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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戰爭】--【戰國之創世 】-- 作者:澤西 |
| 第三卷 歧路_第一章 流浪之槍 |
……
本多正信扮成了商人，取道大和進入京都，通過老朋友細川藤孝的幫忙，終于求得將軍義輝的接見。
二條城內天守閣將軍的書房裏，一身便裝的義輝正在聚精會神把玩一柄青光四射的太刀。他左右兩側，恭敬的跪坐著3個人，左邊的是足利家重臣細川藤孝和和田唯幸，右邊的是一臉蒼黃的本多正信。義輝似乎不知道身邊有人，沉醉在鑒賞刀劍之中，許久，喃喃的道：“好劍……真是一柄天下少有的神兵啊！”
“公方殿下如此沉迷于劍道，難道就沒想過重整幕府，再振足利家嗎？”本多正信對這個正一位征夷大將軍沒有任何恭敬，硬生生的問道。細川藤孝聽了，有些擔憂的看了義輝一眼，又對正信投去責怪的目光，讓他注意分寸。和田唯幸就沒那麼客氣了，直起腰來大聲喝道：“混帳！一個朝敵家的逆臣，竟然如此無理，信不信我讓你有來無回？”正信沒有看他，自己笑笑，盯著義輝看。
義輝無所謂的繼續撫摸刀鋒，但嘴唇已經閉的緊了些。“其實天下英雄心裏都明白，所謂佛敵—朝敵的內中玄妙，足利家在這次事件中，也並不能得到什麼好處。”本多正信毫不相讓的繼續道：“織田家已經有足夠的決心抵擋各家諸侯的圍攻，大不了國滅家亡而已。可那樣足利家會得到什麼好處？北伊勢落入三好、一向宗之手，甚至吞並尾張、美濃，那時三好家、本願寺在京畿、東海的勢力會進一步龐大，也許毛利元就也會趁機插足京畿。那時的形勢，將軍大人就自信能控制的了嗎？”
“混帳！你還—”和田唯幸跳起來去拔腰中的劍。“坐下，唯幸……”足利義輝還是沒有抬頭，只是慢慢把“村正”收歸入鞘。“殿下，我看正信他說的還是有點道理……”細川藤孝小心的道：“織田家其實……”義輝舉起右手一擺，細川藤孝不得不硬吞回下半句話。
“寒羽澤西自己選擇了出奔？”義輝終于開了口。“我家的……寒羽殿下甘願自己承受一切罪責，只是請將軍大人放過織田家一馬，長遠來看，對足利家，對織田家，都有很大的益處……將來如果大人要討伐三好、松永這些威脅幕府的叛逆，織田家一定會……”本多正信壓低聲音道。
“哦？”足利義輝眼中掃過一道光芒，掠過正信的臉，“你還是回去吧。”義輝淡淡的道：“無論如何，這劍我收下了，很感謝寒羽。”本多正信眯著眼睛點點頭，給義輝行了一個禮，道：“織田家亡了，太陽還是一樣在早上升起，可有些人沒了顧忌，再也不會給一個空架子的大將軍面子，在下告辭了。”說完轉身就離開了。
“殿下……”細川藤孝很為難的看著義輝，義輝冷冷的望著遠去的正信背影，左手緊緊攥著“村正”的劍鞘，嘎嘎做響……
“織田家的那個小子出奔做了浪人，那個尾張的大傻瓜也老實了，從稻葉山城前線撤軍回了尾張。”和泉國本城，三好家居城—飯盛城內，三好家家老三好長逸正在向三好家大名三好長慶彙報著：“足利義輝看織田家服了軟，竟然收回了朝敵討伐令，倒是讓人感到奇怪。”三好長慶嘿嘿冷笑一聲道：“他在耍他的將軍威風，朝令夕改，也不嫌丟人！”松永久秀有些焦急的道：“殿下，我看這裏面不簡單啊！”三好長慶看了看他，“是嗎？”
“寒羽澤西雖然走了，但織田信長一樣是個心腹大患，現在正是好時機，不然讓他緩過氣來，將來就難對付了！”松永久秀激動的揮舞著雙手道。“我倒不這麼看。”三好家另一重臣攸元長房道：“織田家能征善戰的家臣，幾乎都集中在寒羽麾下。和他一同出奔的，也包括了前田慶次、本多忠勝、可兒才藏這些大將，還包括他的軍師竹木半兵衛，我們大可不必高看了織田信長，他手下的柴田勝家、佐久間信盛等人，才幹遠不及寒羽澤西。”“沒錯，織田家已經老實了，我們還是該多投入精力去平定四國的好。”三好家大將—十河一存也道。“不是那樣的！”松永久秀有些發火了：“織田信長把自己的妹妹嫁給一個流亡的浪人做什麼？還不是想以後再召回寒羽？我們至少應該奪回長島，切不可小看了織田家啊！”
“算了，不要爭了，一個有些運道的毛頭小子，竟然讓久秀如此顧忌，嘿嘿，你是太恨他奪走你的‘平蜘蛛’了吧？我家的重點還是要放在統一四國上，東邊的事，以後再說吧！”三好長慶擺擺手笑道，眾人也一起哄笑，松就永秀無奈的低下頭，緊繃著臉長吸一口氣，眼神中滿是怨毒和憤恨……
……
離開尾張，我就來到三河，得到德川家康的招待，我也想逗留一段時間，看看局勢的發展。足利義輝將軍撤回了朝敵討伐令，也沒有再發出對我的追討令，雖然我明白自己成功利用了他的自尊心和抱負，但他如此情緒化的朝令夕改，以後必定難逃失敗的歸宿。信長大人並沒有把北伊勢瓜割分與尾張眾臣，本多正信、島勝猛被提拔為織田家的直臣家老，其他我的舊部也都成為信長的直臣，各有提升，正信被調到清洲在信長手下任參謀，島勝猛擔當長島城城主，中村一氏、金森長近、山內一豐擔當三鎮城主，本多重次、前田玄以、日根野宏就等人也都在北伊勢擔當職務，沒有進入尾張重臣派系。信長為了在這個特殊時期鞏固和德川家的關系，將當初我從今川家手中奪來的西三河土地城池，都一次性交給了德川家，德川家終于有了可以和今川家對抗的實力。
在美濃攻略方面，信長大人假意撤退回尾張，采納藤吉郎的獻計，經美濃武士猿尾吉晴引路，由藤吉郎帶領蜂須賀小六等人從小道繞路，偷襲成功，打進稻葉山城後門，四處防火制造混亂。信長乘機攻進正門，一鼓作氣，拿下了稻葉山城，齋藤家大部分人都投降了，龍興幾乎孤身一人逃出稻葉山城，投越前朝倉家去了。自此，織田家完全統一了美濃。
看到事情已經漸漸平息，我知道也該繼續流浪了。離開三河的前一天，天氣看樣子要下雪，我便帶著阿市出來散散心，還真的與上下雪了。
阿市軟軟的靠在我懷裏，頭枕著我的肩，揚起臉任憑雪花落在她粉白嬌嫩的臉上，我的手挽著她的腰，她的手握著我的手。最開始幾天她還不習慣和我面對面，很是害羞，現在已經好多了。此時只是彼此靜靜的感受對方的心跳，呼吸，還有溫度。她總是說我很熱，和我貼在一起，她很暖和。
