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鍾響起了。七歲的小毛頭們歡呼了起來, 抓起早就收拾好的書包外套, 一個個爭先恐後的擠向教室門口, 不一會全跑光了, 只剩下年輕的王老師在門口叫喊:「各位同學, 別忘了寫功課喲!」她轉回教室收拾東西時, 發現還有一個孩子留在教室裡, 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她:「噢, 藍同學, 你怎麼還沒走呢?」那孩子沉默了一會, 怯生生的問道:「王老師, 我可以問妳一個問題嗎?」「可以呀。」 王老師微笑:「是什麼問題呢?」

孩子的聲音很慢, 也很清晰:「“墮胎” 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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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啦!! 」一張很恐怖的臉猛地衝進泉聲眼前, 嚇得他咕咚一聲滾下床來, 摔在屁股上: 「唉呀~!!」一個穿著喪服的老人舉起手杖, 往那女孩的頭上一敲:「妳這孩子, 怎麼對藍公子這麼兇!」「可是, 老師!」 女孩不服氣的捂著頭:「他又沒有生命危險, 竟然還睡了一天一夜, 根本就是豬嘛!」「你沒事了吧?」 男生悄悄的從泉聲背後湊上去:「有耳鳴或是想吐的現象嗎? 」「沒有。」 泉聲一愣一楞的:「請問你們是…? 」

那男生還來不及回答, 房間的門就突然打開, 接著一臉焦急的奶奶和很多住在附近的鄰居擠了近來。一看見泉聲醒了, 他們各各都露出「菩薩顯靈, 奇蹟出現」 的表情, 高興的吵吵鬧鬧起來:「哎呀! 老天保佑! 阿水嬸你的乖孫福大命大, 逃過一劫呀!」奶奶本人更是衝上前, 將泉聲緊緊抱住:「嗚嗚~ 你這個蠢孩子為什麼要這麼傻? 你想害我擔心死啊! 一群豬頭! 先是你爺爺, 你阿爸, 現在連你都一樣…」「奶奶…」 泉聲勉強擠出一句:「我的頭還在痛…」

奶奶這才放開, 轉而對一旁穿著喪服的老人道謝:「大師真是太感謝您了。」 而那老人則是很臭屁的哈哈大笑:「不謝不謝, 這是應該的。」扶著手杖站了起來:「可否請各位先出去一下, 我還得幫他做些檢查。」「沒問題, 沒問題。」 一群阿公阿嬤像是想盡量討好似的, 一邊鞠躬一邊離開, 還小聲的商量, 等會要做一大桌酒菜來答謝大師才行。此時的他們沒一個注意到, 泉聲背後那兩個笑得死去活來的小鬼。

「老師, 你這不是欺詐嗎?」男孩擦擦眼淚:「趁機敲人家竹槓, 小心被祖師爺罵喔。」「少囉唆, 小鬼頭懂什麼!」老人似乎一點都不覺得羞恥:「這叫做隨機應變, 哪, 隨機應變! 天上掉下來的美食, 不吃是違背上天的旨意! 那就太對不起自己了。」「你就老實招供吧! 什麼上天的旨意。」 女生可是一點面子都不留:「分明是買生髮水花光了錢, 才會落的整個月都在吃泡麵的下場! 這回故意發難財還這麼理直氣壯, 你要不要臉啊你!」「這個…」一直默不做聲的泉聲插嘴道:「我並不知道, 原來成精也要吃飯。」

老人震了一下, 似乎現在才想起了泉聲的存在, 回過頭, 有點結結巴巴的道:「啊, 對了, 你還在。小豹妳這死丫頭! 少講兩句會怎樣啊? 呃… 不對, 這不是重點…」指著泉聲:「你你你, 怎麼知道我是個成精呀?」「我猜的啦。」泉聲勉強忍住笑:「你身上的陰氣大於陽氣, 所以我想你應該不是人類。只是那些普通的老人家都看得見你, 所以你更不可能是鬼。我所認識非人也非鬼的東西, 也只有化成人行的動物精了。」「哈哈哈~ 你腦筋不錯嘛! 不愧是淨雨先生的長孫。」老人很老套的大笑三聲:「雖然動物精只是成精的其中一種, 不過以你的身份來說, 算是直得稱讚了。這是你打娘胎出來的本事, 難怪你對冤魂一點都不驚訝。」

