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寫實】--【正道不行 】-- 作者:皓果
第六章從政_一
第六章 從政

再過一年縣議員就要選舉了,陳順仁資助扶持的議員風評不好當選率低,只好把腦筋動到阿正身上,他評估阿正自從當上祕書之後待人圓滑,不管是知識分子或是販夫走卒,都能和他們交際自如,在鄉內知名度響亮,且各種選舉阿正都參加輔選,和各層級的民意代表及地方各樁腳都非常熟識,所以開始慫恿他出馬角逐縣議員。

競選要花很多錢,阿正有些猶疑,但陳順仁卻說不用擔心,經費由他籌湊,除了自己會大筆投入資金之外也會廣邀包商提供政治獻金。就這樣阿正正式披上戰袍親自出征了。

以前阿正都是幫人抬轎,現在別人幫他,每天有很多地方士紳在他家提供選舉登記前的各種政治環境分析,而他不只集合鄉內的樁腳也廣邀選區內所有鄉鎮的民意代表和樁腳在他家集會,討論如何打贏這場選戰。選舉離登記還有一段時間,但他全家已感受到濃濃的競選氣氛。

選舉正式登記,縣議員和鄉長選舉同時舉辦,現任鄉長何明耀競選連任,所以和阿正成立了聯合競選總部。這次選舉,陳順仁不只主導整個財政的調度和掌控,所有競選總部的裡裡外外、大大小小的雜事也叨叨絮絮地指揮著,像一位十足的管家婆。

和以前一樣,總部成立當日鞭炮聲震耳,各界花籃花圈綿延數百公尺,有頭有臉的地方士紳和民意代表全部集結,大家輪流上台為候選人歌功頌德一番,同時也發表一些危言聳聽的不實言論攻擊競爭對手。競選活動就在這樣熱鬧吵雜的情況下展開。

競選總部地點的選取、內部的各種設施、各種擺設陳順仁都親自請風水大師勘查。

他拿了阿正的命盤請教了國內的星座專家,知道阿正是獅子座,今年面向南方最好,所以經過精挑細選,選了一棟佔地極大、視線極佳而且不偏不倚面向正南方當競選總部。

廣告旗子的顏色,經由知名的命理大師看了阿正的流年,只說藍綠皆宜,所以陳順仁就把宣傳旗幟上半面漆成藍色,下半面漆成綠色,總部的助選員不解:「現在外面各候選人的旗子如果不是整面漆成藍色就是整面漆成綠色,我們這樣上面是藍,下面是綠,是不是有些怪怪的。」

「你們懂什麼?外面那些把自已旗子漆成藍色的候選人自稱是藍營,他們要天空變藍,表示是他們的天空,代表他們競選獲勝。把旗子漆成綠色的候選人自稱是綠營,他們想把大地變得綠油油,綠色的大地是他們的大地,當大地變綠時,表示他們競選獲勝。」陳順仁說得口沫橫飛。

「那我們的一半藍一半綠表示什麼?」大家狐疑地望著陳順仁。

「你們真笨,選舉時藍營的人一定從天空猛放銀彈,把大地炸得變成銀色,當大地翠綠不再時,代表著藍營的獲勝。從另一面來說,綠營的人也一定從地上或地下向空中發射不實的言論、造謠、抹黑讓天空充滿烏煙瘴氣湛藍不再,這就表示綠營獲勝。我們這邊把旗子上半面漆成藍色,下半面漆成綠色表示不管天空已不再是藍藍的天空,而只是綠油油的大地,或者大地已不再綠意盎然,而只是湛藍的天空我們都佔有一席之地。」陳順仁嘴角微揚,一臉知識豐富經驗老道的樣子。

「可是我們的旗子為什麼都是淺藍和淺綠色的?」一男姓助選員問。

「藍營的旗子是深藍色,綠營的旗子是深綠色,他們都太極端。太極端的候選人是沒辦法獲得中間選民的支持,唯有我們這種淺藍和淺綠色才能讓每一種選民都能認同。」陳順仁點燃一根香煙深深吸了一口說:「這叫大小通吃。」

陳順仁唱作俱佳地發表高論,總部所有人都認為他學識淵博,分析透徹,這一次有他周詳的考慮,阿正一定高票當選。

不只旗子的顏色透過算命師的指點,阿正的幸運號碼,陳順仁也拿去請紫微斗數的專家看了一番,確定阿正今年的幸運數字是三和五,但他卻抽中二號。陳順仁要求每一種文宣的邊邊都要劃上阿拉伯數字「5-3=2」當花邊裝飾,就好像很多衣服或桌布在邊邊都有花邊裝飾一樣,而且他也要求小的宣傳單要用三乘五大小的紙張。

