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你還沒回答我，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辰羽再次向前方站在原地不知道在笑什麼的王老問道，而王老略有深意地瞄了辰羽一眼，回道：『這問題還是問你老媽吧。』接著走到還在乾嘔的瑜涵身旁，輕輕地拍了拍瑜涵背部。

『好了好了，先讓我這老頭子幫妳看腳吧，再吐下去會很傷身的。』扶著瑜涵往屋內走去，王老向站在一旁發呆的羽媽道：『小雅，記得跟臭小子解釋一下我們的關係，也該是讓他知道的時候了。』王老一臉賊笑的樣子和這句話的語氣令辰羽感到些許疑惑。

王老進屋後，羽媽一臉嚴肅地看著辰羽，用極為認真的口吻說道：『羽，等等媽要說的事，你要有心理準備……』羽媽的說話方式帶給辰羽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因為他很清楚自己這愛耍寶的老媽鮮少會用那麼認真的口吻和人說話，不過辰羽還是略微點了點頭，等待羽媽接下來的動作。

『其實……王老他是……你爸爸……』

『喔。』

聽到羽媽那句足以讓有心臟病的患者倒在地上翻滾的話語，表情沒什麼反應的辰羽邊回答邊走向位在一旁的垃圾桶，安靜地從回收垃圾的袋子裡拿出一罐已經喝完的高梁酒瓶，橫拿在雙手之間然後說道：『阿，沒聽清楚，媽妳再說一次。』

雖然不太明白辰羽從垃圾桶裡拿出一罐玻璃瓶的舉度動，但羽媽還是再次說道：『我說……王老是……你親生爸爸。』

『什麼！！！』在羽媽重複說完後，辰羽驚訝地大吼出聲，並誇張地做出極度錯厄的表情，原本拿著的玻璃瓶也順勢掉落在地上發出極吵的聲響，方才誇張大吼害羽媽嚇了一跳，讓她愣在原地兩、三秒，而辰羽則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說道：『媽，我已經很配合妳了哦，但說真的，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而且很無聊。』

總算明白辰羽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跑去拿出那個玻璃瓶，羽媽感到自己的演戲天份似乎還不夠到家，原本想嚇人反而被嚇到，只好賭氣的在原地嘟起嘴巴道：『哼，一點都不好玩，我還以為你會哭著跑掉然後邊哭邊喊：『嗚───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拜託，這種玩笑本來就很無聊好不好。說吧，到底你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呵呵，就王老是妳老媽我的乾爹，以後你要改口叫他外公，知不知道阿！』羽媽笑笑地牽著辰羽往屋內走去，還沒進門，屋裡便傳出王老爽朗的大笑聲。

『哈哈哈，臭小子，還不快叫聲外公來聽聽。』雖然王老非常專心地檢查瑜涵略腫的膝蓋，但依舊掩蓋不了全寫在臉上的喜悅之情，似乎對辰羽即將改變對他的稱呼而沾沾自喜。

『公……我公你的頭啦，那有人莫名其妙冒出一個外公的阿，再怎麼樣也應該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麼吧。』辰羽一臉不滿地抱怨道，雖然他以前和王老的交情還算不錯，但自從半年前王老搬家後，辰羽就再也沒見過王老，沒想到再次相見王老竟然搖身一變成了自己的便宜外公，對個性有點一絲不茍的辰羽而言，雖然他並不排斥王老變成自己的外公，但最起碼也要有個基本的解釋和理由才行。

『阿就，我跟你爸的事……你也知道，之前他搬來這的時候就順勢收我當乾女兒阿。老爸人那麼好，我當然就一口答應囉，你爸也很開心呢。』羽媽眨了眨水亮亮的雙眼看著辰羽說道。

『那為什麼現在才讓我知道？』打從辰羽懂事後吃了第一頓的年夜飯開始，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為什麼沒有爺爺奶奶和所謂的親戚朋友，自己的爸媽都是在孤兒院長大的，這樣的組合又怎麼會有其他的親人。