「不是的。」泉聲趕忙解釋道:「這些感應是在三年前才開始的, 之前我並沒有這種能力。」「三年前?」 小豹奇怪道:「為什麼? 你得到了深山高人的指點嗎? 還是碰到千年才成熟一次的靈芝仙果?」「妳武俠小說看太多了。」泉聲苦笑:「才不是那樣呢。只是家裡發生了一些變故後, 我就看得見靈了。」小豹原本想衝上去揍他, 卻又被老人一杖給勒住脖子, 還若無其事的微笑道:「正好, 既然你已經有經驗了, 那這行做起來應該不會太難才對。」「這一行? 哪一行? 」泉聲有點緊張了:「對了, 我還不知道你們是誰呢?」

「你的救命恩人啦。」揉著喉嚨的小豹, 一邊咳嗽一邊罵道: 「你這隻健忘的豬! 竟敢忘了我們是如何英勇的將你救出漁老大的毒手, 真想一槍把你給打死!」「妳說得太過份了吧。」男生也聽不下去了:「要不是我們的召喚咒力量過強, 他也不會被波及到呀。」小豹呆了一下。她看看老師, 看看師兄, 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指著泉聲:「你去死好了!!」 然後咻的一聲飛出窗外, 眨眼間就失了蹤影, 只從遠方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哭號。「小豹! 妳去哪裡?」男孩慌了, 連忙追了上去:「回來呀!」

兩個小鬼一走, 房間裡一下子變得很安靜。老人長嘆一聲, 搓搓鬍子:「這笨丫頭, 每次都非給我丟臉不可。」 「她好像很討厭我呢。」 泉聲有點替小豹難過:「是不是我說錯什麼話, 得罪她了?」「別這麼說, 不關你的事。」老人安慰泉聲:「我想她只是在排斥你吧。唉, 祖師爺也真是的。淨雨先生才剛走, 他老大哥就一下子要舉行繼承, 也沒考慮到那群小鬼的心情。」 「淨雨!? 你們認識我爺爺? 」泉聲驚訝道。「何指認識, 他可是祖師爺一手教出來的愛徒呢。」老人大笑。帶著驕傲, 也帶著感傷。

「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泉聲啪的一聲躺回床上:「你是不是要說, 我爺爺不是死於心臟衰竭, 而是被什麼恐怖的厲鬼給殺死的, 然後你們要找我給他報仇去?」「算是吧。」老人搓搓手:「你仔細聽好囉, 我只會解釋一遍。」「隨你便吧。」泉聲嘀咕, 心想真衰, 這種黑道電影的情節竟然會發生在他身上。「怎麼說好呢?」雖然說要解釋, 但一時之間也不知要從何開始:「你知道什麼是陰陽組織協會嗎?」「不知道。」泉聲乾脆俐落的回答。本來嘛, 什麼羚羊蜘蛛的, 聽都沒聽過。

「唉。」老人也頭痛了:「那麼, 你知道人類居住的陽間, 為什麼會有鬼嗎?」「唔… 我聽說, 只是聽說喔,」泉聲強調:「人的生死, 在陰間的生死簿上都有記載, 好像叫做陽壽。只要時辰一到, 陰間就會派人去把魂魄接來吧。不管那個人願不願意。」說到這裡, 聲音變的有些黯淡:「那些鬼或者靈什麼的, 大概是時辰未到, 或是心願未了, 才回不去陰間的魂魄吧。」「完全正確。你這小毛頭還挺有常識的嘛。」老人感到很滿意:「那你知不知道, 要如何幫那些孤魂超度嗎?」「呃… 我不清楚耶。」泉聲搖搖頭, 盯著老人:「這和我爺爺有何關係呢?」「關係可大了呢。」老人微笑:「完成孤魂的遺願, 幫助他們轉世投胎, 就是咱們陰陽組織協會的工作呀。」