“澤西……”阿市在我懷裏閉著眼睛，輕聲的說話：“明天我們就要走了吧？”“是，要離開三河了。前面的路還會很長吧……”“從前你還沒出現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生活，沒想過外面的世界是這個樣子。”我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能更緊的摟緊她。阿市閉著眼睛笑了，繼續道：“我一點都不後悔，真的，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裏，過什麼樣的生活我都願意。雖然離開了家，離開了親人，可這段時間，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阿市……”我心中熱乎乎的，低頭把臉頰貼在她的臉頰上，輕聲道：“我也一樣，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一段美好的生活。失去的一切，我都不在乎，只要有你，有你就夠了。”情動之處，我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臉頰。阿勢睜開眼睛，一眨一眨的，“澤西，如果我們能永遠流浪下去，那就好了。”“為什麼？”“那樣我們每天都可以在一起，不會分開……如果你要去出征打仗，我就又成一個人了。”“以後我們就算分開，也是很短暫的，一生的時光還很漫長，我們還要一起去很多地方，看遍天下的風景。”“你去哪裏，我也去哪裏，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就算有一天你和大哥做了敵人……”“不會的。”“我知道男人很多時候是沒法選擇的……”“只是為了你，我會永遠守護織田家，我發誓……”
雪停了，我為阿市撫落身上的雪花，阿市轉頭望著尾張的方向，在鼻子中輕輕歎了口氣，又望向東方，眼中充滿了遐想，“阿市，明天，我們就要面對一個全新的生活了。”“是啊，很期待，但心裏還有些緊張。”“生命中最吸引人的，就是未知的明天吧！我和你一樣，還有點害怕。”“只要有你，我什麼都不怕。”阿市拉近我的手，讓我抱的更緊些，充滿自信的笑著，“因為我的夫君是寒羽澤西哦！”
（2）
進入南信濃已經第3天了。連續遇到幾次大雪，我帶的輜重大車有40幾輛，行軍十分艱難。經過武田、長尾家十幾年的信濃攻防戰，信濃各處大片的土地已經沒有人煙，一路走來，沒看到幾個像樣的村落。這樣也好，沒有遇到其他的什麼麻煩。我們盡量選擇離武田家據點遠的小路行軍，但還是遇到了幾次武田軍的偵擊騎兵小隊，對方發現我們就遠遠繞開退入林海中去，我給部下交待過，不要對他們有不友好的表示。
離南信濃西面門戶重鎮飯田城還有3百多裏，我就不得不下令停止行軍，選擇一處避風雪的山坡後面紮營，連續幾天的暴雪已經讓流浪軍迷失了方向，這樣艱苦的行軍，大家也太疲勞了。更嚴重的是，阿市病倒了。
雖然阿市是比普通貴族少女高大健康，但畢竟一直過著嬌生慣養的公主生活，一下子遭遇到如此惡劣的氣候，又連續行軍，不小心感染了風寒，很快發起燒來，渾身滾燙，已經沒有力氣騎馬上車，狀況看起來很嚴重，為了她的身體，我下令暫時休整駐紮，等待風雪結束。還好離開長島時准備的比較充分，帶足了藥品、糧草和冬衣，沒有人因為天氣驟變掉隊損員。經過隨軍醫官的悉心治療，阿市的燒終于退了，但還是很虛弱，需要調養休息，我只好決定繼續駐紮。看來這時候，武田家高層應該知道我出現在信濃的消息了。
阿市在紮營休整的第3天終于完全康複，不過狂風暴雪也達到進入信濃以來最猛烈的一天，整整持續了一天一夜，不少帳篷被吹倒，或是被大雪堵住了門。往東去的路也全部積滿了厚雪，石川忠輝和熟悉信州、甲州地理的大久保長安，提前去探查道路，以避免行軍中出現意外。我在營帳裏陪著阿市，這幾天，都是下棋、聊天，玩小孩子游戲消磨時間，她的心情極好，竟然盼著大雪不要停，這樣就可以一直呆在這個山谷中悠閑度日。
又過了一天，大雪終于轉成小雪，稀稀落落的飄著，風也小了，雖然天色還是陰陰的，但足夠繼續行軍了。休息了好幾天，所有人都恢複了精神和氣力，我也下令緩慢行軍，大家不緊不慢的走著，阿市坐在一輛有炭爐的馬車中，有本多忠勝帶人護衛在車邊。我和前田慶次走在前隊，到了中午，也不過走了10幾裏路，我擔心阿市剛剛恢複的身體，便下令就地紮營休息，明日再走。
剛剛結束了午飯，我帶著阿市在營地外走走。營地在一個山坡後，我們便騎馬上了山坡頂上看看遠處的風景。雖然還是小雪紛飛，但不如前幾日寒冷，阿市穿了男式的肥大武士棉服，外面裹著白狐狸毛的披風和風帽，還不覺得冷。竹中半兵衛、前田慶次、本多忠勝、伊賀崎道順和數十名旗本武士分散在周圍護衛，遠處幾十裏外，可以看到大片的松林，山巒也起伏連綿不絕，朦朧在暗暗的雲層下，倒也獨有一番景色。阿市拿著望遠鏡欣賞著遠處的風景，忽然發出一聲驚訝的叫聲，"澤西！東面似乎有人啊！"我接過望遠鏡朝著她指向的地方看去，好不容易才發現，"噢，好像是真的！騎著馬，大概有4、5十人的樣子……"我把望遠鏡交給道順，他也看到了，"殿下，看起來是朝我們來的。他們前後都沒有其他人馬出現，從行動的表現看，他們對路很熟，一路沒有停頓，隊形也沒有變化，道順猜測，可能是武田家的騎兵……"道順把望遠鏡還給我，我又看了看那隊人馬，道順又道："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趕到這裏，是否派人阻攔？""嗯，忠勝-""殿下！請吩咐吧！""你帶50名騎兵在我們營地東面3裏處擋住他們的去路，不要輕易動武，問清楚他們的身份和來意。這就去辦吧！""是！"我把望遠鏡交給道順，"你去找忠輝來，讓他密切注意周圍的情況，一有發現，立即向我報告，這個給他。""是！"道順也下去了。"半兵衛，似乎是武田家的人啊！"我看著身旁的竹中半兵衛道。"大概是來迎接殿下您進甲州的吧？"半兵衛笑道。"希望如此，不過，我們還是要有所准備。"我回頭對慶次道："讓所有人停止休息，整裝待命，准備作戰。"慶次撓了撓頭道："敵人似乎只有幾十個啊？""我也希望如此，照我說的做。"我看著有些失望的阿市，笑笑道："夫人，看來不能繼續賞景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一下。一會和我一起去看看那些家夥。""我對他們沒興趣，你自己去好了。"阿市用鼻子歎了口氣，轉馬下山去了，我和眾人跟在後面一起下山。
