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洞府外頭有動靜，古雲挑動眉毛，是玉竹的氣？搖搖扇子，合起。怎麼回來的是個討人厭的丫頭。古雲不動聲色，又展開扇子輕搖。

「嗯？只有一人回來？」乙空也感覺到洞外的氣。可去了兩人，才一個回來，不免心生疑惑。

「誰回來了？」百靈雖然開了仙竅，可功體已經全失，如凡人一般，感覺不到任何的靈氣。一聽見有人回來，著急的開口詢問「是玉竹嗎？」

「嗯，是玉竹。」古雲看著百靈，而後淡淡的說。不擔心玄兒，一是信認玄兒的能力，另一是玉竹發出的氣裡沒有緊張，只是氣憤，大概是與玄兒吵架了吧，這等潑蠻任性的女娃兒，有誰受得了。

乙空啜了口茶，不發表意見。這兒不是自己的洞府，那也不是自己的徒兒，不管如何都輪不到自己做主。

「嗯……」百靈一聽是玉竹回來，心裡的大石這才放下，嬰娃的臉蛋浮上笑容。當古雲他們談到玉竹和玄兒是去了蟠龍澗，不知讓百靈有多擔心，現在知道人平安了，自然放心。只是不知為何玉竹回來了卻遲遲不入內？

古雲與乙空開始閉目養神，方才為百靈開仙竅消耗了許多真氣，得快些補回來才行。

「哈……」百靈打了個哈欠，嬰娃的體力還是比平常人虛弱，開始有了睏意。

玉竹站在洞口，躊躇不前，想快些見到師父，可……要是師父還沒回復，那就得單獨一人面對古雲和乙空，畢竟不熟悉，總會尷尬，唉……要進去還是不進去？踢著腳下的小石子，想著到底該不該進去，算了，就在這等玄兒好了。

隨意在洞外找了塊大石，輕撢上面的灰塵，坐下來休息，真累，抬頭看著青天，玄兒啥時才回來？

「唉……」吐了口大氣，雖然說要帶這青牛回去，可是……要怎麼帶回去？揹的？抱的？玄兒開始傷腦筋，坐在牛背上嘆氣，一手搔著牛耳朵。

「呣……」青牛慢慢的走，連龜都爬的比它快，非常悠閒，完全不知道玄兒在煩惱什麼。

「這樣走……要走到什麼時候？」趴向牛背，兩手胡亂摸著青牛，「牛呀牛，你能不能走快點？」走到明年差不多就會到了吧，無奈的閉上眼休息。

玄兒的話才說完，忽然牛兒開始極速狂奔，可腳步卻輕盈的連踩過的草都沒半點損傷，沒防備的玄兒差點掉下來，兩腳趕緊夾著牛身，兩手也緊快拉住牛耳，「哇啊！慢慢慢一點……哇……」確保自己不會摔落之後，玄兒從牛背上抬起頭，這一抬頭，眼見就快撞上前頭的樹了，「小心！」青牛卻往上一躍，飛跳起來，高度幾十丈有餘，而後急跑在雲端，腳下踏著雲霧，跑的如此平穩，有如在草原上奔馳，玄兒的髮絲被吹的凌亂不整，兩袖全灌滿了風。

「你……你會飛？」真是個大發現，玄兒兩眼發光的看著青牛，手還拉住牛耳不敢放，半晌過後，玄兒才鎮定下來。「哈！真是太好了，你會飛就好辦了。」拍拍牛背，移好坐位，駕著青牛往環雲山回去，這寶貝一定要讓師尊瞧瞧才行，「朝右邊……對對，就是那。」果真是頭神牛 ，嘉賞的摟摟青牛頸項。

看來青牛真的通人性也懂人語，順著玄兒說的方向直去。

蛇精站在村莊後方的樹林陰影處，銳利的眼神觀察著村民的一舉一動，還不想驚動人群，要是太貿然出現把大家嚇跑，捉起來可就費事多了。靜待著天色變暗，等村民睡著……一口一個解決掉他們，這麼一來，誰也別想逃掉。一想到這，蛇精體內的血液就蠢蠢欲動，寒冷的笑靨綻在幽美的臉畔。

哼！這玄兒怎麼那麼慢，玉竹開始等的不耐煩，手一邊拔著地上無辜的草出氣，一邊碎碎念道：「可惡！這小子真愛拖時間」

越想越氣，玉竹向來沒什麼耐性，順勢將手上的草葉揉成一團砸在地面，再用腳使力踹著，不這麼做難消心頭的怒火。

「哎哎，姐姐，這雲塵棧的花草那裡惹到您了？」玄兒憐惜的看著玉竹腳下的爛草殘花，騎著青牛出現在玉竹背後，由於玉竹功力尚不深，加上青牛腳步輕盈如飄，至使玉竹完全沒發現玄兒已經回來了。

