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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大人,大事不好了!」一名傳令兵幾乎是用滾的下馬,滿臉驚恐地送上軍報。 「怎麼了,亞丹?」 「沙夏公爵帶領一批魔物軍,已經從西南方的邊境殺進王國了!」 天馬騎士不由得大驚:「沙夏公爵?!這麼說之前海帝帶來的傳聞是真的了…!」 「凱拋摩爾、賈寇恩兩個城市,以及好幾十個村子都毀滅了!」 「什麼?!居民呢?!有疏散嗎?!」 「事出突然,所以幾乎都…!」 傳令兵亞丹悔恨地咬牙切齒道。儘管沒有親眼見到前線慘狀,但淪陷的一個個地名裡不乏熟識朋友所居住的地方;未能及時拯救他們,只要是士兵都會感到痛苦自責。 「死傷數?!」 「死者初估…近兩萬人,還有十幾萬的難民正在往王國內撤離!」 聽到這個駭人聽聞的數字,連一旁不知世事的小公主都不由得渾身打顫。 「這麼嚴重!」天馬騎士幾乎用吼地問道:「敵軍現在位置呢?!」 「剛抵達天龍騎士的封地。天龍騎士已親自領軍到前線,尚未有戰報傳來!」 若是一般人,聽到這裡早已頹然坐下了吧。不愧是五騎士之一,天馬騎士只盤算著要帶多少援軍、佈下何種計畫才能逆轉戰局這類的事。 「天馬大人…天劍大人剛也傳來消息,他要您領王都衛軍固守王都就好。」 「什麼?!」 天馬不禁震怒。的確,五騎士中他的年紀最輕,實力也最差,也因此是唯一一個沒有封地的騎士。其他的騎士雖說不至於到輕視的地步,但大多不願把重責大任交給他。 但是如今,王國已在傾刻滅亡的節骨眼,難道自己仍只能當那條不夠資格的看門狗嗎? 『我好歹也是騎士!』 天馬在心裡這樣斥責著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 「騎士大人,請您帶領我們出征吧!」 突然一名士兵打破沉默,大聲叫道,連帶地其他士兵也群情激昂起來:「是呀!家人朋友都在戰火中了,我們怎麼可以枯守在這裡?!」 「我們願誓死跟隨騎士大人,戰死不悔!」 「騎士大人…!…」 此起彼落的雄壯呼喊,使人動容。 雖然仍有顧忌,但是士兵們激憤的話語恰好切中了天馬心意。要知道五騎士內雖有輩分之分,但五人都是直接受命於王室,對於天劍的命令天馬大可不理。 果然,天馬憤然舉劍喊道:「赴這一仗非死即傷,不願去者立槍留守,其餘者牽馬備裝,隨我出征!!」 「喔!!」 兵士們亦提槍高吼,士氣一片高昂,轉眼間校場無一人留下。 「亞丹,去皇家圖書館找一個叫托倫客•艾以朋的人,跟他說我需要他的幫助。」 「是騎士那名戴眼鏡的學士朋友吧?」 「沒錯。他雖然怕事,但現在情況非同小可,你就跟他把戰情報一遍,他知道去哪找我的。」 亞丹不敢怠慢,領命後立馬通報去了。天馬騎士深呼吸一口,試著整理心情,這才注意到身邊還站著調皮的小公主。 「公主,現在戰況危急,請您立刻回皇宮去吧!」 「哼,我就知道你會說什麼,忙著趕人。」女孩嘟著小嘴,沒好氣地道:「好啦好啦,我回去就是。」說完無趣地把長槍扔下,轉身離開,沒讓天馬騎士注意到她的臉蛋上漾出了一抹可愛淘氣的微笑。 天馬見她難得聽話,也暗自慶幸少了一道麻煩,隨即提劍上馬,往王都軍營而去。只見王都衛軍八千人結成了整齊的隊伍,兵士個個整裝待發,一股視死如歸的澎湃氣勢撲面而來,連天馬騎士都不禁為之動容。 「好,你們就沒讓我失望。」 天馬提劍一吼,領著八千王都衛軍往南方而去。同時,鎮守王都北方的天劍騎士領三萬人,西方天狼騎士領狼軍三千,另外甚少戰鬥的天翼騎士亦出動了八千人,王國主力至此可說是傾巢而出。 這完全合情合理,當他們到達戰場之時,只可能會後悔軍力不夠。 *** 從比辛羅然順著即枯山脈往北直去,一路上只見死屍遍野,血肉與殘火交織的亂宏綿延了數百里。