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丐是英雄 】-- 作者:紅丸
第四集 花輕泥重_第一百四十七回 仇英蜀葵
  艾博啟閉眼讀跋,臉上漸發微笑;其心神穿越人牆,進入畫境之內。用心觀畫的他,仿彿化成了沈周,置書束手危坐;在夜半嘈雜聲中,領悟到事物之理、心體之妙。

  久雨新霽,月色淡淡映窗戶;神度爽然者,身靜坐而意氣不歇,隨夜翩然共舞。由三撾至四、至五,最後聽得清越鐘聲,生出待旦興作之思。

  睜開雙眼,艾博啟已由明初返回當代;他打消了與觀光客爭擠觀畫的念頭,因為他的心中已存有《夜坐圖》真意。他恬然微笑,面帶感激,轉身欲尋方才提點之人。因為那段跋文低誦,正如沈周所聞之清越鐘聲,敲醒了他內心的禪。

  然而在擁擠嘈雜的人潮中,這聲優婉已難再覓。艾博啟在展場內來回數次,心情也從期待轉為了悵然若失。其腳步停在人群較少的花鳥畫展櫃之前,但心思卻不在花鳥之上;反而用食指輕敲扶手,製造出無意義的噪音,以宣洩心中的煩悶。

  俄頃,金屬扶手卻傳來同樣的敲擊;無論是四長一短,或三連音,對方皆能立即跟上艾博啟之節拍。艾博啟抬頭巡視,見到不遠的展櫃旁,正有一名美豔女子對著他吐舌,似乎在嘲笑他的無聊舉動。

  此女容貌姣媚,臉上略施淡妝,朱脣時抿時揚,俏皮中帶有幾分挑逗意味。她眼波流轉,神色忽冷忽熱,使人難以猜其心中所想,卻偏生出探索欲望;就像是霧裡看花、雲中望月一斑,既神祕又使人瘋狂。

  艾博啟的眼神與之一對,便直覺認為她為方才誦跋之人。因為在這嘈雜紛亂的環境中,只有刻意的行為,才能將微弱的低喃傳遞出去;也唯有刻意的聆聽,才能立即跟上他打出的節拍。

  「嘿,這位美女應該注意我很久了。」艾博啟心下暗喜,臉上作笑,舉手向對方打出問候手勢。而對方卻不領情,白了他一眼,輕哼一聲,然後低頭繼續觀畫。

  艾博啟見其嬌嗔,心下更樂,不自覺移動腳步,欲一親芳澤。

  美麗的事物總有最適恰的觀賞距離。對艾博啟而言,此女的觀賞距離最是難測。他每踏出一步,美人的氣質便有改變;總以為盡收眼底,卻又柳暗花明、突現意外嫵媚。展場的人群雖不時遮掩其貌,但這忽隱忽現的觀覽,似乎更能發現她的魅力。一人一時之姿,勝過百美千妍;若真要比喻,唯有變化無盡又充滿神秘的夜,方足以形容。

  是了,她就是夜,就像是沈周所感受到的夜;包含各種細膩的美感,只有靜心之人才能體會。好一個夜之女神!她到底施展了什麼魔法?令我的眼睛無法移開分毫。

  越是靠近,艾博啟的心情越是欣喜,但到了夜之女神的身邊,他反而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艾博啟謹慎地瞧著她的觀畫表情,心下暗嘆:「原來自己仍然看不穿夜。」

  美人此刻所觀,乃仇英《蜀葵圖》;其畫雖是精緻秀美,但艾博啟見之,眼角反而閃過一絲輕視。他向來不甚欣賞文徵明、仇英的作品,尤其是漆匠出身又不能詩文的仇英;總覺得其畫少了些文人逸氣,而有工刻之感。他的視線很快地從《蜀葵圖》轉回到了美人臉上,正欲開口,卻聽到對方已先發問。

  「你不喜歡葵花?或不愛仇十洲?看來你也跟一般人一樣,只為沈周、唐寅而來。唉,難道藝匠真不如風流文人嗎?」

  心中所思被一眼看穿,令艾博啟臉上發燙,急忙搪塞道:「上一期的《文物雜誌》曾提到:葵花的形態妖媚放蕩,香氣淫人心神,乃花之邪者。著名的評論家蔣大師也提過:仇英是一個只會簽自己名字,而不會題詩的畫匠;蔣大師又以書畫同源之論……」

  「這些都是別人的觀點,難道你自己真無任何想法嗎?花無正邪,唯人加諸;畫無美醜,唯心生偏。只要靜心體會,嘈雜的夜晚也能聽出妙趣;《蜀葵圖》與《夜坐圖》不也相同?」

  美人語氣雖峻,臉上卻帶著些許哀愁;她見艾博啟羞慚低頭,語調遂轉輕柔,玉指輕描護畫玻璃,說道:「仇英開畫第一筆,想必是由此處入手,然後順勢牽連巧轉,在這裡又開出新局。其筆力雖輕,但變化無窮;起伏合乎音律,細聽有如諸樂合奏;墨色敷彩淡而溫潤,令觀者能聞花香。其層次豐厚、氣韻之奇,一點也不遜於公孫大娘的劍舞、潯陽江上的琵琶、明湖居裡的鐵板快書。」

雅瑪數位科技【雅瑪文閣】小說典藏

版權別:
本書作者已授權,作者在站上關心您對本書的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