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異想】--【單道(修文版) 】-- 作者:初行
第一章:追逐永恆的人_1-00 單道的論調2
 

  桐亦言震懾了。

  「怎、怎麼會……」

  眼前是桐亦言所不認識的地方。

 

  ——夢幻的雲之國度。

 

  在這淡紫色的天幕中,桐亦言呆坐在無邊際的雲團之上,睜大了眼皮。她眨眨眼,眼珠兒由左方的古典大理石神殿,遊移到右方的百級階梯,沿著乾淨的白石小路,最終鎖定到安坐在小路上的白衣青年。

  全身裝束皆為純白,總會給人高貴、聖潔的感覺。但搭上純黑的墨鏡,又會顯得不三不四。

  再搭上玩弄式的狡笑,就會變成不倫不類。

 

  桐亦言認得他。這個白衣青年正是擄拐她的不良份子。

 

  就在一分鐘之前,桐亦言還在虛擬網域裡玩著踩地雷遊戲。

  只是被突如其來的白衣青年牽一牽手,腳尖一旋,

  桐亦言便來到這滿眼是雲的虛擬網域。

 

 

 

  ——不安感。

  這是她踏進這雲之國度的第一感覺。

 

 

 

  全是雲朵的網域,她並不是沒見過。雖然在現實世界中不可能看到,不過在虛擬世界裡卻是極之尋常,比比皆是。

  在這個資訊科技高度發展的信息世界,虛擬實境技術愈趨成熟,現已全球普及。除了電腦上網的交流模式,同樣流行的便是進入「虛擬網域」——由「1」與「0」所編寫而成的網路虛擬實境世界。

  雲之國度,當然也是虛擬實境的產物。

  雖不真實,卻異常幻麗。

  不過,事實上,有不少網域設計得比這兒更幻麗,更迷人。例如,有個叫Heaven Land的休息用網域,便設計成天堂一樣純淨,令人捨不得離開。

  而這裡,卻讓人感到毛毛的。

  是有什麼……不同吧。

  桐亦言想著,卻說不出有哪處不同。

 

  白衣青年托托墨鏡,笑瞇瞇說:「亦言妹妹,嚇呆囉?」

  對於眼前的人販子,桐亦言決定保持緘默。

  白衣青年卻毫不介懷,繼續說下去。

  「很棒吧?全五官虛擬系統。」

  全五官……虛擬?

  聽罷,桐亦言全身洩了氣。

  她總算明白是哪處不同了。

 

  儘管虛擬網域在近十年不斷發展,但只有視覺與聽覺虛擬;全五官感覺的虛擬,有嗎?

  辦得到嗎?

  清新的空氣、鬆軟的雲朵、溫暖的光芒……

  在這裡,有一種確切感。

 

 

 

  ——全五官虛擬系統。

 

  ……明明身處於虛假的世界,感覺卻相當真實。

 

  所以桐亦言感到不妥。

  加上以前從未接觸過,所以,不安。

 

 

 

  桐亦言倒抽一口氣:「你……你把我拐到什麼地方?」

  白衣少年眉頭一抖,嘴角自然地,上揚成惡魔的弧度。

  「嗯?拐嗎?」

  他站起來,一步一步踏前。

  桐亦言沒有後退半步。

  因為她直覺地認定眼前的人沒有危險性。不過她還是暗地操作選單,準備登出。

  「有必要這麼急著走嗎?唔,你剛才不是問我這裡是哪裡嗎?」

  桐亦言遲滯了。

  不喜歡這裡是一回事,想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又是另一回事。

  就在這猶豫的一刻,她的手腕便被靈巧地逮住。

 

  「『單道』。這裡是單道,測試版。」

 

  白衣青年用雙手輕輕包住桐亦言的小手。

  軟軟的。

  溫暖的。

  讓她確認這個空間的虛擬程度。

  讓他確認觸摸得到的真實。

 

  「《單道》。兆元41年,亦即5年後會面世的虛擬網路遊戲。」

 

 

  《單道》是5年後正式銷售的全五官虛擬網路遊戲。

  白衣青年是《單道》的程式設計員之一。

  同時也應該是一名hacker。

 

  反反覆覆的登出、登入,然後又一再被他拐到的桐亦言,漸漸得知這些事情。

  她沒有去報案。因為她認定白衣青年只是個奇怪的孤獨老人,所以要找她來陪他。

  桐亦言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白衣青年沒有傷害她,只愛自說自話。

 

 

 

