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咚!」 跪倒在地的,是渾身浴血的亞肯達 如果把時間的軸線拉長了,勝負其實是很短暫的,獸人負傷跪倒,蜥蜴人則被他一拳一拳打成了肉屑 儘管短暫,對賈斯特來說,這無疑是場精采的秀,他甚至在考慮,如果秀裡的主角,在下一幕還能有如此精湛的演出,他會將這個獸人作為他最最珍藏的收集品 就像現在正在培育池的那個人類一樣 亞肯達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的血管正以最劇烈的脈動震撼著靈魂,他需要更多力量,免得被眼前這個不知道從那冒出來的中年漢子給打趴下了 該死,最該死的那個傢伙,現在一定正躲在某個角落觀賞他的垂死掙扎,亞肯達感覺是遲鈍了點,但他不笨 中年漢子手中握著血紅彎刀,鮮紅的彷彿隨時都會滴下濃血 亞肯達手裡,又出現了蒼白的劍柄,漆黑的劍身,他身子沒動,劍上撕天裂地的殺氣,就是透過水晶球,也能讓賈斯特汗毛直豎 刀劍交鋒的燦爛,迸射出致命的火花,血紅彎刀就像條索命毒蛇,纏著血染的凌厲殺氣,一不留神,就得被它咬上一口 只是,亞肯達的眼裡根本就沒有翻飛的血紅彎刀,他的森然劍氣畫出了一個圓,就是彎刀厲厲,也進不了圓內半吋,他的雙腳就這樣釘在了地上,他的刀鋒裡卷養著野獸 令人無法置信,這傢伙面對的可不是普通人,他是當年劍王之王凱特的師傅,他在劍士工會裡號稱劍尊,以劍而論唯我獨尊,在教了凱特這個徒弟以後,他驚覺此生用劍,在無可能勝過這個徒弟,於是棄劍從刀,他的彎刀曾在一夜間,豪取大陸西方三十七個連營山寨的寨主頭顱,就是凱特用劍也不能贏他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劍尊刀狂 彎刀的刀氣就像要吞噬靈魂般的巨大,隨手一揮,就能撕出一條條深長的皺紋,碎裂的縫隙間,依稀冒著血煙,石階地,木製椅,連他半分刀氣都擋不住,正一吋一吋的碎開來 他就是這樣的一把刀,舉世無雙 但他的英勇,他的無敵,在亞肯達強悍的胸膛上都是徒然,因為這裡頭,有他兄弟濃的化不開的情誼在 他突然發現,這彎刀在獸人眼裡,根本沒有半點份量,他心中充滿了無法置信的倉皇無措,但更可怕的東西早已脫卻了他雙眼能觸及的範圍,血染畫出的圓,變成了一條線,一條要將他一分為二的線 「筐瑯!」,斷成兩截的彎刀,一左一右,像是螺旋飛鏢,死死的釘上了牆頭 亞肯達沒有讓他的指間在靠上彎刀握柄,一劍結束了這齣鬧劇 水晶球外,賈斯特振臂狂呼,他根本就不在乎誰輸誰贏,只要有人倒下,這就是齣好戲,儘管這傢伙鼻孔裡已經流出兩道鮮血,耳孔間冒出一個個的血泡 「來呀!還有沒有,都上來呀!!」,亞肯達身上正積聚著一種非常原始的魂魄,這魂魄狂野地在他臉上的鮮血中嘶吼著,一時間,賈斯特竟被埋在鮮血裡那雙銳利的眼睛給震懾住了 他看著水晶球,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拔聲尖笑,他穿著一襲黑色長袍,袍頂有個能遮頭蓋臉的批掛,他蒼白的雙手沾上了披掛,將陰冷消瘦的臉頰藏在了黑暗裡頭 魔王將盛大登場 「如你所願!!」,那是一股凜冽的懼意,令人頭皮發麻,心跳加速的懼意,邪惡就要膨脹到極限了,身著黑袍的邪惡法師,帶著雷鳴風吼的氣勢降臨了,不須矯飾的霸氣,笑納著世間咒罵 