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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武俠】--【冷日邪月 】-- 作者:雪銀罌粟 |
| 原始版_第十二章 審判 |
魔獸，人族，唯有生與死兩種對立的結果。
氣氛很凝重，但是鈞天人沒有一個有膽子揭開這層沉肅的氛圍，一方面是搞不清楚現在的情勢，一方面是人家正主兒都不搭話了，自己這些小小配角瞎攪和個什麽！他們只能打起精神，做好隨時應付一切情況的準備。
許久，第一個打破沉寂的人是幽篁。
【……和我們兩個打交道，你──知道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嗎？】黑髮在風中輕揚，掩去了他此刻的表情，空靈的聲音，更令人捉摸不清他此刻的想法。
【我知道。】騰雷翼龍認真地點頭。
鮮少有人知道神農與伏羲兩人的潛藏身分，表面上他們兩兄弟一個執掌著白晝、另一個執掌著暗夜，是無論如何聚不了頭的天生死敵；表面上他們淨是爭執不休，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但事實上卻是感情好到不得了的一對孿生兄弟。而一切假像，只是為了遮掩隱在二人表面之下的那份真實，也才有了之前鈞天人對兩人相處模式的誤解。
女媧、燧人、伏羲、神農，每每提到這四個名字，多數人自然而然會聯想到的多是「創世」這兩個字，也耳熟能詳地知道他們四人乃盤古開天闢地後遺留給大地生靈的守護者。只有極其少數的人知道，作為創世四大神之二的女媧與燧人的確是負責「創造」與「重生」，但是神農與伏羲卻是全然的相反，他們執掌的是「毀滅」與「虛無」，與創造是全然對立的兩面，是盤古擔心日後萬一有生靈走向偏激道路而導致世界瀕臨毀滅時而特地留下的末日審判者，由他們決定到時候這個文明的去留毀滅與否，兩兄弟一正一反的性格、屬性，則是為了避免兩人中有其一偏向某一方時的牽制力量。
不過，這樣子的兩人怎麽會和女媧、燧人並稱創世四大神呢？
其實說白了也沒什麽，只不過是伏羲這個傢伙老嫌日子過得無聊，畢竟每次毀滅一個文明對兩兄弟來說都是一舉手投足間的輕鬆小事，而這種機會又不是說有就有的，所以在現今的這個嶄新文明出現的一開始，窮極無聊的弟弟便強拖著寵溺弟弟的兄長幫另外兩個夥伴分擔起工作來，也才有後世的「伏羲造八卦」、「神農嚐百草」之類的傳說流傳下來，也因此兩個屬性為「毀滅」的兄弟會在這個文明裏與另外兩個同伴並稱為創世四大神。
但說到這裏就有一個問題冒出來了，既然幽篁和祺炤悠兩人是職司「審判」的末日執法者，又為什麽會在聽到騰雷翼龍的請求時臉色大變呢？照理說這對他們兩人而言應該只是小事一樁、舉手之勞而已吧？
這個中緣由也是鮮有人清楚，職司「毀滅」與「虛無」的兩人雖然同時負有審判萬物之權，但是當初盤古在賦予兩兄弟這能力的同時也下了限制的制約，免得影響到整個生靈文化的自然演變型態。這個制約十分嚴苛，那就是要求審判者必須付出足以承擔這個審判結果的報酬做以交換的代價，至於怎樣換算就必須透過幽篁所持有的神器「無私天秤」來決定，每個要求審判者付出的報酬都不盡相同，但是唯一共同的就是那都是足以教一個人或包括他整個家族永世不得翻身的驚人代價。
正因為這樣，幽篁和祺炤悠才會這麽驚訝，究竟是什麽事情竟然能讓作為現任獸皇的騰雷翼龍願意付出如此龐大沉重的代價來換取自己二人的一次審判？
