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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一點,我早就想好了說詞,「小侄初至京師之時,感慨於大宋國力的昌盛,帝都的繁華,整日遊歷不止,不肯稍歇,幾乎看遍了汴梁城中的每一處盛景,惟獨十字街此處民生凋敝,實在與我天朝皇都的恢弘氣象大不相符,因此小侄的心中一直耿耿於懷,恰巧近日發了一筆橫財,囊中頗豐,自思我家受皇恩深重,理應為聖上分憂,就自作主張地買西了十字街的土地,準備修繕一二,藉著皇家的龍氣,發上些小財呢!此事雖然並無擾民之舉,但是牽涉甚光,小侄惟恐辦得不妥帖,引起民怨來,有負聖恩,因此就不惜多花些銀子,圖個平安,饒是如此,還是惹來些麻煩,卻是始料不及了!」 「原來如此——」齊王恍然,接著有些讚許地說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行事卻如此老到,若非本王親見,還真不能貿然相信呢!將門虎子,天波府的門風好啊!」 「王爺抬愛,犬子年幼不知進退,讓王爺費心了。」老夫人在一旁謙遜道。 「呵呵,夫人不必過謙。」呂端在一旁說道,「下官與六公子也有一面之緣,六公子謙和禮讓,古道熱腸,實在是令人欽佩呀!」 「呂大人客氣了,可不要慣壞了小孩子。」老夫人笑著答道。 若說齊王的話有幾分水分,那麼呂端的說法要更有一些說服力,這些年來,呂端判開封府事,多有建樹,更難得的是秉公辦事,不附和權貴,在政事上多有諫言。雖然齊王廷美擔著開封府尹的名分,但是大事多從呂判官之手而出,幾年下來,政令暢通,人心思定,把一個喏大的京師重地治理的有條不紊,眾人看在眼裡,心裡自然是清楚明白。此時我得到呂端的親口稱讚,自是與別家不同,老夫人聽了,也覺得面上有光,歡心不已。 「王爺,小侄還有一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我的腦子忽然一轉,想起一件事情來。 「哦?」齊王很驚異地看了我一眼,點頭說道,「賢侄有什麼話,儘管說出來無妨。」 我想了想後,斟酌著字句說道,「十字街地方,是北方進入京師的必由之路,雖然現在有些蕭條,但終是有發展潛力的。小侄打算在此地建起一座商業城來,不論是酒館茶樓,還是古玩玉器店,就算是娛樂場所也無所謂,只要是有利可圖的行業,都要在此地建起來,少則數月,多則半年,十字街必然會成為京師中的繁華地界,到那時,小侄的投入也就有回報了,朝廷也可增加一筆數額不小的賦稅收入,何樂而不為?」 「好啊!」齊王聽了之後,神情振奮,拍案而起道,「人道是有志不在年高,沒想到世侄居然有如此雄心,我大宋一向鼓勵商賈富民,賢侄既然有此心意,本王如何能不全力支持!」 「不過,聽六公子方纔所說,此項工程所耗甚巨,怕是沒有數百萬的資金,絕對無法拿得下來,恐怕京師巨富之中能夠一力擔當的,也寥寥無幾吧?」呂端在心中籌劃了片刻,發言質問道,他久居地方,對市場行情比較瞭解,一下子就點中了其中的要害。 「呂大人所言,正是我要講的重點。」我將其中的奧妙向眾人娓娓道來,聽的大家紛紛拍案叫絕,驚歎不已。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齊王拍案而起,一言而決道,「此事就此議定了!賢侄需要的時候可以來找本王或是呂大人,開封府必一力援助。」 「如此甚好,小侄先行謝過王爺和諸位大人了。」我聞言大喜,躬身謝道。 「呵呵——」齊王非常高興,捻著鬍鬚對王妃說道,「惠珠,你看如何?」 王妃微微一笑,對著齊王躬了躬身子道,「王爺英明。」 