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豔陽高照,柏油路上蒸發著已剩下不多,昨夜殘留的水氣,透過模糊的光影,一個少年一 跛一跛的沿街走著,只見他焦灼地看了看手錶,胡亂得揮揮滿臉上汗水,左手撐著人行道 上的欄杆,吃力地向前邁步。 「唉~真衰,被野狗追咬、被腳踏車撞到也就算了,反正我林星就像是大雄一樣,倒楣的 已經很習慣了,但幹嘛連手機、皮夾都掉到水溝,撿也撿不到,害我還沒錢叫車,也沒辦 法打電話給公司,看樣子今天真被劉胖子逮到機會,非得丟了飯碗不可。」少年萎靡不振 的嘆道。 少年名叫林星,因為在學校是讀模具科,理所當然的,畢業後還未去當兵的他,就選在之 前實習的一家模具工廠當車床工人,雖然林星做事十分認真,工作也很勤奮,但因時常的 遲到,還是招來工廠主任劉企學的不滿。 林星想到待會可能會被罵得狗血淋頭,苦惱地搖搖頭,心裡想:「唉…我可不能沒有工作 啊!爸媽遺留給我的錢已經不多了,去年辦阿嬤的喪事又用掉一大筆錢,如果再這樣下去 ,我可就真要喝西北風了。」 劉企學對於林星層出不窮的意外嗤之以鼻,根本不相信真有人這麼倒楣,最令他覺得可笑 的是,林星居然連遲到的藉口都這麼爛,上禮拜三說出門搭公車的時候,被一個小學生碰 到一下,結果造成骨折,再怎麼樣巨大的小孩子,怎麼可能讓他受傷,結果當然是臭罵林 星一頓,剛好自己姪子要進來工廠工作,自己正煩惱職員滿編,無法安插他進來上班,現 在剛好拿林星開刀。 劉企學咆哮的聲音,一下子震得林星是頭昏腦脹的,到了公司之後就被主任他叫到辦公室 裡,雖然林星知道自己也沒有多大的錯,但因為個性懦弱,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一句話也不敢回,默不作聲的聽主任的叫囂。 「林星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一個禮拜遲到三天,你還想不想幹啊!不要再跟我說那些天花 亂墜的爛理由了,把自己的東西收一收,滾回去吃自己,我們工廠可容不下你這尊大菩薩 。」主任劉企學聲色俱厲的怒吼道。 林星聞言懦懦地回道:「主任,可以原諒我這次嗎?我保證下次不會再遲到了,而且我工 作的量從來都有如時完成啊!有必要把我炒了嗎?」林星仍作最後一絲努力,雖然知道不 太可能。 啪一聲,一個紙袋迎頭砸來,證明林星最後的努力化為烏有,劉企學冷冷的聲音響起:「 這裡面是你這個月的薪資,扣除遲到的罰金,裡頭一共八仟塊,點一點,沒錯的話,就給 我離開工廠。」話說完,低頭看自己的報表去了,理都不理林星。 看樣子劉企學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事情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自己苦澀地笑了笑,連薪資 袋都沒打開,就一把塞入懷裡,轉身離開辦公室,背對著劉企學的林星,並沒有發現他竊 喜的表情。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星茫茫然的自問,自己到底要怎麼辦,這一點錢可是沒法撐多少天的 ,想找朋友幫忙嗎?自己知道自己事,早從學生時期就不太會跟同學相處,自己孤僻的性 格注定要受人排擠,懦弱的個性也從來只會招人欺侮,連帶沒有家人沒有朋友,這日子也 過的愈來愈難熬。 腳步一轉自己的家近了,附近的住宅多半都被重劃,經政府規劃重建成新穎的大樓,只隔 了一條街,林星看著自家的五樓老公寓,唉…怎麼差這麼多,成片成片而早已脫漆斑駁的 外牆,還有樓下被堆放的一輛輛破爛的腳踏車,還有被隔壁李婆婆擠滿回收物的樓梯口, 漬…真是慘不忍睹啊。 算了!破爛歸破爛好歹也是個窩,林星拾掇自己一整天來鬱悶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走上樓 梯,雖然自己此時一身酸痛,他還是不敢去扶那手扶梯,白鐵焊接的扶梯好像已經有些搖 晃,自己去扶只怕會再有倒楣的事發生。 