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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渲染著七色光影的銀幕由上方筆直灑下,身處將歿的九章夫腦識空間裡,鬼智靈童左右顧盼,亟欲找出他的主意識所在。俄傾片刻,鬼智靈童便發現九章夫的魂魄正閉起雙眼,斜躺倚著一棵參天大樹,仿若大限將至,靜待升天時刻。 「執令!」鬼智靈童張口喚了九章夫一聲,但他充耳未聞,全無反應。 「是他靈識將散,沒法察覺我的來到嗎?」鬼智靈童決心給九章夫一點刺激,右手五指電閃間結成道法印,吟唸道:「陰陽借法、化地之能、冥驥載魂歸。」 鬼智靈童揚臂揮袖,從袖口奔騰出一頭皮毛黑綠交雜的怪馬,本只有松鼠大小,一觸地面,四蹄幾次踢踏,身形也膨脹起來,變成跟頭水牛相當。怪馬在大樹周圍繞了三圈後躍至九章夫前方,當著九章夫面前抬起頭,對空高聲嘶喊,前足疾踢,一腳朝神智不清的九章夫踹去。 蓬地一聲,九章夫被這頭怪馬使勁力踹後,吃痛驚醒,體內同時灌入兩陣陰寒氣息,分從尾閭、百會散佈全身,使九章夫感到說不出的涼快舒適,似乎恢復了一些在生時的活力。 「是邪能一派的術法!是誰?」九章夫很快憶起這手法出自何門何家,心內吃驚不小,扭頭看去卻見到了鬼智靈童,臉上登時露出疑惑表情,但他望見鬼智靈童右手印訣後即恍然大悟,肅容說道:「上官靈智,你是邪能一派遣入學海臥底的細作!」 九章夫發現鬼智靈童使用著邪能術法,一臉嚴肅,雙手緊握蓄勢待發,言詞中透露出被欺騙的意味。 「唉啊!誤會大了!」鬼智靈童無奈地揉著太陽穴,他實在不想多花時間解釋,只好簡短道:「我師傅是九曲邪君,前幾年才幫過一頁書、素還真他們對付冥界天獄、葉口月人跟天妖,我並沒存著惡意。」 「九曲邪君,邪能境不世霸者,我雖聽說過他不少事蹟,但又如何證明你是他的門下,潛入學海又何用意?」乍見鬼智靈童使出邪能功夫,令九章夫對他深懷忌憚,不敢輕信。 「好在,師尊的招牌武學,我也會用。」鬼智靈童手劃邪字,一拳向右方遽轟出招,喝道:「皇邪印。」身處意識界,鬼智靈童沒有運氣發勁,單是空手比出招式落點,九曲邪君這招起手功夫流傳極廣,九章夫雖未正面接觸過招,但也不算陌生。 為加強佐證,鬼智靈童用舉薦他來學海進修的龍宿、伏龍先生兩封薦書當理由,說道:「若非曾經並肩作戰,若非身份地位不同凡響,面子大到能同時請動龍宿、伏龍先生薦我前來學海,世上寥寥無幾,執令還需多加懷疑嗎?」 「好吧!我姑且信你一回。」九章夫想想也是,暫時認同鬼智靈童的說詞,問道:「那你大費周章進入我的意識之中,又有何企圖?」 「執令不知自己即將身故嗎?是太學主遣我趁機前來向執令詢問,兇手是誰?」九章夫所剩時間有限,先前為解釋來歷已耗去不少,鬼智靈童索性單刀直入,切入正題。 「殺害……我?」九章夫張眼四顧,果然自己所處的意識空間周圍銀色光幕已然逐漸黯淡,顯示生命力不斷下降,而那正是自己的生命力。 九章夫澀聲道:「時間,還是到了嗎?」人總不免一死,但功力修為如九章夫,年歲已過數百載,看待死亡的意義自然不同,「本來以為,我尚有很多時間,還可以把你培養成不下懷觴、悲風的英才……」九章夫斗大的頭顱緩緩低垂,眼神透出深邃的失望。 「執令竟不知自己即將身亡?」