我聽了二人打的燈謎,不知道意何所指,看了看呂端,卻氣定神閒地端起了茶碗,細細地端詳著青花茶碗上面描繪著的人物圖案,渾若不覺一般,再看其他幾個人,只是在那裡點頭微笑,卻沒有人多言半句,我只得將一肚子的狐疑繼續悶著。 坐著品了一會兒茶,用了些水果點心,談了些京中趣事官場見聞後,時間就過去了半個時辰。 「今日貿然來訪,實在有些叨擾了!不過能夠結識令郎這樣的少年俊彥,確是人生樂事!本王還有些公事要辦,就不多作打擾了,來日有暇,還要同令郎們多多切磋一番!」齊王客氣了一番後,帶著手下的官吏們告辭而去,府中眾人一起送出了大門,直到轎子出了視野。 「小六子,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名堂?」眾人散去之後,屋子裡面就剩下老夫人和我們幾個兄弟,老夫人端坐在太師椅上,一拍茶几,聲色俱厲地質問道。 老夫人一拍桌子,幾個兄弟都打哆嗦,有些畏懼地看著自己的母親,不過還算有良心,紛紛向我擠眼睛抓耳朵,意思是千萬別頂撞,好漢不吃眼前虧,犯不著跟老娘抬槓。 我心中早有計較,因此面對老夫人的呵斥,依然毫不動容,端起一碗茶雙手送了上去,然後才慢條斯理地說道,「母親大人,你認為我們天波楊家這桿大旗還能扛得多久?」 「這話是什麼意思?」老夫人頗有些不高興地答道,「我楊家世代為官,至今已是三代,你父親是邊關大將,手握重兵,又有救駕之功,皇上聖眷正隆,你們兄弟幾個也獲蔭封,早晚是要出人頭地的,天波府在京師之中也是威名赫赫,他日成就不可估量,你怎麼會問出如此不成體統的話來?」 「母親此話恐怕有些言不由衷吧!」我搖頭道。 「小六兒,你發昏了?怎麼敢這麼跟母親說話!還不趕快認錯?」老四與我的關係甚好,見情況有些不對,急忙出言呵責道,一邊擠眼睛令我服軟認錯。 我對四郎的暗示視若不見,緊緊盯著老夫人的眼睛,令她有些不自然起來。 「那你且說說看——」老夫人不敵我的炯炯目光,將頭轉開答道。 我暗自曬然一笑,表情非常凝重地說道,「我家由北漢而投大宋,比起從太祖起事的石守信王審其等人,誰的功勞更大?」 「我家新晉大宋,雖然立了些功勞,但是終究比不得那些舊臣勳貴。」老夫人歎道,這是事實,誰也否認不了的。 「然石王等人的子弟,今日可有昔時的風光?」我反問道。 「太祖杯酒釋兵權,石王等人自請做一富家翁,現下他們的子孫多已窮困潦倒,與普通百姓無異了。」老夫人哀歎道,功臣終究有沒落的一天,鳥盡弓藏,歷來如此。 「正是如此,」我鼓掌答道,「我家今日雖然風光,只不過是皇帝為了安撫降臣的手段而已,父親因為有救駕之功,才擁有些須兵權,尚需飽嘗西北風霜之苦,哪有半日餘閒來享受安樂?他日聖恩一盡,恐怕敗落得要比其他幾家還要快呢!況且今上重文輕武,武將的日子會越來越難過,一個大將軍,未必就及得上一個四品知州,提轄軍事,尚得看文臣上司的臉色行事,莫非母親會認為,我家的前途依然似錦麼?」 老夫人默然不語,神情間有些蕭索,這些事情她並非不知道,只是時勢已然如此,如之奈何。幾個兄弟也愣愣地站在那裡,怎麼也想不通我會說出這麼一大通道理來。 我見老夫人已經服軟,就趁熱打鐵地進言道,「如今孩兒我大肆購置土地,廣建產業,結交地方,上通皇家,就是為了將楊家的根基扎得更深一些,關係連得更廣一些,到了危機的時候,才有人會為我家說話辦事啊!相互扶持,共保富貴啊!」 「罷了!」老夫人歎了一聲道,「娘老了,以後府中的事情,你們兄弟幾個擔當起來吧!小六兒,一切都要慎重,京師之中,比不得我們在西北老家如意啊!」 幾個兄弟連聲應喏,各人神情異樣,不知道都在思慮些什麼。 我心中的把握更大了一些,按照我的思路走下去,起碼楊家不會有那麼悲慘的命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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