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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死突進的騎兵隊衝亂了林立的巨獸,殺聲與吼聲震天,平原之上再開一場險惡混戰。 經過幾輪慘烈的獵食與屠戮,許多慘遭圍剿、實力較弱的巨獸已躺在角落瀕死,天馬騎士等人的首要任務就是補上他們幾刀,再放火燒屍,以免被其他吞食型的魔獸用來補充體力。 至於想脫離平原,朝城池方向攻擊的魔物們,則由芙可休的火槍團嚇阻。對於受傷的巨獸,火槍始能發揮殺傷力。 天翼騎士則發揮天空騎兵的機動力,正於濃重雲層中,牽制翼展超過兩公里的雷雲巨鳥。 目前看來,每支部隊都相當有效率地戰鬥,但要結束這場戰爭還需要更多時間,巨獸的數量與臨死前的頑強反抗是最大原因。 還有一個原因是,有些火屬性、能忍受高溫的巨獸們以火神的太陽為屏障,蟠踞在浮空火海的正下方,讓王國軍難以深入消滅。 不過大體而言,王國軍已佔上了優勢。 亞穆爾與奇,加上一隊護衛軍,快速穿梭在林立巨獸與軍隊中,朝火神的領地策馬前進。 「戰爭,實在是很可怕呢。」 亞穆爾之所以如此感慨,全是因為一路上震耳欲聾、懾人心魄的聲響。不是巨獸痛苦的咆哮,也不是王國軍奮勇的吶喊,而是來自雷根錫提、那籠罩整個戰場的喊殺聲。 今次是對付魔物的戰鬥,就已讓人們失去理智到這種地步,若是人與人之間的戰爭,又會是怎樣的瘋狂之景呢? 亞穆爾沒能力去想像,只聽見奇冷然說道:「面對獵食者,連老鼠也會試著掙扎嘶叫,那些人激烈了許多,卻不了解弱肉強食本來就是定律。」 這話聽了亞穆爾不甚舒服,反駁道:「喂喂,話不能這麼說吧,冷血的傢伙。是誰都有親人、朋友和…和愛人的啊!你也有吧?難道他們死去了,你也可以這樣哼著鼻子、擺出一附無所謂的樣子嗎?」 青年的一番話讓奇想起了幼時的朋友,還有幼時的故事。 「不能,但是,沒有必要去恨誰。」 「…?」 亞穆爾還沒理解奇話中之意,撲面而來的灼熱焚風,已讓他們不得不掩面一擋。 「兩位大人!還要再深入嗎!」護衛隊長如同即將渴死的沙漠旅人,乾燥空氣中發出的喉聲一出即碎。 兩人見他們身穿厚重鎧甲,還要在高溫下這麼拼命,便令他們撤了。隨後兩人也棄下馬匹,以步行方式往前推進了約三百呎。 周圍不乏親火性的巨大魔物環伺,但如今的熱度亦早已超過牠們能適應的範圍,牠們只能勉強盤在原地,沒有多餘的力氣用來襲擊兩人。 「好大啊…近看真是有魄力啊,就好像真的站在太陽之神面前似的。」 已來到火焰球面已覆蓋整片天空的地方,亞穆爾仰望此景,不禁滿頭大汗地嘆道。 炎珥自球面上噴散飛濺,發出陣陣裂耳轟隆。灼火波波滾滾,好像都燒到眼前來似的。實際上,只要朝上望了太久,眼睛就會開始脫水而刺痛。 奇拉下皮製眼罩,在半掩的冷俊面容上僅留下一線眼光。 「這個有用吧?」 他朝亞穆爾舉起了從箭套裡抽出的特殊箭矢,在箭尾的鏤空處嵌著一顆綠色小石子,估計全部的箭都已被改造成這樣了。 「有用,一定有用!」亞穆爾嘿嘿地笑,才剛斬釘截鐵說完,又聽天由命地說道:「不過要問能撐多久嘛…哈哈,就很難說了。」 奇已經沒心情聽他的廢話,背後弓刀弧出,箭上弓弦。 「喝啊!!」 同時亞穆爾大吼一聲,反手托劍,往地上刺去,接著開始拔足狂奔! 劍刃隨著腳步在焦土上弋出一道曲型的劍痕,同時奇將弦一放,箭矢「嗖」地一聲,絲毫不差地順著劍痕而去,接著落插在痕上一點。 亞穆爾持續奔跑,奇也如規律機器般箭箭飛射。直到亞穆爾奔回原地,才看出來劍痕的軌跡,竟於火球底下圍成了一個碩大的圓圈,箭矢以固定距離為間隔,在圓圈上形成了類似鐘面的刻度。 奇緩下弓刀,亞穆爾則於腦海中確認著等會將派上用場的魔法咒文。 焰浪依然轟隆。