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瑪文閣-- 正道不行

第四章服兵役

一

時光飛逝，一轉眼，入伍的日子到了，阿正開始他服兵役的軍中生活。

在政戰學校受訓的日子裡，一放假阿正就跑到高雄和林麗薇約會，但受訓期間短暫，一轉眼就過去了。結訓後，他被分發至北部某部隊擔任預官輔導長，而且兩個星期後即將移防馬祖南竿。部隊以修護工兵機械為主如推土機、挖土機、空壓機、碎石機、抽水機、……等。連隊上上下下都在整理裝備交接，阿正也忙得不可開交。部隊非常注重保密的工作，所以臨行前打電話回家或打給林麗薇時都只是報平安，卻不敢透露半點風聲。

基隆碼頭，冷風颯颯地吹著，天空灰陰，細雨綿綿，細碎的波浪一陣陣拍打岸邊。軍艦一艘艘守規矩整齊地排列在碼頭上，部隊的所有裝備都已經裝船就緒，全連的弟兄全副武裝抬頭挺胸；雄糾糾氣昂昂地挺立於寒風細雨中，等待上船。

補給艦是一平底船，在風浪洶湧的海面上搖搖晃晃，連上弟兄們剛剛雄壯威武的精神不見了，個個頭暈目眩、天旋地轉。海上搖蕩了十幾個小時後終於在薄霧中看見了陸地，大家都興奮地跑上甲板，倚在欄桿上遠望著。隨著軍艦的靠近，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馬祖港口指揮部的建築物，上面刻著「枕戈待旦」四個大字。軍艦緩緩進港，拋錨停泊，但所有人員都還留在甲板上不得下船，原因是等退潮。

經過了兩個小時的海水大退潮，部隊士兵們依序下船，登上岸上，大家覺得整座島就如同一條船在搖晃。士兵們在港口的沙灘上排列整齊，待連長一聲令下，全連開始搶灘清艙。將所有的裝備從船艙內搬運到碼頭後，全連弟兄魚貫而上軍用二噸半卡車，和所有裝備準備被載運至連部所在地。

港指部的軍官檢查車上運行的裝備後放行，車子駛出港口，阿正這時才得以一覽全島的地形。馬祖南竿樹木林立青蒼蓊鬱，景色美麗，據連上的老士官長描述，馬祖的列島早期都是童山濯濯，所有士兵都被分配栽種固定株數的樹木。樹和人的性命同等重要，每天的刷牙和洗臉水都要用來澆樹，所以才有今天的綠意盎然。

港指部旁的小村莊，只有兩排房子相對，僅約三、四十戶人家，街道整齊而乾淨。車子離開馬港村後，開始爬坡，南竿島的路不是上坡就是下坡，車子轉彎爬上爬下，下車時所有的阿兵哥都暈頭轉向神志昏眩，只有阿正從小在山上長大，馬祖和家鄉倒也還有幾分相似，所以比起其他的弟兄都還要有精神。

車子駛進連上，阿正的寢室位於連部內的單人房，與連長的寢室相連。連部用水泥建造完成，外表漆以草綠色迷彩，內部除連長和輔導長的房間外，還有一會客室及二十四小時值勤的安全士官的辦公桌。安全士官每兩小時換班輪替值勤，負責全連衛哨兵的管制、所有緊急事故的通報和營區內的安全維護。

馬祖沒有公共電話，只有軍用電話。軍用電話顧名思義只能在軍事單位上使用，馬祖列島上的阿兵哥和家人聯絡的方法都靠書信往來。阿正把自已的寢室整理好，把所有的東西歸位後，馬上著手寫信回家報平安，也寫信通知林麗薇說明他已經調到馬祖了。信剛寫好，連集合場上值星班長吹起了用餐的哨音，全連各排依序連部、補管排、修護排和裝備排的士官兵弟兄拿著碗筷在連集合場集合整隊，俟全員到齊後值星班長帶隊入餐廳，阿正走出寢室也隨部隊後面步入餐廳準備用膳。

在軍中從彈葯、車輛和機械的零件都有戰備儲量，以備戰時有足夠的戰力從事作戰。糧食也不例外，部隊一定要有足夠的糧食，士兵才能吃飽上戰場打仗。米是軍中的主食，依照規定，馬祖每一部隊都必須儲放一年的戰備儲量存放在倉庫裡，而且所有部隊都從舊米先使用，新米必須等到一年後才能食用。

這是移防馬祖的第一餐，餐廳兩邊是餐桌，阿兵哥挺直腰桿，在一長條椅上三個三個比鄰而坐。餐廳中間是走道，走道上擺著裝滿飯的飯桶，軍中的飯是糙米有些黃黃的，沒民間白米飯好吃，但據說比較營養。

阿正一進入餐廳，看到的不是黃黃的米飯，而是呈現黑黑的顏色，他覺得很奇怪，細問管糧食的補給士才知道，前一個交接回台灣的連隊一直都吃新米，而將兩年前交接的戰備儲量的舊米一直留到現在交接給他們。本來所有排長建議把這些長了米蟲的戰備米繼續留下來交接給兩年後的部隊，但連長考慮到萬一下一個部隊如果發現，不肯交接，一定會報告上級，到時候他一定會倒楣，會影響到他的升遷，所以考慮的結果，還是依照規定先把舊米吃了再吃新米，但當初交接時為什麼沒注意到？補給士表示：「我們是生平第一次交接，當然只看數量，也沒想到上個部隊會那麼『老奸』」。結果每一次用餐，弟兄們就在那裡挑米蟲，一碗飯裏有四分之一是米蟲，有弟兄就自我調侃：「每餐飯都加黑芝麻。」

因米蟲的關係，大家食慾大受影響，所以福利社的生意也就特別好，有些弟兄則寫信要求家裡寄一些牛肉乾、餅乾之類的東西。今天是船隻入港的日子，大家都很期待，但不只期待物質糧食也期待精神糧食，也就是家人或情人的信件。阿正當然也不例外，每個航次都會期待麻竹坑的家書和麗薇寫來情話綿綿、甜言蜜語的情書。

船進港後的第三天，連上會派人到防衛司令部領取信件和包裏發給弟兄，大家收到遠從台灣寄來的精神糧食都非常興奮，但有些弟兄則極為失望，原因不是沒收到家裡寄來的信和包裹，而是包裏只剩下包裝紙，裡面的水果和餅乾之類的東西全都不翼而飛，這時就有人向輔導長報告，阿正只好到指揮部打聽，恰巧遇到了大學同學陳斯文。

陳斯文和阿正是同一期的預官也都同屬政戰輔導長，分發單位時，陳斯文抽到金馬獎，也就是直接到馬祖服役，阿正則先分發到台北樹林後隨著部隊移防，兩人是老同學又在馬祖相遇又屬同一指揮部所以感覺隔外親切。阿正說明來意，陳斯文告訴他：「不用問了，這裡的阿兵哥物質生活缺乏，大家看到台彎來水果和零食都垂涎欲滴，所以船進港搬運時有的東西因碰撞而露出，被指派到船艙內清運的部隊的阿兵哥有的一面搬一面吃，有的乾脆塞在口袋，這種事在這裡見怪不怪。」

聽了陳斯文的說明，連上弟兄東西不見，也只能自認倒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