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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異想】--【五個淵藪•罪 】-- 作者:矛盾人 |
| 虛妄_淪落人 |
今日的聖伯特爾天際陰霾，飄著連綿細雨，一股愁傷隨著點點滴滴，落在人心裡，這裡雖然有很多富商及貴族，但貧窮的居民抑是不在少數，所有的資源都被富商壟斷，人們在這沒有太多翻身的機會，他們只能在每次落雨時，多儲存一些水，這樣就能省下些買水錢。都城又押來了一個罪犯，但罕見的是這次僅有一個，因為每有從都城來的囚車，裡頭總不會是一人獨坐，囚車從聖伯特爾的東門進來，那名犯人在車上，被與水淋著，他看見那些人民的面容，那既不厭惡也不憎恨的表情，不是看著他，而都沮喪著臉，望著來來往往的每個人，是他以前從沒留意的神情。
但有位民眾，一直注意著囚車，她注意著上頭的人，甚至偷偷跟著囚車，一直到了監獄。
囚車到了，車上的巡守下了車，和聖伯特爾的典獄長打了招呼後，便進到內裡，和獄卒做了交接；尾隨跟蹤的女子，趁著戒備較為鬆散之際，從口袋拿出了一把鑰匙，然後快步走到車門，試圖要把車門打開，車上囚犯看到她的舉動，有些詫異，卻急忙的喊她走；巡守交辦完一些事項後，便偕同獄卒走了出門，這時遠遠的就看見有個人行跡可疑，他們大聲喝止，女子看見有人來，頭也不回的跑走，留下了一把開不了車門的鑰匙。
他們覺得這件事情有蹊蹺，於是巡守追了上去，獄卒則是帶囚犯入監。
那名女子一路奔跑，巡守則在後頭緊追不捨；她知道有人跟來了，於是念頭把定，直接拐了一個彎到小巷內，巡守也進了這條小巷，但這才發現，這條巷子通往的是人多的市集，巡守為了不讓人給跟丟，更賣力的跑；無奈這條巷子很短，不花一會的功夫，女子就進到了市集，就這樣消失在人海之中，巡守沒有追到人，只好先回去通報。
女子進了市集，逛了幾圈後，確定把剛剛跟蹤的人甩開了，才離開了市集，來到了一棟廢棄的房子，不滿了塵埃和蜘蛛絲，但卻有微微的火光，自地窖散出，女子走到房屋的後巷，從那裏進去地窖。
囚犯下了囚車，獄卒領著他，往灰黑色的石門去了；他的囚衣左胸前有串數字，卻沒名字，他不太能接受，因為人們將不記得他，而只記得4093。他回頭看著來時的路徑，且悲且恨，他嚐問自己，怎落得如此難堪？然而答案他自己很明白，卻也因明白，才顯得他不甘，兩眼似火一般，切著牙齒，卻兀自癲狂的笑了，然後走進了漆黑不見的淵藪地。
下了一處階梯後，到了屬於他牢房；獄卒將門打開，粗魯的推了他一把，他踉蹌地跌了一跤，接著獄卒陰冷的笑了幾聲後，鏗鏘一聲，牢門又被關上了。
闇閉的幽牢泯熄不了盈心不甘，這時他終於壓抑不住積怨已久的悲憤，似野獸一般的咆哮，他用雙手撐起身體，爬了起來，便貼猛捶著牢房的鐵門，然後對著外頭厲聲咆哮。
「你們已為自己是誰！？敢這樣子對我！」
「我可是大辰司，是王的大臣！還不快快放了我！」
「蠢才！都是蠢才！還有那該死的賤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儘管他多麼怒不可抑，那頭的獄卒還是不理睬，他們在那裡繼續喝酒，談天說地的；而他從未被人如此忽視過，至少在此之前。
他認出了那兩個人，於是怏怏地說：「兩個吃裡扒外的孬種！」
一句孬種便讓笑聲嘎然而止；其中一位胖獄卒為此甚感不快，便摸了摸頷頭的山字鬍，隨後重重的放下另一手酒杯，起身走近4093的牢房，然後寂靜數秒後，忽然聽聞碰碰兩聲，是那獄卒正在踹門。
