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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奶奶的心情又壞了起來。她在廚房裡忙了兩個多小時, 切到手還燙到腳, 好不容易煮完了才發現大師人不在, 氣沖沖的要找人開刀。泉聲提議讓鄰居們幫忙吃, 但大家才吃不到兩口, 全部開始吐的吐, 暈的暈, 因為奶奶錯把鹽放成了肥皂粉。泉聲再次為了這個大烏龍跑去叫救護車, 並懷疑爺爺以前到底是怎麼存活下來的。等忙完了, 泉聲還得幫奶奶倒掉那一大堆 “化學毒物”, 洗掉所有的晚盤, 並上超級市場補買這次煮掉的所有材料。本來水也應該重添, 但奶奶怕泉聲像昨天一樣 “差點被水鬼拉去做替身”, 而破天荒的改叫他買辦公室型的罐裝蒸硫水回來。 忙了一整天, 等到工作結束, 已經是滿天星斗。累癱的泉聲沖過澡後, 和奶奶一起在後院乘涼。 夏禪躲在樹叢裡大鼓大鳴, 蟋蟀也唧唧唧的一起合奏。微風刮過了一旁的竹林, 傳來清柔的韻律。雖然雙腿和腰背因為扛東西而酸痛不已, 但是泉聲喜歡現在的這種感覺。很平凡, 很和平, 很安全。「你還真的要留下來啊?」奶奶斜眼倪著疲累的泉聲:「再不走, 你這隻猴毛仔遲早要讓我累死的。」「安啦, 我還沒那嬌。」 泉聲笑了笑:「媽媽走的時候, 家事都是我在做的啊。」 奶奶沉默了一會, 又開始勞叨: 「你阿爸也真該死啦! 想當初, 老爺子只是個圖書館管理員, 賺的是蠅頭小利, 喝的是清水稀飯。省吃檢用的存錢, 為的還不是要你阿爸受好教育, 娶個好老婆讓我們享享清福。哪知那個不孝子, 考上警察後就變一個人啦! 我們講什麼他都不聽。連娶那個狐狸精的時候也一樣。老爺子千勸萬勸, 說那女人太嬌, 什麼都不會, 只有一張臉好看, 那個豬腦袋就是聽不進去! 還跟我們吵, 說什麼我們要破壞他的幸福啦, 就帶著那個賤女人去了大都市, 過年也沒回來看過一次。真不知道養他這個兒子是幹啥用的。」 「奶奶,」泉聲突然有點生氣的從中打斷:「請不要罵我媽媽賤女人, 她是有名字的。」奶奶又愣了一下, 接著往泉聲頭上一拍:「你這隻猴毛仔是什麼問題啊! 老是幫那女人說話。」「"那女人" 好歹也養了我七年啊。」泉聲把藤椅往後一推, 站了起來, 賭氣般的回到屋裡去:「我要睡了。」奶奶在後院, 盯著泉聲瘦弱的背影。接著, 像是生氣, 又像是心疼, 喊道:「喂! 你那種脾氣不改一改, 遲早有一天會吃大虧的!」 泉聲沒答應, 慢慢的回到客房裡, 開始把沒時間整理的行李一一攤開來。一個大背包裡, 除了要換洗的衣褲鞋襪, 和盥洗用具外, 還有一個巴掌大的木製相框, 相片裡是一個黑髮齊肩, 一臉笑容的年輕小姐。看著她, 泉聲輕輕的笑了笑, 再小心翼翼的把相框包進衣服裡收好。「那是遺物嗎? 」背後裡, 冷不妨的傳來一個熟悉的嗓音。泉聲回過頭去, 有點咋舌的, 看見了早上為了追小豹而消失的熙紅焰。 過了三秒, 泉聲才反應過來:「嗯, 是啊。」又問:「你來多久了啊?」「蠻久了。」紅焰調皮的笑了笑:「想不到淨雨先生的妻子, 手藝那麼差。」「她以為我爺爺是個圖書館管理員呢。」泉聲也笑了:「看來, 是協會要每個成員保密吧。」「為了安全起見啊。」紅焰點點頭:「很多小人打不過對方, 就專找對方的妻小下手呢。」「結果到最後, 連最親的人都要欺騙。」