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傻眼，不由得佇足。直到前方燃起火光，兩人才憶起出谷的目的。彎下腰，一前一後小步小步走著，就怕引來狐妖注意。

湖畔附近雖有草木，可卻沒個適當的遮蔽物。兩人鑽到大石後方躲藏，伸長脖子偷瞧向火光來源。

火光是由石塊中蹦出的，閃耀著明亮卻不失柔和的光線，一群男男女女，夾雜著幾隻毛色、體形不一的狐狸，團團靠在火光周圍，有坐有站，更有隨性臥躺的。

搜索古雲的身影，不難找，最小的那隻狐狸便是，白亮的毛皮讓火光照的通紅，坐在一塊平坦的石子上，不時庸懶的打哈欠、抓耳朵。

「哈……」嘴巴張的大大，這哈欠真長。絲毫不把立於眼前的老狐妖放在眼裡，古雲滿不在乎的咂咂嘴，抬起後腳，搔了搔身子。

而身邊坐的是位美艷的女人，坐姿撩人，側躺在冰涼的石地上，一手拄著頭，一手繞著髮絲。身上除了紫色肚兜與短裙遮體，就只有件比霧氣還透明的粉色薄紗。翠玉雕琢似的小腳，極盡挑逗之能事，如靈蛇滑向古雲背後，劃啊點啊的。

打了個冷顫，古雲往旁移了兩步，不敢消受這福氣。

異常的舉動，立刻引來美人巧笑，心中以為，古雲真是隻害羞的狐狸。

至於遠方的乙空，正恨恨的咬著牙。見到此景，不由得生起悶氣，早知道當初就硬將古雲捆起來，死也不讓他來。

感受不到殺人的眼光，古雲仍悠閒的等酒喝，尚不知回家後會被如何懲治。

古雲不懂享受美人恩，可不代表化身成美人的這隻狐狸人氣低。古雲一挪出空間，一名看來孔武有力的男人便不客氣的插身坐下。帶有敵意的瞪了古雲一眼，撇撇嘴，自動退位，古雲又挪了三四步。

乙空邊點著頭，邊觀察古雲一舉一動，來的目的不知是看狐妖聚會，還是來監視古雲的。

聚會還未正式開始，眾狐妖已蠢蠢欲動，各自展開求愛攻勢。

不是談正事，老狐妖也不拘泥過多禮數，放任各狐暗自較勁去。站在大石上環視一眼下面的眾小狐，未開口，只是輕揮狐爪。

狐爪一觸石面，醉人的靡靡之音伴隨而來。

音樂聲響連躲在遠處的金凌與乙空亦聽的一清二楚。不知發生啥事，只是瞧見站在大石上的那隻狐狸揮動爪子，而後便聽見這陣音樂，再仔細一看，原來是大石旁有五位披著黃袍的女人在彈奏，各拿著笛、鼓、琴、錚、瑟。能多少看出站在大石上的狐狸不一般，光是發出淡淡黃光如月亮似的毛皮，再加上大其他狐狸一倍的體形……種種跡像都在說明，他就是這次聚會的頭頭。

心中有著滿滿的感想，卻怕交談會惹來災禍，兩人皆是努力的彆著。

拉拉金凌，乙空四處搜尋著古雲的身影，怎麼一晃眼的時間就不見了？「金兒，你有瞧見古雲嗎？」由於不能交談，只好用清晰的嘴唇代替。

幸好兩人默契不差，金凌還看的懂乙空要表達的意思。搖搖頭，在樂聲響起不久就不見古雲蹤影。

得到這樣的答覆，不禁皺著眉心，乙空決定挪個位子，移到視野好些的地方，說不定就能找到古雲了。說做就做，拉著金凌直往旁邊走。

感到莫名其妙，金凌反手拉住乙空，以疑惑的眼神詢問。

乙空不知該怎麼解釋，太長的句子用唇語無法表示，再加上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古雲，嘴形呈現一個走字，就不再多說。扯扯金凌，示意跟著走。