一聽見玄兒的聲音，玉竹猛然轉頭，就見井般大的牛頭在眼前，「啊……」嚇的大叫出聲，退了幾步，一個不小心便給摔倒在地。「你你……它……」瞠目結舌，怎麼會有這牛出現，且看它身泛青光，定不是好東西。

「姐姐別怕，這牛兒挺乖巧的，還通人性。」拍拍青牛的頭，証明這牛沒有危險。玄兒朝著玉竹笑，還以為這姐姐多厲害，不過是頭青牛就把她嚇成這樣。

「你帶頭牛回來做啥？拖磨那麼久就是為了這牛嗎？」玉竹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灰塵，有些惱羞成怒，這玄兒笑成這樣是瞧不起我嗎？

「姐姐，你還沒把席果拿進去？」這時才發現，姐姐的肚子鼓鼓。玄兒搔搔臉，怎麼不進去呢？

「還不就是為了等你。」側過身子用斜眼瞄玄兒，奴著嘴，說到這事就生氣，竟為了頭牛讓自個兒在這吹風發呆那麼長的時間。

「原來是為了等我，玄兒真是受寵若驚。」笑的更加放肆，眼睛都瞇成一條線了，雖然不曉得姐姐的用意是什麼，可是看的出來……這姐姐怕一個人進雲塵棧。「那好吧，咱快進去。」說完便從牛背上翻身而下，跳到地上，這牛身還頗高的，足足高出玄兒兩個頭。

一手拉著牛耳，一手拍打牛背，「你在這等等，我先進去見師尊，不要怕，我馬上回來。」青牛聞言點點頭。「姐姐，走吧。」望了玉竹一眼，奔著直跑進雲塵棧。

「等我。」玉竹也匆忙的跟進。

「師尊，我回來了。」玄兒還是不改本性，衝進洞府，一見古雲後便一股腦的把手上的席果倒在桌上。「乙空真人、百靈婆婆。」不忘轉頭向古雲身邊的兩位前輩打招呼。

玉竹一句話不說，慢條斯理的拿出自己懷中的席果。

「兩人都沒事就好。」乙空點點頭，甚為滿意這兩個孩子的表現，不過……感覺洞外還有另一股氣，且來頭不小。

「怎還是這麼魯莽。」古雲輕敲玄兒的頭，玄兒對著古雲調皮的吐舌。

「玉竹，做的好。」乙空抱著的百靈開口了，可惜還無法睜眼，見不到心疼的徒弟，百靈只能勉強的開口說話。

「姥姥！」見百靈已經恢復記憶，玉竹心喜若狂，立即站到百靈跟前，握住百靈幼嫩的手掌，「姥姥，妳沒事真是太好了！」高興的連眼淚都控制不住的掉下來，連忙用空出來的手抹去不爭氣的淚水。

「傻孩子……」百靈微微一笑，「快把席果給我吧。」揮動著雙手，已經等不及要擺脫這嬰娃的模樣。

「別急，妳現在可沒牙齒咬席果。」古雲拾起桌上的果子，打開面前的空茶杯將席果放進去，蓋上杯蓋輕念：「化水。」再次打開杯蓋時，裡面的果子已然不見蹤影，化成了一杯艷紅的茶水。「玉竹，帶百靈進房去再餵她喝了，床上有衣服。」古雲將茶杯擺在桌上，用扇子指著另一頭的小房間。

想的真週到，要是在這長大，光溜溜的百靈豈不羞死？

玉竹不敢耽擱，小心的抱過乙空手中的嬰娃拿著桌上的杯子便急忙進房去了。

見正事已辦妥，玄兒這才開口：「師尊，我帶回一頭青牛，在蟠龍澗山下遇見的，它現在就在外頭。」指著洞外，想讓師尊快看看這頭寶貝。

「青牛？」真是青牛嗎？古雲早感覺到洞外的氣並不單純，若只是頭青牛也就罷，只怕是什麼禍世妖物。站起身，走向洞外，玄兒領在前方，乙空也好奇的跟上。

「這是……青歧？」屬魔獸，卻無魔物的兇狠殘暴，頭上金色三角為製寶物神器的好材料，體形壯碩力大無窮，卻身輕如焰速，口中可吞吐炎火，是難得一見的寶貝。但……它傷的可真重，古雲擰眉，魔獸的治療不比凡物，不可莽用仙術，要是仙法與魔獸本身的魔氣相衝反而會促使傷勢惡化。搧搧手中的扇子，思考要如何為它治療。