陳順仁的所做所為,阿正取笑他太迷信,陳順仁則鄭重其事地說:「風水、命理是中國幾千年流傳下來的精髓,不可不信,現在國內上至總統,下至村里長選舉有誰敢忽視命相及風水之說?又有誰不拿香拜拜祈求自己高票當選?甚至有的候選人連茅山道士都請出來,各種符咒能劃的都劃上去,有的連奇門盾甲都用上了。」

「這些又沒科學依據。」阿正不以為然。

「不是沒科學依據,而是科學還沒進步到可以用理論來證實它,我們現在日常當中不是有很多科學無法解釋的靈異現象嗎?」陳順仁態度嚴肅認真。

阿正看平時吊兒郎當的陳順仁一談到命理和風水則如此正經八百,覺得可笑揶揄道:「都是像你們這種迷信的人才會相信靈異現象。」

「你不要以為這是在開現笑,有時連一面旗子都攸關國家生死存亡。」陳順仁認真地說。

「少胡扯了。」阿正不屑。

「不信?舉個例子給你聽,中國國民黨為什麼打輸共產黨退守台灣,其實和國旗設計有關……」陳順仁還沒講完,阿正已經聽不下去了,打岔道:「胡謅。」

「別插嘴,我問你,國旗是不是青天白日滿地紅?」

「是啊!誰不知道?」阿正認為問這問題是白痴。

「當初陸皓東設計是只是青天白日而已對不對?」

「對,那又怎麼樣?」

「怎麼樣?當初如果國旗繼續用青天白日,大陸就不會淪陷了。」

「又在扯談了,加上滿地紅是為了紀念革命烈士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

「不對,不對,這是一種警訊,而國民黨沒自覺的關係。」

「又在隨意亂說了。」阿正不以為然。

「你不相信?那我問你,國民黨黨旗是青天白日,那共產黨呢?」

「紅色五星旗啊!」

「那就對了,以青天白日滿地紅當國旗,青天白日被擠到角落,那不表示國民黨要退守到台灣,而大陸滿地都是共產黨嗎?」

「……」阿正接不下去了,但總認為陳順仁盡說些歪理,不想再回應他,省得又來一套大膠論。

不只談總部的擺設和文宣旗子的設計,陳順仁認為選舉對這裡的鄉下人來說買票是必然,所以他廣邀各界貢獻資金,包括想在選後希望阿正幫他們爭取工程施作的工程承包商,還有希望以後被警察查獲時阿正能幫忙關說的一些非法行業像色情按摩院和色情理容院等。

選舉和以前一樣各項抹黑不斷,對手將阿正帶女同事到旅舍開房間的老掉牙抹黑事件大肆渲染一翻,上次鄉長選舉時阿正已經向何明惠解釋過了,但女人都希望自己是老公唯一的最愛,而且在結婚以前,老公的戀愛史最好是一片空白。這一次陳腔濫調的抹黑,外面選民似乎不以為意,白天何明惠表現出毫不在意,但晚上時還是要阿正再發誓絕無此事。

「四年前不是已經發誓過了?」阿正穿著內褲走到櫃子拿睡衣褲,表情有些無奈,何明惠則打開梳妝台的抽屜拿出梳子。

「那次不算,你還要再發誓一次,而且雙腳要站好,右手舉起,左手也不能亂動。」何明惠眼睛瞪大正經八百地望著阿正。

「為什麼要那麼慎重其事?」阿正將睡褲穿上。

「因為你們男人最會做怪,發誓時不是腳在地上打個X,就是擺動左手掌,表示這次發誓不算。」

「你是從那裡知道這些歪理的。」阿正有些不耐煩。

「電視上看的啊!」

「真無聊!」

「你到底要不要發誓?」

「好,好。」阿正覺得可笑地搖搖頭,身體站直,右手舉起,雙腳挺直,腳尖向外成四十五度,左手緊貼睡褲,好像在軍中做基本教練,用簡潔有力的口氣說:「我張大正,在結婚前絕沒帶女同事到旅舍開房間,有的話不得好死。」