為以防萬一，所有大車都重新裝車，做好，帳篷都收起來，做好戰鬥的一切准備。這邊准備的差不多了，本多忠勝那邊也傳來了最新的情報：對方果然是武田家的人，停在本多隊百步之外，派了一個武士持武田家旗幡來通報，說是武田家一門武士特意來迎接我，請我上前相見。"武田家的一門眾？"正在我身邊的大久保長安道："恐怕不是武田信玄的太郎義信或四郎勝賴吧，他們兩個似乎都不善長外交啊？"長安身後的本多正純說話道："信玄公的弟弟嗎？是武田信廉還是武田信繁？看來他們還是很給殿下面子啊！"竹中半兵衛笑道："見一下不就知道了？或許是信玄本人也說不定。"我點點頭，留下半兵衛統領部隊，帶著前田慶次、本多正純和20余騎旗本武士奔東而去。
放馬到了近前，本多正純眼尖，"殿下……，他們土黃色披風裏面是紅色的甲胄，難道是傳說中武田家最精銳的赤備隊嗎？"他壓低了聲音，有些驚詫的道。果然是啊，那50余騎整齊的停作一個小方陣，個個都是腰杆筆直的坐在馬背上，馬匹幾乎都是黑紅兩色的健壯駿馬，近處一看，果然不凡。
本多忠勝迎住我，神色嚴肅，"殿下，這些家夥都不是普通的騎兵，有些古怪，殿下還是小心些。""什麼呀？我去會會那些家夥！"前田慶次不以為然的道。"不要魯莽，"我對本多正純道："正純，你去那邊給武田家的人回話，說我來了，請主事的人出來說話，記住，口氣要禮貌些。"正純吃了一驚，他是個文臣，不善刀槍，有慶次、忠勝在，卻派他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去，他心中難免有些害怕和不解。不過他是聰明人，很快明白我更信任他的口才和機敏，緊了緊腰帶，摸摸配劍，點點頭，幹脆的說了聲"是"便拍馬上前。
本多正純快接近武田騎兵時，武田軍中一騎忽然奔出，經直沖向他來，正純一驚，急忙勒馬，坐騎長立而起，險些把騎術本就不精的正純摔下馬來。那人輕松自如的打馬繞圈，攔住正純，正純一看，是個披風裏紅衣紅甲，頭戴月牙頭盔的大胡子武士，看年紀有30幾歲。"喂！小娃娃！"那個面相威武凶狠的武士大聲道："你是哪個？跑過來幹什麼？"正純心中有氣，看到對面不少武田騎兵們都面露嘲諷的笑容，笑話他的騎術，但還是忍住，不慌不忙的看著那個武士，"我是本多正純，寒羽殿下的家臣!您是哪位？""哈哈，那小子手下姓本多的還真多！我叫飯富昌景，你老爹是本多正信，還是本多重次？""我父親是正信大人！原來是飯富昌景殿下，似乎武田家姓飯富的也不少！"正純雖然語氣很客氣，內容卻不甚客氣。"哈哈哈……"飯富虎昌不怒反笑，"小娃娃好厲害的一張嘴!你家寒羽殿下可是來了？""正是，我家殿下途經貴家境內，遇到主人來說話，自然要來交個朋友，謝謝貴家借道。"正純不卑不亢的回答。這時武田軍中又走出3騎，一起來到正純馬前，一個是30出頭的英武武士，黑甲短須，一個是紅披風、黑甲胄的老頭，一只眼睛瞎了，中間那個，個頭不高，但很結實的樣子，神神秘秘的，全身裹在黑色的披風裏，連面孔都用黑巾纏住。乍看沒什麼特別，但胯下的馬卻是這所有騎兵中最神駿的，寒羽軍中也只有"小狼毛"、"松風"可比。"小子不愧是本多正信的兒子，有些膽色。"那個獨眼老頭冷著臉道。那個黑甲武士卻很和藹，"請你帶我們去見你家寒羽殿下如何？"他看到正純疑惑的目光盯著中間那人，微微一笑道："在下甲州高阪昌信，這位是我家軍師-山本勘助殿下。"他伸手為正純介紹了老獨眼龍，正純腦子裏忽然一閃，呆呆看著那個蒙面武士，看著他面巾、披風包裹之外，露出的那兩只炯炯發亮的眼睛，"您…...您是……"
(3)
山本堪助和高 昌信神情古怪的對視一眼，看了看飯富昌景，“嘿…….”飯富昌景對著本多正純低喝一聲，正純疑惑的轉頭看向昌景，“噓……”昌景凶狠地對著他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正純看了一愣，隨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不禁又看了那個黑袍人一眼，深吸幾口氣，才道：“我……我去請我家殿下來。”撥馬回去了。
看著正純一臉蒼白的樣子回來，我有些奇怪，“殿下，真的……真的是武田信玄親自來了！”正純在我耳邊小聲說道：“就是那個黑衣蒙面的人。他身後那幾個家夥，是飯富昌景、高 昌信和山本堪助。”他用眼角給我指出已經提馬出陣，在我不遠處單獨停下來的那個人。“什麼？甲斐之虎真的來了？”前田慶次耳尖，聽到了正純的話，大吃一驚，也是一陣心跳，回頭看看在高處警戒的人還沒有發出什麼信號，四處又看了看，才平靜下來。“跟我來吧，看看有什麼新鮮的事情出現吧。”我深吸一口氣道，首先提馬出前，慶次、忠勝和正純跟在我後面。
那個黑衣人見我走近，解開了蒙面黑巾，拉下風帽，露出面容來。我盡量放慢呼吸，讓自己心神安甯的面對這個男人：粗壯的脖子，方方正正的一張臉，皮膚黑紅中透著油光，連腮短須，扁鼻梁厚嘴唇，看起來都還普通，唯有兩道濃黑的重眉下，一雙雄渾威武的眼睛，說不清他看我的眼神中，是冷酷、是威嚴、是深邃，還是溫和，果然是一代霸主啊。他只是微微的笑笑，我已經心跳加速，本多忠勝緊張的伸手去握劍柄，不常見慣這等大場面的正純，已經在發抖了。