「拜法那特！不想活了是不？」胖獄卒瞪大眼睛，似有醉意更顯得他張狂跋扈，怏怏道：「你是憑啥說老子孬種啊！？老子不爽，要你死在獄中都可以，你懂不懂！？」
胖獄卒沒聽到裡頭回應，便竊自以為自己恫嚇了4093，沾沾自喜之於仍不忘對著4093繼續下馬威，繼續吼道：「你在這裡，什麼也不是！你最好給我安分點，老子有的是方法讓你服服貼貼的！」
而裡頭的4093，聽了卻是昂頭大笑，如此輕蔑的，像在笑獄卒是個癟三，接著說道：「好啊！我也想看看你怎麼讓我死的難堪，可不要讓我失望了！」
「呸！」胖獄卒更是不悅了，他轉身回向案處，準備從牆上取下4093的房鑰，然後將他鞭抽一番。
「誒，兄弟別氣，幹嘛跟這遲早要死的的人計較啊？」另一個獄卒拿起酒杯，勸著這名氣沖沖的獄卒，說：「喝酒喝酒，我們只要等著，自然有人收拾他，到時兄弟這口悶氣還不能消嗎？幹嘛要贓了自己的手呢？」
也許是嗜酒如狂，聽了這番話後，胖獄卒表情也就慢慢的緩和了，不再緊繃，接著也就放下了手中拾起的鞭子，改拿酒杯，喝了兩口後，就開始高歌起來，甚麼雜事瑣事縈心，這時都拋在腦後了。裡頭的4093聽了更覺可笑，於是狂笑不止。那獄卒雖是黃湯下肚數回，卻仍不糊塗，聽見笑聲，猶覺擾心，便又想起身，這時對面的獄卒便將他拉住。
「酒還沒喝完，兄弟就急著走啦？」
「老子聽不慣有人笑的比我還大聲。老子要他哭！」
「這是幹麻啊？你心境轉轉，想他是哭他便是哭了呀。」
「這怎麼有趣？自己哄自己不成！？」
「那這樣.....酒不就可惜了？」
「呸！」
胖獄卒看了看桌上的酒餚，又看了看另一頭牢房，掂量了一下後，開口說：「算啦！老子不跟死人計較。」
他說完後便坐下來，繼續喝酒吃肉。
而幽暗深處的4093，或許是情緒沉澱了，一個人坐在牢房一隅，相較於剛才的怒焰高漲，顯得有些癲頹，望著上頭自鐵窗口處透進來的夜色，他浸在一抹幽光，窗口一隻翩飛蝴蝶舞過，他想起了故人也愛蝴蝶，突然氣血翻騰，好幾次不能自己，眼前似過往交替，像伸手就能觸碰到，卻當碰到之時，才知繁華成空，他真不甘心，怎麼如此造化弄人，這麼不勝唏噓，而淚水就這麼不爭氣地流下。
他稍稍擦拭了兩道淚痕，小心翼翼的從衣裡取出偷偷帶進來的一本書，從第一頁開始翻閱著，這是他最愛的一本書，也是他現在剩下的慰藉；他敬佩著這本書的作者──古倫德，是一位偉大的學者，也是一位可以被稱為「政治家」的人，翻著翻著，他內心又燃起一絲鬥志，然後他看到了一段他喜愛的話：
在磨難中，能見一個人的本領
若是不能適之
那他不過是普通人
我也就給他寬容
他嚮往這種氣魄，也就跟著念出來，卻又覺得諷刺，現在的自己又有什麼權力，來實踐理想，一身泥淖桎梏，都怪那些可恨的人，越想越是惱火，於是他就將書闔起，嘆了一口氣。
這時，一陣聲音從牆壁穿透過來：「新來的啊？」
「是誰！?」即便是孱弱的聲音，在這靜謐的空間也是顯耳，4093對這突來的訪客有些驚疑。
「小聲點啊，你這麼大聲，讓獄卒聽到，我們倆也就不用聊了。」
4093聽到了，就稍微挪了挪身體，讓耳朵更貼近牆壁，然後他接著說：「你是......？」
「我嗎？」那人嘆了嘆口氣，接著說：「好久沒人這樣問我了。」
「......?」
「我來這之前也是個大官！」
「那你犯了什麼來這裡？」
沈默了一段時間，這時才又有了聲音：「......賣國賊。」
「這是重罪，看來閣下本領也不小啊。」
「哈哈哈！可不是嗎！？」他得意的笑了，然後接著問：「剛剛聽你跟他們吵的激烈，你是大辰司？」
「那不值得提了。」
那人聽了之後，嘿嘿笑了兩聲，接著又說：「我剛才聽到你如此激動的說著，現在怎麼就甘願，做個無名之人呢？」
「那兩個人，之前是我宅裡的兩個小園丁，後來是我一手拉拔，他們才有這小小的獄官職位。」雖然是平鋪直述，卻能察覺裡頭淡淡的悲傷。