【……既然知道，你還確定要這麽做嗎？】幽篁慎重地再次確定道，深邃的燦金色瞳眸彷佛要看穿騰雷翼龍的心靈般犀利。
這要換在從前的他可能還真的想不透，為什麽不管什麽時期、什麽樣類型的文化，都總有人願意付出如此沉重的代價來換取自己的一次審判，這樣子，真的值得嗎？或許他本身就是一個超然於生靈之上的存在，所以他一直不懂。直到這一世，他以一個人的身分生活了十五個年頭，他懂了很多自己以前不明白的東西，也瞭解了人類之間那種種複雜的感情，他才真的體會到從前那些要求審判者的心裏是怎麽樣想的，但正因為明瞭，他才要騰雷翼龍再仔細考慮一下這個決定之後所要承擔的後果。
騰雷翼龍雖然被這雙銳利的金瞳注視得心驚不已，但它仍不愧現任獸皇之名，硬是在這種情況下堅定地肯定道：【是的！神農大人！】
【唉，也罷。】幽篁搖頭輕歎，「炤。」他喚著摯友的名，一面往後退了一步，將眼下的主導權交到好友手上，這交涉的事情一向都是由祺炤悠負責的。
祺炤悠也不客氣，主導權一到手，便對騰雷翼龍問道：【你請求我們的審判，可以！但你有沒有聽你先人說過要我家篁把無私天秤拿出來的條件呢？】
【這……】騰雷翼龍冷汗直流，這一點它倒還真沒聽過，可是它也知道審判的前提是必須要用無私天秤秤量好被審判者所犯的最惡語要求審判者所應付出的代價的，沒有無私天秤，什麽也不用談。
事情都走到這個地步了，它咬了咬牙，【煩請伏羲大人示下。】
祺炤悠邪肆一笑，紫瞳裏儘是惡意的戲謔，【很簡單，那就是──打贏我們兩個人。】
【什麽？！】聽聞此言，不止騰雷翼龍，在場所有魔獸都忍不住驚吼。
如此惡劣的條件，騰雷翼龍腦袋就算再不靈光，也想得到這是祺炤悠在刁難它們，更何況他還是現任獸皇，這樣子的條件，它會答應嗎？
【怎麽？沒把握嗎？還是連嘗試一次的勇氣都不敢？這樣子的話，我可不相信你是真的有打算請求這場審判的意圖。】祺炤悠繼續加油添醋地冷嘲，然後很滿意地看見在聽到這句話後騰雷翼龍頸上逐漸浮起的青筋。
嗯，這才至少有點獸皇的樣子嘛！祺炤悠總算是對眼前這個大塊頭的印象好一點了，不過，這僅僅是單對騰雷翼龍一獸而言。
【我、我答應！】騰雷翼龍一咬牙，應允了這個在他人眼裏看來荒謬異常、也絕不可能成功的提議。
此言一出，四周立刻揚起一片嘈雜的反對聲浪。
【吾皇，這怎麽可能成功呀？】
【就是說呀！】
【唉，我們乾脆放棄好了，這條件太難完成了。】
【是呀！吾皇，您千萬不可以答應呀！這時候反悔還來得及。】
【……】
在眾魔獸心裏想來，這比鬥的下場是絕對九死無一生的必然。
「嘖嘖，我有說這比鬥的結果是以生死場計嗎？他們怎麽搞得一副好像必死無疑、有去無回的樣子呀？」祺炤悠偏著頭，故意說著這氣死人不償命的話。
只不過這當會兒，除了在他近旁的摯友外，其他人的心神似乎全被「魔獸大會」給吸引過去，無暇注意到他所說的話。
「你也知道呀？」幽篁眼裏寫著清晰可見的「就是你的錯」五個大字。
「呵呵。」祺炤悠一點愧疚感都沒有地呵呵直笑。
忽然，紫瞳瞅到幾條詭異的身形，他朝好友使個眼色，「瞧，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先把這幾個傢伙揪起來好了，現在先處理完這群魔獸的事再說。」幽篁沉吟道，對於暗龍策劃的這場行動，他心底著實反感。
「沒問題。」祺炤悠右手五指輕輕地在虛空中撥了幾撥，就好像面前擺了張琴似的，撩撥中沒有樂聲傳出，卻見到不遠處的那幾條詭異身形好似被什麽東西圈圍住一般，動彈不得。「這樣子可以吧？」
「嗯。」