“尾張浪人寒羽澤西，拜見信玄大人！”我只是在馬上遙敬一禮，武田信玄還在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我，紅色甲胄的飯富昌景先說話了：“喂！奇襲之本槍！你怎麼就認為這是我家信玄殿下？聽那個小孩說的？”他傲慢的樣子，似乎不大喜歡我。
“能讓昌景殿下、昌信殿下一起護衛的人，天下間也只有一人吧？更何況還有軍師堪助大人在身邊？”前田慶次不滿他的態度，立即出言反駁道。
“看閣下的身形外貌，大概是有東海第一將之稱的前田慶次殿下吧？”高 昌信比飯富昌景有禮貌的多，和氣的看著慶次道：“久仰大名。”
“我正是武田信玄。”信玄只看著我，微笑著道：“澤西殿下，很高興你來到我武田家，你的遭遇我全都知曉，我向你保證，甲州、信州都是歡迎你的地方，絕不會把你當作敵人。”
我又對信玄敬了一禮，道：“大人的大恩，澤西十分感激……澤西不想給大人和武田家添麻煩，只是借路……”“這是什麼話？”信玄立即揮手打斷我的話，“我才不在乎什麼惡名，殿下盡管放心，我武田家一定不會作出對不起武家道義的事！”“大人…….，這…….”“澤西，如果你還看得起我信玄，就在我武田家逗留一段時間如何？”信玄拍馬走近我，道：“雖然你我年紀相差不少，但我一直很欣賞你的性情和才略，想和你做個朋友。天下間我佩服的人很少，殿下卻是其中最年輕的一個。”不能否認，信玄的口氣和神情，都很是讓我感動，“大人，您實在是太錯愛澤西了。其實我一直以來，也是很敬仰您……可澤西現在落魄流浪，如過街老鼠一般，是西國諸侯通緝追殺的公敵，要是……”我猶豫的看著熱情的信玄，“殿下大可放心，關東諸侯，都是明白事理的人，絕不會有誰為難殿下。”高 昌信笑道：“您為了舊日主家放棄了自己的一切，我們都是很敬佩的。那些流言，大都也是西國宵小懼怕殿下而編造出來的，只是……”他看看我，又把想說的話咽回去了。“嘿嘿！”飯富昌景冷笑著道：“那個織田信長也太不地道！沒法維護自己的家臣，還讓寒羽殿下擔待了所有罪責，流浪他鄉，難道殿下所作的一切，都不是為了織田家嗎？”我聽了，臉色連續變了又變，本多忠勝聽了很不受用，但看看我沉默的樣子，只得瞪了飯富昌景一眼，沒有插話。聽了這樣的話，我心中難免受了些震動：信長大人如果不顧一切的維護我，不讓我出奔流浪，那又如何呢？真的和強敵開戰，勝負之數，還是未知吧？武田信玄和山本堪助緊盯著我，觀察我的變化，高 昌信連忙賠笑道：“寒羽殿下不要誤會，昌景只是一時為殿下不平，才說出這樣沒分寸的話，還請您不要在意。”
“沒什麼……”我搖搖頭道：“出奔是我自己提出來的，信長殿下一再挽留，是我堅持，才同意讓我離開織田家的。我為織田家帶來太多的麻煩，都是我的錯。”我的語氣有些勉強，眼神低落的看著腳下的雪地，從30萬石的首席家老，淪落到現在這樣的田地，心中的失落，還是難以揮去啊！
山本堪助看了一眼信玄，點了一下頭，信玄也點了點頭，看向我道：“還不知道殿下這次離開尾張，對未來有什麼打算？我信玄能幫忙的，盡管吩咐就是。”“大人實在太客氣了，澤西一個戴罪之人，還能有什麼打算？離關西遠一點，避開西國諸侯的追討，找一個寄身之所，如果有機會，加入一家有前途的關東諸侯家，重頭再來，總有一天，要洗刷我現在的惡名。”我毫不隱瞞，低著頭一口氣說出來。
武田信玄聽了，立即喜上眉梢，急于說話，山本堪助伸手拉了一下他的外袍，交換一個眼神，山本堪助開口了：“不知寒羽殿下心中，關東諸侯有誰值得您效力呢？”“這個…….”我看看武田信玄，又轉頭看著山本堪助道：“澤西匆忙出奔，還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我所料不差，殿下看得起的關東諸侯，不過武田、長尾、北條寥寥數家吧？”山本堪助字字緊逼的盯著我道。
“不愧是信玄大人信任的軍師，山本殿下說得沒錯。”我點點頭道：“但現在……的形勢，澤西對關東形勢又了解得還少，不敢輕易給別人添麻煩。” 我的言外之意，就是還要觀察一段時間，不會輕易投靠任何一方。
“殿下，我看武田家各位大人對您都是很熱情，這天氣越來越冷，不適合長途跋涉，阿市夫人的身體又……”本多正純適時的在我身後小聲說道：“難得有人收留我們，不如……”前田慶次瞪了他一眼道：“這裏沒你說話的份！”他可不知道正純早就揣摩到我的心意，才如此露骨的親近武田家，作為一個不甘向任何人低頭的個性武士，慶次是不願就這樣投靠武田家的。正純閉上嘴不再說話，低頭瞄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一絲難以覺察的笑容，他故意這樣說，既幫我表明願意投靠武田家的傾向，又挑起了以前田慶次為代表的寒羽家臣團的自尊，以後這可是和武田家討價還價的一個資本。
“澤西，暫時就去我們甲斐過冬吧，以後如何選擇，我武田信玄都不會幹涉一分一毫，如何？”武田信玄很幹脆地說道：“就算你要去投靠長尾景虎，我也會親自把你送到越後。”他表現得很大度，充滿自信的看著我，等著我回答。
“殿下！”伊賀崎道順跨著一匹白馬飛馳而來，“殿下，發現了不明身份的一隊騎兵，正從北面在向我們急速靠近！”
他在我身旁用力勒住 繩，硬生生停下坐騎，“忠輝發現了大概1千騎的陌生部隊，很快就到了！”他的表情已經很嚴峻了，一邊向我報告，一邊謹慎的觀察著武田信玄等人的反應。
“不會是我家的騎兵吧？不過馬場信房殿下只帶了7百騎兵在東面15裏外守候啊？看清楚他們的服色旗幡了嗎？”
飯富昌景奇怪的看看信玄，又看著我道。
“全部是青衫白袍的騎兵，都拿著大概5尺長的稚刀，沒有看到旗幡……”道順看著飯富昌景道。“不好！”飯富昌景的臉色立即變了，回頭往北望去，我疑惑的看著信玄他們，“嘿嘿，真想不到，老朋友也來了。”信玄苦笑著看看左右，山本堪助伸手握住了劍柄，一臉寒氣的看著我們道：“那是越後槍騎—長尾景虎的近衛精銳！”
（4）