『嘿嘿……因為我一直忘記跟你說嘛。誰叫你一天到晚往外跑，我跟你爸每個星期日都嘛會來跟老爸泡茶聊天，自己不跟來的，怪我逆。』

『妳又沒跟我說是要來找老頭，只說要去爬山，我那知道阿。』辰羽向羽媽翻了個白眼，而羽媽則握拳回敬辰羽一個響頭道：『還叫老頭，快點改口啦！』

『是是是……』拿起擺放在一旁茶具組上的陶杯，將茶斟至七分滿後，辰羽走到忙著替瑜涵膝蓋敷草藥的王老身前，微微躬聲道：『外公，請喝茶。』對於長輩的禮數，家教良好的辰羽是很清楚的，雖然和王老玩笑開慣了，但在這種祖孫相認的場面下，辰羽倒也很清楚該怎麼做。

『好好好，乖孫子，哈哈哈。』王老笑咪咪地從辰羽手中接過陶杯一口飲盡後，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真的太開心而忘記，手上沾滿黑糊糊藥膏的手很自然地伸到辰羽頭上摸阿摸，這一切都盡收瑜涵和羽媽眼底，讓兩人笑的花枝亂顫。礙於這種充滿親情的場面不便發飆，對王老抹在自己頭上的咖啡色藥膏，辰羽只能在心中幹道：『這老頭愛耍人的個性還真是一點也沒變。』

閃過王老準備摸向自己臉頰的藥膏手，辰羽略微不耐地道：『好了，別玩了，剛剛已經做面子給你，再玩下去就顯得有些沒意義囉，你還是專心看一下人家的腳傷吧，親愛的外公。』

『唉……孫子才剛報到，心思就不在我這老頭子身上，我還真可憐吶。』王老故意無奈地嘆道，羽媽也很配合的答腔：『沒關係啦，爸爸，你還有我跟均均(羽爸的小名)阿，年青人有年青人的想法，何況這個小妹妹看起來那麼乖又那麼漂亮。』羽媽和王老的對話令坐在椅子上的瑜涵感到無比尷尬，但她又不好意思反駁些什麼，畢竟在場的都是長輩。

『我懶得理你們，廁所在那，我要洗頭。』

『後面進去往右走。』羽媽指向旁側的後廳門道。

『好了，妳的骨膜有發炎和氣血不通的現象，但大致上不算太嚴重，這幾天好好休養，三天後再來這換個藥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熟練地將瑜涵的膝蓋用繃帶包紮完畢後，王老笑呵呵的說道。

『謝謝老爺爺……』瑜涵微笑回道。

包紮結束後，沒事做的王老和羽媽交換了一記眼神，開始向愣在椅子上發呆的瑜涵做起身家調查。

『小妹妹，妳叫什麼名字阿？』

『我姓蘇，蘇瑜涵。』

『阿你跟我那笨兒子是怎麼撞到的？』

『就是……』渝涵緩緩道出大致上車禍的經過後，羽媽和王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真是對不起吶，我兒子常常會這樣粗心大意的。希望妳可以不要跟他計較，阿妳的車姐姐會替妳修理好的。』羽媽誠心道歉的口吻和一副絕對會負責的態度，讓瑜涵不好意思地回道：『沒關係啦……我自己也沒看清楚，所以不全是他的錯。』要是正忙著清理頭髮上的藥膏的辰羽聽到瑜涵此時判若兩人的說話語氣和內容，一定會大呼：『靠！她是被附身了嗎，有沒有那麼誇張阿。』

在辰羽洗頭的時間，羽媽和王老將瑜涵的底細給問的一清二楚，得知瑜涵失去雙親只和唯一的妹妹相依為命的身世後，感性的羽媽忍不住紅了眼框，而王老也跟著嘆了幾口長氣，原本還算歡愉的場面被一股濃濃的悲傷給覆蓋。