十數枝鐵箭牢牢立於圓圈上,箭尾的綠石映著火光,閃爍生輝。 魔導器中最基本也最常用的就是魔石類,魔石依純度分為魔石、魔導石、魔玉三種,依來源則可分為天然魔石與人造魔石。 其中人造魔石可由普通的石頭經魔法陣鍛造提煉而成,上至祭司、大魔導師,下至見習生,都能手工製造魔石,其品質優劣則端看製造者的功夫。 奇箭尾的綠色石子,便是亞穆爾在撤至龍城裡後,把握空檔鍛造出來的。雖然鍛造魔石屬於他不擅長的魔科學一系,但好歹也是大魔劍士霍恩的弟子,品質差強人意,但用來結陣也算足夠。 兩人滯於原地,仰望著緩緩吞噬周遭一切的熊熊火幕,各自有所心思。 在前幾個月,亞穆爾還只是個青澀的實習魔導劍士,除了名號響亮,生活卻還是如學生時代般,和舊友們打屁聊天,彼此抱怨著修業及訓練,或者偶爾偕眾喝個痛快。 他也和同年齡的青年一樣,早已有心儀的女孩子,為了她,亞穆爾自告奮勇地要擔任國使的護衛,也為了她,撐過了嚴苛的選拔試驗。 雖然一路上只能盡忠職守地扮演個沉默的護衛,但他也心滿意足了。 沒想到美好的劇情急轉直下,國使大人被一位來路不名的缺德領主擄走了,亞穆爾心中除了瀆職的愧疚,更多的是對「她」的安危擔憂,自然是比誰都要急著追來,卻意外捲入了現在這場浩大戰爭。 沙拉麥多尼提恩是和平的國度,沒有戰亂、糾紛甚少,亞穆爾第一次見識了戰爭個可怕,血野屍丘,斷旌殘垣…多少和自己同樣大的年輕人們早已喪失生命,屍首被倖存者施以最方便的火葬,於微寒風中,化為緲緲火星,逝向天際。 突然亞穆爾有一種感覺,一種想法─ 當自己見證著死者的歸去,是否就間接承接了他們的希望與未來? 他們原本是否也和我一樣,有著多采多姿的生活?或許在工作上有燦爛前景,或許也有著一個難以表白心意的愛人? 也許某一天…我也會如他們一樣,死在夢想的中途,既然如此,我又怎麼能對他們失去的東西視若無睹? 當他緊握疆繩,策馬追趕巨獸時,知道自己已不只是為了心愛的女孩,更要為了在眼前死去的人們執劍而戰。儘管自己所見只是冰山一角也好,儘管連他們的姓名都不知道也好… 『你成長了』─若是師父霍恩,必定會以如此的眼神來稱讚他吧。 而奇,一名孤獨的獵人,一匹冷如凍火的狩狼,恐怕是現今最不清楚自己為何在此的人吧。 他一路走來,見識著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同時也把這份冷酷當做後盾,無論面對任何事物,都能冷靜理智地處理。 他的刀,只為獵物而斬,他的箭,只為狩殺而射。 途中,他曾不只一次地問過自己:沒有獵物,更沒有賞金,我為何要於此戰鬥? 答案林林總總,為了戰死的人們?…強者生,弱者死,這是定律,並沒有為他們戰鬥的道理。 為了討回面子?如今的沙夏已沒把自己一個小小獵人放在眼裡,這麼做已無意義。 為了卡爾拉?或許這頭獵物的確珍貴得非取不可,但現在的戰鬥和他是否生存毫無關係,儘管知道他必定會挺身而出,但我又為何要替他出頭了? 哼,看來是沒有我要的答案吧。 我是獵人,只為狩獵而戰。 正這麼思考著的奇,腦中隱約出現一道熟悉的話聲。 『一定要當上最強的獵人。』 草葉味與血腥味,彷彿又竄入鼻中。 那是死去故友的交託,他從未忘記,也是為了這句話,奇堅持著冷酷堅毅的狩狼之路。 如今這句話再次於心中迴響,卻使他茅塞頓開。 奇冷然一笑,自嘲。 『你笑我太過天真,可是我又何嘗不瞭解你?你選擇用死亡來消除我和你同樣的缺點,所以在那之前,若是你…必定也會和我一樣,選擇戰鬥吧!』 彷彿回到了童年,兩人彼此競爭、彼此笑罵的時光,奇再也不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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