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形剛到祠堂，抬頭就看見一部賓士320停在莊園的門外，這應該不是我的朋友，常往來的朋友間沒見誰開這款的高級車，在祠堂向祖先燒了香後，就信步走向房子，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頭有個大嗓門的婦人說著話：「你的命真好，兒子這麼會賺錢，而且還保養得這麼好，真羨慕啊。」這是誰啊！怎麼聲音我認不得。

我推開客廳門一看，原來是小舅公、表姑和表叔，說起這親戚，心理頭就氣。小舅公是祖母的小弟，今年八十多歲了，二十年多前自農會理事長職務退休，據說賺了不少錢(當然是本業加副業囉，基本上副業賺的錢是本業的幾十倍多)；至於表姑則是民意代表，今年五十多歲，是好幾家賣場的老闆，身家也不少，目前仍獨身中。

爸爸是個非常敬老尊賢的人，幾乎每年都會到長輩的家中拜年，其中小舅公家境富裕，而且家人也都是當地名望人士，每次到他家拜年時，總是一付高高在上、愛理不理的樣子，甚至還曾當場打開爸爸送的紅包袋算起裡頭的壓歲錢來，嫌壓歲錢少時，在言語上還會酸個幾句，像是「今年景氣看起來不是很好喔！」，雖然我們是晚輩，但我認為也不應該用這種態度對我們，所以我常為爸爸不值。

怕有十年了，他們未踏足我們家，今天怎麼會有空來，裡頭可能大有文章。

雖然我打心底不喜歡跟他們這一類有錢人打交道，但是在表面上必須顧得老爸的面子，我仍然面帶笑容地說著：「小舅公、表姑，表叔，新年快樂！」

「喔唷！原來是大公子回來啦，幾年不見，真的是愈發英俊瀟灑，成熟穩重了。聽說事業有成，賺了不少錢，蓋了大房子，替林家掙了不少面子。」表姑誇張地說著。

我當然得謙虛地說：「不敢！不敢！承蒙表姑的金口，託各位的福，前兩年運氣不錯，各類投資都有一些收穫，所以在這裡蓋個小莊園，讓爸媽回憶一下早年的生活，所以談不上為林家爭光，只求不落祖宗的庇祐。」

表姑接著說：「那麼客氣，還說沒有成就，我聽人說了，林家賺了好多錢後，搬離原來的小房子，到這購地建屋，而且一建就是十幾棟，這不是發達了嗎？我們在議會裡常常都有人在談論著你們，據說還買了漂亮的私人飛機，是真的嗎？哪天讓姑姑坐坐，過過癮！」

是誰露口風出去的，看樣子是爸爸那五個姑姑，所謂的三姑六婆，真是- - - - - 。看樣子，表姑今天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難道需要用錢？應該不會啊！沒聽說他們家發生經濟危機。

「是這樣子，不知道大公子有沒有興趣出來競選議員？憑你現在的財力，再加上姑姑我的人氣，絕對讓你高票當選的。不必擔心，錢不用太多，只要一億就夠了，相信依你現在的能力應該不成問題！」表姑試探著說。

我毅然地回答：「表姑，謝謝您看得起，不過我對那沒興趣；錢是還有一點，可是一億也不少啊！」

表姑還不放棄：「既然你沒有興趣，這樣吧！就把這經費贊助你表叔，你表叔想要競選今年的縣農會總幹事，當選後絕對不會忘記你的幫忙。」

我心裡猶豫著：「贊助一億，跟肉包子打狗一樣，一去不回，當選了都不見得會記得我們，更何況還不知能不能當選呢？存心來坳錢嘛！」

我看著老爸為難的面容，知道他此時很難做人，因此，我想大過年的，拿個一千萬應該夠意思了吧！於是我說：「表姑，這樣吧！一億對我們而言是多了些，我代表我爸贊助五百萬如何？」

就看表姑的臉色馬上由笑容轉為尖酸 (這才是她的原面目，虧她裝得這麼久，辛苦了)：「才五百萬啊！這哪夠！連付樁腳費都不足，不會吧！這麼有錢，就拿這麼少出來！」

看來她們家的財務可能出了一些問題，否則不會獅子大開口地馬上就要一億，就我的認知，農會總幹事選舉時的政治獻金，五百萬已經不少了，應該不至於在聽我捐獻五百萬後還如此態度，除非有其他因素，像是公司經營不善要倒閉了，就拿選舉當理由做幌子，於是我用神識探了探，原來真的是表姑經營的三家大賣場瀕臨倒閉的危機，而且信用破產，遭銀行緊急追繳八千多萬，表叔私下已經藉由農會秘書的職務之便，挪用公款達五千多萬，眼看在下個月若無法回補就要曝光了，也因此在大過年的，低聲下氣來求我們幫忙，不過也真是的，借錢就借錢嘛，找那麼多理由幹嘛，開門見山地說，我可能馬上就答應了，像她這樣花費心機、拐彎摸腳地，真是放不下身段，想借錢又要裝上流，真服了他們，還要我出來選理事長，這理由也真遜。

饒人處且饒人，我本想好好地羞辱他們一頓，但想想後算了，畢竟親戚一場，而且都還是一些長輩，這點面子還是要做給老爸的。於是我說：「表姑，反正理事長我是沒興趣選的，妳有什麼需要我們使力的？說來參詳看看，或許大家可以集思廣益，突破現況。」我講的這麼婉轉，表姑應該瞭解了。

表姑為難地說：「我們是真的希望你能多拿些錢來幫你表叔競選，沒有其他意思。」七月鴨子嘴硬，還不說實話。欸！也對，或許表叔選上理事長時，就能夠多烏點錢來償還債務，但這絕對是愈陷愈深，牢獄飯鐵定吃不完囉！我雖然不喜歡他們，但也不至於壞心要他們死。

我笑笑說：「表姑、表叔，現在這裡有五個人，都是自己人，沒什麼不能說的，何不敞開心胸談談，或許我真的能幫您們！」

表姑身向前傾，有點訝異地看著我，並懷疑地問我：「你知道？」

我點點頭表示瞭解。

表姑和表叔洩氣地坐回沙發：「既然知道，多說無益，可以幫我們多少？」

我說：「欠多少？」

表姑低聲地說：「一億四千萬。」

這倒是實話，特別是今天小舅公年紀這麼大了都出來「借錢」，看他雙眼無神的模樣，可能已經有點老人癡呆症了，如果不是為了自己女兒、兒子的前途，我想他也不會低聲下氣來找我們，好吧！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我說：「表姑，沒問題，這些數目我可以拿出來，只不過作為晚輩的我勸勸倆位該適時的歇手，畢竟名利如浮雲，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知足常樂。」話畢，我拿出支票本，大方地寫上新台幣一億伍仟萬元整，簽上名字，撕下後交給表姑。

當我將支票本拿出來時，她就認得這種支票本的價值，一方面欣喜問題得以解決，另一方面也覺得慚愧，以往都認為我們家是低下階層社會的一群，不值得交往，如今，我還是念在親戚一場，解囊相助，她心裡頭也是感激的。

表姑拿了支票後也不多話，僅僅說了聲：「謝謝！有空到家裡頭坐！」就起身和小舅公、表叔走向門外，老爸和我也送著他們上車、離開。看著老爸靜靜地站在門口，想必其內心也是感慨萬分，人情冷暖，如人飲水。看來老爸在心境上有更進一層的突破，好事，我也不打擾他，安靜地待他回過神，才一起慢慢地走回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