愛憐地摟住瑜涵，羽媽溫柔地將手搭在瑜涵頭上輕輕撫摸，大概是被羽媽那股不知不覺中散發出的母性影響到，原本還勉強擠著笑容的瑜涵被羽媽這麼一摟，累積許久的淚水再次潰堤而出，和羽媽抱在一起大哭特哭，連一旁的王老也受不了這種場面的宣染而略為紅了眼框。

『阿是發生什麼事……該不會是她的腳真的要截肢吧……』拿著毛巾擦拭剛洗過的頭髮，辰羽一走回大廳便看到眼前慘烈到極點的畫面，自己的老媽抱著那恰北北的女孩跟她一起狂哭，連愛開玩笑的王老竟然也眼睛紅紅的坐在位置上猛嘆氣，這種場面實在太怪異了點。

『羽！從今天開始，你每天接送瑜涵跟她妹妹上下學，不論風雨。』將滿臉的淚水在身上隨意抹了一下，羽媽抬起頭用命令的口吻向忙著擦頭髮的辰羽道。

『什麼！要我載這個兇女人上下學，媽，妳有沒有搞錯阿？』

大概是辰羽那句兇女人讓瑜涵聽的很不爽，原本安靜的她大聲向辰羽反駁道：『誰跟你兇女人了，我才不希罕讓你載勒。』

『看吧，還說不兇，吼那麼大聲做什麼。』雖然猜的到瑜涵聽到兇女人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但瑜涵回話的音量還是令辰羽有點小嚇一跳。

『你……我是怕你耳朵不好聽不見，誰叫你長的那麼老！』

『什麼！你說我長的老？！好笑，這叫做成熟，妳懂不懂欣賞阿。』辰羽怒瞪道。

瑜涵不甘勢弱的回道：『你才好笑，長的老就長的老，連把你生出來的姐姐看起來都比你還年輕。』語畢，還順勢將手交叉放在胸口前，不屑地發出一聲『哼』

『真的嗎，爸，我看起來真的比小羽還年輕？』已經站在屋外的羽媽一臉興奮地向站在一旁抽煙的王老問道，王老看了羽媽一眼，再回頭看看辰羽，吐出一口煙搖了搖頭說道：『嗯……真的，如果小羽再大個十歲，妳看起來應該會比他年輕點。所以說，男孩子也是需要保養的。』早在辰羽和瑜涵鬥嘴時，王老就已經向準備開口阻止他們爭吵的羽媽使了個眼色，接著趁辰羽和瑜涵互相批評時溜到屋外來，那時羽媽還不太了解為什麼不要阻止他們吵架，王老只是笑笑的回了一句：『他們現在不熟，吵著吵著就熟啦，妳不知道要吵架也是需要有一定的感情基礎才吵的起來嗎？』這話顯然沒有什麼說服力，羽媽依舊擔心地不時往裡頭望阿望，但剛才瑜涵那句話，讓原本擔心不已的羽媽眉開眼笑，迫不及待地跑進旁廳拿起一面鏡子瞧阿瞧。

『男孩子是愈老愈值錢，妳這個胸大無腦的笨女人是不會明白的！』雖然平時的辰羽不喜歡和女孩子計較或吵架，但不知道為什麼，瑜涵就是可以非常輕易地引出他的火氣。

『厚，好笑，胸部大這種事是你羨慕不來的，總比你這瘦骨如柴的巴西猴子來的美觀許多。還有，你這句話也連帶罵到你媽媽，不孝子。』剛剛礙於長輩在場，瑜涵不好意思把話說的太酸，但現在屋內只剩下辰羽和她自己，說出來的話自然愈來愈刻薄。

