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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可休反覆思量了許久,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不過她卻相信心中的熟悉感。平常哪怕是只見過一次面的人,她也不會毫無印象,反過來說,有所印象代表兩人必定曾碰過面。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奇妙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是妳非想起不可的人。 趁著名叫莉安的女孩微笑接過打包好的水果時,芙可休抿著如冰中玫瑰般的唇瓣,決定不用名字而用特徵來搜尋自己的記憶。 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外貌甜美討喜,有著黑色頭髮,和青藍色的眼眸… 突然,一抹模糊的印象逐漸浮出腦海,雖然和眼前的女孩並不完全符合,但卻有微妙的重疊之處。 芙可休感到一股惡寒竄過她全身的血管,緊抓韁繩的手竟開始顫抖著,那讓她的馬兒十分不安,躁鬱地擺動頭部,甩起主人的纖秀手兒,尋求安撫。 但芙可休卻沒有理會愛馬,她正死命地從記憶中挖掘一些東西,希望能做更多的確認─儘管從外表看起來,她仍是那樣高雅冰冷,只是多了一些比較符合少女年紀的憂鬱表情。 她非拼命不可。與其說是記憶,不如說是直覺告訴她─這個女孩就是和沙夏及巨獸們一起血洗王國南部的火海祈神。 然而努力了一陣,她並沒能把那形象釐清更多。因為除了亞穆爾、奇德、天劍騎士和那個「聖劍行者」,沒有人就近觀察過火神的模樣;即使在火神殞落後,她的屍體仍被聖劍行者保護著,眾人也僅能匆匆一瞥。 於是對於火海祈神的印象,芙可休只有「橘紅色長髮的美麗少女」,何況眼前叫做「莉安」的女孩留的是黑色的短髮… 不,頭髮能剪,髮色也是可以染的…如果當初聖劍行者沒有殺死她,反而把她隱藏在王國裡面,那…他居心何在? 他是沙夏的同夥?這麼一來,沙夏會從次元陷阱裡逃走,也是為了隱於暗處,以造成王國更大的傷害嗎? 火海祈神和沙夏,同時潛伏在自己生長的國家裡,而且沒有人知情─光是如此想像,就讓芙可休感到比被丟入黑暗深淵的嬰兒還要恐懼與無援。 「閣…閣下?」 若不是莉安叫醒她,恐怕她會就這樣站到黃昏之後吧。 「啊…喔,失禮了…」 「身體不舒服嗎?」莉安歪著頭,一雙亮麗水靈的大眼睛擔憂地望著她。烏黑髮絲從兩側襯著她仰起的幼麗臉龐,更顯稚嫩白皙,猶如一朵出水芙蓉。 「不,沒事的,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 芙可休微赧著回過神來,一邊撫摸身旁的雪白愛駒,一邊打量著眼前的莉安。若不是有記憶為證,她實在不願意相信這麼可愛、善良的一個女孩子,會是那個帶來無盡毀滅與災難的火海祈神。 「接下來要往哪裡呢?莉安。」芙可休問道。 「嗯…我要去龍城的王軍醫療院,病人在那裡。」 「喔?他是王國的士兵嗎?」 「嘻嘻…不是。」 莉安小臉微紅,羞澀地擺著手,甜蜜地微笑。 『是戀人吧?』─芙可休這麼想著看著她,除了又多了幾分好感外,心中也有些惆悵無聲暈染開來,甚至暫時忘了火神的危機。 冰靈的身姿翻身上馬,芙可休道:「我們的目的地相同,不介意的話,一起同行好嗎?」 莉安立刻大方的答應。芙可休道:「上來吧?」 「可以嗎?」 「當然可以,這孩子並不怕生的。」 芙可休輕撫著愛駒的頸側,眼神中流露出罕見的溫柔。若被她統領的士兵們瞧見的話,必定會有拾獲了天使羽毛般那樣的感動吧。 兩個女孩一前一後乘著白馬,一名活潑開朗、稚麗嬌芳,一名高貴微冷、靈麗脫俗,風情各有不同,卻都是絕世難見的美少女,就算在龍城這種不乏美人的大都市,仍令經過的男性們個個愣眼發痴、手足無措,間接阻礙了交通好一陣子。 「閣下,」莉安在芙可休身後喚道。馬兒的步伐讓她的俏麗短髮與豐滿胸乳一起淘氣地輕晃。 「請稱呼我芙可休便可以了。」 「是…那,芙可休姊姊。」 「為什麼叫我姊姊?」芙可休輕聲溫靜,卻又好似挾了一絲不滿。 「因為你比莉安成熟啊,嗯嗯,所謂的『獨當一面』,指的就是芙可休姊姊吧?」莉安點著自己的柔軟臉蛋,滿意地找出了一句成語:「對了,為什麼姊姊出門都沒有帶隨從或護衛呢?」 「妳擔心安全嗎?」 「嗯…倒也不是,只是很多人在往這裡看,感覺怪怪的說。」 也難怪莉安會這樣講。迎面而來的男人們每個都像著魔似地覬覦著馬上的美少女們,就是已經交身而過的也要回頭望上兩眼,其中也不乏淫亂下流的目光。 