“長尾景虎來了？殿下，他不是來招募你的吧？”本多忠勝不安的望向北方，“很難說，在他眼裏，或許殿下只是他的敵人，畢竟，他是出了名的大義守護者……”本多正純小聲道：“但願不是來替他的佛家朋友們來追殺殿下的。” “我甯願和這個越後之龍做敵人，嘿嘿，那才有趣！”慶次不知天高地厚的笑道。
我點點頭道：“好了，現在管不了這麼多，馬上回去准備應敵，做好一切准備！”“是！”慶次和忠勝一起應道，我轉頭看著武田信玄等人道：“現在情形緊急，還是請各位到我軍中躲避一下，如果讓越後人知道他們的宿敵落單于此，結果恐怕不會太妙。”
信玄皺著眉頭，沒有立即回答我的話，飯富昌景很是不滿的道：“這是我武田家的領地，卻讓我們受一夥浪人的庇護，實在太丟人了！我去召不遠處守候的馬場信房軍，馬上趕跑這些混蛋的越後仔！”
“信房的部隊離這裏還遠，不能立即增援到達，殿下，我們應該信任寒羽殿下的人品，暫時去他那裏呆一會，再派人去召喚信房，長尾景虎孤軍深入，是不會和我們糾纏過多的。”山本堪助眨了眨他唯一的眼睛，看了看我。
“什麼話？難道我家殿下會把你們賣給長尾景虎不成？”本多忠勝立即火了，我抬手示意他克制一下，沒有說話，看著武田信玄。“嗯，那就拜托澤西了！”信玄苦笑一下，點了點頭，回頭對飯富昌景道：“昌景，你去把信房立即叫來。”“遵命，殿下。”我也回頭看著本多忠勝，道：“忠勝，你帶這些騎兵護衛飯富殿下去找救兵。”本多忠勝雖然很是反感武田家的人，但還是憋著氣點點頭，“如果我們真的和越後兵開戰，武田家援兵早一點到，我們就能早一點脫險，所以，一定要保護好飯富殿下。”我耐心的給他解釋道。“我明白了！”忠勝有些羞愧的重重點點頭，帶人和飯富昌景走了。
我陪著武田信玄等人回到我駐紮的地方，信玄重新遮住了面巾，連山本堪助也蒙住了大半個臉孔。我的部隊已經在竹中半兵衛的指揮下重新部署完畢，30幾輛大車擺成一個大圓圈，組成一個簡單的圓陣，鐵炮手已經藏在大車裏，做著射擊准備，長槍足輕隊站在大車後，使用最長的十字槍，擺成一個防守陣型的槍陣。騎兵也下馬和步兵混合編隊，沒有戰鬥力的家眷和戰馬都集中在最中間。大車圓陣打開一個開口，接應我們進入，半兵衛騎在馬上，迎接我們，“殿下，可能是越後兵，大久保長安認出了他們的裝束，”半兵衛道：“可能會開戰吧，我先下令全體准備了。”看著他井井有條的布置和平靜的神情，我滿意的點點頭道：“很好，你做得很好。”伊賀崎道順來到我身邊，道：“殿下，夫人有大久保在保護著，您放心。”他把望遠鏡交給了我。他看到我身後的幾個陌生人，好奇的多看了幾眼。“閣下就是人稱‘濃尾無雙一兵衛’吧，果然不簡單……”山本堪助看著大車圓陣，和武田信玄對視一眼道。“寒羽殿下縱橫東海、京畿的精銳部眾，果真不凡啊！”高 昌信微笑著道。
半兵衛早就猜出幾個陌生人的身份，笑笑不答，“正純，帶客人們去中間休息一下。”我對著武田信玄行了一禮，“澤西要去准備了，請各位放心，澤西不會出賣朋友。”信玄點點頭，拉低風帽，跟著本多正純走了，沒有說話。他們走過的地方，我部下的武士們都用冷冷的目光觀察著他們。走過阿市的毛氈馬車時，阿市已經站在車外，披掛好了一身甲胄，握著短劍，在幾個女忍者的環繞下，也觀察著這3個陌生的人。看到幾個身形窈窕的女武士，信玄不禁抬頭多看了一眼，看到了阿市，不由得一怔，“如此高貴美麗的女子，一定是澤西的夫人、織田信長的妹妹—織田市了。”山本堪助在信玄耳邊輕聲說道，武田信玄呆呆的看了又看，阿市有些生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信玄竟然感到臉頰發燙，匆忙低下頭加快腳步走過去。“織田家的公主……”高 昌信也小聲驚歎道：“從沒見過這樣美麗的女子啊！”“織田家的……”武田信玄心中念叨著，忽然一驚，回頭看著自己的軍師，山本堪助也看著他，小聲道：“看來能否留住寒羽，他這個夫人的影響，也很重要吧……”信玄咬著嘴唇，點點頭。
越後兵已經到達了我們正前方，看到我們早有准備，變作好幾隊，擺成數個長陣，本陣停在我們數百步之外的一個山坡上。通過望遠鏡，我看到幾小隊偵騎從四面八方回到本陣中，跑到中央向一個騎在一匹白馬上的中年武士報告，那人頭纏白布，黑紅色的臉，看不大清五官，不會就是......就是越後之龍—長尾景虎吧。從東面回歸本隊的一路偵騎比較奇怪，有一匹馬沒有主人，似乎還有個騎兵還受了傷，伏在馬頸上，大概是和本多忠勝、飯富昌景他們遭遇了吧。還有幾個騎兵跑到剛才我和武田信玄停留說話的地方，打著馬繞了幾圈觀察著雪地上的馬蹄印，看到這，我隱約感覺到，越後兵大概從那些痕跡裏，推斷出我和武田家的人說過話了。
越後軍的隊形看似有些散亂，但控制住了所有我可能行動的方向，搞不懂他們下一步到底要幹什麼，倒是又向各個方向派出幾隊偵騎。“殿下，”，竹中半兵衛在我身旁道：“我不太相信長尾景虎這樣長途奔襲深入武田家領地，只是為了消滅我們。”我點點頭，道：“難道只是為了招募我？這也太冒險了點。”“北信濃還遠遠沒有完成武田家的領地化，又是連續好幾天的大風雪，所以越後軍才能暢通無阻的來到此地，還不算太冒險，武田信玄雖然在自己的領地裏，卻只帶了幾十個人行動，倒是很冒險了。”半兵衛道。
“殿下！越後兵有動靜了！”前田慶次忽然叫道。我和半兵衛抬頭看去，越後兵的本陣開始前移，一隊百余騎的中軍跑在前面，很快接近我軍陣前，已經過了百步以內的危險距離，但還是沒有停止前進。“渾蛋！這些家夥到底想幹什麼？”慶次高聲大喊：“准備戰鬥吧，殿下！”我點點頭，拔出佩劍，向前一指。得到命令的士兵們一齊放低長槍，鐵炮手從大車中直立起身子，2百挺鐵炮統統瞄准了最近的百余騎兵。不用望遠鏡也能看得清楚，殺氣騰騰的越後兵越來越近，一個個敵人的臉孔，都清晰的出現在我方士兵的眼中。白巾包頭的那個大將忽然一聲大喝，百余騎停止了前進，停在我們陣前。“好大的嗓門啊！”半兵衛笑著撓撓耳朵道：“他便是長尾景虎嗎？”