「我爺爺是在那裡上班嗎?」 泉聲又問。「沒錯。」老人挺起胸膛:「他是我們的人類員工之一, 又稱為“還願者”。我呢, 則是平時輔導他, 並教育一些自願幫忙的小鬼成為助手的“聚光大師”。剛才那兩個小鬼, 是我的三徒弟“熙紅焰”和四徒弟“赤林豹”。而你呢,」目光突然銳利的掃向泉聲:「是淨雨先生指定的“第二任繼承者”。」整個房間安靜了一分鐘, 然後大師才問:「好啦, 有沒有問題?」

「有問題。」泉聲乖乖的舉起右手:「既然有大師了, 為什麼你們還要找人類幫忙?」「因為我們不是人哪。」大師露出一附“膝蓋想也知道”的表情:「就算有陰間的特別權, 非人的東西在陽間, 總是有些會綁手綁腳的時候。像是靈氣干擾或是陰氣節界之類的問題啦, 或是調查和出國這種麻煩事…」

「還有。」泉聲又問:「我爺爺又是怎麼一回事? 好端端的, 幹麻去找厲鬼的麻煩啊?」「你已為厲鬼是什麼善良無害的小綿羊嗎?」大師插起腰:「它們不但會帶壞其他孤魂, 還常常會傷害到無辜的人類, 讓他們也成了鬼, 這種事不管怎麼行?」「喔… 那麼, 害死我爺爺的那傢伙抓到了沒?」泉聲又舉手「還沒有。實際上…」大師又嚴肅了起來:「我們懷疑是一幫非法陰間組織幹得好事, 現在還在追查中。」「咦?」泉聲開始擔心了:「那麼 加入協會的時有, 沒有什麼保險啊?」「目前為止還沒有。」大師摸摸下巴:「不過, 既然你提起來了, 好像設立一個人壽險也不錯。」「還有還有。」泉聲又有問題, 大師有點不耐煩了:「又怎麼啦?」「我可以不加入嗎?」泉聲一臉認真的問道。

大師一頭栽在地上, 並在三秒後爬了起來, 血流滿面的罵道:「你這個懦夫! 爺爺被害死了都不管嗎?」「噫噫噫~!」泉聲嚇得躲到棉被裡:「我根本什麼都不會呀! 你們找我有什麼用呢?」「剛才講的你有沒有在聽?」大師擦擦流進眼裡的血:「我的工作就是輔導像你這種新人呀。何況外頭有多少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啊! 難道你想棄它們於不顧嗎?」「可是… 可是…」泉聲結巴道:「這種事常發生呀, 光憑一個協會怎麼救得完呢?」「所以你就乾脆放棄了?」大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這樣子嗎?」「不是啦…」泉聲小聲道:「我… 還有家人呀。我要是出了什麼事, 我老爸一定會受不了的。」「你就只想到你自己嗎?」大師更生氣了。「對不起。」泉聲抓緊棉被:「我實在是… 不想再失去什麼了。」

大師堂目結舌了一陣子, 最後冷笑起來:「哼哼! 好呀! 這就是你的真心話嗎? 我… 真是看錯你了。我還以為, 淨雨先生選的人一定不會錯, 結果… 結果… 你也只是個自私自利的凡人罷了!」「對不起。」泉聲只是低著頭。憤怒的大師猛地站起來, 沉聲道:「繼承無效! 你不會再見到我們了。」接著將手杖往地上重重一頓, 整個身子立刻化成一道白光, 眨眼間就從窗口飛了出去。泉聲對這舉動有些吃驚, 連忙追去窗口查看, 那道光卻早去得遠了。 早晨的微風吹了近來。泉聲坐回床上, 抱住仍然隱隱作痛的頭, 一股深深的失落感由心底竄出。

望著左膝蓋上的舊疤, 他用聽不見的聲音喃喃低語:「阿姨… 阿姨啊, 我… 我該怎麼辦?」

>>>下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