雖說要對付意圖不軌的傢伙兩人絕對是綽綽有餘,但若是視線上的騷擾可沒辦法阻絕,女孩子們也只能無奈承受。 所以長的漂亮也是有不少壞處的,尤其是這種場合。若是有幾個人高馬大的護衛在的話,還可以多少令那些傢伙收斂一點。 「護衛嗎…本來是有的。」芙可休對狼狗般的叢叢目光視若無睹,平然道:「不過,我不是很喜歡被監視的感覺。」 莉安聞言眨眨眼睛,不懂護衛和監視之間又有什麼關係了。 **** 「原來如此。」 卡爾拉下了床,脫去了淺藍色的外衣,精實健美的肉體與白色繃帶一同暴露在空氣中。不過,卡爾拉很快就將那些繃帶扯下,儘管身上仍有大大小小為痊癒的傷痕。 對它們感到厭煩了─能人所不能,為人所不為的聖劍行者,也不過是個稍嫌莽撞的普通青年,雖說受傷的頻率遠超一般人,但似乎無法把繃帶這種限制自由的東西視為朋友哪。 賭氣似的動作實在稱不上有禮貌,尤其是在房間裡還有其他人在場的時候。 然而愛拉爾拉終究不愧是成熟的女性,直到卡爾拉重新穿上那件單薄的外衣,她都只是低垂著修長的豔紅睫毛,沉澱思緒,並且思考許多接下來即將面對的問題。 反倒是她身旁那位一身白袍的少女羞紅了臉,低著頭恙恙不知如何是好。 少女叫做伊利鈴•卡西頓,是查絲的得意門生,也是實習中的白魔導士。成績優秀,容姿端麗的她,是魔法學院裡的模範生,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過怕生、自信心不足,所以藉這次機會和愛拉爾拉一起來到王國,接替莉安的國使事務,同時磨練磨練自己。 「凡卡羅爾王國,畢竟是大地第一強國啊,這麼大幅的戰亂也難以撼動他的根本。」 卡爾拉在窗前扣上最後一個胸前的繩扣,金色的眼瞳映著玻璃,不知注視何方。 「這樣就好,感謝妳的情報。」 愛拉爾拉微笑著:「昏睡了六天,什麼都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而且,我也必須向你說謝謝…不論是以國家、老師或我自己的立場,都對你有道不盡的感激。」 「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 金髮青年微蹙眉頭,用反省與懷念的口吻說著:「莉安說的對,我無法寬恕她─沒有資格寬恕她,甚至連她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所以…」 「除了封鎖血族的力量,我也不得不把她覺醒之後的記憶徹底清除…我…該怎麼說…」 「直到現在…我仍會問我自己:『我做對了嗎?』…私心與正義,我選對了嗎?就算我問心無愧,卻怎麼樣也找不出個理由,來說我對的起那些死去的人們,以及,對的起莉安…」 愛拉爾拉與伊利鈴相望一眼,不知如何去安慰眼前的憂鬱青年。他是那個豁出生命,保全了莉安與整個凡卡羅爾王國的勇者,任何人也沒有資格去批判、責難他的所作所為─ 除了他自己─充滿正義及責任感的聖劍行者,卡爾拉。 是非分明,嚴以律己,他就是如此的人。 正義,是他現在的痛苦之源。 「我若是你,也會這麼做的。」 愛拉爾拉從棗紅色的古典寬椅上起身,來到卡爾拉的身邊,溫柔道:「至少,你替莉安留下了生命,那是充滿希望的珍貴寶物啊。而我…當那孩子受苦時,我卻什麼事也做不了,連自己的徒弟也不能保護、派不上用場的大魔導士啊……」 卡爾拉回頭望著愛拉爾拉,以及他身後的伊利鈴─她也正用微怯但堅定的眼神訴說對他的支持。 『我也會這麼做的。』 在她薄綠晶燦的美眸中,卡爾拉彷彿讀出了如此的意志。 「謝謝妳們。」 *** 馬蹄聲悠閒地來到了王軍醫療院前。 雖然內部的格局與裝潢還不錯,但由外表看就知道建築物並不年輕。由於南方已許久沒有戰爭,王軍醫療院便開放營運與投資,成為半民營的民間醫療機構,不過現今的狀況下,自然已由軍方收回所有的控制權。 芙可休與莉安穿過陳舊但威嚴猶存的敞開大門,在前廳各自詢問了病房的位置。 「莉安在東側的走廊。」 「我是西側,那麼,就此分手吧。」 莉安漾著開心的微笑與芙可休道了別,朝氣盈盈的嬌小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末端。 「好了…」 強烈的心搏讓芙可休感覺呼吸愈加困難。甚至連胃也有點不舒服。 「莉安•莉莉安•莉利亞…究竟妳是不是火神?」 她鼓起勇氣,朝莉安離去的方向邁出了腳步,如履薄冰。 「答案,就看妳拜訪的是不是他─聖劍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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