「玄兒，想不到你帶回的是此獸。」乙空撫著玄兒的頭髮，「要不是此獸傷的甚重，恐怕你今天已沒命站在這了。」輕笑一聲，慶幸玄兒平安。瞧它表面雖然只是擦撞，可聽此獸的氣息，內傷定不輕。

「啊……」玄兒一聽這才知道害怕，原來這頭青歧那麼厲害，走上前去擁住青歧脖子，「呵，牛兒呀，這麼說來我和你真是有緣。」

「呣……」青歧晃晃頭，似乎是認同玄兒的話吧。

「它是青歧，不是牛。」古雲拿著扇柄點了一下玄兒，更正他的叫法。再觀此獸，與玄兒相處甚洽，應該不會危害世間才是，可能也是被漩捲來的，還是先幫他治療吧。「乙空……」回望身旁的乙空。

唉，聽古雲的語氣和看他的眼神，肯定又是為了麻煩事，乙空懶懶的回了一句：「我欠你的。」算是答應他接下來的請求了。

古雲向乙空會意的一笑，走近青歧，拍拍青歧的頭，青歧也沒反抗，順從著低下頭。「青歧，你同我進來吧，我設法先為你療傷。」見青歧如此柔順，古雲也喜愛上這頭魔獸，隨手摸摸獸耳，背著手轉身向洞府走去。

青歧看了看玄兒，玄兒朝青歧微微一笑，像是在說：去吧。青歧這才邁開腳步，跟著古雲入內，乙空無奈的一甩袖，真的是欠他的，也隨之進入。

玉竹拿著杯子、抱著嬰兒身的百靈走進房內，用腳跟闔上房門，木床上果然有席青衣。

先將姥姥平放在木床上，再把茶杯擺在一旁，準備解開娃兒身上的衣物，卻被百靈阻止了，同樣是女兒身，可百靈仍不想被任何人看見自個兒光溜溜的模樣，包括自己的徒兒，「玉竹，鬆開就好，不必解了。」

「是，姥姥。」玉竹不敢多言，聽話的只鬆開百靈的衣帶。

扶起百靈的身子，再拿起一旁的茶杯，「姥姥，我餵妳。」將杯口放在百靈唇上，看著百靈慢慢嚥下。

百靈一口一口的緩緩喝著，艷紅的汁液卻是苦澀的難以吞嚥，喉頭一陣噁心，百靈眉頭緊皺，卻不敢漏掉分毫，這可是讓自己回復原身的仙果啊。

一喝完，百靈身子立即有了反應，骨頭痠痛非常，筋肉像被扯開的難受，連頭也像是要爆炸般脹痛，百靈深呼吸幾口藉以減輕身體上的疼痛，「玉竹，放下我，妳先出去吧。」趁身子還沒撐開布裹之前支開玉竹。

「姥姥……」見百靈痛楚的臉色，玉竹有些遲疑，真要放著姥姥單獨在這嗎？手還扶著百靈的身子不敢放。

「出去！」百靈大喊，體內的痛讓百靈失了耐心，現在的百靈連說話都覺費力。

「是。」看到百靈發怒，玉竹只好放下百靈，拿著空杯退出房門，關上房門之際，仍擔憂的凝望了百靈一會兒。

「呼呼……呼……」百靈大口喘著氣，可身體的痛卻沒有減少分毫，如火燒、如電擊，頭裡像有千百枝針扎著、萬隻蟲子亂竄，五馬分屍、凌遲處死的痛……大概也是這樣吧。百靈握起拳頭，眼鼻都擠在一塊了，身上的汗狂流，背上已然濕了整片。

「姥姥……」玉竹倚著房門，雙手無力的垂下。聽著裡頭百靈的喘氣聲，似乎也能感受到百靈的痛苦，玉竹真氣自己不能為百靈分擔絲毫。

玉竹出去不久，百靈身子開始起變化，頭上的毛髮一下子像發了芽般長長數尺，身體一寸寸變大，撐開裹著的布，手指頭也從圓短的模樣變的細長，汗還是不住的流著，連床板都變的濕淋淋。