回到家裡,磅!一聲,順手甩上大門,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一到客廳就把自己埋進那唯 一一張三人坐的沙發裡,本來想就此給他沉沉睡下去,卻一個偏頭林星看到神桌上那已供 奉幾代的三太子爺,三太子爺面前的香爐空空如也,靠!早上趕著上班,又忘記給三太子 爺上香了。 用力地把身體撐了起來,林星扭扭僵硬的脖子,走到廚房洗洗手,拿著一個瓷壺丟了包立 頓紅茶包進去,熱水一沖便成了克難式的香茶,走到神桌前敬上熱茶,燃上三支清香,一 下子裊裊的輕煙,便繚繞了整間三十餘坪大的房間,林星走到陽台前拉開落地窗,入秋的 涼風便爽快的吹入屋內,吹得林星一陣舒坦,暫時忘記失業的鬱卒,靜靜地欣賞慵懶的黃 昏。 林星就這樣待在陽台發起呆來,直到巷子裡停滿回家的車子,隔璧吆喝孩子們的大嗓門又 準時響起來,自己才察覺到已經到了吃晚餐的時候了,事實上,自從阿嬤去世後,自己就 沒有準時吃過像樣的晚餐了,上班時,天天不是王姐要趕回帶小孩,就是四十歲的李哥要 相親去,每天都有同事拗自己代班,那有可能準時吃晚餐,要不然就是自己被炒魷魚了, 不得不勒緊褲帶的有一餐沒一餐。 想到這裡,轉頭看著三太子爺,林星對三太子爺苦澀的笑說道:「太子爺!還是你當神仙 容易啊!每天三柱清香就可以了,實在經濟又實惠,不過想來,你在林家幾代以來,算是 跟著我這陣子是最委屈了,自小你就是我唯一的朋友,不是老朋友我不想讓你偶爾來點魚 、肉享受,只是不說你也知道我也苦啊!」 想到這裡林星心念一動,走到客廳中打開冰箱,拿出兩瓶冰涼的台灣啤酒,在碗櫥裡在拿 了兩個玻璃杯,來到神桌前拉出板凳便坐下來,兩個玻璃杯一個放到太子爺面前、一個放 在自己前面,打開瓶蓋兩個杯子各自倒了半滿,林星舉杯向太子爺說道:「太子爺,每次 找你聊天,從喝養樂多開始,到現在喝啤酒,咱們認識到現在也有十多年了,來…這杯敬 你,為我們的友情乾杯!」 說完便仰頭把酒一口氣,全倒進喉嚨裡,而此時的他卻沒發現,三太子爺的神像剛剛好像 動了一下,似乎是挪動了神座的方位,好能更專注傾聽林星的聲音。 砰!一聲,林星重重地把杯子放下,一邊拿起酒瓶再次把酒倒滿,一邊對三太子爺像在招 呼老友般說道:「來…來!我乾了你也別客氣喔!啤酒退冰就會變苦,那就很難喝了。」 就在林星話一說完時,放在太子爺面前的酒杯,竟然開始輕輕搖晃起來,而杯子裡的啤酒 隨著搖晃,一點一點地慢慢減少,直到宛如被喝乾。 看到眼前令人瞠目結舌的異象,林星看起來卻好像不當一回事般地習以為常,一邊笑嘻嘻 地再幫太子爺倒滿酒,一邊繼續叨念道:「對嘛!不要跟我客氣,我窮歸窮,一兩瓶啤酒 還是請得起的,來!我們再乾!」這次同樣的,在林星阿莎力地再把啤酒乾掉時,太子爺 面前的酒杯也同樣慢慢乾了。 酒過三旬,地板上已在不知不覺中,堆積了六、七瓶空啤酒,林星已經醉醺醺地開始胡言 亂語了,只見他瞇眼偏頭看到,太子爺面前的酒還有半杯:「厄!怎麼還沒喝完啊!哈… 如果說出去,別人一定把我當成神經病,我告訴你我一直沒告訴別人,你會陪我喝酒喔, 連阿嬤都沒說喔!」 想到阿嬤,林星又開始傷感起來:「太子爺,你知道的我爸媽很早就走了,去年連阿嬤也 離開我了,整個家只剩下我一個,雖然還有你陪我,可是,我真的太倒楣了,日子過的好 辛苦,如果能有另外一個世界,我真的好想離開,離開這個讓我傷心難過的地方,太子爺 ,你們神不是都很有辦法嗎?幫幫我好嗎?我不用很有錢、也不用身份地位,只求你給我 一個只要努力就能獲得尊嚴的世界~」說完便頹然一倒,陷入沉睡之中。 聽到林星哀傷的祈求,只見太子爺面前的半杯酒,被人瞬間喝完,原本挪動的神座又輕輕 地移回原位,而在空氣中突然響起一聲輕嘆說道:「老友,好好睡吧,等你醒過來,我會 完成你的心願。」 宛如聽到飄在虛空的聲音,林星放開了緊皺的眉,隨著一股輕煙瀰漫整個房屋,林星帶著 滿臉香甜,被帶往未知的空間。
| |||
|
|||
版權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