  白衣青年老是把桐亦言拐到《單道—Alpha》,卻沒有看她幾眼,只愛埋首於浮在空氣上的程式碼,口中說個不停;不知是對著她說話還是對空氣說話。

 

  「……嘿,如你所感受到,全五官虛擬系統能夠將人的各個感官都虛擬出來,令用戶擁有跟現實無差別的感覺,是感官虛擬技術中的顛峰呢。」

  「……以現在來說嘛,唔、兆元36年,公眾虛擬網域都沒有五官虛擬,只有視覺和聽覺虛擬;可是,其實去年全五官虛擬系統就已經研發了出來啊,官方和部份研究所已經有採用了。」

  「……說到虛擬網域史嘛,就得追溯到兆元24年囉。那時只有最簡單的視覺虛擬,聽和說還得配戴耳機和麥克風呢。後來因為要解決虛擬網域的安全性問題,拖了6年才發展出基礎的虛擬聽覺技術。之後虛擬技術一直發展與推廣,到了現在,虛擬網域已經十分流行,視覺和聽覺虛擬已經很成熟,我們不但可以在網域裡看到對方,還可以對話呢。在接下來的幾年,虛擬的嗅覺甚至味覺系統都會出現喔。」

  「……而《單道》便是全五官虛擬了,跟現實沒什麼分別的感覺呢。很厲害吧,亦言妹妹?」

 

  「嗯?什麼事?」

 

 

 

  年僅9歲的桐亦言當然沒有把這種虛擬網域史聽進腦中,只是在旁邊堆著雲團來玩。

  白衣青年不滿地說:「什麼嘛,根本沒在聽。」

  桐亦言也不滿地說:「因為不有趣啊。」

  白衣青年眼珠一轉,然後注視桐亦言。

  然後,中指食指用力一擦,發出「啪」的聲音。

  以桐亦言為圓心的雲層,突然冒出個奶白色的水池。

  桐亦言身形一沉。

  然後就是「嘩嘩嘩沙沙」的響聲。

 

  「嘿,這個有趣嗎?是密瓜奶湖呢,可以當游泳池又可以飲。」

  桐亦言游回湖邊,不甘地看著飄浮在湖上看戲的白衣青年。

  「一點也不有趣!」

 

  在虛擬網域裡竟會把身體淋濕,

  還喝了幾口不知是否乾淨的密瓜奶,

  還能感覺得到衣服上髒髒的黏稠,

 

  一點也不有趣。

 

 

 

  ——可是,非常新奇。

  現實裡,有人能浸在密瓜奶湖中嗎?

 

  「亦言妹妹,你以後想吃什麼,就跟我說吧!當然前提是資料庫裡有喔。」

 

 

  被拐的次數越多,桐亦言越是習慣。

  這絕對不能說是一件好事。

  不過也沒差吧。

  她覺得白衣青年不是壞人,只是怪人。

  閒著也是閒著,陪陪他也沒關係。

  而且有時邊吃冰淇淋邊聽白衣青年的說話也稱得上有趣。

 

 

 

  「……因為《單道》是全五官虛擬的網路遊戲,所以感覺就像去了異世界一樣。例如史萊姆,就設計成果凍一樣的質感,又軟又滑,某程度上也稱得上可愛!」

  「……於是乎,在《單道》裡,持有最高權力的GM簡直就是神。要密瓜就有密瓜,要冰淇淋就有冰淇淋。GM擁有刪除、改變、創建的權力——當然,創建的前提是資料庫裡有喔。」

  「……當然做GM也沒有很好玩。有時候GM是玩家的奴隸啊!據說隱藏GM比較好玩呢,雖然不能光明正大地使用權限,不過假扮成一般玩家,打探玩家的不良交易和偵測交流風氣,好像玩間諜遊戲呢!」

 

  桐亦言有時也會插話。

  「所以如果你要做GM,也會選擇隱藏GM?」

  「不,我又不是沒當過《單道》的玩家,我對扮玩家沒興趣耶。還是做有權勢的GM最好,想要怎樣就怎樣。」

  「不過GM的權限不可以亂用吧?」

  「是啊,所以要教訓不順眼的玩家時,似乎要熟讀玩家規條,才能隨時抓住他們的痛腳了。」

  「契,你真是個魔鬼。」

  「咳咳,亦言妹妹應該禮貌地叫我做契哥哥。」

 

 

 