“對面的人！”越後軍中跑出一個人高馬大的武士，相貌很是粗魯凶狠，跑到我們陣前大喊道：“我是越後長尾家的鬼彌小太郎！我家景虎大人，請寒羽澤西殿下出來說話！”聽到長尾景虎的名號，我的士兵們都吃了一驚，不少人小聲說話，還有人回頭看向我。
我來到最前面的大車後，高聲回答道：“我便是寒羽澤西，不知景虎大人突然來到此處，有何指教？”那個白頭巾大漢縱馬出隊，到了大車前十幾步處停下，我仔細看著他：不加修飾的粗獷臉龐，鷹一樣的銳利眼睛，雖然一臉滄桑的風塵之色，但掩蓋不了那似乎天生具有的豪勇風範，只是看著他，心中就有種折服的感覺。不愧是天下有數的英雄人物啊！論面相，他比武田信玄英武強悍不少，論風度氣概也和織田信長不相上下了。“你便是寒羽澤西？好年輕的翩翩少年郎啊！”長尾景虎說完放聲大笑了一會，道：“我不是來追殺你的，請不要誤會！雖然你在關西的名望不佳，但我景虎不是瞎子傻子，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我給他敬了一禮，不卑不亢的道：“多謝大人的理解，澤西十分感謝。這裏似乎不是越後眾久留之地，不如請大人直接說出來意，澤西洗耳恭聽。”
“好！我們就爽快些！不兜圈子了，我來這裏，就是想請你去我家。”景虎豪邁的笑道：“有景虎在，決不會讓殿下再受天下人的誤解，怎麼樣？加入我家，我會給你首席家臣的地位，而且總有一天，我長尾家會為你洗刷所有的屈辱！”看著他熱情如火的灼灼眼神，我不由得心中一震，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是沉默著低下了頭思考著。
“不要聽他的花言巧語！長尾景虎是最沉迷佛宗的家夥，他怎麼會收留一個佛家的公敵？”突然，山本堪助跳了出來，跑到我的部隊中，有些歇斯底裏的高聲大喊著：“他長尾家和關西諸侯都是一個鼻口出氣，不要信他的鬼話，鐵炮隊！開火啊！這是最好的時機，打死越後之龍啊！這是你們揚名天下的絕好機會！射擊！射擊！”
(5)
我部下的鐵炮手們，聽到山本堪助的瘋狂叫喊，都不由得受了影響，雖然知道這不是主公我的命令，但還是轉動槍口，2百挺鐵炮一齊對准了幾十步外的長尾景虎。負責指揮鐵炮隊的杉谷善住坊聽了山本堪助的鼓動，目光也變得凶狠起來，能夠打死號稱“軍神”的長尾景虎而名震天下，對他來說的確很有誘惑力。他從身後拿起一支繳獲自長島之戰中的遠射程鐵炮，親自瞄准了長尾景虎。一時間氣氛變得相當緊張，“閉嘴！老頭，這不是你武田家的部隊！”石川忠輝敏捷的一下子把山本堪助從馬上拽下來，反剪他的手臂，本多正純跑上去捂住他的嘴巴低聲道：“大叔！你想讓我們和越後兵拼命嗎？”
“殿下……”杉谷善住坊一臉渴望的看向我低聲問道：“幹掉那個家夥嗎？”顯然，他同意山本堪助的想法。
“大人！”越後軍中的鬼彌小太郎看到如此情形，也顧不上等候長尾景虎的命令，縱馬沖到景虎馬前，他早看清了寒羽軍陣中剛才那個喧嘩的人是一個獨眼老禿頭，想起上次川中島合戰，武田家那個險些死在越後騎兵馬蹄下的家夥。“渾蛋的寒羽！你敢傷害我家大人，越後人都不會饒了你！”他一把抽出長刀，指著我的方向大罵道：“無恥的家夥，怪不得被幕府將軍指為朝敵禍首！你竟然和武田家的鼠輩勾結，枉我家大人對你如此欣賞器重!”“小太郎，住嘴！你想害死大人嗎！”越後騎軍中一個黑盔武士大喊道：“不要激怒那些鐵炮手!”
“小太郎，景家，都給我閉嘴！”長尾景虎忽然大喝一聲，震得我和我的士兵們耳朵嗡嗡直響，杉谷善住坊顯然受不了敵人的辱罵，回頭大聲道：“殿下，請讓我先幹掉那個無理的家夥吧！”不少鐵炮手，已經把槍口調轉，瞄准了鬼彌小太郎，隨時都可能把他打成蜂窩。
還好平時的訓練很嚴格，沒有我的命令，所有人都忍住了想開槍的沖動，看著長尾景虎一臉鎮靜的看著我，完全是一幅根本沒有把幾百挺鐵炮的威脅當回事的樣子，讓我心中不禁暗暗佩服他的膽色，立即揮手阻止手下的開槍欲望：“都把鐵炮收起來！我不會這樣殺死一個我尊敬的人！”
看著鐵炮手放下鐵炮，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氣，在半兵衛的示意下，石川忠輝放開了山本堪助。武田信玄並沒有和山本勘助一起站出來，他正和高 昌信躲在一排步兵後面，觀察著長尾景虎那邊。
好半天，一直都是沉悶的氣氛，兩方都沒有人說話，只是呆在原地互相看著。最後那個長相如野狼一樣可怕的鬼彌小太郎，終于忍不住，大聲喊道：“剛才是武田家的哪個老家夥在大喊大叫來著？怎麼又躲起來了？山本堪助，我早就認出你這個老不死的家夥啦！”他用手中的長刀指著還在扶著馬背喘氣的老山本大罵道：“老匹夫！有種我們再來一次川中島合戰，看我不親自砍下你的狗頭！上次算你和武田信繁命大，這次，你們還准備了別動隊來包抄我們嗎？”
長尾景虎沒有再喝止小太郎，他的臉色越來越冷峻，盯著我，也掃視著我身後的人，似乎在找些什麼。山本堪助沒有理睬對方的挑釁，徑自轉身走入人群之後，一句話也沒說。
“澤西……”長尾景虎已經帶有一絲殺氣的看著我，“你和武田家的山本堪助在一起……，難道你要投奔信玄嗎？”我一時不知怎麼回答，無言以對，只是低頭思考著。“山本是信玄最信任的軍師，可我從沒聽說他也擅口才……澤西，”長尾景虎臉色越來越嚴肅，“武田家也想得到你的效忠，嘿嘿，他恐怕還不能說服你吧？信玄向來無信無義，不會真的信任你，你難道沒有想過嗎？”我歎了口氣，苦笑著道：“我真的還沒想那麼多，不過……”“不過，景虎你還是來晚了一步。”突然，武田信玄突然走出人群，來到我身旁，他已經拿下了面巾，神情自若的大聲對長尾景虎道。
“哦？真想不到……，你真的親自來了？”長尾景虎身軀微微一震，眼睛不再看我，全都集中在武田信玄身上。信玄也是一樣，毫不示弱的直直看著景虎。“嘿嘿，你我爭鬥了十幾年，想不到，竟然在這裏見了面，很好，很好。”景虎輕輕的點著頭，“雖然你我是生死大敵，但我也一直很尊敬你，這樣意外的見面，我也沒想到，你竟然孤軍深入我的領地，你真的很敢冒險！”信玄一臉微笑的看著景虎道。“嘿嘿，彼此彼此，你只帶了幾個隨從，就來到這危險的地方，也是相當冒險了，這倒不符合閣下的風格。”“難得的好時機，你不想殺了我嗎？再過20年，你也未必會有這樣的好機會。”信玄有些挑釁的笑道。景虎一陣明白你心思的大笑，道：“我是不會趁人之危的。就算我想，恐怕澤西也會為你和我拼命吧？”兩個人心照不宣的一起哈哈大笑起來，讓其他人都是又驚又喜，看來是不會打起來了。
