人雙手一揖稱是，便各自離去。汪劍通示意要我坐好，拿了個叫做蠍節粉的外傷藥給我敷傷口。

我邊敷邊問：「前輩…」汪劍通柔聲笑道：「還叫前輩？剛剛的頭不就白叩了。」這時才恍然大悟，要改口叫師父。可我這一生之中只稱人過老師，師父兩個字還說的有點彆扭。

「師父，你說這世上還有哪三個人會使這一套降龍十八掌？您剛剛又說了丐幫有三大鎮幫神功又是哪三個？為什麼您不讓我加入丐幫呢？」汪劍通只顧喝茶，並未馬上回答。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