鬼智靈童把握到九章夫話裡洩漏出的訊息,追問道:「執令,在你失去意識前,究竟發生何事?你可記得當時情景?」 「嗯……」九章夫搖頭晃腦地思索前夜情況,道:「當時我在探問那女魂憐照影之事,問完後,只感覺到後心一寒,就沒有其他記憶了。」 連九章夫自己都不知怎麼被暗算,看來果真只有立在他對面的女魂憐照影有可能目睹一切經過,使進入到九章夫意識裡的鬼智靈童不免有股一事無成的洩氣感。 但九章夫言方休,猛一回神,定睛凝視鬼智靈童,言道:「是了!仍有這事沒交代清楚!」鬼智靈童聞言精神一振,以為九章夫想起與案件相關之事,不意他突然吩咐一件使人意外的交代:「快把懷觴找回來,他有一體納雙魂的異能,足可幫助憐照影指證太史侯。」 「指證?太史侯?」鬼智靈童始終未料,九章夫不但指出跟邪靈勾結的逸君辭,反而拉上太史侯,同時明白九章夫是在被暗算前想起這點,所以潛意識裡記住伏龍先生的姓名,因而在臨死前迴光反照,嘴裡才不停叨唸伏龍先生這得意高徒,意思是尋他回轉學海助憐照影申冤。 而憐照影的冤情竟會讓九章夫這般念茲在茲,鬼智靈童立時察覺事不尋常,道:「這位憐照影姑娘究竟和禮執令有何干連?」 只聞九章夫幽幽嘆一口氣,說道:「當年太史侯為當上禮執令,竟辣手重創有孕在身的憐照影,只因她出身青樓,一旦兩人戀情被公開,勢必斷了他的前程,而且他……竟然……竟然用……辟神指將一名弱質女流打傷,憐照影經不起餘勁殘傷,於數日後身亡。」九章夫轉述出他從憐照影魂魄口中所聽到的事實,言中隱懷憤恨不平的意味,但鬼智靈童卻聽出九章夫言中存有幾分對太史侯的可憐與同情,使他感到困惑,明明是太史侯心狠手辣,怎麼九章夫好似對他存有同情心理? 但鬼智靈童不及深思,轉念與眼下局面聯想後,心道:「太史侯既有如此過去,可見其人心狠手辣,逸君辭又為他門下,說不準太史侯已透過他和滅境邪靈勾結,連成一氣,才會掩護逸君辭,暗助他找尋攝業戒集。也因為知悉憐照影魂魄被釋,這才暗算九章夫,以防醜聞外洩。」 鬼智靈童越想越是該然,這時九章夫忽若有所感應,渾身微顫,登時面浮苦笑,對猶在沈思鬼智靈童喚道:「靈智,你該離開了!我的時間,已到終結之刻。」 「啊!」鬼智靈童抬起頭來,放眼四周方銀光垂簾境界居然僅於腳下三分地。 九章夫緩緩轉身撫摸著背後的大樹,說道:「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吾之一生,授徒無算,卻難得驕傲,這全是為師之錯,唯一可幸,在懷觴、悲風兩名徒兒,可惜懷觴胸懷蒼生,總四處奔波,只有悲風傳承我的衣缽……」 「靈智,可以幫我向太學主傳達老同事的最後懇求嗎?讓悲風繼任數執令一職……」言語未畢,風起、葉飛,樹葉飄落一地,老樹新芽卻顯生機,只是樹仍在,人已不存…… 「執令,去了。」鬼智靈童心念方動,便給彈出意識空間外,睜開雙眼,已回到九章夫的房間,目中映入饒悲風與太學主兩人身影以及橫陳床上,了無生機的九章夫遺體。 「你回來,代表九章夫已去。」太學主輕嘆一聲,無限感慨。饒悲風兩行淚下,更無言語能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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