【好了！你們都不要再說了！吾意已決！】騰雷翼龍的怒吼傳出，看樣子是吵到一個段落了。
【溝通出一個結果了嗎？要反悔現在還來得及。】幽篁不冷不熱的聲音慢悠悠響起。
【是的，我還是決定維持原議。】騰雷翼龍堅定地點點頭。
【好吧。】幽篁轉向一旁的好友，「你先上還是我先上？」
「呀？你來真的呀，篁？」祺炤悠故作驚訝。
「你提議的，不是？」冷冷瞥了好友一眼。
「呵呵，當作活動活動筋骨嘛！它們好歹都是靛級以上的高等魔獸，至少比一般人耐打。」應該吧？祺炤悠在心裏不負責任地補了一句。
魔獸等級由低至高分為紅澄黃綠藍靛紫七等，紅澄是低等魔獸，占魔獸的大多數，約等同人族的平民階級；黃綠藍則是中等，屬於士人階級；靛紫則是高級魔獸，尤其是紫級，通稱王級魔獸。
「咕嚕」一聲，緊張地吞了口口水，騰雷翼龍敢發誓，牠的心臟正以牠這輩子有過的最快速度撲通撲通地直跳，有那麼一瞬間牠還以為自己會因為心搏過速而提早蒙主恩召。
適才牠力排眾議，把話說得如此堅決果斷，一派典型的王者風範，但事實上只有牠自己知道，牠說那番話時是多麼的心虛！要不是礙於此舉實在關乎到魔獸一族的存亡大事，打死牠都沒有那個膽子和兩個創世大神打交道，更何況其中一位還是打從上古時期便以整人為樂而聞名於世的暗夜之神──伏羲！
牠現在滿腦子想的儘是怎樣才能儘量平和地結束這場比試，或者更正確地是說，如何保護參與這場比試的子弟兵能平安無事地從兩位大神的手底活下來，畢竟要贏過兩位大神那實在是與登天無異，難！
【別擔心，騰雷，我很有分寸的。】彷佛看穿了騰雷異龍此刻的想法，幽篁微笑著安撫。
騰雷翼龍聞言不由在心底一陣哀嚎，老天！神農大人，我擔心的是您旁邊那一位呀！瞧，他又瞪我了！哦，到底是哪位偉大的祖先去招惹到這只惡魔啦？嗚嗚，為什麼要我來承擔這份後果呢……
牠可憐兮兮地瞅著幽篁，滿心渴望善良的神農大神能發現自己真正擔心的事情。
可惜幽篁似乎正在思索些什麼事情，壓根兒沒注意到騰雷翼龍的求援視線。
「……炤。」半晌，幽篁從沉吟中開口。
「我知道，你那該死的悲天憫人性格又忍不住發作了，是吧？我沒差，就隨你的意思。」似乎早知道好友接下來要說些什麼，祺炤悠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允。
「謝謝。」幽篁微微一笑，心中流過一股暖流。
祺炤悠用手輕敲了幽篁的頭一記，「笨蛋，什麼時候這麼見外了。」
「呵呵。」幽篁忍不住輕笑，是呀，這就是他們之間早已習慣的相處模式。
【騰雷，有鑒於我等兩方戰力之懸殊，為了避免落人口舌，我提出一個建議，你覺得如何？】得到好友的支持，幽篁慢悠悠地說道。
【不敢，神農大人請講。】
【你們也不用推舉什麼代表了，全部一起上吧，免得我們打不過癮。另外，為避免你們輸得太慘，我和炤就不用『神變』這個型態對付你們，而且也不使用魔法，你覺得如何？】幽篁呵呵一笑，很滿意看見眾獸的那份詫異表情。
只見牠們一個個的臉上都寫著「不會有這麼好康的事情吧」的不可置信表情。
祺炤悠也詫異地微微挑眉，沒想到好友會提出這麼個改良方案來，不過就如同他先前所說的：沒差！他伸手撫摸著左耳垂上的七彩墜飾，不發一語。
因為幽篁的這個提議對於眾魔獸來說實在是太、太──有利了，怎麼說呢？有一定見識的人都知道，對於不同於人族、卻又可以變化為人形的其他種族如神族、魔族、精靈族來說，他們化為人形時所擁有的能力只有原來能力的五成，不過由於他們可以隨意恢復原本的型態、加上變為人類型態時的修煉又有加成效果而且方便行動遊歷，所以還是有一大堆異族人會變成人形混進人族社會。而以幽篁、祺炤悠這種上古大神來說，化為人形的他們只有原本能力的兩成，所以才說騰雷翼龍牠們實在是天上砸下個餡餅──得了個大便宜了。