  跟白衣青年相處久了,認識深了,就發覺他是個奇怪,但有趣而容易相處的人。

  為了桐亦言,白衣青年把雲之國度佈置成童話一樣:密瓜奶湖與河流,還有糖果樹,還有一群用雲造成的雪白綿羊……

  每天有好吃的甜點送到她手上,而且吃多少也不怕變胖。

  桐亦言想,其實這種被拐生活似乎沒有什麼不好。

 

  於是日子就這樣平凡地度過。

 

 

  「亦言妹妹,今天,我希望你能認認真真地聽我說話,牢牢地記住。跟我來吧?」

 

  直到某一天。

  白衣青年盡去平日輕佻的態度,面臨大敵似的。

  踏在白石小路上,桐亦言第一次來到那充滿古雅氣息的大理石神殿內部。

  殿內意外地昏暗,就像白衣青年的臉部表情。

  「《單道》,研發公司是Unique,五年後熱烈發售的虛擬網路遊戲,職業導向及生活體驗遊戲,以全五官虛擬系統作為代表。傳聞《單道》的遊戲設計員曾經為了理想而出賣最要好的朋友,總是用『無法回頭的單程道』來形容《單道》的遊戲概念。不過……」

  週圍的空氣沈重得墜落地上。

  桐亦言摒著呼吸,等他說下去。

 

 

 

  「我想跟你說,『單道的論調』。」

 

 

 

  漆黑中,一條象徵「道路」的白色光束在空氣中浮現。

 

 

  ——數天後。

 

  桐亦言試著把白衣青年所說的論調再好好分析一次。

  她模擬當時的畫像,在雲團上刻下一條線,然後將食指放在線上,

  指頭沿著線橫行。

  「我們的人生就是在走直線,不能回頭。」

  她歪著頭地自言自語。

  「唔,是這樣嗎?」

  但她這年紀是無法想通的。

  「什麼是A世界和B世界?是指現實世界和《單道》這遊戲嗎?」

  「可是,什麼叫穿越世界?」

  白衣青年唯一一次認真的說話,她居然完全不理解。

  總覺得很悔恨。

 

  桐亦言將雲面的線條踩扁,鼓起腮兒對白衣青年說話。

  「契,前幾天說的那個『單道的論調』,可以說得淺白一點嗎?」

  白衣青年沒有回話,只在眺望雲端的界線。

  「契?」

  白衣青年依然靜靜地凝視遠方。

  然後,他緩緩回過頭。

  「那個嘛,亦言妹妹。」

 

 

 

  「我要走了。」

  他燦爛一笑。

 

 

 

 

  「五年後,單道見。」

 

 

  桐亦言再沒有在雲團上畫線了。

  在白衣青年消失後,她無法回到那個雲之國度。

  於是,桐亦言應該要回復未遇上白衣青年前的正常日子了。

 

  再沒有在雲團上畫線了。

  而是在現實世界裡,正正常常地執起筆,在筆記本上寫字。

 

  「我們在A世界和B世界中走著直線。」

  「所謂的A世界和B世界,應該是指現實世界和虛擬世界。」

  「我們在兩個世界中存活著。」

 

 

  一個月過去了,一年過去了。

  筆記本仍然在她的抽屜內。

  當中所記載的,是帶點哲學色彩、流於空想的論調。

 

  「當我們在A世界存在時,B世界的我們便消失。」

  「反之,當我們在B世界存在時,我們就會從A世界消失。」

  「由一邊世界前往另一邊世界,就叫『穿越世界』。」

 

 

  白衣青年所說的論調,沒有主旨,難以理解,用意不明。

  但桐亦言卻將他的說話刻在心裡。

 

  「穿越世界,就像用針把線從布的這邊鑽進另一邊。」

  「線條需要工具——針,才能到達彼方。」

  「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的穿越,就是依賴網路手環、網域椅一類虛擬網域器具。」

 

 

  桐亦言9歲的回憶,就是跟白衣青年待在一起閒聊的日子。

  可是,現在卻好像完全消失,連痕跡也找不到。

  唯一遺留的,就只有他曾說過的《單道的論調》。

 

  「兩個世界、穿越世界、工具……真的是這樣解釋嗎?可是這跟《單道》有什麼關係?」

  桐亦言一手握著筆記本,一手拿著新鮮運到的《單道》遊戲盒。

  5年,比想像中過得還要快。

 

  「真奇怪。以前我並不特別想念你,可是快真正進入《單道》時偏偏緊張起來了。」

  回想五年前的種種,桐亦言不禁輕笑。

 

  「嘿,現在我玩《單道》,也是在走著單程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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