「那跟這事有什麼干係？」
「哈哈哈。」4093低頭看著雙手雙腳的鍊子，接著說道：「是沒關係。」
這時，門外傳來窸窣聲，估量是獄卒來了，兩人就馬上禁聲；良久後，4093猜想獄卒大概離去了，於是又說：「牆後的朋友，今晚就先這樣吧。」
「好好，那我也先去休息了，明天可有的忙了......」
4093並未將話聽完，便又進入沉思，不知不覺中，也把眼睛闔上了。但這一夜他沒睡好，應該是做了噩夢，他恍恍惚惚地說了幾句夢話，卻都相當沉重，他看見了一尊雕像，他認得這尊雕像是誰，他很清楚他到了一切開始的地方；他循著光線前近，濛瀧間，又見著一個熟悉的背影。
「賽德斯潘，是你嗎？」
男子並沒有做出任何回應，於是4093又繼續說了：「都是我的愚昧......才會讓你痛苦。」
這時男子卻伸手指向右方，而4093順著指引，看向右方時，卻是驚醒過來。這時天空魚白漸露，門外聽的見獄卒叫喊的聲音，他們把每個囚犯都叫了起來，然後一一把牢門打開了，並且催趕他們到地面上的空地集合。數分鐘後，大抵囚犯都在上面了，剩下的獄卒，也才跟著上去。
獄卒將他們都集合起來，有些囚犯因起早，難免打個哈欠，卻是立刻遭受長鞭侍候，但他們沒有唉出來，只是緊閉著雙唇，強忍過去；稍微巡視後，有一個人從後頭，穿過列伍，踏上了前方的階台，然後他清了清嗓子，接著開口說：「上天總是一再的券顧你們，你們才沒有死去，但罪惡並不會因為時間消逝。」
「為了要減輕，甚至償還你們的罪惡，你們必須為這個國家付出的更多些。為此，我特地幫在場的各位想了一個兩全的方法！」
那人似乎說到興致之處了，於是更加提高音量說：「就在後山，昨晚發現了曲曲蟲，你們應該都知曉這種蟲的功用吧？沒錯！就是拿來煉製各式珍貴藥材的材料，而這種蟲雖然樣小，但從來是群生共存的；如今國家需要牠們！」
「你們的任務就是去後山捕捉牠們。誰只要能抓到十隻，這裡便會有獎賞給他！希望各位好好努力，祝各位順利。」
那個人說完後，和旁邊的獄卒交談了幾句，而獄卒頻頻點頭，然後恭敬的行禮，目送他離去，接著換成一名獄卒上去階台上，說道：「你們都聽到了！現在全部都去後山抓蟲！」
他一說完，下頭的獄卒們便揮舞著鞭子，鞭打囚犯們移動，4093也在這隊伍之中，他很幸運的沒被鞭打，而它並沒有理會那些吵雜的叫吼聲，或是被鞭打的哀嚎聲，只是好奇著：為什麼要捉曲曲蟲，曲曲蟲雖然可以拿來做藥，原因也很正當，但是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因為曲曲蟲的來歷並不單純，它們曾經是造成魁北特瘟疫肆虐的主因，他雖然是解決那場瘟疫的最大功臣，卻也為此心有餘悸，這些蟲子就像是嗜血的魔鬼，若無特殊藥膏塗抹，幾乎見人就叮咬，這個事件雖然廣為人知，也僅止於「見人就叮」的這個部分。
想著想著，4093撞到了前方突然停下的囚犯，他不知道已經到了後山，而前面被撞的那個人，本能似的回頭看探，於是開口說：「小夥子，走路記得看路啊！」
「你膽敢這樣跟我說話！？」4093心中甚是不快，從未有人這麼無理的跟自己講話。
「這聲音......你是昨夜的大辰司？」
這時4093才像醍醐灌頂般，突然開朗了起來，他接著說：「你是那個『淪落人』？」
「哈哈哈，是啊是啊，正是老人。」
「沒想到你是這樣面貌......」4093自顧自地說著。
「哦，那不然你以為老人是生做甚麼模樣呢？」
老人話才剛說完，4093卻是驚訝於這裡的景色，跟魁北特的森林幾乎如出一轍，都是參天的古樹以及潮濕的空氣，更重要的是這裡長有一株看似不起眼的草，這也難怪會有曲曲蟲出沒在這個地方。