目前幽篁和祺炤悠兩人的模樣，就正是處於「神變」型態，也就是他們此刻擁有的是屬於神農、伏羲兩人的百分之百能力。
好像不管哪種生物都是這樣，如果突然聽到自己莫名其妙占了個大便宜，都會不由得懷疑起後頭是不是有什麼隱藏的陰謀詭計，就例如現在的騰雷翼龍。
【這、這是真的嗎？】騰雷翼龍瞪大雙眼，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要不是牠很確定這話不是由以惡整人為樂的伏羲大人口中說出來的，恐怕牠會乾脆連這個確定句都省下來，因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尤其是對牠認知中的伏羲而言更是如此。
幽篁真的覺得很好笑，怎麼連堂堂獸皇都變得這麼戰戰兢兢了呀？他說的話有這麼沒說服力嗎？
不過想笑歸想笑，他還是故意板起一張俊臉，沉聲道：【哼，不信就算了，就當我沒說過。】
騰雷翼龍嚇了一跳，耶？！當沒說過？這可不行！【我沒有這個意思，沒有這個意思！】牠急得連連搖頭，就怕幽篁推翻這個提案。
【那好，既然你沒意見，就炤這個辦法了。】幽篁頓了一頓，金瞳裏閃過一抹少見的狠決光彩，【話說在前頭，如果這麼放水你們還過不了關，也休再提起要求審判的事了，明白嗎？】
【是，我知道分寸的，神農大人。】騰雷翼龍在心底暗暗發誓，如果連一百多頭高等魔獸都打不過兩個人，那麼不用神農大人開口，自己也沒有那個臉繼續留在這裏了。
「爺爺，事情的經過你應該都聽三哥翻譯過了，」幽篁轉向身後的家人，「那你就知道等會兒這裏會有一場混戰，為了避免波及到你們，你們還是退遠一點比較安全。」
「這我清楚，我們不會妨礙到你的。倒是篁兒你、你可要小心一點哪！」儘管知道寶貝孫兒是上古大神的身分，但他還是忍不住會為其擔心。
幽篁淺笑，「放心。」他輕輕揚手，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五弟，你們這場打鬥可得克制一點呀，我可不想等會兒去和那群煩人的紫霄城衛軍打交道。」御理契提醒著。
「這你大可放心，理契老兄，這整個鈞天後山此刻都在我和篁設的結界範圍之內，人只能進得來、出不去，就算我們裏頭打得再怎樣天昏地暗，外面的人都不會發現的。」一旁同樣恢復原狀的祺炤悠多嘴地解釋。
「啊？」御理契啞口無言，心裏既感挫敗又感崇敬，挫敗之於這兩個小傢伙什麼時候設的結界，一向自認為年輕一輩佼佼者的自己竟然都沒有發覺；崇敬之於堂堂的上古大神之一竟然是自己的堂弟，那麼自己比不上兩人也是情有可原的，有誰比得上創世大神呢！
「炤，你準備好了嗎？」待鈞天眾人都往後退了一段距離之後，幽篁微笑地詢問身旁的好友，對於面前蓄勢待發的高等魔獸大隊視若無睹。
祺炤悠回了他一個「你在問廢話嗎」的白眼，也望向前方的魔獸大隊，「你倒是挺有自信的嘛！竟然自個兒限定了魔法的使用。」
幽篁難得調皮地眨了眨眼，「咦，我這可都是為了你耶！你之前不是說要『活動筋骨』？如果使用魔法，那我看我們只要用一個禁咒就能將牠們全部解決完畢，根本活動不到筋骨，不是嗎？」
「說的也是！那──我就不手下留情了。」祺炤悠眼裏滿是笑意，逐漸散發的戰意令他的一頭銀髮無風自動。