「不必發那麼重的毒誓,只要你下面那命根子爛掉就好了。」

「這表示我絕沒帶女人上旅舍啊!」

「可是如果萬一有,那我們的小孩豈不是要成為孤兒了。」

「你還是不相信我?」阿正躺上床上。

「這麼毒的誓你都敢發,我當然相信你了。」何明惠身體挨了過去,開始撒嬌,兩人溫存了起來。

「早知道睡褲就不用急著穿上。」阿正輕聲嘀咕著。

隔天,對手的宣傳廣告還是緊咬著阿正帶女人上旅舍大肆攻擊,晚上,何明惠穿著性感內衣誘惑著阿正。

「昨天不是才做過,怎麼今天又來了?」

「我每次看到那對你抹黑的文宣,心裡就有不甘,晚上把你的精液耗乾,白天你就不會想入非非。」

白天拜票已經很累了,晚上還要應付老婆,阿正心裡暗自叫苦,但為了家庭的和諧,他還是很努力很努力地做愛,而他們的第四個兒子就在十個月以後出世。

晚上精力耗盡,白天無精打采,陳順仁覺得奇怪:「好像是被鬪敗的公雞,看起來好累的樣子,選戰才開始沒多久,就這麼累,你晚上都在幹嘛?」

「不要問那麼多。」阿正手摀著嘴巴打了一個大哈欠。

「你這山裡長大的小孩,以前高中時代看你壯得像條牛,怎麼可能體力這麼差,現在的臉色一看就知道晚上不睡覺在幹什麼,記得以前你都是正經八百地,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色了,嫂子真是媚力無限啊!」陳順仁揶揄。

「我們夫妻的事不要你管。」阿正一臉倦容。

「食色性也,不要緊,我有一祕方,黑豆燉人參雞,吃了保證讓你無論白天或是夜晚都像一條活龍。」陳順仁叫人準備給阿正進補。

選戰越打越激烈,有一天,天空陰沉晦暗,大家集結在總部為出門掃街拜票作準備,這時田寮村長來報對手在其競選總部擺了兩大符咒,上面各畫了一把銳刀,一幅對著這裡,另一幅對著阿正的家。

這一報,阿正認為這是迷信不用太在意,但陳順仁認為非同小可,馬上驅車出門,不久載了一位據他說法力高強的道士回來。這道士聽了田竂村長的描述後,眼睛微閉,嘴角上揚,說話口氣從鼻孔出來,故作神祕道:「這兩道符咒非常兇狠,一面對著總部,一面對著張祕書的家,就是要置他於死地。」

「那要如何化解?」陳順仁心急地問。

「在競選總部和張祕書家裡擺一山海鎮便可化解,如果想報復的話可再擺一凸透鏡,那表示可將煞氣反射回去。」道士雙眼還是微閉。

「當然要擺凸透鏡把煞氣反射回去,讓他們自食惡果。」陳順仁提出報復的建議。

「凸透鏡放於山海鎮前可將煞氣反射回去,萬一沒有全部反射就由山海鎮來化解。」道士這次雙眼全閉搖頭晃腦地說。

「山海鎮和凸透鏡在風水用品店可以買得到,等一下就去買回來。」田寮村長說。

「買回來沒有經過我念咒語來加持是沒有效果的。」道士說。

「這件事能否勞煩大師全權處理。」平時說大話習慣和個性吊兒郎當的陳順仁在道士面前態度謙卑,出奇地鄭重其事地遞上一大紅包:「這是一點小意思,請笑納。」

鼓鼓的紅包,看起來不少,道士拿在手上感覺有些份量,眼睛眯成一直線,笑咪咪地說:「一切包在我身上。」這些費用當然由競選經費支出。

隔天,道士帶了兩幅山海鎮和兩面凸透鏡,在阿正的家裡和競選總部門前喃喃自語,念了一些聽似非常高深沒人聽懂的咒語後,將山海鎮和凸透鏡高掛起來。

第三天,田寮村長又來報:「對手又在其大門前插了兩面黃色大旗子,旗子上畫了無數的小飛刀,小飛刀兩旁也畫了很多符咒。」

阿正認為這怪力亂神是一種迷信,但陳順仁還是不同意,驅車出門又把那法力高深的道士載來。

「這是一種萬刀齊飛,想對我們競選總部殺個片甲不留的意思。」道士眼睛還是微閉,說完嘴角微揚。

「這太嚴重了,人命關天,去告他們。」田寮村長大發雷霆地說。

「怎麼告,現在的法律又無法斷定他們這兩面旗子對我們是否具殺傷力,只能請大師再想辦法。」陳順仁態度誠懇。

「這可不是用山海鎮和凸透鏡就可化解,這已經涉及作法的問題。」道士搖頭晃腦故作神祕。

「酬勞的問題一定不會少,您放心好了。」陳順仁似乎看出道士的心裡。

「你現在載我回去準備道具,下午我就開始施法。」

陳順仁慎重其事親自護送道士回去。

正午時分,道士穿著道袍,拿著兩面黃色三角形大旗在大門兩邊各放一面。他手持道鈴,口中念念有詞,大家拿著香跟隨在後,雖然聽不懂但總認為是極其高深的咒語,最後聽見道士口中大喊:「砰!砰!」兩聲,喝了一口水「噗!噗!」像噴霧一樣噴在兩面旗上,就算大功告成。

