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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異想】--【甘斯短篇小說 】-- 作者:甘斯 |
| 鄰居_鄰居 |
但我偏偏遇見了一位，而且是住在隔壁的鄰居。
大約三個月前，他搬到了隔壁的一個小單位居住。
那一天，我還記得是陽火普照、烈焰衝天。
他從大貨車跳下來，
扭曲的空氣傳來了他的身影，
那是孤獨？那是悲痛？
我瞬間打了三個寒戰，但仍未能品嚐到那種交雜的意味。
就像一潭濁水，很髒、很污濁，但你不知道有甚麼溶解在水內。
整整三個月，他的身影我也只看到寥寥五六次，
但他每次也是一整身黑色勁裝，那件黑色連帽子的外套更是一直長駐在他的上身。
正當我剛好想起這個黑衣人的疑團時，門鈴響了。
從大門的防盜眼向外看，竟然是那名新房客黑衣人。
我小心奕奕地扣上房門的防盜鏈，只打開小許門隙，也不敢露面，
問道：
「這麼晚了……我的新鄰居，你好，本人姓倪，可以稱呼我為倪先生。黑衣……不，新鄰居先生，有甚麼可以幫到你呢？或者你有甚麼疑難要我幫你一把呢？」
我謹慎地提出了疑問並有禮貌地自我介紹。
「你家裏有電鑽可以借我嗎？」聲音從門外滲入。
「你……」
我情急之下，收起防盜鏈，再用音速打開大門：
「你是個女的？」
我吃驚得不顧形象地大叫起來。
「呵呵，」她掩嘴笑了起來，
「不行嗎？」
我整個人呆掉了，絲絲的體香從「黑衣人」的身軀散發，
簡直是一件奇聞。
當然我也必須表現出充分的紳士風度，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找出電鑽並將其給予「黑衣人」女士。
「感謝呢。」她投以一個微笑。
這次，是我第一次看見黑衣人的盧山真面目。
兩日後的深夜。
這時我正瘋狂沉醉在ＣＳ世界中（射擊遊戲，中文名是「反恐精英」），
殺人殺得不亦樂乎之際，門鈴又響了。
「幹。」我暗罵了一聲。
很不忿地摘下耳機（我家門鈴響得很），走去開門。
從防盜眼向外看，又是那名「黑衣人」。
「是妳呀，此刻已是深夜，妳還未睡哦？」打開門寒暄了一句。
「我家空調壞了，天氣熱得很，不介意我在你家睡客廳吧？」她指向手中握著的枕頭及被單。
「………」
當然，她在我那張客房的睡床睡了一整晚，我則繼續在客廳玩ＣＳ至天亮。
及後的一個月，我慢慢地與這位借電鑽及借宿一宵的女士熟絡了。
我不知道她的真名，只稱呼她為「阿靜」，
她因為工作的問題搬到此地居住。
我曾經問過她關於衣著風格的問題，她卻反問一句「有問題嗎」來諷刺我的無知。
唉，有人說美女總是難以捉摸，我看這是鐵一般事實。
正如今天她又過來提出難以捉摸的要求。
「我家這三個月要進行裝修，能在你家暫住一下嗎？」她拖著一箱二箱物品，走到我家門前問道。
「當然可以。但房租、水電費妳要分擔一半，只有客房能給你睡一下，冰箱我佔下兩格最上的一格留給妳，拖鞋、毛巾並不提供，但我想你已經準備好……」當我正想繼續發表長達數百字的偉論時，她已衝進客廳。
「嗯，沙發挺舒服的。既然你那麼好人免費請我居住在你家，今天晚飯只好由我親自烹調了。」她展現了一個迷人的招牌笑容。
「喂，你要交水電及房租呀。」
「……」
及後三個月，我跟她就住在同一屋簷下。
她說她是一名孤兒，職業是政府公務員，但我不知道是哪一部門。
她很少化妝，仔細端詳她的樣貌，其實也算是清麗、精緻。
阿靜在家時間不長，許多時候在一大清早便出門，
玻璃卓上總會留下一張寫了返家時間的便條，
而且十分準確。
在家的時候，阿靜通常會在客廳曲捲著腳，躺在沙發看電視。