景虎笑完，轉成一幅嚴肅的模樣，“喂，難道什麼事都要和我爭到底嗎？”“沒辦法，這天下中，我只願意和閣下作對手，人生的樂趣，也就在這裏面吧？”“哈哈……”兩個人又哈哈對笑起來。
“你派人去搬救兵了吧？以你的性格，至少會讓赤備軍跟隨你……，不如我們一會痛痛快快打一仗？”“好啊，閣下有此雅興，我自當奉陪到底。”“老狐狸，你倒是不客氣啊？”“哈哈……”
他們終于要說完了，景虎解下了自己的佩劍，“喂，老對頭，難得你我有機會見面，沒有什麼見面禮，我的佩劍送你留作紀念好了！”“好啊，我們就交換彼此的佩劍好了。”信玄大聲道。
大車陣打開一個口子，信玄單騎走出陣外，和同樣單騎走近的景虎碰到一起，一手接過對方的劍，一手送上自己的劍。兩個人默默對視了一會，景虎用眼角看了看我，對著信玄道：“我們的仇怨，看來又多了一條。希望以後你能用好他，不能做我的家臣，作我的對手，那也不錯，嘿嘿，告辭！”說完就打馬回隊，一聲令下，越後兵如一陣風般帶起一路雪舞，很快撤了個幹幹淨淨，只是自從信玄現身後，我便成為徹底的配角，最後越後人更沒有打個招呼，就這麼走了，嘿嘿，似乎沒我什麼事啊。
“這才是真正的大豪傑真英雄啊！夠氣魄，不愧是人中龍虎啊！”前田慶次早已被前面的雙雄會搞的神魂顛倒，一臉崇敬的神色。竹中半兵衛皺了皺眉，看著長尾景虎遠去，輕聲歎了一口氣。本多正純抹了一把腦門的汗珠，不以為然的小聲嘟囔道：“看來殿下不去武田家都不行了！這一君一臣，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不知是真的還是演戲啊？我總覺得我們好像受騙了似的……”我聽了，或許吧，嘿嘿，只能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忽然，東面傳來一陣奔馬呼喝之聲，是一大隊赤衣紅甲的騎兵趕到了。“哼哼，早來一會，我們就可以看他們真刀真槍的演戲了！”本多正純不滿的道：“武田家的這幫家夥……”
（6）
長尾景虎走了，武田家最精銳的部隊—赤備騎兵來了。領頭的正是飯富昌景，他身後還有一個高大的中年武士很引人注目，看著他讓我想起了柴田勝家。和赤備軍一起到來的本多忠勝告訴我，他是武田家重臣馬場信房。
沒有選擇，這次龍虎聚會很快就會傳遍天下，我只能呆在武田家了，不然，別人會以為我是武田家派出的奸細。在武田信玄的熱情相邀下，我“終于”決定暫時去甲斐客居過冬，至于加入武田家的事，我沒有馬上答應，武田信玄也沒有再多花力氣，看起來只要先把我穩在他的地盤裏，他就很有信心最後收錄我。
進入甲州，我沒有同信玄去他的居城，還不是見武田家臣團，正式進入武田家的時候。我向信玄請求在甲府町外暫作休整，隱瞞身份默默呆上一段時間，等外面大概平靜了，再考慮出仕之事。信玄給了我一座偏僻的小寺，我的部下們也都住在小寺附近的房舍裏。為了不惹出太多的麻煩，我嚴令部下不許私自外出，連我也是一樣，一直過著隱居的生活。我們這裏不用信玄撥調物資，從尾張帶出的兵糧被服就足夠用了，再買些取暖用的柴木、煤炭，自己自足是綽綽有余了。為了不讓士兵們呆的無聊，也繼續保持戰鬥力，半兵衛主持建造了一個大練兵所，四面牆體都是用雪磚冰柱做成，8百士卒每天都在裏面操練，武士們也開辟了專門的修習館，練習劍術槍法。
阿市很想出去走走，感覺一下新鮮的空氣。在甲府町郊外已經生活了2個多月，她還從沒有去過町上玩。總是呆在暖和的屋子裏，她實在坐不住了。其他人也是如此，而且馬上就到新年了，大家的心都已經不在訓練上了。我看在眼裏，于是決定暫停訓練，開始輪流休假，讓部下們出去走走，當然要嚴禁酗酒鬧事之類。聽回來的人說甲府町裏的商座為了迎接新年，把一整條商業街布置得十分繁華，阿市更是坐不住了，想讓保護她的幾個女忍者陪著去玩，我說，我可以陪你去逛啊！阿市很是驚喜，原來這時的武士，是很少願意陪夫人逛街的，哈哈。
我和阿市都換了休閑些的衣服，前田慶次、本多忠勝、石川忠輝、大久保長安、伊賀崎道順和本多正純扮作家仆護衛，一行人騎著馬進了甲府町。甲府是大久保長安的老家，一路上都是他在前面領路導游，阿市真是個超級購物狂，饒是大久保和正純拼命砍價，阿市買下的各種物品讓我們的幾匹馬都馱滿了東西。阿市生于貴族大家，不了解物價行情，一路上每個商座都進，看到相中的，也不問價錢，回頭問我：“這個好嗎？”我一點頭，她便讓慶次動手去拿，讓大久保和正純去買。雖然甲府很大，但大概很少見到如此闊綽的美麗武家夫人，圍觀阿市的人層層疊疊，各商屋的老板，更是拉出老婆女兒，一起拿上自己最值錢的貨品，遠遠出來向她推薦。大小賊偷也盯上了不斷掏金子買貨的本多正純，還好有高大威猛的前田慶次護衛，加上天下第一盜賊石川忠輝在旁，宵小之徒自然不能得手。我和伊賀崎道順漸漸落在後面，看著阿市高興，我也開心。
終于逛完了商座大街，花盡了幾乎所有錢，我讓正純雇了一輛大車，先把東西運回去，我和阿市還想留下看晚上的花燈，就留下來等天黑好了。找到一個大酒屋，大久保長安去選了一個2樓的雅間，點齊了酒菜，大家慢慢吃喝等天黑。夜色黑了，開始聽到外面有鞭炮聲和熱鬧的鼓樂聲響起，町民自發組織的燈會游行大概開始了。我們走到酒屋2樓的陽台，觀看外面的盛景：街道兩旁的酒屋、商座都在自己的店門外掛起各式各樣的彩燈，不少賣藝耍把式的江湖藝人就在大街上擺開陣勢，賣力的表演著。擁擠的町民一邊觀賞彩燈，一邊看表演，看得高興，就給藝人場子裏丟幾個錢。“澤西，我們也去看熱鬧吧！”阿市越看越興奮，搖著我的胳膊道。“好，好，不過我們不要走散了，下面那麼多人。”