阿正和陳順仁兩人站在旗子前面看了老半天,只見右邊旗子畫了一面牆,牆兩旁畫一大串符咒,左邊旗子畫了一門大砲,大砲兩邊也是畫了一長串看不懂的符咒,陳順文非常好奇:「請問大師,這兩面旗子為什麼各畫了一面牆和一門大砲,牆前有無數飛刀,大砲的砲口有一顆砲彈,這其中有何玄機?」

道士搖頭晃腦故弄玄機道:「這是非常高深的咒語,全世界只有我有辦法畫,牆前的飛刀,就是對手的飛刀飛過來時讓我築成的高牆擋下,大砲是反擊的意思,而砲彈已經發射,準備把對手總部消滅殆盡。」

「咒語是古代流傳下來的,刀劍是古代流傳下來的武器,在刀劍上下咒語會有效用,但大砲是近代的武器,這樣有效嗎?」阿正狐疑。

「時代在進步,武器也推陳出新,所以咒語和符咒也要更新,才跟得上時代,經過我精心研究,發明能發射現代武器的咒語和符咒,現在全世界除了我之外沒有第二人。」道士得意地表示。

「既然要消滅他們,為何不畫一顆原子彈。原子彈威力驚人,他們任何人都無所逃避。」陳順仁提出建議,阿正則認為他太當一回事太迷信了,有些啼笑皆非。

「大砲也好,原子彈也好,雖然只是畫的,不是真的爆炸傷人,經過咒語和符咒的加持後是以煞氣傷人但其威力不容小覷,原子彈爆炸時方圓十里內化為廢墟,經過咒語加持畫在符咒上的原子彈,其煞氣傷人的範圍也是方圓十里內無一倖免,我們的總部和對手的總部距離不到五公里,這反而會誤傷到自已。」道士滔滔地說。

「大師考慮得極為周全,真是讓人欽佩,但為什麼不畫一隻手槍,發射兩顆子彈,一顆瞄準對手的總部一顆瞄準對手候選人的家,我們主要的對手是候選人,只要他倒下去我們就贏了。」陳順仁對道士畢恭畢敬提出質疑。

「兩顆子彈?威力太小只能傷及像肚皮或膝蓋這種皮肉之傷而已,而且對方候選人經常有助選員陪同,這兩顆子彈可能只射到其他人而候選人卻毛髮無傷,這些符咒和咒語變成枉然。」道士眼睛微閉解釋道,陳順仁點頭如搗蒜般地深表同意。

阿正看平時放蕩不羈的陳順仁態度如此謙卑自牧的模樣,搖著頭心忖:他也太迷信了吧!

「大師畫的大砲,想必威力超強,剛好可以把對手的總部炸個片甲不留,不,應該是煞個片甲不留才對。」陳順仁說完右手還比了一個殺光的手勢。

「這門大砲和發出的砲彈的大小都是我精心計算比例畫上去的,它爆發的煞氣剛好含蓋對手的競選總部,不會傷到旁邊無辜的民宅或商家。」道士一臉得意說得對手好像是罪該萬死。

「怕傷及無辜,心存慈悲,果然是大師的風範。」陳順仁不忘稱讚道士一番。

「傷及無辜,這些人會產生怨氣,這些怨氣會反射回來,所以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無冤無仇的就不要結冤結仇來製造自己的困擾。」道士嘴角上揚地說。

道士語畢,陳順仁還是不改其謙恭有禮的態度,大大地稱頌他法力深厚。道士臨行前,陳順仁不忘送一大包紅包。

送走道士,阿正揶揄陳順仁道:「看你平常任情恣性,放蕩不羈,為什麼如此迷信。」

「如果這是迷信,為什麼政府高官和政治人物一上台都要請風水師來決定坐的方位,人買房子也要看符合自己生辰八字,死了也要看日子埋葬,你說這是迷信,我可不認為,我們什麼事都可馬虎,但說到牛鬼蛇神一定不可不信……」

陳順仁滔滔地說個不停,阿正不想聽有些不耐煩說:「好了,該掃街拜票了。」

選舉真的是無奇不有,從故意抹黑中傷到怪力亂神通通都有,但時間不會因為這些荒謬絕倫的花招而中斷,投票日終於來到,選舉結果揭曉,阿正以第一高票當選縣議員。

阿正剛走馬上任,陳順仁就以議員張大正的特別助理自稱。他邀阿正擴大投資,工程部份他勤走縣府,向縣府爭取各項工程施作,砂石的招標則聯合立委向中央爭取。雖說政府採購法已經通過,政府的各種勞務、財務的採購及工程招標,全部本著公平、公正、公開的方式辦理,但他們也想盡辦法圍標綁標。對於來搶標的廠商想辦法搓圓仔湯,如果搓不動則聯合其表哥的黑道勢力,加以威脅恐赫禁止外人參加競標,無所不用其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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