『妳……不可理喻，我明明就肌肉線條分明！至少不像妳輕輕一撞，腳就腫的跟紅龜糕一樣。』辰羽不甘勢弱回道。

『是阿是阿，被安全帽輕輕一撞就昏倒在車上的還真是強壯呢。睜眼說瞎話！』

裡頭的年青人吵的不可開交，而外頭的兩個長輩也沒閒著，羽媽正和她的乾爹討論自己的胸部跟瑜涵的胸部誰比較大……

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掛在天空上的太陽像是被這座三合院裡的熱絡氣氛給影響到，原本還算溫暖和煦的光線不知不覺轉變成火辣辣的毒舌，羽媽替王老擦了擦額頭上愈冒愈多的汗水後，牽著王老走進屋內。而辰羽跟瑜涵不知道是把能吵的都吵完了還是怎樣，竟然將話題從兩人的外貌與服裝轉移到國家政治上頭。

『台灣就是有太多像你這種笨的要死的大學生，才會出現把學生當白癡耍的教育部長，我看他說的那句三隻小豬，你根本就是其中一隻。』不知道是站累了還是怎樣，瑜涵跟辰羽已經各自坐在屋內的椅子上，雖然說的話依舊刻薄，但語氣也從方才的火爆轉變成比較像在話家常的口吻。

『去，台灣明明就是有妳這種阿呆女孩子，穿的那麼少還在街上到處跑，才會讓社會治安跟交通狀況愈來愈差。不懂得保護自己還硬要出來晃，根本就是擺明要累死那些警察，我看……』話還沒說完，羽媽的拳頭又出現在辰羽的頭上。

『你這不孝子，分明就是在諷刺你媽我！』

『不不……我倒認為小羽說的很有道理，女孩子不懂得保護自己最好別穿的太露，而且穿太少似乎真的會影響到交通呢，畢竟好色的駕駛實在太多了。』坐在主位上的王老插話道。

『爸，那分明是男人的眼睛不規矩，怎麼能怪我們女孩子。』羽媽不滿地抗議，卻又被王老給反駁回去：『既然知道男人沒辦法刻制自己的眼睛，那你們這些女孩子還穿那麼少，有因必有果，雖然妳還年輕，但這些道理還是該知道的阿。』

『可是天氣太熱，穿的少一點很理所當然呀。只有上了年紀的歐巴桑才會把自己包的死死的。』羽媽回道。

『說到天氣熱，又回到了有因必有果的道理上頭了，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們這些年輕人都不懂得節約能源和環保，所以地球資源才會消耗的愈來愈快，溫室效應一年比一年嚴重，天氣當然愈來愈熱啦，想當年，我一直到四十歲都還是堅持騎腳踏車過日子的呢，那像你們阿，才幾歲就開車開成這副德性。』王老感慨道。

在羽媽和王老你一句我一句的時候，辰羽和瑜涵很有默契的走到屋外，剛才還針鋒相對的兩人，此刻竟然平心靜氣的坐在門檻上聊著天。

『是喔，原來妳跟妳妹妹都唸中技。』辰羽驚訝道，當初他為了考上這所一等一的國立學校，在高三時每天都唸書拼的死去活來的。

『嗯，沒辦法阿，家裡窮，所以只能認真一點，要不然付不出學費怎麼辦，那像你那麼好命阿，我高一就開始在外面打工貼補家用了呢。』

『高一……還真是難以想像……這樣還能考上中技，妳還真厲害。』高一就半工半讀的辛勞是辰羽這種美滿家庭所無法體會出來的，那時的辰羽只會在放學跟死黨們討論接下來要去那玩，相較之下，瑜涵的社會歷練比辰羽高出不只一個跟頭，也因此，辰羽看向瑜涵的眼神多了一抹同情與佩服的顏色。

歡樂的時間總是過的特別快，不知道是刻意還是有意，前一秒還在屋裡爭論的面紅耳赤的羽媽跟王老，在辰羽他們走出門到另一頭的偏房時，羽媽就楷著王老的肩膀往屋子後方的廚房準備午餐，當第一道菜香味從古色古香的木造窗架飄出時，王老已步行至屋外將聊的有說有笑的兩個小毛頭給喊進屋內。

