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異想】--【七國戰記之聖劍行者 】-- 作者:歸繭
第一章_第十六節 魔女的故事

人類是什麼樣的東西呢?

組成我們的,是血、是肉;驅動我們的,是食慾、是性慾。某方面來說,人類也不過是野獸的一種。缺乏厚重皮毛及運動能力的一種。

然而,我們仍慶幸自己身為人,慶幸父母給予我們這個世界的生命。除了慾望,我們亦追求更高層次的東西。朋友、愛情、正義,信念、原則、夢想…

這些正是把我們從野獸區分出來的標準。

仰望秋季的晴朗天空,微風迎面吹拂;黃昏時刻的海潮,滑翔的海鷗輕鳴…

我們能從中找到一些屬於我們自己的感觸。

我們能在生命中追求自己的希冀。

然而,

這些美好,有時卻不盡然這麼「美好」。

這些…足以使我們醉心、寧願犧牲一切去交換的,有時會讓我們發現,最終,我們仍是獸類。

最自私的獸類。

***

「清醒了嗎…。」

低沉的年邁聲音自耳朵緩緩滲透入腦。

乍聽只是稀薄風中的老人呢喃,卻於僅復甦聽覺的感官中,逐漸變質。

那聲音曳著長尾,如不甘消失的亡靈,盤旋於腦海中。憑依著種種思緒,自出生以來…經歷過的所有痛苦、悲傷、絕望…全發酵為猶如腦漿的黏膩感,蔓延全身。

使莉安不得不振作脫離昏迷的沼澤。

「啊…」

莉安清醒後,下意識地撫摸自己的胸口─音獸已經不在她懷中了。

視覺尚未完全恢復,儘管莉安勉力抬起頭來,在垂於眼前的凌亂髮絲中,僅能看見模糊的光與闇。

「…這裡是…。」

巨大的黑色圓頂。

是大理石或者更特殊的石材所構築。完全與外界隔絕的密閉空間,深邃、廣袤,卻漆黑無垠。

不過,若仔細觀察,黑暗中仍有些微的光線,隱隱浮泛。那是來自中央的石製物體。

莉安沒有試著確認那是什麼。

「你們…」

她把僅有的力氣用來發出聲音。

「請你們…放過…那孩子…。」

語言的破片飛入空氣之中。

「為什麼呢?」

黑暗中傳來蒼老回應。

「身為人類,為何要替不相干的精靈求情?」

反問過後,久久沒有回音。年輕生命似乎早已被這片黑暗吸食殆盡。少女的細緻胴體伏於地面,髮絲一如水中血暈。

即使如此,莉安知道自己還活著。她壓迫著喉嚨,盡力擠出字眼。

「那孩子…沒有父母,孤獨地成長…」

「擁有力量…而被人類獵捕,重複著傷害和被傷害…如果要這樣生存…一定要有某個人可以依靠吧…但那孩子什麼都沒有…。」

莉安哭了。

淚珠就是這樣任性地墜下、落地。

那是相當苦澀的透明珍珠。足以讓承接的這片深邃黑暗,都不禁為之悲慟。

少女的名字是莉安•莉莉安•莉莉亞。

她的笑容如太陽花一般美麗燦爛,卻來自一段不為人知的痛苦過去。

***

山路過於顛簸,卡爾拉一行人於山腳就已改採步行。順著荒廢的小徑攀登,已經來到肉眼可以看見城堡的地方。

「周圍的哨站真的都荒廢了…這樣還算領主的城堡嗎?」

亞穆爾邊說,邊保持著警戒姿勢前進。雖然他一路上都是這麼緊繃,但除了小型魔物外,沒有遇見需要擔心的襲擊者。

「嗯,對他們來說,應該完全不擔心有人入侵吧。畢竟沙茨爾家的失勢是從中古以來就開始了,似乎已經到了連樹敵都沒資格的地步。」

「原來如此…」

「接下來怎麼走,奇?」

「這條山徑再走約一千呎,可以連結到城堡側面的廢棄疏洪道,由那裡的管理通道能通往城堡內部。」

「嗯,亞穆爾,通知信發了嗎?」

「是,出發前已經讓塔德他們送出去了。」亞穆爾道:「這麼一來,凡卡羅爾王國至少會派支軍隊來吧。讓他國國使在自己的疆域裡受襲,可是有損國譽的大事,更別說是世界王系的凡卡羅爾了。」

「即使如此,我們的行動還是不能慢下來,必須爭取每分每秒。」

難以言喻的僵硬束縛了卡爾拉的俊美臉龐。這樣的情形相當少見。

受過聖國的神學教育,平時的卡爾拉相當和善有禮,但只要一遇到不合乎正義的事,他就會奮不顧身衝第一個。即使自小就有的教養,此時也很難敵過年輕的熱情與他過人的正義感。

但這一刻,似乎又與那不同…

「你就這麼擔心那個小女孩嗎?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就不應該讓她走出棲身之地。」奇以幾近恥笑的口吻,頭也不回地道。