泉聲嘆氣:「就算殉職了, 別人也不知道他是個英雄。」「那有什麼關係? 」紅焰歪歪頭:「至少, 他選擇了相信的路, 堅持了相信的理念, 對得起自己啊。」 「那我算是什麼? 」泉聲苦笑:「明明知道該怎麼走, 卻不敢踏出去, 這叫做自私小人嗎?」「我不覺得你是那種人。」紅焰皺著眉頭:「你比較像是… 在害怕什麼一樣。」「或許吧。」泉聲挪開背包, 坐回床上, 直盯著紅焰:「你回來, 是要嘲笑我的膽小嗎?」「我沒有這種資格。」紅焰表示:「只有受過傷的人, 才知道有多痛啊。」「那麼, 你又為什麼要回來? 」泉聲安靜的問:「我是不會去改變的, 你們也不會吧?」「不會的。」紅焰回答:「但是, 這樣子就放棄的話, 未免太可惜了。」 泉聲又沉默了。 當初是誰? 在他孤單無助的時候, 一直告訴著他, 不要放棄, 不要放棄。要勇敢, 要站起來, 面對自己的恐懼。他雖然懷疑, 但是願意相信。直到, 連那個人都走了, 讓他陷入了另一個無助裡。他想, 他是不是錯了? 不要放棄, 真的會有轉機嗎? 不要放棄, 真的會雨過天晴嗎? 還是, 那只是麻痺自己的一種藉口? 難道, 就算最後一無所有, 還是要堅持下去嗎? 這樣子, 值得嗎? 可是, 放棄了又能怎樣呢? 那是認輸, 是懦弱, 是逃避了自己的傷口, 讓它漸漸的潰爛發臭。好吧! 的確, 他還是很害怕。害怕再失去一次, 害怕再受一次傷。只是, 要是錯過這個機會的話, 這些傷也許永遠都好不了了。要他就這樣躺下來爛掉, 他還是不甘心。不試試看, 又怎麼知道呢? 「我說了一些很過份的話。」泉聲對著紅焰苦笑:「你們還要我嗎?」看見泉聲答應了, 紅焰顯得很高興:「你指老師的話, 我想應該是沒問題的。」泉聲鬆了一口氣:「對不起, 給你添麻煩了。」「沒問題啦, 你只要幫我多燒一些零用錢就好了。」紅焰跳了起來, 在雙手間凝了一團光球, 再慢慢的把它化成人行:「我幫你做一個假替身, 這樣你就可以去找老師了。」「現在?」 泉聲一下子皺成了苦瓜臉:「我已經累弊了耶。」「漁紅珠的逮捕令已經發出了。」 紅焰解釋:「你再不去就來不及啦。」 過了一會, 泉聲已經換上了外出服, 跟著紅焰往磚房後方的林子裡跑。身為魂魄的紅焰, 本來可以在兩分鐘內就飛到附近的會場, 但是為了帶路, 只好一邊保持著泉聲追得上的速度, 一邊解釋目前的狀況:「最近有許多打工的大學生, 到偏僻地區的一座豪宅應徵家庭教師, 但是去的人沒有一個回來過。協會搜查的結果, 發現是漁紅珠這個厲鬼在作怪。她生前是位富豪的太太。可能是死後不放心她的獨生女瑛艷梅, 才會繼續在陽間排回。協會念在她還僅有的母愛上, 要她放出監禁的人們, 就可以從輕發落。」 「後來呢?」泉聲喘噓噓的問:「她有照做嗎?」「協會派去傳訊的還願者, 背了一個屍體回來。」紅焰惋惜道:「這次協會決定將漁紅珠強行逮捕歸案, 並於當天審判發落。這決定, 讓漁紅珠那英年早逝的父親激動的不得了。」「父親?」這下子泉聲懂了:「喲! 就是小豹說的那個漁老大嗎?」「正是。」紅焰繼續解釋:「殺人的厲鬼, 通常會在審判後被貶下地獄, 所以漁老大一直對即將執行此命令的還願者們百般阻撓。我們體諒他那作爸爸的心情, 因此沒有對他的行為過於苛責。只是我們沒有想到, 他居然會過份到想要殺害尚未繼承的你。前天下午, 老師把你送回家以後, 協會就以殺人未遂的罪名將他監禁了。」 「這樣啊…」泉聲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反應才好。