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喝酒大概是高三的時候。

那天是我們學校三年級生都無可避免的假日自修，早上在等校車時，也不知道自己是忽然想到還是怎樣，我走進7-11去買了瓶海尼根帶去學校。

松平和KK都說我是錢太多沒地方花。

『娘啊…這酒怎麼那麼難喝？超苦的。』我剛喝了第一口的反應就是這樣，只差沒有把那些製酒商的祖宗十八代請出來問候一下。

「有誰跟你說過酒很好喝嗎？」在旁邊看小說的昶瑋轉頭瞥了我一眼，接走我手上的海尼根也喝了一口，然後告訴我海尼根真的不好喝又繼續看他的小說。

難怪人家說酒能解千愁，因為喝酒的時候去感覺它的苦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去想那些令自己頭痛心煩的事情。

從此我認定心情不好又喜歡喝酒的人絕對是神經有問題，不然就是想讓自己延腦受創。這是在我開始學會喝酒之前。

『那怎麼辦？剩下的這些？』我才喝了一口就開始覺得有點想吐的感覺，我想我不是適合喝酒的人。

「一口乾掉啊… …不過你要小心被巡堂老師看到，聽說今天排到全校最機車的信班導師喔，如果被他抓到又去跟翁佬講的話，哈哈哈，星期一我們就不用上課了。」翁佬是我們班的導師，是屬於比較暴力型的那種老師，不過平常對我們這些自己班的學生很好。

『為什麼不用上課了？』我問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智障的問題。

「因為你一定會被翁佬給掛了，那我們就不用上課，要改辦你的追思會了。」說完之後他自己開始狂笑，引來了旁邊其他在專心自修同學的白眼。

然後我看看窗外，巡堂老師應該是還沒有走到我們班附近來，悄悄的走出教室，把剩下的酒給倒掉。

『我把酒處理掉了。』回來後我一邊感嘆自己的身法簡直可以媲美忍者，一邊告訴昶瑋。

「怎樣？喝完了？」

『沒有，我倒掉了。』

「倒在哪裡啊？廁所？還是洗手台？」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小說。

『倒在盆栽裡去作生物實驗了！哈哈，我夠聰明吧，如果那會讓植物長的比較好的話，那海尼根就要感謝我了，因為他們的銷售數字一定會狂飆。』

「啥？靠邀… …還生物實驗咧，如果那些盆栽枯掉了你就死定了你。」說到這他才轉頭看我，因為他是我們班的衛生股長，盆栽也是由他負責的，如果班上盆栽裡的植物嗝屁了，他就會被傳說中的孔雀校長叫去好好關愛一番。

結果因為他剛剛說的那句靠邀實在靠的太大聲，害我們兩個又被在唸書的同學白了兩眼，更好死不死的是，巡堂老師剛好在這個時候經過了我們班。

後來海尼根的銷售數字有沒有比較好我不知道，因為班上的盆栽看起來還是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而我也沒有聽說昶瑋被叫去校長室給那隻大孔雀關愛的消息。

2006年的農曆新年之前，有好多親戚都在辦喜宴。

因為我是家裡頭，最閒也最有空的那一個(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所以我媽都會要我和她一起去參加。

其實我是很不喜歡去參加喜宴的，那種瀰漫著濃厚social的活動，對我來說簡直是一種折磨。

因為當我到了那邊之後，我媽就會開始帶著我一個一個去跟親戚打招呼，然後告訴我這是誰誰誰，然後那個誰誰誰又去把另一個誰誰誰找來看我，到最後我就會變成那一群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該稱呼她們什麼的誰誰誰討論的話題。

我很不喜歡這樣，感覺起來很奇怪，談論的是我，而我從頭到尾卻沒開口說過一句話，這讓我覺得自己就像是被關在動物園裡頭的一頭猴子，或者說科博展在展覽的外星人。

而且參加喜宴真的很無聊，根本找不到幾個我認識的，或比較熟的人可以聊天，只能自己坐在那邊嗑瓜子。

我在我要出門之前傳了封簡訊給芯，告訴她我今天晚上要去高雄參加一場喜宴，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要連自己現在要去哪裡要做些什麼全都跟她報備，只是很下意識的覺得該這麼做。

那天我開了兩瓶台啤和一瓶不知道啥名字的紅酒喝，那個時候我已經學會喝酒了，雖然酒量還不是很好，但至少不會像一開始那樣喝沒幾口就喝不下去。而願意陪我媽去參加喜宴的最大目的，其實也是為了酒。

我很窮，窮到連買那種一罐3X元的罐裝啤酒我都覺得很浪費自己的錢，而酒喝的少叫做享受，喝的多就叫做酗酒，我窮到沒有那個錢讓自己享受酒的滋味，所以我只好藉著去參加喜宴的時候，能喝就盡量喝，喜宴是唯一能讓我有機會酗酒的地方。

只不過一個人喝酒的感覺真的很悶，剛開始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只是時間過的越久，酒喝的也越多的時候，我開始覺得像這樣自己一個人喝酒，真的很寂寞。