金凌無奈的吐了口氣，順著乙空的意。

只是這一順……在下一刻馬上後悔不已。

兩人才走了三步，沙！一個踩空，乙空身子飛也似的往下墜去，心中急的揮手便是亂抓。

來不及反應，金凌只見乙空像摔倒般跌去，沒多想便伸手欲救。手一伸出，乙空如同看見大海中的浮木，緊扣住金凌的手腕。

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金凌承受不了乙空的重量，跟著一個跟斗……兩人一同落入無端出現的大坑中。

隨著滑坡，一路滑到底。翻了兩圈，摔疊在一塊。慶幸的是沒撞到石頭，才得以平安無事，只是……襲上身的酸麻感，讓人使不上半點勁，想爬上坡道，似乎得休息好一陣子才有可能。

「好痛……」不自覺的呻吟，乙空緩緩撐起身子，讓身下的金凌可以解脫。

金凌也是痛，卻沒忘記不遠處的狐妖聚會，比了個噤聲手勢，一手撫著腰……應該沒斷才是。

聚會依然持續，沒任何狐妖發現偷窺的兩人跌下大坑，正確而言，是狐妖們從未發現自己被偷窺。

樂音一揚，在場的女人無不隨性起舞，擺腰扭臀、搔首弄姿。聚會正式開始。

不知打那來的兩名同是身披黃袍的女人，扛著大酒甕出現，分次將四、五桶及膝高的酒甕擺在眾狐妖面前。

男男女女不耽擱的趨上前去，低頭就喝，連杯子也省了。

說起喝酒，古雲當然不會客氣，自老狐妖腳下的大石邊冒出，也難怪剛剛金凌與乙空看不見他，原來是躲那兒去了。

將頭栽進酒罈子內，古雲咕嚕咕嚕大口暢飲。

片刻，樂音越奏越高揚，使得每人的情緒跟著亢奮不已，再配合酒意襲上身，舞跳的更艷了，此時的火光旁，不只女人，連男人也下去湊熱鬧。不避嫌，雙雙對對兩兩摟在一塊互相磨蹭，真不知是跳舞還是在幹啥。

讓人光看都會臉紅耳臊的動作頻頻浮現。

笑聲、叫聲、淫詞艷語紛紛出口，氣氛拉到高潮，親嘴、撫摸對方的隨處可見。

古雲顧著喝酒，難得的沒跟著瞎攪和。半時辰未到，早已頭暈臉紅，醉意七分。

冷風吹來，亦無法使古雲清醒，整隻狐狸巴著酒罈子不放。

又過了莫約半時辰，音樂漸漸放慢，柔和而輕飄，卻沒安神定魂之效，反倒更盪人心神。

在氣氛的發酵下，已有狐妖脫的一絲不剩，全然不怕別人窺見，也沒誰大驚小怪，狐狸本就不穿衣服，只是以人形不著半縷，香艷春色，惹人無限遐想。

逐漸，狐群三兩散去，因找到對象了，沒必要再浪費時間待著。

場面變的冷清，此刻早快過寅時，晨雞將啼。還在的，同是無心於巫山雲雨的狐妖，大半是為了酒，或為了熱鬧才來。

「嗝……」酒嗝，古雲滿足的淡淡一笑，雙頰染著醉紅，眼神迷矇，喝的甚為滿足。

只是……坑裡的乙空和金凌就苦了，又痛又冷又不能唉唉叫。

乙空心中滿滿的委屈化為淚滴碎在地面上，身上的痛還能忍，但是心裡頭的委屈，不哭難以平復。

金凌強忍著痛，拍了拍乙空的頭，一手攬過乙空與自己更靠近些，一手擺在背後，撐著腰桿。雖然掉下來是乙空害的，可也不能全部怪他，一半是夜色昏暗導致，否則誰會願意摔下來？且看坑上，是堆雜草，就算在大白天裡，也難保不會跌落這兒。