『快吃快吃，都忘記等等還要回家招待你老爸的客人了。』將添好的飯遞給眾人，羽媽催促道。

『媽，你剛不是還跟外公在那邊爭來爭去的嗎？怎麼才過沒多久飯就煮好了？』辰羽扒了口飯，含糊不清地向剛將一道清蒸白魚端到桌上的羽媽發問，王老接口回：『呵呵呵，不這樣妳們會像現在那麼和平相處嗎？我的屋頂都快被妳們吵到掀起來了，當然要和你媽轉移一下你們倆的注意力阿。』說到這，王老笑咪咪地注視著辰羽和瑜涵，辰羽裝做沒事的樣子繼續扒飯，瑜涵則不好意思地向王老道：『對不起，老爺爺，讓你們見笑了。』

和方才氣呼呼地瑜涵比起來，此時輕聲細語又臉帶害羞的她很輕易地擄獲眾人的心，就連辰羽看到瑜涵略微羞澀的神情，視線也不禁在她的臉上多停留了幾秒鐘。

歡愉的氣氛在稍嫌狹窄的廚房內環繞著，但卻沒有持續太久，因為瑜涵在吃了幾口菜後，便頭低低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怎麼啦？姐姐煮的菜不好吃嗎？』注意力一直放在瑜涵身上的羽媽在看到瑜涵低下頭時，忍不住著急的問道。

『不……很好吃，真的很好吃。』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渝涵連忙抬起頭回給羽媽一個微笑，但眼角閃爍的淚光卻毫無保留地被眾人收進眼底。善解人意的王老自然知道為什麼瑜涵在品嚐過羽媽燒的菜後會出現這種失落的神態，想必是這種充斥著溫情的氣氛和自己女兒煮的菜勾起了瑜涵對母親的回憶，對此，王老直接說道：『呵呵……這小妮子一定是想起她的媽媽了，因為就連我這孤苦伶仃的老頭在吃小雅煮的菜時都會有一種家的感覺呢。』王老自然的將話題扯到自己身上，想轉移沉悶在過往回憶中瑜涵的注意力，辰羽也順勢的接口問道：『外公，你怎麼會孤苦伶仃呢，你跟外婆感情不是很好嗎？』這話才剛說完，羽媽馬上神色不自然的瞪了辰羽一眼，王老倒是很自然地回道：『沒關係啦，小雅，不要怪辰羽，他本來就不知道嘛。』接著將手上的碗放回桌面，走向一旁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後，王老緩緩敘述道：『你那沒緣的外婆阿，在半年前就因為糖尿病而過世了，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因為她不喜歡把喪禮搞的太隆重，而我會搬到山上來住的原因呢，是在她走之前就答應過會把她的骨灰埋在山裡，她是個很喜歡大自然的人。挪，她現在住的地方就在這屋子後院，這屋子呢，也是我爺爺那輩就存在的古厝，有超過一百年的歷史呢。說也神奇，九二一大地震的時候這間房子竟然沒有蹋，呵呵呵。』伸手向側廳左後方指了指，王老繼續道：『所以啦，怕妳外婆一個人孤單，我才會想搬回這間老房子陪她囉，反正這房子都那麼耐震了，山上空氣又那麼好，加上我這一輩的兄弟姐妹都已經先走一步了，邊守祖產邊陪老婆，日子可愜意的不得了呢。』王老的解釋，成功地轉移了瑜涵的注意力，雖然在她光滑的臉頰上仍舊持續滑落一滴滴的淚水，但剛才是因為桌上的菜讓她吃到了媽媽的味道所以才不小心哭出來，現在卻是因為王老這種鶼鰈情深而不由自主的猛掉淚，連早已知道這件事的羽媽也受到瑜涵的影響而跟著哭了起來。儘管辰羽對王老的不離不棄也感動萬分，但是他也只是深深地向王老深深地點了點頭，而一旁再次哭到抱在一起的兩個女人則令王老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媽，不要再哭了，再哭下去菜都涼了啦。』

