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番努力終獲肯定，賈賽心情激動，顫抖地收下金豪曉所贈的黃蓮缽。其看著缽碗，眼中不自主泛出淚光，抬頭欲向苦主致意，卻又再次怔然出神。

　　昔日苦相莊嚴、精芒內歛的金豪曉，現在卻像是洩了氣的皮球，失魂又落魄。身雖挺拔，仍無法遮掩疲態，彷彿一下子蒼老數十歲，與安養院內的痴呆老人殊無分別。

　　賈賽望著金豪曉的同時，金豪曉也正用他那黯淡的雙眼對望。曾叱吒江湖、不可一世的萬寶苦主，竟對自己的苦心禪道生起質疑：如果自己所行的道路是正確的，為什麼當年辛苦栽培出來的愛徒會背叛自己，走上截然不同的苦心魔道？今日筋肉女神又為何不把六爻刀數、灰殘詠嘆傳給自己，反而贈予心術不正的素蘭嬌？

　　將苦心禪修至爐火純青的金豪曉並不會羨慕，也早已失去了嫉妒心，然而其思緒卻出現更多的不解，開始回溯這一生的苦痴遭遇。

　　過去他十分不滿丐尊所提出的痴心治世法，認為丐尊的痴道只是用以迷惑對手，讓人耽於快感、向下沉淪的愚民手段。因此他才提出以苦鍛心的苦心之道，成立乞丐公平交流促進協會，促使丐尊退隱，拿到丐界的領導地位。他也的確用此培養不少刻苦志士，大大端正丐界風氣，將痴道侷限在萬寶地、痴漢公園等幾個小地方而不致擴散。不過也因為他的堅持與雷厲風行的作法，鑄下了數件大劫。

　　其中災情最慘的便是由羅力控所興起的第二次苦心魔劫。當年打得他千香山萬寶地人仰馬翻，累慘筋肉女神，幾乎耗盡全丐界的資產，最後還是靠著他最不想靠的丐尊平定亂局。那是他首次對自己的苦心禪道產生動搖。

　　是否苦心禪道走到極端仍是毀滅，須靠著痴心才能化解苦火焚心之危？金豪曉無法肯定，不過他願意給賈賽這樣的實驗機會。將來羅力控若捲土重來，他又抵擋失敗的話，或許這子奇兵尚有一搏之機。

　　他看著賈賽許久，最後長長吁了一氣，在桌上攤開數卷資料，說道：「千香山萬寶地的幹員皆是兩人一組，你還是歸在林柳那組。她為主，你為輔，繼續執行惡丐肅清計畫。另外《甘苦互通訣》的修行進度必須加快，因為第三次苦心魔劫隨時都可能出現。」

　　金豪曉眉頭收得更緊，指著卷宗上一名白髮白膚的瘦小少年照片，咬牙續道：「看清楚了，這就是本派頭號大敵，羅幫幫主羅力控。他……也是出身在這片南門市場，曾拜我為師，成為本派四大特級幹員之首。你須格外小心，這廝現在所用的可是苦心魔功，所施之苦心煉天法遠勝我方才所用。其苦心魔核可變作赤色太陽，動靜二色氣脈遍及三山五嶽，能攝天地靈氣為用，將人間化為血海煉獄；當初第二次苦心魔劫時被武林同道稱為『萬象森羅怒潮海』，造成數千門派被滅，無數人死傷。這孽畜現在尚在閉關修復丐尊對他造成的傷害，一旦他吞噬足夠的極陰女童真元，便會捲土重來。」

　　金豪曉食指輕敲桌面，面色隨著敲打愈加凝重，啞聲道：「第三次苦心魔劫若是發生，災情可能遠勝前回。丐尊重傷未復、筋肉女神飛昇在即、呂后閉關修練、劍聖行蹤不明、葉星海脫離丐界、沙門法統又是惡魔所化，聯軍力量不比前陣，我早已有同歸於盡的打算。未來如此凶險，你真不後悔加入我派？」

　　賈賽不加思索地猛點頭，認真道：「我已在夏槌奶奶那邊聽過此一危機，也願盡全力助林柳化解此劫。她正在修『洗心劍禪』，我若修成醫王宗『明心刀鑑』與之聯招，說不定就能化去羅力控的魔心，將之導回苦心正途。」

　　金豪曉心裡連嘆天真，本想答：「醫王與蓮尊的刀劍合璧奇技在七百年前便告失效，難道七百年後就能成功？」但心念電轉，又將這潑冷水的話吞了回來，因為走入魔道的自己還不是在韋侯藍的情愛交心下找到了向善契機。欲將這段感情做結的林柳當有資格行此法門，只不過悲劇收場的機會遠大於情緣再續。

　　苦主抿了抿嘴，改口道：「你倆要試便試，但注意生命只有一條，小心失敗後的下場。那廝或許顧念舊情放過林柳，對你可不會有任何優待。唔，若真要走動之以情、喚回良知這步，南門市場可能還有增加成功率的素材。唉，老夫多話了，林柳決計不會動用此法，你就當我沒提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