這時其中一名獄卒大聲說道：「就是這裡了，你們好好的給我找，不許偷懶，否則老子長鞭隨後就到！」
他們開始將囚犯們分成小隊伍，每一隊五至七人不等，而4093不知道是否跟老人分成一隊，於是趁此時間對他說：「如何稱呼你？」
「哈哈，人總要有個稱呼才顯得比較親近是吧？」老人接著指著胸口那串編號說著：「你是要叫我3741呢？還是格拉特？」
4093看到獄卒漸漸的走向他們，悶哼一聲接著說道：「我們時間總是這麼緊湊對吧？」
「格拉特先生，接著你要聽好了。去找一種弧月型且散發淡淡香氣的草，摘下並將它柔爛，然後塗抹在自己的手腳及臉部。」
「哦？」
「等你遇到了那些蟲子，你就會知道了。」接著獄卒走到了4093面前，他將4093帶去另一個小隊裡面，而格拉特則是被另一名獄卒帶走。
分配完後，獄卒們各將他們帶往較遠的林區裡面，森林裡頭霧氣漸濃，視線也就漸漸不清楚了；4093就像囑咐格拉特的一樣，開始尋找著弦草，但這裡能見度實在不怎麼好，於是讓這種本是隨手能得的草，變得相當匿蹤；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了這種草，卻在4093正要將他摘下的同時，一隻曲曲蟲正卻出現在他的視線裡，這可棘手了，他心裡暗自祈禱著，然後靈巧迅速的將葉子摘下，這時身旁有一名囚犯看到了曲曲蟲，便樂壞似的衝上前去，想要一手成擒。
但他沒料到的是，曲曲蟲竟然不逃不避，反而連著後頭的蟲群，一股腦的衝向他，這名囚犯也查覺到情況不對勁，於是轉頭就跑，而當他回頭穿過隊伍時，獄卒還覺得怪異，本想叫住他，但他們看到蟲群飆至時，也都拔腿就跑。但其他隊伍可能就沒這麼幸運了。
森林四面八方都傳來陣陣慘烈的嘶吼聲，4093心想，終究還是發生了，那時他變心想著:這曲曲蟲來的莫名，以後難保不會再次襲捲，但他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下遇到棘手的困難，怎會有人這麼愚蠢，讓囚犯不做準備就面對這麼兇殘的蟲子。他塗抹了弦草的汁液，立於蟲群之中而安然，他本想冷眼看著這種蟲吃人的煉獄場面，但他想到了格拉特，不知道他的情形怎麼樣，於是便在森林中，四處找群他的下落。
「格拉特！？」他一路走一路喊著，突然有一聲慘絕的叫聲，從彼端傳至耳中，他立刻奔跑在這片迷霧森林之中，依循著聲音而往。
一路上都是鮮血滿布的身驅和遮掩視線漫天蟲群，他不清楚這些倒地的身影是否氣絕，但這已和他並不相干，唯一掂念的還是那晚來的莫名的朋友，幾分鐘後，他到了一顆樹下，是名獄卒，身上圍繞著數多的曲曲蟲；而這名獄卒似乎還活著，雖然氣若游絲，但4093確實聽見了他的求救聲。
「救......救救我......」
真是冤家路窄啊，4093認出了這個獄卒就是昨晚的那名瘦獄卒，如果說真有現世報，或許指的就是這麼一回事，這是生死關頭，卻操之在他的手上。
「救......啊......」那名瘦獄卒勉力的手抬起，想要碰觸到4093。
也許是求生的意志讓4093於心不忍，又或者是昨夜他的解圍而心有感激；4093蹲下身子，四處尋覓弦草的蹤跡，他在樹旁找到了一株並且將他摘下，揉成汁後塗抹在獄卒的四肢上，而原本趨附在上頭的曲曲蟲，受到弦草的氣味影響，通通飛走了，然後他從獄卒身上扯下一塊布，稍微替他包紮了。
正當4093在包紮的同時，獄卒這時開口說：「我......並沒......忘......忘記閣下的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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