『好了好了，小雅阿，妳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也已經哭過了嗎？怎麼現在又跟小涵抱在一起哭阿，我這當事人都沒掉眼淚了，妳們哭的那麼嚴重是怎樣阿，乖啦，不哭了啦。』有句話說，女人是用水做出來的，現在辰羽跟王老祖孫倆對這句話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王老和辰羽安慰的話並沒有被哭到稀哩花啦兩個女人聽進耳裡，抱在一起哭的瑜涵和羽媽不但愈哭愈嚴重，連鼻涕也一直噴……

看來孟姜女哭倒長城不見得只是傳說而已，要是這兩妮子再哭下去，恐怕王老這間連九二一也震不倒的老屋會被眼前哽咽到天花亂墜的兩女給哭倒。眼看情況有愈演愈烈的發展，辰羽連忙抽了幾張木桌上的面紙，不過他並不是遞給抱頭痛哭的兩女，而是撕成幾段後將面紙捲起來拿了兩捲給王老，和王老說道：『外公，反正她們講不聽，哭累了她們會自己停的，我們先吃飯吧，來，把耳朵塞住才不會影響我們用餐的氣氛。』接著，一左一右，將自己的耳朵用面紙給堵了起來，王老也無奈地笑了笑，從辰羽手中接過捲好的衛生紙塞住耳朵。

一段時間過後，瑜涵指著辰羽的鼻子氣鼓鼓地說道：『無情！！』

『冷血動物！沒有良心！！』羽媽則拉住王老的耳朵大聲吼道。

被吼到有點耳鳴的王老無奈的乾笑了幾聲，隨後向早已吃完飯的辰羽說道：『好啦，我們吃飽啦，剩下的就交給妳們了，看是要繼續哭還是吃飯，我跟辰羽先到外頭納涼囉。』躲過了羽媽另一隻即將伸過來的玉手，王老拉著不小心偷笑出來的辰羽往外頭跑去。

被淚水淹沒的老舊廚房在辰羽和王老躲到屋外去後恢復了寧靜，匆匆地吃完飯，羽媽拉著瑜涵的手走到主廳，雙手叉腰向坐在正中間主位上的王老唸道：『臭老爸，為了懲罰你剛才不體貼的舉動，吃完的碗全部留給你洗！我們要走了！』

『呵呵呵，那當然沒問題，洗個碗對我這老頭而言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要是我的祖屋被妳們兩個給哭倒了，那可就真的得不償失囉。你們快走吧，我就不送囉。』話剛說完，王老便飛也似的朝廚房奔去，留下氣呼呼的羽媽和瞪著辰羽不知道在氣什麼的渝涵。

撇了一眼牆壁上的鐘，羽媽說道：『唉呀，沒想到我們浪費了那麼多時間，都十一點半了，小涵，妳下午要上課嗎？』

『要……』

『那我們快點走吧，先去拖吊場拿車，然後妳再跟小羽一起回學校。』語畢，羽媽拿出車鑰匙，急急忙忙地往停在前院的方向走去，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向辰羽喊道：『對了，小羽，你快點拿幾柱香到外公房間拜一下外婆的牌位。』

『早就拜完了，還等到妳說……』辰羽回道。

『阿……我……沒事沒事。』瑜涵本來想說她還沒拜，但想到自己和這家人還不是太熟，突然說要去拜人家的外婆好像太奇怪了點，只好將差點說出口的話給吞回去，心裡想著：要是以後有比較熟的話，我再來拜妳喔，老奶奶。在瑜涵對著王老方才指的方向默默自言自語了幾句後，瑜涵打開車門鑽進熱氣衝天的車內。同一時間，王老佇在王奶奶的牌位前，面帶微笑的將地上的擲杯收進檀木檯上。

王老問王奶奶的問題是：『老伴，依妳看，那愛哭的漂亮小女孩，有機會成為我們小雅的媳婦嗎？』得到的結果，是代表微笑的笑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