那些主婦看的感人韓劇是她的最愛，總是看到哭不成聲。
她也很喜歡健身，在家的時間總做些掌上壓等運動。
「女孩子要那麼健壯來幹甚麼？男孩子看見你那些肌肉都會跑得遠遠的呀。」
「身體好，無價寶，你懂甚麼？」
「我身體也很健康呀。但我不會練得滿身都是肌肉，因為這樣有捐紳士形象。你看看我，身型適中，哪像你肌肉多得像阿諾……」
一個啞鈴向我橫飛過來，幸好我敏捷地躲來了。
跟她在家的日子，總是過得十分愉快。
也許是我兩都因為寂寞而被拋棄了，空缺的位置也好由對方來填補。
踏入十月尾，即阿靜在這屋住第二個月的盡頭。
她沒有繳交任何房租、水電費，縱使我萬求懇求，但她仍用那副迷人的笑容化解；
身為紳士的我，只好順應其保護錢包的要求。
但我沒有一絲不快，因為與一個美女同居兩個月也是賺到了，
畢竟人總需要閒時看看美女保持身體舞康。
這天，是她準備搬回隔壁家的日子，雖然兩家近在咫尺，
但我仍有些納悶及不快。
「叮……」門鈴響了。
我慢慢地走近大門，心想阿靜回來時必定要擺出一副紳士的樣貌，歡送她離開這個「家」。
「請問梁靜在家嗎？」門外的是一名速遞員，
「這裡有個包裹需要她簽收。」他手上提著一個箱子。
「嗯……她不在家哦。」
「但這個包裹是緊急快遞，今天必須交到她手中……對了，你是她男朋友吧？應該可以代她簽收一下。」
「嗯……那好吧。」冒認一下可以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又可以幫她解決困難，何樂而不為呢？
我聽到一絲微笑。
咔察。
這是拉鎗膛的聲音，我熟悉的很。
仰頭一看，是一掩黑漆漆的手鎗，
鎗口，正中眉心。
「ｓｅｅ ｙｏｕ！（再見）」
眼前的一切猶如慢動作，我感覺到死神在勾出我的靈魂。
這是紳士死亡時的感覺嗎？
又傳響一聲巨響。
這是鎗聲嗎？
不！這不是鎗聲，是棒球棍敲中腦部的聲音。
接著我被人抱走並向前躍起，背後傳送關門的聲音。
這時我清醒過來，睜開雙眼嘗試歸納下一現場給我的信息。
眼前的第一個景象，是阿靜的臉孔。
「這到底是……」我疑惑。
阿靜的臉孔，已被冷酷及堅毅霸佔了。
她悠然地坐在地上，我則站起來觀察現場情景。
剛才那名速遞員準備殺我之際，阿靜揮棒把他打暈，
再飛身將我抱入室內。
那……
果然，地上多出一個彈孔。
以我業餘ｃｓ玩家的判斷，應該是狙擊鎗的子彈，而且是一把裝有滅聲器的狙擊鎗。
太危險了！在暗處有一名狙擊手放暗鎗，到底是誰需要取我性命呢？
還是……
我將頭擰向阿靜，她也對上我的視線。
「對，他們是想殺我，以及你。」她冷冷的語氣吐出這幾字。
我愕住了。
「幹，到底發生甚麼事？」我再也不能忍住怒氣，拿起玻璃球便扔出來。
「外頭那個殺手到底要躲到何時？幹！」我情不自禁地吼了出來。
「報警，快報警呀！」突然，我靈機一觸。
果然，她拿起電話便撥號，不久便聽到警車獨特笛聲。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走近。
「走吧。」阿靜說道。
打開大門，兩名警員正搬走那名送遞殺手，看樣子他是昏迷了。
「靜姐。」兩名警員異口同聲地說道，同時鞠躬。
我又被眼前的情景嚇到了。
「帶上他吧，」阿靜指著我，
「他……他的處境很危險。」
阿靜的語氣終於緩和，成了日常生活那溫柔又有點兒刁蠻的語氣。
「究竟發生了甚麼事？」這個問題我問了不下百遍。
在警車上，兩名警員對著我與阿靜而坐。
「看來，我必須向你坦白了。」阿靜說道，並握著我的左手。
我甩開。
她深呼吸，說：
「聽著，我是一名殺手。那些想殺掉你的殺手，是敵對公司派來的執行人員。」
我今天第三次的大驚嚇，源自她這句說話。