可還是走散了，我和阿市還好在一塊，慶次、忠輝、道順他們卻都不知哪裏去了，阿市手裏拿著一個小花燈籠，正在興頭上，不讓我去找他們。“走吧……，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玩的事，我們不要管他們好不好？他們又不是小孩子，不會出事的！我們兩個不是更好嗎？”看著她美麗的面孔在繽紛的燈火下閃著無限迷人的光彩，我也不忍心說什麼了，只好和她手拉手一起在街上繼續游玩。
阿市看到有人表演胸口開大石，大冬天的一個大漢赤裸上身躺在地上，胸膛上放著一打土磚，另一個正拿大鐵錘比劃著，很是驚奇，拉著我擠到人群最前面看個究竟。偶然的掃一眼人群，我發現有兩個人看起來有些奇怪，那是一高一矮兩個20來歲的年輕武士，似乎在哪裏見過他們的身形，他們也正在看著我，眼神有些奇怪。“他們難道不冷嗎？”我心裏有些疑惑，他們兩個只穿了武士袍，沒有棉衣。“對了，下午某個時候見過他們，不過那時他們似乎披著白色的厚披風，當時那個高個子武士身邊還有一位溫柔漂亮的女子，現在怎麼看不到了？”我想起了一點。
兩個武士開始動了，卻是徑直走到我面前的不遠處，高個子忽然大聲喊了一嗓子：“你就是寒羽澤西吧？”我終于看清了，兩個人都是一臉的殺氣，不禁心中一凜，也不回答，一把推開阿市，快速拔出佩劍“大般若長光”，那兩個家夥也不等我回答，一起拔出腰間長刀，劈頭向我砍來，竟然是刺客！
“受死吧佛敵！”高個子武士顯然比小個子武士武藝高超的多，連續幾次重重的劈砍讓我連續後退，小個子的刀短些，幾次都斬空了。阿市被我推離戰場，遠遠摔倒在雪地上，回頭看去，才明白發生了什麼，“慶次！道順！快來保護殿下，殺死刺客啊！”她爬起來拼命的大喊，見我形勢危急，從腳下撿起一支賣藝人的竹槍，勇敢的沖上來挺槍就刺高個子刺客。不愧是武家之女，一槍就刺傷了那個家夥，可惜力氣不夠，只是傷了後肩的肌肉。“混蛋！”受傷的刺客十分光火，轉身猛攻偷襲他背後的敵人，阿市哪裏是他的對手？手中的竹槍被斬成幾段，我一看幫我忙的竟然是阿市，心中大急，拚著受傷的危險，當即兩三劍猛攻剩下的那個刺客，把他砍倒，雖然沒有擊中要害，但也顧不得那麼多，急忙返身去救阿市，可是—
阿市終究是個武藝低微，又沒什麼力氣的女子，很快就被擊飛了竹槍，人也摔倒在地上，“阿市！！”我眼見來不及了，不由痛心的撕聲大喊。那刺客已經砍向阿市的刀，卻硬生生的忽然在阿市頭頂停住，只聽他說道：“原來是個女人？快滾，我不想殺女人！”原來他連續砍殺時，沒分清阿市的樣子，一看清了，竟然立即收手，倒是一個有原則的刺客。
那刺客回頭看看重傷倒地的同夥，旋即死死盯著我，橫舉長刀，側身對著我。人們都看出來這是真的凶殺，慌亂的四散擠著躲避，場面很是混亂。我長吸了一口氣，認真地盯著他，也擺好架勢，等待他的進攻。
“受死吧！”他悶喝一聲，舞刀猛沖向我，接連快速砍了3刀。他的劍術，比我高出不少，全靠新陰流擅長防守的絕技，我才堪堪守住。“殿下小心……慶次來也！”前田慶次跨著戰馬飛馳而到，及時接過我的班，猛烈的揮刀劈砍刺客，我跳到一旁，扶起阿市，看看她沒什麼事，我才放下心來。回頭再看，慶次已經跳下馬，徒步和那個刺客戰在一起，你攻我殺打得旗鼓相當，相當驚險，也是十分精彩。大久保長安也趕到了，我讓他看住那個被我砍傷的，不要讓他跑了。看到伊賀崎道順和石川忠輝一路狂奔趕到我身邊，我的心終于放了下來，這時才發覺自己手腳酸麻，剛才和那個刺客拼死相鬥，竟耗費了我極大的精力。看到慶次仍然不能打敗那個家夥，我開始擔心慶次會受傷，回頭對道順和忠輝道：“你們去幫慶次，給我拿下那個家夥！”兩個人立即左右包抄上去，趁著慶次和刺客身形錯開，道順首先發難，甩出點點寒星，直罩刺客的全身，那刺客和慶次全力拼殺已久，有些體力不支，雖奮力躲避，還是被兩枚苦無打中肩膀和大腿兩處，動作立即減慢，被石川忠輝從背後一把撲倒，手腕也被扣住，長刀落地，道順緊接著撲上去，三個人在地上扭做一團，我看到道順已經抽出一把短刀反手執著，准備劃開刺客的喉嚨，心中有些不忍，急忙大叫：“捉活的！”
兩個人一聽，都收起殺掉他的想法，慶次丟下長劍，也撲上去一頓拳腳，終于制服了那個力大如牛的家夥。道順、忠輝反剪他的雙臂，死死把他壓在地上，經過一番搏鬥，那刺客臉上又是血又是泥，倒還是一副死硬不服氣的樣子，氣呼呼的瞅著我。
“好大的膽子，竟然在大街上公然刺殺我？”我嚴肅的站在那個刺客面前道：“說，為什麼要行刺我？”那家夥恨恨的咬著牙道：“我失手被你抓住，要殺便殺，那來那些廢話？不過我沒有殺你夫人，一命換一命，你要放過我的夥伴！”我聽了不禁一笑，回頭看看那個已經不知道死活的人，點點頭道：“好，我不殺他，放他走，你也走吧，我也不殺你，你沒有傷害我的夫人，我很感激你。”隨即臉色轉冷，“不過下次見到你，就不會再饒你性命！”說完讓道順忠輝放人。那硬氣的大個子也不道謝，背起自己的夥伴就走，頭也不回。“殿下，我去跟著他們！”忠輝在我身後小聲道。我點點頭，他立即飛身追去了。“澤西，你怎麼隨便放掉想殺你的刺客啊？”阿市很是不解，“沒什麼，他們沒有傷你，我心情就很好，哈哈。”我拉著她的手關心的問道：“你真的沒事吧？”“沒事，就是剛才有些害怕……”“沒事就好，以後我們小心些就是了。”這時負責看管我們所騎馬匹的本多忠勝也趕到了，前田慶次向他簡要介紹了剛才的事件。
大久保長安撿起了那個高個子丟下的長刀，他比較識貨，看出那是一柄不凡的兵器。“三日月宗近……，好像在哪裏聽說過，真是一柄好劍啊！”他有些驚奇的一個人自言自語道。
“三日月宗近……”我也覺得耳熟，忽然腦中一閃，“竟然是他？為什麼啊？”我也來不及細想，立即大聲下令：“慶次，馬上給我把那兩個刺客追回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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