亞肯達手中的血染又一次消失在肉眼可以觸及的範圍裡,魔王就漂浮在已被打個粉碎的木製王座上頭,他的身邊有陰風呼號,有悶雷咆哮,還有令人恐懼的巨大邪惡嗚咽著 壓在黑色頭掛下面的瘦削臉頰,讓人看不到他的雙眸,他的鼻樑,亞肯達能看到的,只有慘白的嘴唇,上頭佈滿了乾裂紋路,不知道有多久沒碰過水了 魔王的喉頭一動,嘴還沒張開,亞肯達已經箭一般射出了身子,他黑白分明的眼裡,只看的見這傢伙孱弱的咽喉,殺氣從他身上每一個毛孔裡流了出來,無儔殺氣就像一柄獵獵銀刀,要劃斷魔王惹人厭的脖子 這一擊,就是最後的最後了,殺了賈斯特,把渥凱爾從那個噁心巴拉的綠色池子裡撈出來,他們還是能跟以前一樣,一個冒險犯難,一個稱王稱霸 可惜,運氣倒向了不可一世的魔王,最後一擊是屬於魔王的 他抬著枯槁如柴的纖細食指,放出了黑洞般的寒芒,黑色的閃電結結實實的落在那柄人間凶器身上,沒有痛苦的大叫,沒有臨死的反擊,焦黑的毛皮冒著煙,砰的一聲,就像塊黑炭一樣,亞肯達重重的摔在石階地上 血從他的耳孔,眼睛,從他身上每一個可以冒血的地方竄了出來,一切都結束了,結束了? 「還沒!!還沒結束啊!!兄弟,我的兄弟,你等著,大哥這就來了」 他的心臟像個強力幫浦一樣鼓動著,鼓動著逐漸沸騰的體溫跟血液,儘管他已經像個煮沸的鍋爐,儘管他身體裡頭似乎有著源源湧出的力氣,實際上,他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魔王從袖口彈出了一把短刀,他要割下這傢伙的頭顱做紀念 他是冒險者世界不可碰觸的戒條,遠離那個名字等同血腥殺戮的陰陽師,那麼你寶貴的生命或許可以再苟活殘喘一會 只是,在這個獸人人生第五十個年頭來臨前,就是冥王也取不了他性命 「放..放下刀,離開那裡,我饒你一命」,前世今生,他可以選擇不作英雄,卻不能放下這個兄弟 魔王笑了,轉過頭,他看著那個從綠色池子裡爬出來的人類,肆無忌憚的笑了,不愧是他看中的珍藏,連笑話都這麼別緻 眼裡的笑意,嘴邊的笑聲愕然停止,在他看到渥凱爾手上那隻筆後 筆作春秋,典論賞罰,春秋筆,賞罰典 「你手上拿著好東西啊!!不過,你會用嗎?!」,魔王不怎麼在意的說著,但緊迫盯人的眼神還是出賣了他 「取你性命,綽綽有餘了」,賞罰典被打開了,這部法典只有認了主,才能被打開 不能讓渥凱爾出手,魔王又抬起了右手,他相信,閃電的速度絕對比春秋筆寫下天罰的速度快上千百倍,他可以將這傢伙立馬劈成一塊黑炭 可惜,再快也快不過亞肯達一聲嘶吼 獸人一隻毛茸茸的大手,貫穿了他胸膛,直接捏碎了他跟常人無異的心臟 「砰」,這頭坐倒在地的,是渾身還沾滿噁心綠液的渥凱爾,他看著亞肯達一臉黑炭的模樣,大笑起來,亞肯達咧開大嘴,唯一沒有焦黑的白牙,顯得格外刺眼 「砰」,另一頭坐倒在地的,是渾身被冷汗浸濕的賈斯特,右手緊抓著胸口黑袍,擰成了一團 還好,還好他手頭還有一隻斷翼的墮落天使「落魂」,還好,還好他沒有以身犯險 值回票價了,這場秀就這樣結束吧,他雖然狂妄,可這傢伙不怕刀狂彎刀,不怕落魂魔法,現在又加上個會用神器的傢伙,他腦袋進水了才會去捋虎鬚 他只是喜歡看別人的血腥畫面,真要他像傀儡一樣撕咬博殺,也只能當個笑話聽聽 ------------------------------------------------ 故事寫到這裡,穆德就要再次出場了,我很想趕快交代他是如何化險為夷,如何守住今生這副軀殼的,我更想告訴你們,沒有了前世的浪子,他又是如何在棋盤上走出一條活路的 這裡頭的精采,如今都已經是詩人口中泣鬼驚神的絕句了 