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桃跟著田乃頭跪地，恭敬說道：「小姐，久見了。老僕教導無方，還請小姐多見諒。」

　　見著此人，林柳心生厭憎；將目光轉向有容菩薩，冷然道：「叛徒，我和你已無主僕關係，莫再對我行此大禮。他……竟派你前來主持！也對，唯有你這名叛逆，才能操縱有容菩薩。貴幫是決意與丐界翻臉、不再遵守協定了？」

　　「洪贛退隱多年，當年之約已無效力；羅爺舊傷將復，正是問鼎天下之時。丐界即將遭滅，小姐還是快快脫身吧。」

　　「怎麼？這次只勸我脫身，不設法拉我入幫啦？」林柳將目光移回辜桃身上，柳枝劃出劍勢，一字一句清晰說道：「你早已明白我志，何須再費唇舌？動手罷，我功力雖不及你；但只要我一氣尚存，就不許你對丐界出手。」

　　「朦朧曳劍•千白化一。」

　　皎月下，儷影動，柳女劍對往日僕。白衣白絮與月光渾渾交融，織出無瑕幻境；迷濛銀霧隨著柳條擺動，暈散開來。美霧掩住伊人曼妙，叫人再也看不清劍裡虛實；綺麗柳舞如夢似幻，旖旎勾勒出致命之殺。

　　田乃頭的心神盡被眼前之美所攝，渾身酥軟，痴痴嘆道：「伊人月下舞，花霧無覓處。此招是伊人劍法的『月明林下』！美，真是美啊……」

　　月明林下？哈，是的。此招……理應叫月明林下。

　　聽著田乃頭讚嘆之語，霧裡靚顏時歡時愁；心頭一酸，思緒飄入過往。

　　那夜，也如今晚一般，有著美好月光。風林之中，二影穿梭嬉戲；談笑間，溢著滿滿情氛。少女穿著同樣的白紗，身法翩翩、羞避後方追逐；瞥見衣帶正要被握，嬌聲一吐，飛身直縱樹梢。脫離林葉遮掩，卻見皎潔明月；少女望月出神，渾然忘了追逐之事。

　　「瓊姿只合在瑤台，誰向江南處處栽？雪滿山中高士臥，月明林下美人來。」

　　忽聞高啟《梅花詩》，少女轉頭一望，卻瞧見了比月光更美的景緻。少年折柳作舞，劍光與月渾融一片；朦朧曳劍，天地盡化白雪。少女見狀，亦折枝迎入月白劍圈；雙劍合璧，交心共舞，飛絮流光，好不燦爛。兩人雖未言語，卻已透過劍端傳達情意；劍停舞歇，靜夜中只餘兩道砰砰心跳聲。

　　少年擁著伊人纖腰，柔聲說道：「月明林下美人來。方才見你望月之姿，令我心生感觸、創出此招，讓咱們的飄絮劍法又添一式。柳妹你說，這招該叫什麼名堂？」

　　「你還好吧？要不要我再運功助你？」賈賽突然傳音，打斷林柳回憶。

　　「不用了。這次，就讓我親手了斷吧。」

　　寒依疏影蕭蕭竹，春掩殘香漠漠苔；自去何郎無好詠，東風愁寂幾回開？呵，這《梅花詩》的後半，不也是我倆的寫照嗎？

　　花已非花，霧已非霧。回歸現實，壓下惱人心緒；林柳殺招再開，劍罡掃向辜田二人。劍動氣引，月光白霧透出實質刃光，鋒芒銳利無匹；走勢如流星急電，轉眼已至辜桃胸前。

　　小姐的劍招精妙依舊，可惜劍境退至「引芒化罡」，功力僅恢復至當年的四成；這些年來，可真苦了她啊。辜桃盯著林柳，心生感嘆；面對銳利劍鋒，卻不作任何閃避，坦然挺胸以對。

　　林柳見之，飄絮劍芒硬生停在辜桃胸前半寸，質問道：「你這是何意？」

　　辜桃誠懇說道：「老僕這條命全是小姐所賜。小姐若要取去，老僕自當奉上，不敢有絲毫違抗。」

　　看著辜桃受制劍下，田乃頭正欲相救；卻受辜桃一瞪，只好罷手。林柳望在眼內，心情更是複雜。

　　辜桃繼續說道：「近幾年來，小姐就像是變了個人；笑容不再，熱情不再。但冰冷外表下，還是存有當年的溫柔良善……」

　　「好了，莫再說了。」林柳散去劍芒，緩緩說道：「對於不反抗之人，我的確難下殺手。你……既然還稱我為小姐，可否聽我之語，停止砲擊、離開羅幫？」

　　辜桃苦笑道：「我是不可能離羅爺身邊的。不過，小姐既然相求，我便以羅幫翹龜團團長之名立誓：今夜絕不對丐界動手。」

　　聞其言，田乃頭急忙勸道：「您真要罷手？此次行動籌備已久，就連珍貴的清涼玉露也都用上，萬不能無功而返啊！」

　　辜桃語氣堅定道：「一切後果由我承擔。既是柳小姐親口相求，相信羅爺也會做同樣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