抽出腰間的流殤簫，幽篁咯咯直笑，「你還想手下留情？我可從沒這打算，好久沒活動活動了，希望這群魔獸能耐打一點。」清冷悅耳的話語裏儘是不下於好友的邪惡。
他不打算使用神殤，因為那根本連打都不用打，一定是戰況一面倒，套句祺炤悠常說的話：「凡事都是慢工出細活，尤其是整人和打架，不打到對方連他祖宗三代都認不出來不叫打架。」
「嘿嘿，這下我之前研發出來的那些新型毒藥就有免費的優質實驗體可以用了。」看著眼前一個比一個更令他滿意的優質實驗體──高等魔獸，湛藍瞳眸裏隱隱泛著可怕的邪異紫光。
看著眼前一大群的「敢死隊」，青龍一面在心底為自願招惹兩位惡魔主子的騰雷翼龍暗自祝禱，一面問一旁瞧得津津有味的神殤道：「你覺得牠們能撐多久？」
「半個時辰吧！不過前提是君上和少君有速戰速決的打算。」神殤一點同情心都吝嗇給予，他只關心這場大戰打得精不精采，不愧是幽篁的隨身兵器，性格被潛移默化得與主子差不多。
「是呀。」但看君上和少君這副興致勃勃的樣子，看來是不怎麼可能了，唉，我們是不是真的沉睡太久了，不然怎麼會有這種笨蛋自願送上門來給君上和少君兩個人做沙包呢？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
青龍搖頭歎息，他已經可以想見騰雷翼龍一行的下場會是什麼了。
在青龍憐憫的目光、幽篁和祺炤悠的邪惡目光、鈞天人的擔憂目光種種心思各異的注視下，騰雷翼龍率領的高等魔獸敢死小隊迎向牠們悲慘命運的開始。
「唉唉唉，怎麼就這麼經不起操呢？」看著周圍橫七豎八倒了一片的高等魔獸，祺炤悠輕輕拍去衣上沾染的塵埃，一臉遺憾地歎氣連連。
幽篁撫了撫亂掉的一頭青絲，「已經不錯了，至少牠們能撐過一個時辰。」
一旁的鈞天人是看得瞠目結舌，嘴巴張得一個比一個開。
這、這兩個傢伙不是人！對！只有這樣才能形容他們這兩個怪胎！
畢竟這天底下有哪個普通人可以視一百隻以上的高等魔獸為無物，甫接手，隨手一拳一腳便使一頭高等魔獸口吐白沫地倒下，這樣還算是幸運的了，因為在十幾頭魔獸倒地之後，祺炤悠這只小惡魔嫌這樣會太快結束、不好玩，便對好友提議說乾脆每人對付一半的魔獸然後來比誰的魔獸耐受力最強，反言之，就是變相地比評哪頭魔獸的心臟承受力較強就對了。
對於這個提議，幽篁是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也就因為這樣，開啟了這群魔獸悲劇宿命的開始。
在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裏，從鈞天人眼裏只看見這兩隻惡魔一個是先把自己負責的魔獸全部定住不動後，再無中生有地拿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在那群倒楣魔獸身上做起各式各樣的臨床實驗，然後再一臉嚴肅認真地將藥效發作後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記錄起來，標準的實驗狂一個；而另一個呢，其實也沒好到哪里去，他是沒有像好友一樣拿魔獸來做新藥實驗體，而是一拳一腳扎扎實實地練起拳頭來，但他卻總在作為沙包的魔獸練功對象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隨手用刺穴用的銀針在具有清醒、刺激效果的穴位上紮了幾針，可憐的沙包便再度恢復「生龍活虎」的狀況，直到筋疲力盡才宣告苦難結束。
看到這種情形，鈞天人的心裏不約而同地浮上同一個想法，那就是──「物以類聚」果真是句千古不變的真理！