「請你講話客氣一點!莉安…國使大人可是為了從你們這些獵人手中保護精靈獸,才會遇上危險的喔!」

「那又怎麼樣?多管閒事,本來就是在降低自己生存的機率。」

「你…!!」

單純的亞穆爾不善言詞,本來是要指責奇的刻薄,卻反被氣的渾身發抖,背後的大劍也與鋼製劍鞘發出清脆的互擊聲。

卡爾拉則沒有多加辯解。不只是愛拉爾拉的期望,他更是發自內心地想要保護這個女孩。

不論怎樣的逆境也能笑著面對,這就是莉安最迷人的地方。

卻很少人知道,她也有她的故事。整個莎拉麥多尼提恩裡,清楚了解的也只有收養她的老師─愛拉爾拉一個人吧。

卡爾拉則是從愛拉爾拉的口中得知,才知道莉安如何度過她的童年。

這故事必須先從莉安的名字開始說起。

幾乎沒有人知道,莉安的姓是在她八歲之後,才由愛拉爾拉更改的。她的本名是莉安•莎拉瑪可提安。

就是這個姓,給予了她痛苦的童年。因為「莎拉瑪可提安」不但是莎拉麥多尼提恩的古名,更是魔法之國內禁忌一族的姓氏。

歷史記載,由於歷經數百代的交流、通婚,於中古時期,不論各國族民,上古的血統皆已趨於淡化,但有時仍會出現隱性的血族。

魔法之國亦然。

他們不同於當代的族民僅能使用退化的瑪那之力(魔法、魔術),而能如上古戰士般毫無限制地使用瑪那樹的力量。

但受到其他血統的影響,他們往往不能自由控制這股足以媲美上古戰士的魔力;一但失控,所釀成的巨禍幾乎可與天災相比。無節制地使用瑪那之力亦會造成瑪那樹的嚴重負擔。

另外,由於上古聖戰的慘烈,直到中古世紀,對戰爭的恐懼以及和平思潮依然由教育及文化的方式不斷傳承遺留。許多偏激教派更把強大力量視為挑起戰爭的工具,抑或戰爭的一部份而加以打壓。

因此,擁有上古瑪那之力的血族逐漸受到排擠。久之,排擠更變質成迫害;最激烈的時代甚至有獵殺、屠殺血族的暴力行動,而這種血腥儀式大約持續了兩三百年才讓血族幾乎絕跡於魔法之國。

但人為的方法終究難以改變自然的法則,每隔幾個世代,就會有血族誕生在正常家庭,而不論哪個時代,這些初生兒的下場都與死無異。

韶光流逝,在近代,社會主要的價值觀逐漸轉變為人權及道德,主張大眾應該停止迫害血族的反對聲浪亦越來越多。莎拉麥多尼提恩的議會雖仍有顧忌,但也廢除了大部分對血族的不公平、甚至是以殘忍來形容的待遇。

相對的,他們採用了姓氏管制。只要新生兒具有血族的基因,就冠上古國名「莎拉瑪可提安」的姓氏,接著於體內設下抑制上古力量的制御魔法後,交由特殊監護者撫養成人。

雖然這樣的措施已經比屠殺等手法好上太多,但歧視與排擠卻從未減輕分毫。

不論升學或者從事工作,就必須報上姓名─可想而知,只要這個姓氏曝光,不論哪個學校、哪種職業,都不可能有你的份。週遭的人會遠離你、欺壓你、嘲笑你,社會的眼光會壓的你比死還痛苦。

莉安,就是十五年前出現的血族。

生長於邊境偏僻的村子,莉安在不知自己身世的情形下,懵懂成長。

八歲大的她,總是羨慕那些在大樹下、聽外地老師上課的學生們。她不明白為何無論自己怎麼求監護人,就是不能有和他們一起上課的機會。

她也不明白,為何照顧自己的人總是嫌惡地自稱監護人,而非自己的父母。

除了挑水、割草等等雜務,她幾乎沒有出家門的權利。

也因為機會稀少,每次看見太陽,年幼的她就會露出天使般的笑容。那是比什麼都可愛、比什麼都值得珍惜的純潔瑰寶。

等到她更大一點、約莫八九歲的時候,生平第一次鼓起了勇氣,偷偷跑出家門,加入了大樹下的露天學校。

每個小孩─尤其是男孩子,都相當高興新來了一個可愛的小女生,非常歡迎莉安。稀少與人接觸的莉安一開始雖然十分羞澀,也因為和他們年紀相仿的關係,很快就混熟了。對於莉安來說,擁有朋友的這一段時間是她出生以來最快樂的時光。幾乎每天都可以看到她的笑容。

然而紙包不住火,美好的生活毫無預警地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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