曾經繁榮的大小城村如今僅餘殘垣斷壁、腥臭焦土,襯上煙雲瀰漫的闇色天空,剎是一片死寂絕望的地獄景象。 沙夏支配的遠古魔物依然朝王都前進。對牠們來說,遭遇的東西是逃竄還是抵抗根本無關緊要─只要踩過去就會變成一堆碎屑。 魔獸就這樣以不存在於現今時代的可怕力量,一個接著一個地把城市屠滅血洗,把無數條人命當作蟲子一樣踐踏。他們或是第一次出海的年輕漁夫,或是在育幼院任教的溫柔老師…而不論身分高低、老幼貴賤,當戰禍降臨時,他們只能沒有選擇地結束生命。 不少人類主義的傢伙這時才發覺自己竟是這麼弱小、無助。 儘管如此,人們依然拚盡最後的一口氣來在死亡前做些事情─除了掙扎逃避,也有更多的人奮力保護自己所愛的人,戰到最後一刻。雖然最後喪生,但他們的努力終究能有些成果─ 屠戮後的戰場,依然有少數女性與孩子存活下來,於戰火中頹喪、哭號。他們失去了至親、失去了家園,也可能受了嚴重的傷,但至少,他們所愛的人還替他們捍衛了最珍貴的寶物─生命。 「太可怕了…」 亞穆爾頹然立於殘火之側,不敢置信自己身在如此的殘酷絕景之中。 不遠處飄揚著半折的軍旗,在那旁邊縮著一名衣衫襤褸的小男孩。 他緩緩走去,將披風替男孩蓋了上肩;男孩沒有哭泣,也沒有憤怒,只是枯坐原地,無神巴望著濁紅的戰場;也許在他眼中,正試著在破滅的背景中拼湊出昔日景象。 除了自己以外的東西全被奪走了…儘管苟且活了下來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呢?亞穆爾雖然想要說些什麼,卻也只能張口啞然。 啞然。 連一向冷眼看事的奇德也不禁為眼前的景象啞然。 向極遠處的地平線瞧去,仍能微微看見令人畏懼的黑影,正起伏晃動,遠離這個不堪破壞的無趣地方。 瑟風哀悽地低鳴吹過,過重的腥味與焦味令人分不出這風是冷或暖;殘火與塵沙擺盪、漫揚。 奇德踩著高低起伏的斷樑、屍塊,來到亞穆爾身後。 「你是怎麼從藍寶石裡逃出來的?」奇德問。 「…霍恩師父事先在我的劍上下了保護生命的白印魔導術,我才有辦法脫身的。」 若是平常,奇德可能會嘲笑他兩句「不夠成熟」,但此一時彼一時,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在現在這種環境下說風涼話。 而且要不是身負「拉弗瓦爾」的天生優勢,只怕奇德也早就死在莉安的火海之中。至今在他身上各處仍可清楚看見尚未痊癒的火紋。 「卡爾拉大人他…」 「嗯,沒有看見他的屍體。」奇德道:「雖然有可能是被烤成灰了,但是那男人不會這麼簡單就死的。」 「嗯,的確。」亞穆爾未經思考地附和。 兩人不知為何只對這件事抱持著樂觀。或許身在此時、此處,就連一絲絲的希望也令人不捨放棄吧。 「要去嗎?」 奇德望著遠方,遠古巨獸們離開的方向。 「那當然了。」亞穆爾微笑回頭道:「我是因為有保護國使大人的使命,你又是為了什麼不抽身而走呢?」 「哼。」 一同慣例,奇德僅以冷然鼻聲回答。其實他一時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做下這幾乎等於送死的決定,以一個獵者來說是非常不理智的,但以一個「人」來說,卻是非這麼做不可。 嘿,或許是被那傢伙的正義感給傳染了一些吧。 若要趕路,光靠步行是絕對追不上的;奇四處轉轉,想碰碰運氣,找兩匹存活的軍馬代步。 亞穆爾則在原地蹲了下來,把懷裡的乾糧與錢袋拿出,放在倖存的男孩面前。 「要堅強活下去。」 亞穆爾贈予他最後一句話。 又是鬼鳴般的風聲,魅然地掠過佇足殘亂戰場的哀傷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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