鈞天人中和幽篁、祺炤悠二人較有交集的御理契與御飛塵這兩兄弟則是在心底暗自慶倖，看來之前祺炤悠惡整他們倆人時還算是有分寸的，至少沒讓他們像眼前這群魔獸一樣變成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慶倖的同時，他們也在心底嚴正告誡自己，絕對、絕對不要惹上這兩個可怕的傢伙！
【如何？騰雷，遵從約定，我們的確沒有用上半點魔法或能力唷！】祺炤悠笑得壞壞的，打從一開始，他就打從心底不贊成為魔獸主持一場審判這件事。
被幽篁操到半死的騰雷翼龍聞言，久久無語，好半晌，才歎了口氣，【……也罷，或許吾等的氣數已盡了吧……】話聲中帶著濃重得化不開的惆悵。
【什麼意思？】對於聲音感情異常敏銳的幽篁抓到了一絲異樣。
騰雷翼龍露出了一抹苦笑，【……神農大人，事到如今，我再說什麼也是枉然了，不是嗎？】
【你要求的審判的確已不可能展開，這是定數。但是，今天你能夠遇見我們，就表示在『必然』的法則裏我們已經有了某種程度上的牽扯，既然我們的相遇是種『必然』，那麼把你今天這麼執著於要我們執行這場審判的原因說出來也沒什麼關係，反正又不虧本，不是嗎？】幽篁語氣詼諧地反問，明示地表達出他欲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決心。
【……好吧。】騰雷翼龍緩緩地開始述說。
原來，約莫於三百年前，五大陸上忽然崛起一支奇怪的團體專門獵殺魔獸、奪取牠們身上的魔晶，這種以獵取魔獸維生的職業以往也不是沒有，所以一開始眾魔獸也沒把他們放在心上，總以為他們沒多久就會被哪只高等魔獸當作正餐果腹去了，沒想到這支團體的實力竟然恁是強橫，不僅獵殺中下等魔獸，連高等魔獸亦不放過，沒幾個月，死於牠們手上的魔獸已有上千隻。
這個時候，魔獸開始覺得不妙了，牠們遂聯合起來欲反制這支團體，沒想到無論怎樣強大組合，在這只團體面前都彷佛英雄無用武之地，一下子便被他們用各種計謀打得落花流水，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這支團體對於魔獸似乎懷著極大的恨意，凡是與他們交上手的魔獸其下場都只有一種，那就是──「死」！
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種族正面臨滅絕的危機，騰雷翼龍作為現任的獸皇自然是義不容辭地領頭迎戰，但這支團體的首領似乎是個甚為狡猾的人物，面對魔獸大軍的傾巢而出，他們只是龜縮在人族群居的大城裏，間或煽動著人族同仇敵愾的心態，如此，魔獸們與這支奇特團體的再次交鋒又宣告落敗。
這樣子的情形在這三百年間周而復始地不斷重複，奇特團體的後人繼承了祖上的遺志、繼續獵殺魔獸，而魔獸們也因為這支團體的壓制，逐漸將原本大剌剌的生存模式轉向暗處，到最後甚至躲進了位於中央天蒼大陸的一片廣大原始森林裏，這片森林對於魔獸來說是處非常好的天然屏障，因為這裏面的魔法元素比起其他地方顯得異常濃稠，除去魔獸外的種族一旦踏進這座叢林必定會遭到元素不留情的「招待」，這個中原因至今還沒有人明白。但也因為這個原因，不管這支團體的能力再如何強大，一旦被追殺的魔獸一頭紮進了這片森林，他們也只能無奈地望林興歎，久而久之，這片森林便成了魔獸的樂土，而其他種族則將這片森林命名為「魔獸叢林」。