那清麗的阿靜是一名專業殺手？不，不可能的，她與我同居了三個月呀。
但……
「在三個月前，我知道敵對公司正派人監視我。於是我便遷入你家，以……以你作為誘餌。」她很艱難地說出最後一句。
第四次大驚嚇，我亦無話可說。
沒有甚麼心情可言，這句推翻了一切遐想及臆測。
我的價值，在於利用；沒有甚麼事情是沒有機心。
我為她所提供的，三個月所提供的，只是一個機會。
「抓到這名殺手，我便可敲問出他們公司總部的地址。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能看見到阿靜眼中滿是歉意。
但我就是難以原諒。
「這兩位警察其實是我公司的職員，他們會安排我們居住的地方。」
她再次捉緊我的手，這次我沒有力氣把其甩開。
「我……我希望你能體諒我。」
一夜無言，直到到達新居。
兩名冒警把暈倒的殺手抬走，大概是想撬開他把張嘴，套取一些資料；而我，則無力地走進房間。
我感覺到阿靜依依不捨地在背後看著我，但我就是無法投以一個信任的微笑。
環境好與壞，已無任何關係。我只是倒頭一睡，逃向睡夢世界，擺脫現實的殘酷。
睡夢中我還殘酷的叫聲以及阿靜那清麗的臉孔。
但我無法理會，我累得無法理會。
翌日起床，終於理清了自己的思緒。
我知道，阿靜一定會有她的理由，有她的苦衷；
一位心地善良、可愛活潑的女士，絕不會就這樣無情地成為殺手，對吧？
至少我是這樣認為。
我控制著我抖顫的手，摀著我那淚流滿面的容貌。
「我不能就這樣怪罪於她，她一定能夠解釋這一切，是嗎？」
「那我為何仍要讓她受更多煎熬呢？」
不知不覺，我心對阿靜的思念，像蓮綺般泛起一波波更大的波浪，
我對阿靜愈是冷漠，我愈是內疚，
那般蓮綺更是無限地擴張，
如今，終於衝出眼眶。
門外傳來了一道響聲，是關門的聲音。
我意識到，我再有可能來不及挽救這一切一切；
對於阿靜，那般愧疚是無可能再停息下來。
我立即衝出房門，立即找尋阿靜的身影。
大廳沒有任何人。
再打開大門，收盡眼底的是湖泊那歎欣的生態境象，
而阿靜，則不知所蹤。
門外的守門人說：「靜姐已經外出近二小時了，不用再找她。」
「那……」我立即返回大廳。
因為我知道，阿靜會留下一張便條，一張清楚、準確、無誤的返家時間便條。
在那張木桌上果有一張便條，被一把電鑽壓著。
我小心奕奕地打開那張便條：
「給倪清：
抱歉，我欠你很多，我知道。
但我求求你，請繼續往下讀，這也許是我唯一可以向你解釋的機會。
其實由我搬來的第一天，就已經知道你這位鄰居的存在。
我記得，烈日當空下，你探頭出來察看環境時的樣子，那時我認為你絕對一個位好誘餌，因為你就像我那去世的男朋友。
在我遷入的最初三個月，搜查證據的事讓我忙得一塌糊塗。
及後，我知道有人追查至新住所時，我便開始實行此一計劃。
從我向你借電鑽，直到與你同居的那一刻，我的心還是那麼的冷酷，只想你能夠提供一個捉拿敵方公司殺手的機會。
但與你同居的日子中，我竟感到這五六年來未曾有過的快樂。
我能夠開懷地笑、能夠回到那段短暫的快樂時光，
在你裝作兇惡向我追討費用時，我的心總是暖絲絲的，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向我收取分文；
當我回家累了的時候，你會幫我洗好衣服以及買外送給我，這是我久違五六年後的感動。
直到殺手登門的那一刻，我奮力將你拯救的後，兩人靜坐在大廳時，你有感到我的悲傷嗎？有看到我流下的眼淚嗎？
雖然我知道，你對我來說，經已佔了一重要地位，但我仍無法捨棄那恩恩怨怨。
當你被人刺殺時，以往一幕幕的情境又湧現眼前。恕我自私地將以往關於我的一切分享給你。