乙空將頭枕在金凌肩上，微微啜泣。目前的情況只能等到白天，等到聚會結束……然後放聲大叫救命了。

讓乙空這麼一枕，金凌才發現自己的肩膀也受了傷，沒感到濕意，大概是淤血。雖然是痛，偏又不忍心叫哭泣中的乙空離開，唯有默默哀號在自己心中。

乙空吸吸鼻子，心情好了許多，至少恐懼感比起之前已消退大半。心中取而代之的是怒火，要不是為了找古雲就不會掉下來，如果沒掉下來就不會這麼痛。

緊握的拳頭，暗自決定要在第一眼瞧見古雲時，狠狠的揍下去。

時間一點一滴不留情的逝去，初晨的朝陽泛起第一道曙光。

音樂聲斷，斷的突兀。

春色無邊的聚會，止於晨光照向湖心的那刻，一切恢復平靜，昨夜的一切如同南柯一夢。

老狐妖以爪輕叩石頭，喀的一聲，身披黃衣的女人皆化成一朵朵黃花，落地便枯萎凋零。晨風吹過，殘瓣隨風四飛，消失無蹤。

樂器與酒甕也在同一時間像沙一般散開，歸於塵土。所有的變化，從發生到停止僅於一瞬。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在場的剩餘狐妖似乎都明白這道理，沒半點可惜的神態，身形輕擺，各自離開。

老狐妖揚起一抹笑，望了眼古雲，什麼話也沒留下的走了。

確定沒狐妖了，古雲這才邁開腳步，相信金凌和乙空應該在不遠處，等著要與自己一同回谷。

醉醺醺的狐臉，顛跛的步伐，酒意還沒散。「乙空！金兒！你們……嗝，在那兒呀？」邊走邊喚，又一個酒嗝冒出喉嚨。

兩人聞聲，是古雲的聲音！頓時心喜若狂，往著頭上的出口大喊：「古雲！我們在這裡！快來救我們。」

「古雲！」金凌才喊一聲就不行了，肺部因顫動而發疼，連咳了好幾聲：「咳咳咳……」每一咳都扯著筋骨。

「金兒？」乙空下意識的拍打金凌背部，為他順氣，沒想到這一拍反倒令金凌更是痛苦難當。

「別……別拍，咳咳……」虛弱的深呼吸，想必是得了內傷。

古雲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喝醉了產生錯覺，伸長脖子探著洞坑，怎麼兩人的聲音會從這兒出來？在洞裡看的見聚會嗎？「有人在嗎嗎嗎嗎嗎嗎？」自己製造假回聲，以此為樂。

「古雲！不要玩了，快救我們上去。」乙空帶著微怒的語氣喝道。

「好好好好好，救你們上來來來來來來。」聽這說話方式，八成是醉的迷糊了，讓人難以信任。古雲說完話，即刻縱身一躍！

乙空瞧見一團黑影筆直掉下，趕忙大喊：「不要！」

來不及了，古雲咚的落在乙空懷裡，更貼切的說法是……壓在乙空身上。

「嘿嘿……乙空，金兒。」古雲傻傻的笑著，眨眨眼，就睡著了。酒精加上一夜的狂歡，即使是古雲，也再沒多餘精力。若沒見到兩人，許還能撐著走回谷，但在見到乙空和金兒時，精神完全放鬆，便不自主的墜入夢鄉。

乙空拎起軟綿綿的古雲，氣到不能說話。是叫古雲下來救人的，怎麼他竟然自己睡著了？雙手扯著狐耳、趁機偷咬尾巴，以洩心頭之恨。

古雲仍是沒醒，死死的沉睡著。偶而皺皺眉頭，畢竟還是有知覺，被這麼凌虐，在夢中也會疼。

許久，乙空終於平息怒火，再瞧瞧古雲的怪表情，也不捨得再戲弄他。

求妖不如求已，嘆了口氣，兩人只好忍住痛，自己想法子爬出坑。還好不是很深，合作無間下，總算脫困。

兩人互相扶持，交換著扛古雲，順著昨夜的原路，回到谷中。

而古雲，直到將近傍晚才緩緩清醒，不懂身上為何會隱隱作痛，只記得昨夜喝了不少，待醒來……自己已經在谷內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