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因為陛下是皇帝，臣不敢以下犯上。」

「是嗎？」這句話令羅拉娜十分不高興，意思就是說假如自己不是皇帝，她的兒子便會怪責自己，「沒用的，那些孩子氣的無謂說話根本不是放棄帝國皇太子身份的理由。」

「我不適合當儲君，希爾琪公主比我更適合。」

羅拉娜那雙深藍色的眼眸瞪著諾亞，說：「皇兒，你就是喜歡用這種謊言來剝奪我的寶貴時間。當初我要你接任博史特斯大公爵時，也是說『我現在不適合、我現在不適合…』，結果呢，帝都的經濟圈，還不是被你打理得妥妥當當。」

「那是家臣們勤奮不懈的功勞。」

「好吧，就算那是家臣們勤奮不懈的功勞，那麼你的老師認為你已能獨當一面，這表示你是儲君的適合人選。」

「為甚麼陛下不認為希爾琪公主比我更適合呢？」

「感謝你的建議，皇兒。」羅拉娜挖苦地說著，「希爾琪她的能力不如你，而且她根本沒有當皇帝的野心，但我的丈夫對權力的野心則很大，希爾琪又十分親近他。如果希爾琪當上皇帝，大權很大機會會轉到他的手中……」

「但是……」

「假使你不當皇太子，日後希爾琪繼承皇位，你也會以親王的身份分封到其他大陸或島嶼，到時博史特斯大公爵府邸恐怕要遷出亞特蘭蒂斯大陸了。」

該死！諾亞驚恐地望著泛起詭異笑容的女皇，心裡升起一個恐怖的念頭。女皇處心積累的替前大公爵誕下自己，目的是明升暗降的削弱大公爵在希亞帝國的影響力。如果自己以親王的身份分封到其他地方，家族則無可避免的遷出亞特蘭蒂斯大陸，到時希亞皇室可以收回原屬於布蘭斯家族的所有利權。

如果這是「阿姨」陛下於十多年前的部署，她的機心實在沉重得可怕，也很瘋狂。

「這便是陛下的最終目的嗎？」諾亞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削弱布蘭斯家族的影響力，而我的誕生便是妳的一隻棋子！」

「你侮辱我了，皇兒。」羅拉娜的臉龐泛起怒容，她明白諾亞話中的意思，「一個女人如果不愛那位男人，根本不會替他生小孩，就算是皇帝也是一樣，直至現在，我的心底裡還有你的父親。當然，直至我誕下你，甚至整個家族剩下你一個，我才考慮到能借助布蘭斯家族來強化皇權的問題，並下令國師全力栽培你成為儲君的最佳人選。」

「強化皇權？」諾亞開始分析女皇的話，博史特斯大公爵除了手握重兵，主宰帝都經濟圈外，最有價值的莫過於精神領袖這地位了。如果皇帝兼任大公爵，完全是一個實權與精神力量的集合體，對重掌帝都經濟、強化兵權，以至把地位升華至另一層次，有重大幫助。

現在的情況，自己當皇太子，大公爵的權將會與皇權結合，即使不當皇太子，他日成為親王，分封至其他大陸，皇帝也可乘機削弱布蘭斯家族來收回權力。即是怎樣選擇，也是對皇室有利的。

不過，有沒有其他選擇呢？

放棄大公爵的相對權力和義務，這怎樣對得起辛苦經營家族的先祖，而且會立刻拖垮帝都的經濟，家族的人或許面臨失業。再者，心裡即使不想承認，這個阿姨陛下也是自己生母。

終於，諾亞選擇向命運低頭，說：「我願意擔任帝國皇太子，但我有一些疑問。」

羅拉娜立刻轉怒為笑，說：「我的時間便是撥給你的，皇兒，你想問些什麼？」

「陛下是否有意造就皇帝兼任大公爵的意向？我所指的是創先河的皇權與貴族權力合一，還是只限於我這代？」

「皇兒，你看事情看得很透徹。」羅拉娜讚美道，「是的，我打算以後每代儲君，都必須在布蘭斯家族擔任大公爵，累積經驗，最後擔任皇帝，成為皇權與貴族權力合一的領袖。」

「請恕臣直言。」

「諾亞，你還是稱自己為臣，真的不打算認朕這個生母？」

「沒有這個必要，根本改變不了什麼，陛下還是陛下，臣還是臣。從四歲開始，臣在希亞聖山過著無父無母的生活，病了，我還是得自己照顧自己，在我最需要母親關心照顧時，陛下去了那裡？即使沒有陛下，我還是撐了過來，現在就更加不需要了。我願意擔任皇太子，是因為事關重大，也不想日後被外封他鄉，如果不是為保布蘭斯家族的千年基業，我會毫不遲疑放棄大公爵這身份，歸還所有利權予皇室，然後遷往海文定居，開開心心的當一個平民百姓。」

