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瞪大眼珠子，沒想到妻子因不想看自己遭受官府和小人的為難，委屈下嫁，可又為保貞節，嫁過來第二日，就選擇自盡了。

「噓……別說出去，這是徐家的秘密。你還有沒有要問的？」瞄了一眼左右，幸好沒人。要是讓徐家知道他把秘密說出去，免不了被趕出家門。

腦袋裡面一片亂轟轟，那句自盡重覆回響在腦海中，聽不見任何聲音，耳畔只有嗡嗡聲，眼前是空白景象，人來人往似乎映不進眼底，已然成了名副其實的行屍走肉。

宴夫腳步顛跛的離開，後頭家奴的聲音傳不進耳朵，逕自走著……

家奴見宴夫這副模樣，也樂的不必多言，忙起自個兒的事去了。

問宴夫他是怎麼到家的，他也不清楚。只知道一回神，已在家中。

奴才、丫環將他圍在一圈，又是餵茶又是關心詢問。著急的直跳腳，怎麼老爺出去一天，回來就成了傻子？

宴夫猛然自椅上躍起身子，拉住奴才就大叫：「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告訴我……她……死了？」淚水流出，指尖扣入奴才的臂肉內，精神狀態歇斯底里。答案可想而知，必是怕宴夫變成現在的瘋樣。

奴才回答不出，只是低著頭，讓宴夫責罵。丫環站在一旁，亦是沉默，珠淚滴滴灑落。一家三口，呆站在廳裡哭。

宴夫見兩人這般，不忍再怪罪，頹敗的放開奴才，往房裡走去。「為什麼……要這麼傻？」問的是自己的妻子，只是答案，永無知曉的一日。

回憶如流水，流過心窩，化為傷心的淚泉湧出。宴夫坐在桌案前，提起筆，一筆一劃刻現出的人像……是妻子。

揮筆便無法停下，拼命的畫，像要用盡一生心力的畫，畫到天荒、畫到地老，畫到不再思念的那日，畫到斷了相思的那刻。

淚水一次又一次沾濕畫紙，不厭其煩一次又一次拭乾。畫中人栩栩如生站在眼前，引發無限傷懷。

望著畫，哭到無法自制，哭累了便昏過去，醒來繼續作畫，畫完再哭，哭累了又昏……沒時間也沒心情吃飯。

不出幾日，由於心力交瘁，宴夫變的如同枯枝，奴才和丫環怎麼苦勸都沒用。

半個月過後，終是倒了下去。病的連床也下不了，整天將妻子的名字掛在嘴邊，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家裡鬧鬼，其妻魂魄回來了。其實，一切不過是宴夫的幻象罷了。

又十日過後，原本以為宴夫是沒救了，豈料，宴夫竟活蹦亂跳的活了過來，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能看到自己的老爺振作，奴才、丫環怎會不開心，買了菜和酒，慶祝宴夫的康復。

只是，酒宴上，宴夫說的話卻耐人尋味，語重心長的道：「你們兩個，我瞧的出來……是郎有情、妹有意，記得好好對待彼此，懂嗎？」

丫環羞的臉紅發燙，奴才是搔著後腦，傻兮兮笑著。「我會的。」

宴夫滿意的一笑，又言：「我這一生，虧欠最多的……就是你們夫人，萬一我死了，把畫全燒掉，若不是因為那些畫……就不會招來這場無端橫禍。」舉起酒，大口飲盡，不顧烈酒燒喉，又為自己倒滿了一杯。「另外，我沒子息，也沒什麼能留給你們，這橦老宅，不嫌棄就收下吧。」

「老爺……」丫環心細，馬上察覺異狀，憂心忡忡的應道：「老爺，別說什麼死不死的，咱都要長命百歲呀。」

「哈哈哈……是呀，全要長命百歲。可我剛說的話，要記好，知道嗎？」笑了幾聲，吞下杯中酒。

夜入三更，酒宴結束，大伙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奴才和丫環才明白，宴夫昨日不是振作了，而是迴光返照，竟一睡就不醒了。死的安詳，像熟睡一般，嘴角還掛著笑，手邊捏著的是夫人的頭簪。

奴才和丫環雖是悲傷，但沒因此忘了宴夫的遺言。只是……要燒了這些畫，實在不捨，怎說都是宴夫燃燒生命畫出的。權衡過後，將畫作為陪葬，與宴夫一同埋入土中。象徵夫妻雖不能同死，也可同穴。

其他的瑣碎物品，則是好心保存，包括筆硯。

「宴夫死前，最後悔的是讓畫流於世間。所以，我必須將之回收。」說了一堆，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想對古雲說這些往事。隔著袖子，摸著袖內的畫，感觸良多。

「嗯，我懂了，可是……這些畫也是人家花錢買來的，你這麼割了，買畫的人不是很無辜嗎？」事又不是因他們而起，卻得白白花費這些銀兩。

「哈，我想過這事，才會沒把畫全偷了。」只是割下讓宴夫抱憾的那部分。

古雲不知該說書雅是好心，還是天真。這麼無聲無息的摸進人家宅院，又無聲無息的割下畫，嚇的人心惶惶，以為是鬧鬼，倒不如直接偷走畫來的強。

「我明白了，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古雲站起身，若是割畫，自己還能出點力。

書雅微微搖頭，「謝謝，但我要離開這村莊了，你的好意，心領了。」婉拒古雲的好意，大部分的妖怪都有地域性，自己要離開，不想拖累古雲。

「離開？你的畫全找好了？」真捨不得，才剛認識，馬上就要分別。心裡頗喜歡書雅的個性，為了一個已故的人，到處奔走。

「還沒，但這村裡，已經沒有宴夫的畫了。」想必是流落其他村莊，就以現在這村來說，也是第三個村莊了。

「嗯，好吧，祝福你。」古雲伸出一手。

書雅微微一愣，才伸手握住，「謝謝，我會記得你的祝福。」

「嗯，等你全忙完，記得回來找我。我住在白蓮谷，山上……滿是雲霧那處。」細細解說谷位所在，古雲真心期待書雅的來訪。

一夜暢談，古雲先行離去，還要回去跟乙空回報情況，早說過唄，這隻妖怪沒傷人的意思，亦不需要任何幫助。但這趟，也算不虛此行，認識了個好傢伙。

回到谷內，已是近丑時。

不管夜深與否，放聲大吼：「我回來了！」心情極好，又解決了一件事。

房內的白羽正在熟睡，被這一吼嚇的嚎啕大哭，「哇啊……嗚嗚嗚……」

「去你的白毛臭混球！不知道現在是啥時間嗎？」東東同樣破口大罵。

都忘了現在是半夜，古雲的臉一下子發青，闖禍了。

「古雲！」乙空憤怒的咆嘯從屋裡傳出，古雲的臉色更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