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黃色的糞水有節奏地落下，打在窪上，形成美麗的音符。

　　斗室之內，老者打開「寒玉甦生槽」。艾博啟立即轉醒，第一件事情便是掩口閉氣，但是仍是抵不住恐怖駭人的臭味，轉身一陣乾嘔。

　　「呵呵，年輕人啊，老夫這間『養晦齋』，可是集天下至穢至濁於大成，此等妙味可是人間罕有，你可要多吸幾口才不枉來此啊！」老者戲謔地說道。

　　艾博啟掩鼻望向四周，這房室四壁為各種莫名腐物砌成，雜成暗色牆面，不時滲出異色腐汁。天頂撲撲滴下屎水，將室內凐成一片糞黃。搭救自己的老者卻一派輕鬆地坐在糞泥上，大口地吸氣享受；張嘴飲入滴下的穢水，臉上露出陶醉地表情。

　　老者頂著花白披肩亂髮，面部毛髮亦是雜亂不修；眉毛長而散亂，耳孔竟發出捲曲怪毛；皮膚充滿老斑與怪瘡，臉上是皺眉癟嘴、十足苦瓜面相。但一副精眸卻是隱含靈異光芒，眼尾和額上皺紋流露出不凡的威嚴與智慧；英挺雄壯的身軀雖著破衣，亦散發懾人氣勢。

　　見艾博啟氣脈穩定，老者開口續道：「老夫姓金名豪曉，此地是我家產業，不知這位小哥如何稱呼？看你面容不凡、骨健挺拔，年紀輕輕大有可為，怎麼會淪落至此呢？」

　　艾博啟調適自己的呼吸，勉強適應此間惡氣，從冰箱爬起對著金豪曉一拜，緩緩道：「感謝金老救命之恩。我名叫艾博啟，因遭人陷害而傾家盪產，受黑道追殺，上週才開始行乞，卻又遭圍毆，險些死去。這次還多虧恩公妙手救命。」

　　金豪曉點頭道：「嗯，乞門子弟遍天下，而且你又在『地幫』的中心地段行乞，尋常黑道定以為你是乞門中人，絕對不敢動你分毫。」接著話鋒一轉，續道：「而你，卻遭地幫群丐所毆。想必是做出有違乞道之事，才會被施以剝光裸刑。」

　　「但這下手未免過重，當中應有所誤會。你說來給老夫聽聽，老夫在丐界可佔有一席之地，排名尚在地幫施老鬼上頭，定能幫你排解誤會的。」

　　艾博啟解釋道：「在下甫行乞時，四處遊走，收入總是不多。自從來到那地下道，發現地點甚好，雖然髒濁氣污，但客源眾多且出手大方，於是便站在較通風的入口處行乞。但原本聚在此地的殘廢乞丐們卻看不過去，群起動手毆我，搶了我的錢財，扒走我身上僅有的西裝衣物。而其中的幾位乞丐，便恰好是被我辭退的下屬，他們心懷恨意，出手更重。」

　　金豪曉解釋道：「此地道是地幫最賺錢的三道之一，名曰『有財道』。你搶佔地道入口，而且還是立身行乞，已觸犯地幫禁忌。」

　　「地幫是以地下道為據點的幫會，又名『殘幫』，幫眾盡是殘廢不全之人。而你站立行乞，又在路口擋人財路，搶盡財源。想必你應是尊貴驕氣未脫，嘴乞心不乞，不知丐中疾苦。無怪他們會脫去你身上的裝扮，用剝光裸刑來教訓你，教你明白乞丐身分。」

　　艾博啟駁道：「我又不知行乞還有這麼多規則。而且我著裝立身行乞，用自己的方式討得錢財，這又犯著何人？隨意搶奪人財，這乞丐又和強盜何異？」

　　金豪曉略一沉吟道：「這樣說也沒錯。地幫這幾年的行徑確實囂張了點，居然還搶起同業的錢財。但是年輕人啊！你可是真心想當乞丐？還是純粹想餬口飯吃、避避風頭？」

　　金豪曉上下打量年輕人光裸身軀，續道：「看你面容俊俏，身材高佻健壯，而且本錢還不小呢。若當牛郎賣身豈不更加容易？不但吃香喝辣又享受，何苦來當餐風露宿的乞丐？」

　　艾博啟嘆道：「這賣身之事亦不是沒考慮過。只不過當初慘遭女友仙人跳陷害，在旅館突然被數十人包圍攝影；我受此重大震撼，下半身從此不舉。而其他的工作雖亦有嘗試，但都遭受黑道干擾而無法持續。走投無路下，想起以前曾受高人指點，唯有行乞能化此劫。」

　　艾博啟頓了一下，續道：「行乞雖非本願，但現在山窮水盡，只剩此條活路，務要堅持下去，還望前輩指引。」

　　金豪曉正色說道：「乞丐可不是僅憑吃苦忍耐便可當的？你可知乞之道、丐之心？若想長久行乞就需瞭解箇中滋味。過去的尊嚴和自尊必需捨下，雙手放空才能再度握有。」

　　「你的際遇和老夫十分相似呢。老夫從前也是縱橫商場之人，同是從商，你應該聽過『萬寶企業金雖曉』吧？可惜老夫名字『雖曉』取得不好，與你同樣千金散盡，經高人『葉星海』指點，才改名為金豪曉。之後闢此養晦齋以穢臭磨心，臥薪嚐膽，才有今日丐界排名第四之位。」

　　艾博啟好奇問道：「乞丐亦有排名嗎？所謂的丐界又是怎麼回事？」

　　金豪曉笑道：「這你可就問對點啦，欲當乞丐，必知丐界春秋。所謂『三才幫分立，十丐論英雄，千香萬寶地，莫闖小蓬萊。』這首詩便說明了丐界結構。丐界組織眾多，『三才』所指的是天、地、人三個丐界最大幫會，以天橋、地下道、人行道為地點劃分行乞，你所遇到的便是其中的地幫。『十丐』則是丐界最高榮譽，以『公園會武』的方式選出十名丐王，而老夫於前次比武名列第四。」

　　「而『千香萬寶地』就是你現在站立之地，正是老夫派門，同時也是『乞丐公平交流促進協會』的所在。老夫的『千香山』是以拾荒為主的遊民街友組成；而『萬寶地』則是專司丐界各式商品物流買賣，提供任務情報，並審理糾紛案件，算是各派之間的中立組織與協調單位。而最後一句『莫闖小蓬萊』你可要謹記在心，切勿闖入那丐界禁忌之地，否則連老夫亦無法救你。」

　　艾博啟點頭道：「原來金前輩可是丐界名人。在下初入丐界，不知前輩可否收留入門，給我一條出路？」

　　金豪曉盯著艾博啟道：「個人天資潛能不同，要投入適合的派門才能發揮所長。老夫的拾荒一脈亦有特別擇徒要求，若你能通過老夫一試，才有資格投入本門。你可有心一試？」

　　「好，就煩請前輩測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