羅拉娜緊咬嘴唇，以十分複雜的眼神望著兒子。安柏雅琳則以了解和同情的目光望著丈夫。然而，作為諾亞的妻子，眼見自己的丈夫跟他生母的關係不和睦，她輕輕碰了碰丈夫，輕聲說：「你不可以對母親這麼殘忍的，她這樣做一定有苦衷。而且，你這樣做只會使大家的關係更加惡化。就當我求求你，你就原諒陛下，我是女人，我十分了解陛下的心情。」說完，安柏雅琳竟然跪了下來。

諾亞不禁一驚，羅拉娜的目光很快移到安柏雅琳身上，並暗暗打量著她在兒子心中的地位。

諾亞慌張扶起了妻子，顫聲說：「妳……妳為甚麼要這樣做？」諾亞咬牙切齒的看了羅拉娜一眼，發現女皇竟然微笑起來。

安柏雅琳凝視丈夫，問：「你不是主張一家人要相親相愛的嗎？你還會責備妹妹對我的不尊重。但現在呢，陛下可是你的家人，但你這樣對她，難道就是你所說的相親相愛和尊重？諾亞，丈夫！」

諾亞啞口無言的僵立在原地，妻子的話雖不中聽，但並非無理，他慘笑，說：「我明白了，就聽妳的，但妳不要再跪我了，我們是夫妻，妳不是我的下人。」

諾亞轉向女皇，不悅地說：「好，好！那請恕兒臣直言，如果母親陛下打算以後每代儲君，都必須在布蘭斯家族擔任大公爵，這是變相對布蘭斯家族的吞併。」

羅拉娜笑了，這一聲「兒臣」令她心情大好，同時也對兒媳心生感激。但是，羅拉娜的眉頭很快皺了起來，說：「給我解釋清楚！」

「問題在於卡修•布蘭斯這個曖昧不明的姓氏。」諾亞直接提出了他心中的困惑，「我不知道陛下是怎樣想的，卡修便是卡修，布蘭斯家族便是布蘭斯家族。如果我的姓氏忽然變了卡修•布蘭斯，我實在有愧布蘭斯家族的先祖。而且，以後每代儲君，都必需繼承這個姓氏，甚至我的子孫也要屈居在卡修這姓氏之下，這實在是對布蘭斯家族的奇恥大辱。」

羅拉娜搖了搖頭，淡淡地說：「你是我的皇兒，也是卡修皇家的人，身為皇太子的你，本應姓卡修的，我不覺得有問題。而我准你姓卡修•布蘭斯，已是對布蘭斯家族的尊重。而且，卡修家族是皇族姓氏，是理所當然的置於布蘭斯家族之前。」

「這恕兒臣直言，布蘭斯比卡修這姓氏更尊貴。」諾亞說，「布蘭斯家族的先祖是掌管龍族的天使長布蘭斯•撤•路菲里尼•史柏頓，是諸神的僕人，他手執破龍弓擊殺所有脫離監察的巨龍，統治一個種族。換言之，布蘭斯家族是最古老的統治者之一，而卡修家族只是統治一個國家。」

面對如此大逆不道的話，羅拉娜沒立刻有動氣，問：「你從何得知這樣事？」

諾亞從衣袋內拿出了三個榮譽勛章，放在女皇手上，說：「兒臣在參加武技祭的比賽途中，意外返到大陸曆三百二十八年，並在晨昏帝國擔任弓術長、晨昏征北軍元帥、晨昏絕龍軍元帥，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那段歷史並沒有布蘭斯•諾亞的記載，但那三個榮譽勛章，是兒臣在參與「朝暮城保衛戰」和「滅龍作戰」時，由三國皇帝頒發給兒臣的，而兒臣在「絕龍作戰」中，遇見了布蘭斯•奧力，亦即是第一代博史特斯大公爵，天使長布蘭斯•撤•路菲里尼•史柏頓的事，是他說給兒臣聽的。」

羅拉娜看著手上三個榮譽勛章，不得不相信兒子的話。同時，她終於知道國師為甚麼認為皇兒足以獨當一面了，如此豐功偉績，足以讓人感到快慰。

她想了想，暗暗下了一個決定，說：「皇兒，你不用多說了，總之由你開始，以後繼承皇位的都要以卡修•布蘭斯為姓氏，兼任博史特斯大公爵，而不能繼承皇位的，也不想被封為親王者，則可保留布蘭斯這一姓氏，留在家族服務。」