但是,相比之下,另一頭也不惶多讓 就在穆德離開村子的夜裡,如今正值壯年的亞肯達,老謀深算的渥凱爾,在因緣際會下,撞上了正在悼念亡妻的卡萊爾,他身上的死亡氣息引來了誤會,一場廝殺的誤會,我很想痛痛快快的把他們狠打一架的過程寫個詳細,儘管這樣熱血沸騰的場面,並不適合一個上年紀的老人來撰寫 還好,這中間的峰迴路轉,足以讓我忘記從裡到外的老邁,我手中的鵝毛筆正因為這段歷史而綻放著光芒,我想趕緊寫下雲煙滿紙,好讓你們知道獸人跟王者怎麼會加入刺殺軍神的行動的 但是,在「七星」匯聚之前,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先做 我可以從皇廷的書庫裡頭,查到七星裡頭每個人的生平來歷,其中,最多人講述的,是降臨之子穆德的故事,從他的出生到成長,從他生活裡的喜怒哀樂到生命裡的起承轉合,我甚至沒有花費心思去杜撰任何細節,這些人都已經幫我寫好了 這一切,就只因為他是英雄,他是主角,所以他擁有比渥凱爾更強力的神器,比約書雅更聰慧的腦袋,甚至,比亞肯達更傲人的天賦 雖然,人們絞盡了腦汁,想要證明他是如何的努力,如何的勤奮,才能擁有這一切的,但,這都是在欲蓋彌彰 我寫這本書,是要站在歷史的肩膀上,所以,我要替「七星」裡頭唯一的人類平反 要先澄清的是,在寫完穆德的生平以後,我發現我無法把他當作單純的人類來看待,他的不平凡,讓我無法正視這個事實,只是我相信,有個人比他更貼近人類,平凡普通的人類 所以,我要平反的人,是蘭斯洛,是被人們叫做「騙子」,「賭徒」,「爛酒鬼」的蘭斯洛,是那種你在賭場一抓就是一大把的傢伙 他的來歷很平凡,我甚至用不到兩行,就能把他從裡到外交代個清楚,每一本書都是這麼說的,父親是個普通鐵匠,在村子裡打些鋤頭農具養活一家子,母親是個家庭主婦,抽掉洗衣煮飯串門子,她的生活可能就是一片空白 而蘭斯洛,則是個不折不扣的搗蛋鬼,惹事精 冒險者工會的人叫他「騙子」,是因為他的話十句總有九句在拐彎,你可能得在回家後想上幾遍,才知道今天又上了什麼當,吃了什麼虧 他的賭場兄弟都叫他「賭徒」,因為他賭的勤,賭的精,賭的有品有德,他根本就不在乎錢多錢少,就是一枚銅板的賭注,他都能賭的津津有味 「爛酒鬼」,是魔王賈斯特給他的綽號,因為這傢伙沒酒品,沒酒量,卻把酒當成了命根子,有幾次他吐在賈斯特身上,都讓魔王氣到要把卡萊爾把他作成傀儡來洩憤,儘管,都是說說而已 這樣看來,我根本就沒有可以替他平反的地方,他就跟個普通人一樣,沒有能耐,卻嚮往成為英雄 但是,我要告訴你,這正是他偉大的地方,他正在作你不敢作的夢,他正努力承擔著他根本承擔不起的責任,努力對抗著他對抗不了的現實,儘管他跟你我一樣,只是個凡人 是的,他不是英雄,不是神使,不是什麼不會老不會死的傢伙,英雄也許不會害怕,但他是個凡人,他會 所以,他要喝酒麻痺神經,麻痺他平凡到自卑的神經,只有醉的時候,他才會顯露出真面目,顯露出寧折不彎的氣魄 再說,有哪個賭徒是剛正不阿的傳教士,他本來就該是個騙子,最值得玩味的是,你明知他是個騙子,卻還肯跟他賭,還肯讓他贏光你身上每一分錢,這騙術就得玩的出神入化,這賭徒就得當的有聲有色 就因為這種氣魄,這種騙術,這種賭技,所以,我幫他平反 所以,我叫他「賭神」蘭斯洛
| |||
|
|||
版權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