那漁老大是應該接受懲罰沒錯, 但他也是為了心愛的女兒才這麼做的啊。就算孩子犯了錯, 面對外頭的真槍實彈, 有幾個父母會忍心把孩子推出去呢?「現在是怎麼辦?」 「本來這任務是應該交給資深的還願者去執行啦。」紅焰回道:「但目前, 大家都為了調查害死淨雨先生的不明團體而忙得團團轉, 結果花蓮這邊都沒人了, 這擔子就落到你肩上來囉。」「怎麼這樣啦!」泉聲不禁害怕了起來:「第一個任務就要我去對付厲鬼? 我根本什麼都還不會呀!」「別緊張嘛, 又不是要你一個人去。」紅焰安慰道:「協會派了瑞木來先生陪你啊。他已經來協會四年了, 是個頗有經歷的還願者… 在那裡!」 林子的深處, 出現了一座荒廢的廟宇。矮小的水泥建築上, 紅色油漆已經斑斑脫落, 屋頂上的裂縫也長了不少雜草。原本應該成雙的大門, 現在只剩巍巍佇立著的半邊, 上頭貼了一張老得泛黃的門神畫。「這就是花蓮的協會總部?」泉聲瞪大眼睛:「你們也太窮了吧? 房子老成這樣也不翻修?」 「呵呵呵! 這是故意的啦。」紅焰神秘的笑道:「就是要不起眼, 才不容易被外人給找到啊。看著吧!」飛上前, 對著門神畫, 響亮又清晰的唸道:「哈利波特第三集: 阿茲卡班的逃犯, 今年暑假強檔上映!!」語畢, 門前破爛的台階開始轟隆轟隆的陷入土裡, 出現一個等肩寬的通道。「啥米!?」泉聲的下巴差點沒撞到地上去:「 剛才的那個是通關密語?」「不錯吧?」紅焰得意的插起腰:「本來老師想要設定成拉斯維加斯豪華七日遊的廣告詞, 可是小豹卻吵說太長了背不起來, 才會改成了哈利波特。」 儘管臉上佈滿線條, 泉聲也只能隨著紅焰走下通道。密門在他們身後關了起來, 取代的是一排排亮了起來的電燈。來到通道的盡頭後, 泉聲發現, 他現在身處一個寬大的地下會議廳。正前方的高牆, 有一座比地面稍微高一些的講檯, 上頭有個半圓形的講桌, 和一些投射放映機。面對著講台的, 是許多連在一起的課桌, 只在中央留了一條走道。現在正等在走道上的, 是泉聲早上見過的聚光大師, 赤林豹, 和一位年紀大約有二十多歲的壯碩男子, 瑞木。看見泉聲來了, 小豹的臉上寫滿了驚訝, 而大師則看起來沒有先前那麼生氣了。紅焰漂回了小豹的身邊。泉聲嚥了嚥口水, 硬著頭皮走上前, 小聲的說:「你… 你們好。」 大師盯著泉聲, 放鬆了表情, 慢慢回道:「你小時後的事情, 我派小豹去查過了。說實在也不能夠怪你。不過, 既然你要加入, 就不能反悔, 也不能回頭了 這點你應該明白吧?」「是。」泉聲緊張的立直了脊背:「我明白。」「那麼… 」大師的臉上總算恢復了笑容:「藍泉聲, 你現在正式繼承了藍淨雨先生的還願者職位。現在協會指派你, 和這位瑞木先生一起去完成逮捕漁紅珠的任務! 有什麼問題嗎?」 「有問題。」泉聲老樣子的舉起右手。「怎麼啦? 」大師有一股不好的預感。「可以等到早上再去嗎? 」泉聲還是一臉的認真。大師舉起了他的手杖:「豬頭! 現在人質命在旦夕了, 你還有心情睡!」「可是我好累啊…」泉聲快要哭出來了。「沒關係, 有我幫你呢。」瑞木忍住笑, 在泉聲肩上輕輕的推了一把:「走吧。」 >>>下期待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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