「母親陛下，」諾亞苦笑了，「假如日後的女皇與其他大公爵結成姻親，又或是日後皇帝與女性大公爵生下孩子，他們要求不能完全取締家族姓名，那麼，皇帝的姓氏豈不是越變越長？」

羅拉娜也跟著苦笑，說：「你知道先皇是怎樣處理皇位繼承人的姓氏嗎？」

諾亞點頭，回答道：「繼承皇位者，不論男女，一律以卡修為姓氏。與先皇聯姻的家族，通常有很多子女，故他們自有繼承本家的人選，原本姓氏也得到保留。」

「是的，由於你是布蘭斯家族遺孤，除了你之外，沒有繼承本家的人選，而朕打算由你繼承皇位，所以不打算要你改姓卡修，只是在你原本姓氏之前，加上卡修這皇家姓氏，名正言順繼承大統。」

「那麼，雖然母親陛下准許兒臣子孫，不能繼承皇位的和不想被封為親王者，可保留布蘭斯這姓氏。但是，為什麼不能沿襲舊制，讓兒臣的後繼者改姓卡修呢？」

羅拉娜嘆了一口氣，說：「皇兒，你似乎忘了，只有卡修這姓氏的皇帝，實在不敢繼任博史特斯大公爵這一精神領袖的爵位，帝國國民會認為皇室吞併大公爵的，其他諸侯也會深深戒懼。而卡修•布蘭斯這姓氏，則可杜絕人民反對，其他諸侯只會對皇帝更有向心力。」

「母親陛下似乎對矢志要借助大公爵位來強化皇權？」諾亞不懷好意地說，「即使日後皇帝的姓氏有可能越變越長，讓世人引為笑柄也不介意？」

「這個問題，你不必擔心。」羅拉娜忽然詭異的笑了，「我先前已考慮過這問題，也跟幾位上皇作了深入討論。朕將會詔告天下，以後繼承皇位和爵位者，必然為男性。那麼，以後的皇帝不可能娶什麼女大公爵、女公爵，而使子嗣的姓氏越變越長。自你以後，希亞皇帝的姓氏為卡修•布蘭斯。」

諾亞張大了口，母親陛下和各位上皇肯定瘋了，以後繼承皇位和爵位者，必然為男性！這是一個革命性的改變，男女平等的天枰將會向一邊傾斜。

「請母親陛下三思，」諾亞謹慎地說，「現在並無男丁的貴族一定會反對的。」

「這個決定就是經過深思熟慮。沒有男丁繼位的貴族和外封親王，卡修皇家將會收回爵位和封地，再另行分封。」

諾亞呆了，是什麼迫近卡修皇家作這個決定呢，為了借助大公爵位來強化皇權可能是其中一個目的。但另一個主因應該是……

「是封地不夠嗎？」諾亞驚問，「母親陛下打算藉此削爵奪封？」

「削爵奪封是其中一個原因，至於封地的確是漸漸出現短缺的情況，但我希亞帝國的海軍探險隊仍努力不懈的把其他大陸佔領和納入帝國版圖。到目前為止，希亞帝國是佔地最多的跨大陸帝國。不過，總有一天，封地會不夠分封的，所以要及早完善分封政策。」

「這就是我真的不想當皇太子的原因，一想到日後要處理這樣龐大的基業，一定會累死的。」諾亞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當皇帝是義務，只要你冊立了下任皇太子，我的帝位便會退讓給你，而我終於安心做我的上皇。對了，我已准許你的非皇位繼承人保留布蘭斯這姓氏，你還有什麼問題？」

「沒有了。」諾亞優雅的施了一個禮。

「那麼，我有一件事得提醒你。」羅拉娜望向安柏雅琳，「冊立皇后前，請考慮一點。皇后雖然沒有實權，但當你退位成為上皇時，皇后以及皇帝生母，將同時升為聖母上皇和母后上皇，有影響封爵、領地分封權，甚至有一定的人事敘任權，更會是皇帝的顧問，故此你要小心選擇。」

「兒臣明白。」諾亞忽然想起了菲麗雅，「晨昏帝國的杜布克•菲麗雅已答應嫁給兒臣，請母親陛下指示下一步行動。」

「太子妃，妳先出去等一下。」羅拉娜命令道。

「是！」安柏雅琳屈膝施禮後，便走出了室內花園。

接著，正如智者預言那樣，羅拉娜要求諾亞與公主結婚後，謀害晨昏女皇和親王，然後把罪名推到其他任務執行者身上，並以姻親關係，共同出兵夾擊犯罪國，伺機吞併別國領土。

「母親陛下，我不能這樣做。」雖然早已得悉女皇的計劃，但諾亞臉色仍然十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