「嗚……啊……」從大口的喘息，變成細長的呻吟，百靈的緊閉的雙眼落下晶瑩的淚珠，身子僵硬非常，緊握的指甲都刺進手掌裡去了。

放鬆身子，總算熬了過來，這短短的半刻，竟像十年一樣的漫長，百靈慢慢睜眼，看看四週的景物，「呼……」舉起手拭去額上的汗珠，百靈撐起身，拿起一旁準備的青衣，雖然疼痛已經褪去，可是每個動作仍會牽動痠疼，不敢做出太大幅度的動作，百靈用著極細的動作緩慢換上青衣。

「姥姥？」聽裡面沒了聲音，玉竹擔心的向房門叫喚，是百靈已經回復，還是痛的昏死過去？手擺在門板上，隨時做好衝入救人的打算。

「沒事，進來吧。」綁上腰帶，可衣服還是顯得十分寬大，裙擺可以拖地，袖子長的看不到手在那裡，前襟斜了一邊，十歲身子的百靈穿著大人的衣服，加上一頭未整理的亂髮，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看上去真是狼狽不堪。

玉竹聽見百靈的叫喚，馬上推門進入，眼前的……真是自己的姥姥嗎？這些變化實在太大了，一下子從六、七旬的老婦變成初生的娃兒，現在又成了十歲的小女娃，盯著百靈，玉竹張著口說不出話來。

「傻了嗎？呵」坐在床上，百靈強顏一笑，連笑都覺得痛。「古雲呢？」想找古雲要顆藥丸吃吃，至少先壓住現在的不適。

「沒見到。」玉竹搖搖頭，輕步向前，蹲在床邊，握著百靈的手，藉此感受百靈的存在。「姥姥……」聲音再度哽咽，真是愛哭的孩子。

「嗯……傻孩子。」百靈伸手撫著玉竹細滑的髮絲，也辛苦這孩子這些日子的奔波了。

「再去取一顆果子來給我。」拍拍玉竹的背，百靈狠下心再痛一次，現在有牙可以咬，就不必讓古雲先將果子化水了。雖然現在身上的痛還沒消除，應該吃藥休息一會兒，但古雲不知跑那去了？要找他說不定還得花上一些時間，還是免了吧。

「是，姥姥。」抬頭盈著淚的小臉，玉竹向百靈點點頭，「只要一顆嗎？我們摘了七顆回來。」一次全吃了不是更快？馬上就能變回以前的姥姥了。

「傻孩子，姥姥變那麼老做啥？二十歲就夠了。」有那個女人喜歡自己是老態龍鐘的樣子？百靈直笑，手不停的拍著腿。

「是。」玉竹聞言匆匆的跑出房裡。

隨意挑了一顆席果又慌慌張張的回到房間。「姥姥，取來了。」把席果舉的老高，奔至床前，把果子交到百靈手中。

百靈接過果子，還是有點猶豫，回想方才的痛苦，心口便一陣狂跳。嚥了口口水，閉上眼快速的大口啃下果肉，早點痛完早點解脫。

汁液順著嘴角流下，滴落床板與衣襟上，汁液隨之渲染開，點點的鮮紅。抹抹嘴，整顆吃完，連果核也不剩，緊張的等著痛苦來襲。

百靈揮揮手，「妳出去吧。」這次是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痛苦的樣子。

「姥姥？」玉竹不想出去了，手指拉著百靈的衣角不放。

「聽話，別惹姥姥生氣，乖。」拍拍玉竹扯住衣角的手，百靈盡量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安撫玉竹情緒，哄著玉竹出房門。

「喔……」非常勉強的應了聲，拖著腳步轉身出去，不時以眼尾瞄著百靈，可百靈仍沒出聲喚住玉竹，玉竹只好認命的關上房門在外頭等待。

有了上回的經驗，百靈換了姿勢盤腿而坐，一邊調息，一邊念著經文轉移注意力。但這招好像沒啥用，疼痛一襲上身子，百靈便蜷起了身子無法動彈，淚水直滾而下，扯著自己的髮絲跪趴在床上，這次痛的叫不出聲。痛楚比起上次，可說是有增無減。

百靈疼的咬緊牙關，額頭不停叩著床板，木頭床板讓百靈敲的嗄嗄響。而玉竹只能站在門外乾著急。

玉竹來回跺步，站　在門前轉圈，雙手指頭纏在一起，時而抬頭發楞，時而低頭沉思，更不時趴在門板上傾聽裡頭動靜。

門板沒預期的被推開，裡面站著的是一位清麗的妙齡少女，雖然頭髮蓬亂，可臉蛋的清純秀麗還是未被遮蓋住，窈窕的身段，細長的眸子，艷紅的小嘴，修長的手指，重要的是如嬰兒的粉嫩肌膚。百靈一開門便見玉竹不知所措的表情，直覺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