那場喜宴我東西吃的不多，裝在肚子裡頭的幾乎都是酒。

而後來我又接連著參加了幾場喜宴，也都是像這樣不斷喝酒，那讓我的小腹有點突出，體重也猛然上升了三公斤，呃… …很嚇人的數字，不過那也是之後的事情了。

在我上了車準備要回家的時候，我發現芯她傳了一封簡訊給我，看了那內容令我很心疼… …。

「心情好差，好難過…有沒有人可以安慰我一下…(嘆氣)…組群。」

簡單的幾個文字，幾個標點符號，卻很深刻的印在我的心裡，我明確的感覺到自己心裡那股心疼的感覺。

我立刻撥了一通電話給她，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第一個打給她的人，但是我希望我是那個第一個的人，我希望自己在她心中是第一的。

『芯… …怎麼了？』

「沒有，只是覺得心情好差，很難過。」聽的出來她的聲音有著剛哭過的鼻音，著實地讓我覺得那股心疼她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我很不會安慰別人，尤其是安慰女生，安慰自己喜歡的女生，所以那個時候我是很不知所措的，尤其是聽出她的聲音是有哭過的之後。

『妳… …剛剛哭過嗎？』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後問她。

「嗯… …。」

『唉~妳應該在想哭之前就先傳簡訊告訴我，這樣我才能安慰妳不哭。』說是這樣說，但我想我安慰她的話可能不會有太大作用，我真的很不會安慰人。

「可是你不是在參加喜宴嗎？」

『參加喜宴並沒有比安慰妳來的重要。』說到這裡，我忽然覺得矛盾，明明我在心中已經肯定自己喜歡芯，也告訴過她我喜歡他了，只是為什麼我卻總不能在朋友面前坦承的說出我喜歡芯呢？

我真的是個矛盾的人… …。

「我跟朋友吵架了… …。」她終於告訴了我今天令她心情不好的原因。

『嗯… …別想太多，朋友難免也是會吵架的。』靠…這種話算是安慰嗎？說完之後我真的超想給我自己一巴掌。

然後我告訴她今天我喝了點酒的事情，兩瓶啤酒加上一瓶紅酒，確實只是一點點而已，可是對她來說已經是很多了。

「酒喝太多不好，以後少喝一點… …好嗎？」

『好，我答應妳以後會盡量少喝。』這是我第一次和她做下的約定。

也許是那天喝了點酒，而酒精正在我的體內發酵的緣故，一想到她剛剛哭了，我的心中忽然浮現了一些話，讓我很不能抑制自己的想告訴她，儘管我不知道這些話會不會讓我們之間的距離產生一點變化。

『芯… …。』我真的很喜歡叫她的名字。

「怎麼了？」

『從今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一定都會跟妳站在同一邊，陪在妳的身邊。不管別人怎麼說妳的選擇錯的有多離譜，說妳有多麼糟糕，我都一定會挺妳直到最後一刻。』我又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接著說。

『只要是妳所選的，我都會支持妳，只要是妳所說的，我都會相信妳。我不會說什麼太好聽的話，我只能告訴妳我會一直陪在妳身邊，就算代價必須是要背叛全世界背叛自己，也沒有關係。只要是妳所選擇的快樂，那就夠了。』

我知道對別人去承諾什麼永遠，那是毫無意義可言的，因為永遠，總是那麼的遙遠。人無法去預知未來，所以永遠究竟能不能實現，永遠究竟在什麼地方，都沒有誰能夠發現。

我只是想要一直陪在她身邊。

我很真心的告訴她這些話，不是為了要安慰她，而是想讓她知道，不管時間過了多久，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都不會是孤單的那個人，無論何時，總會還有一個我願意在她身邊。

只要她的世界，她的心中還有我的存在，哪怕我的存在對她而言是那麼的渺小，我都還是會願意這麼做。就算真的會讓自己很痛，很痛。

後來KK聽我說我曾經這麼告訴芯的時候，他只是笑了笑，然後說我是笨蛋，上輩子一定是欠女人太多感情債，所以這輩子注定要來還債。

「你很傻，真的很傻，如果不是因為認識你這個笨到天花板去了的渾蛋，我想我這輩子不會看見有一個人笨到這種程度。」

『但是這樣的我，很快樂，很快樂。』我是真的很快樂，為了芯的付出，讓我很快樂。

「你真的願意一直這樣做嗎？」

『不管過了多久，我都願意這樣做。』我笑了笑。

然後KK拿起了他的吉他，彈著沒有什麼節奏的旋律唱著一首不算歌的歌，而且那首歌只有一句歌詞。

「陳魚腸愛橘小樂哦~~陳魚腸愛橘小樂啦~~。」我踹了他的屁股一腳，罵了他一句無聊。

那天我在KK眼中看到的，不是他平常那痞死人不償命的調侃，而是滿滿的支持。我知道，不管最後我和芯會怎麼樣，他也一定是那個會支持我到最後的人。

『欸… …KK。』吵鬧過後的安靜，我們看著天花板發呆，少了他室友的房間，很安靜…很安靜…。

「怎樣？」

『我喜歡她，真的很喜歡她。』

這是我第一次在朋友面前坦承我喜歡芯的事情，雖然他們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從你的笑容裡頭我看的出來，因為我也有過那樣的笑容。」然後我們看著彼此都笑了，笑的很開心。

那個時候的我，也以為我和芯之間也可以像我對她簡單而純粹的感情那樣，只有簡單的快樂，可以像現在這樣一直開心的笑。

我卻忘了最重要的一點，愛情往往總是出人意料之外。

不管時間過了多久，我永遠都願意為妳這樣做。

◎ 愛情總讓人變的很傻，而我寧願為妳成為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