我的爸媽是創業的商人，壯大了的企業受到同行的睥睨，因為我們冒起得太快了。爸媽的商業才能受人妒忌，行業內的情況也漸被我們壟斷起來。
最終爸媽因此而被暗殺……連同大哥、二哥，甚至連我也在謀殺名單中……
但六年前的那天，他捨身為我擋住了一夥子彈……
那場面，我今生也不能忘懷。
如今，幸有你的出現，令我數年來的怨恨漸漸化成青煙，
逃往那天堂，逃到我的親人身邊。
對於此事，我想再也沒有辦法親口對你說聲抱歉。
你……
你能原諒我嗎？
你看到請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在路途上，輕輕地撫摸著我的手鎗，以及靜靜地祈禱。
我是一名獨行俠，只因我被困在自己的世界中。
很高興可以認識你。真的。
若我們仍有緣份的限額，只好留待來世再會。
梁靜上
我的淚水再度湧出眼眶。
而且我不能讓她就這樣別去。
「碰！」一陣鎗聲從房外傳出，鳥兒被嚇得紛紛飛往高空。
「幹！」我意識到危險迫近，立即收好信紙並快步走往後門逃生。
在跑動的途中，仍有不少鎗聲從背後傳出。
正當我走到後門時，卻發現經已有一名大漢堵住了門口。
「糟了！」正當我起動逃走時，被人捉住了衣領。
眼前接著的是揮棒動作，我只感到一下痛楚便暈倒過去。
迷迷濛濛中我只感到冷水從頭頂淋下。
頭痛欲裂。
我被綁住手腳，就如電影般坐在倚窗邊的木椅上。四周都昏昏暗暗，六個人站在不同位置，但把玩手槍這個動作卻是相同。
視線中有位西裝男走到我面前，托起我的下巴，說：
「你好。」他的微笑令我感到深寒。
「如你所見，你被人綁架了。不過，我們不會索求贖金，我們只要與梁靜那女人的一次會面。」他再度微笑。
「而你，就眼睜睜的看著我們如何跟她『溝通』。哈哈哈哈……」他大笑，而我認為他是一名精神病人。
「假如你敢動他一根毛髮，我成了鬼魂也不會放過你。」我低吼。
「哼哈哈哈哈……放心，你成鬼魂也可能只是不久將來的事。
不過，她奪走的那六條姓命，也應償還了……」
時間過得很漫長呀，快把我折騰死……
我意識漸漸模糊，大概是失血過多的原因。
當我認為自己命不久矣時，一道刺眼白光從房門傳進來。
「我來了。」她高傲的說。
頓時場內六把手槍的準星都瞄準了她。
畫面頓時冷凍住了。
「梁靜小姐，很高興你來了。」那嘔心的西裝男說道。
「有屁快放，想要甚麼條件。」阿靜說道。
「你的公司資料，以及你個人加入我們。
這樣，妳與他，」他指著我，
「便可以回家。」
「成交，但先要讓我跟他說一句。」梁靜說道。
「隨便。」
她慢慢走過來，低著頭在我耳邊嘀咕幾句：
「下去後，請不要再回來。
這是我最後的要求，請你盡你能力遵守。
我……我很抱歉。」
我感覺到她正為我鬆綁。
突然，她高速抬腿把我踢出窗外，手腳回復自由的我在二樓向地下自由落體。
雙腳接觸地下時屈曲了一下，頓時傳來劇痛。
樓房傳來一聲……三聲……七聲鎗聲。
「阿靜！」我歇斯底里地吼叫道。
心中的痛苦以及現實的痛楚，相融交會，
成了一條條利矛，劇烈地刺擊著神經。
「冷靜下來，要冷靜下來呀倪清！」我嘗試控制自己。
「紳士是永不會吃言！他們把風的人必會信聞訊而來，現在……快跑！」
跑往那旁邊的草叢，劃下了一道道精光，
那背景的黃昏徐徐滑落，禁錮房子的影子漸漸化大，
衝破了意識的框架。
跑到公路上，再搭乘汽車，也只不過三十分鐘。
但從老家跑往別處，也許要花上一輩子。
也許，她，不會再出現在世上；
但卻永遠地成為我心房的鄰居。
拾起那久違的勇氣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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