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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分秒過去,火神相騰出的空檔只餘一刻,而賈賽卻仍卡在救與不救這關。人命有無貴賤?眼前群眾與馬賽客的性命孰輕孰重?佛渡有緣人?誰才是有緣人?無緣人就該放他們去死嗎?種種問題如千鈞耙鋸,殘忍刨挖賈賽的價值觀。 當俗世信條的框架紛紛崩落,賈賽心識中所剩的圖像反而變得簡單。他在萬寶地所見的那座平等天秤清晰地浮上心頭,耳內又憶起金豪曉所傳的圭臬--乞之道,在於苦心。唯有心中持苦,方可量度世上一切價值。既然眼前所見皆是苦,他當然不能放棄這些無辜群眾。窮則變,變則通,若是尋無變通之法,何不捨棄致勝關鍵放手一搏。 紊亂的呼吸逐漸平穩,徬徨的腳步終於踏實;賈賽食、中指半彎,無名指與拇指相扣,捏起初學的芥子禪印,竟開啟了本要用在馬賽客身上的蒼龍嘯月壺。 「靈壺百轉,丹劫永夜,千針歸引,蒼龍嘯月。」法訣唱落,青玉壺身登時發出異彩,飛空疾轉,旋吐墨色藥霧。苦氣蒸騰,萬味流衍,千年參、聖雪蓮、仙靈芝、轉生果等罕世藥寶俱在其中,宛若紫府丹臺開仙鼎,益壽瑞雨落人間。 此壺之成頗費工夫,用藥更是昂貴,賈賽自是不敢浪費。見藥霧吐盡、旋成一片夜色後,立即用芥子禪壓縮燃燈心火溫煮壺身,逆運歸天回元手欲逼出藏於壺底的丹劫。勁分十重,一息百轉,芥子解封,回返須彌。這次他第一次操控如此縝密精微的運勁法門,但放出去的真氣竟感應不到丹劫,登時嚇出一身冷汗。所幸先前張隱耗盡生命在他身上種下的天火十丹在此時自動運轉,才讓他捕捉到丹劫蹤跡。 丹劫嚴格說起來不算是藥,而是致命之毒,乃取金屬惡礦晶石之煞淬鍊而成的銀泥,是任何有機生命體之剋星,但卻是凝聚蒼龍嘯月壺藥力不可或缺的幫手。此壺煉藥原理是以芥子禪在壺中封入藥毒相鬥的法陣,透過劇毒逼使百千藥寶不斷凝聚,令藥力能長年累積增強而不消散。若不按照先前手法開壺,毒力便會立即滲入藥中,使其淪為閻王索命帖,可算是一種防盜手段。 然而此法只能防外人,瞞不過同為醫王宗的自家人,故寧靜雲亦在後頭藏了專屬於自己的獨門手法。即便是當年曾被釋耀虔、張隱搶到過數只,他們也只能做到藥毒分離,提取那些寶貴的藥材為己用。殊不知此壺真正的妙用在於藥毒合一,如此才能產生蒼龍嘯月的奇象。 賈賽按其指示,小心翼翼地將千針勁氣疊合為一,引導壺中銀泥竄入黏稠墨霧中。此番運勁更是費神,著實讓習慣直來直往出招的他吃了不少苦頭,尤其是這千種針法的五行屬性與排列順序各不相同,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強記使用。要不是張隱在他腦門施上數針激發記憶潛能,他早就忘去七八。 滅生千針,死中求生,就如丹劫與藥寶的極端依存關係,一旦打破平衡,非是大好便是大壞。劇毒丹劫灌入玄墨藥海,立刻激起沸騰、氣爆等連串反應。銀泥毒煞炸散四射,彷彿暗夜中閃現的流星雨,三烘九染鋪珠粉;計白當黑,好似黑龔半千畫中趣。在千針勁氣的點撥下,珍希藥寶不斷疊合凝聚,緊緊將四散丹劫拉攏封鎖,藥力也因此不斷提升,最後竟脫胎換骨、產生一絲靈性。 藥寶通靈,再非池中物;千針點睛,煉風雲為龍。蒼鱗爪舞,吟嘯吐罡,漸將散亂丹劫網羅成一彎弦月;態勢凌厲,絲毫不遜中庭那道悲龍劍殤。 「宮毘羅首,具大威德,吞月完劫,蒼龍捨生。」賈賽額出子神,手持十二藥叉大將用印,千針結出五色縷光衣,內喚煉天十丹法,號令蒼龍藥靈吞服丹劫求死。 初誕之藥靈無悲亦無喜,虔誠地迎接屬於自己的涅槃。太陰丹劫之死氣將藥龍之體逼上生之極限,釋出璀璨地返照之光。這光芒中隱約浮現七曜靈華,透出極似九如聖功的氣機變化。 此亦是醫王山捨生奇技的另一種體現,只不過死的不是自己,而是壺中煉出的藥靈。其發想源自於黃門中的寄體代死、傀儡渡命一類的歹毒邪術,被蓮尊修飾改編雜錄於三流醫經,本不期望後人在此道上有所成就,誰知竟出了寧靜雲這麼一位天才大國手。她將自身所擅的《滅生千針法》與《煉天藥典》結合,更借重道門丹劫與天工府製壺術,開發出此等用之不死的捨生奇技,甚至能在短時間釀出近乎九如聖功之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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