原本魔獸們、甚至包括騰雷翼龍全都認命了，認為就這樣守著這片叢林過日子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在這裏沒有其他種族的人會隨便闖進來，但是在不久之前，魔獸裏消息最靈通的印月狐忽然得到一個消息，那就是這支團體的後人竟然不曉得在什麼時候與天蒼大陸上的其中兩大強國達成協定，要派出大軍強制鏟平整座魔獸叢林，使魔獸真正成為歷史上的一個過渡名詞。
眾魔獸聽到這個消息，立刻全沸騰起來，因為這可是件大事呀！魔獸叢林一旦被鏟平，失去這個天然的保護，魔獸們將何去何從？勢必又淪落回之前被追殺的悲慘命運。
不甘如此的騰雷翼龍立刻去尋找族裏的先知──朱雀詢問改變此事的轉機，朱雀沒有多說什麼，牠只是告訴騰雷翼龍創世大神之中執掌「審判」的神農與伏羲再次降臨於世的消息。從小就聽族中長輩述說創世大神事蹟的騰雷翼龍認為只有幽篁兩人可以改變此事，所以一聽到闇龍的人有他們兩人的消息，也不管闇龍的目的是要來對付鈞天的，牠忙不迭地就率領一隊子弟兵前來向幽篁二人請求審判。
【這支團體……叫什麼名字？】幽篁沉吟了一會兒，問道。
【叫『天之懲戒』。】
【天之懲戒？哼哼，口氣很大嘛！】祺炤悠對這個名字很感冒。
【知道他們的背景嗎？】幽篁又問。
【不清楚，聽說人族的高層也曾對天之懲戒的人做過詳細的背景調查，但到最後不曉得為什麼都不了了之。】
【嗯，看來他們的背景不簡單……】
【篁，你打算怎麼做？】祺炤悠很清楚摯友的心思，如果不是有心要湊一腳，他是不會多費口舌問這些的，不過對於好友的這個決定他倒是沒什麼意見，因為他打一聽完就想湊一腳進去攪混這灘水了。
幽篁瞥了好友一眼，淡笑道：【你似乎很熱衷？】
【當然。如果魔獸被滅勢必會影響到目前的平衡，這事我們不能不管。】阻止整個文明的平衡趨向崩裂也是職司「審判」的兩人的份內工作。
【呵呵，覺得好玩就說一聲，何必說的這麼大義凜然？】幽篁忍不住取笑好友那司馬昭之心。
一直靜靜聽著兩人對話的騰雷翼龍聽到這裏，不禁懷疑起自己是不是錯聽了什麼，不然牠怎麼會認為兩位大人好像有幫助自己的意思呢？【兩位大人……現在的意思是……？】
【呵呵，你沒有聽錯，騰雷，這件事我們兩人是插手定了。】幽篁輕笑。
【真、真的嗎？！】騰雷翼龍驚喜至極。
「嘖，總覺得似乎中了朱雀那小傢伙的計了，牠似乎是故意讓騰雷來找我們的。」才答應完，祺炤悠忽然像想到什麼地低聲咕噥。
「我知道。」
「那你怎麼不告訴我？！」
「怎麼可以告訴你呢？要不然以你的個性一定不會答應此事的。」
「……才不會。」有點無力的反駁。
「呵呵。」
***
今天真可以說是個人仰馬翻的熱鬧日子，這大概是所有鈞天人的一致感想！
從一開始的神殤現世，到後來的神農、伏羲雙神的身分大白，乃至最後的魔獸大軍圍堵與審判之神的真正作用，沒有一件不是鬧得轟轟烈烈，有些鈞天人甚至在心底認為就算是天馬上就要塌下來，他們也不會比今天這高潮迭起的事件更驚訝了，說不定還可以悠哉地泡茶談天、笑看世界毀滅吧？
優勢一面倒的人獸大戰結束後，面對的首要問題是如何安置這麼一大群皆屬「重量級」的魔獸大隊？
因為牠們無論眾人說好說歹就是不願意離開幽篁兩人，無奈之下眾人只好把求援的目光望向能做主的幽篁二人，幽篁是不理不睬地揮手招過昊緒兩人以及青龍、神殤，信步往鈞天本家方向離去，而被好友留下來收拾善後的祺炤悠呢，則是一邊心不幹情不願地嘟嘟噥噥抱怨著「真是沒有用，連幾個小傢伙都奈何不了」諸如此類的話，一邊將騰雷翼龍等一群魔獸安置在他創造出來的異次元空間，惹得眾鈞天人只能無可奈何地苦笑連連。
解決了魔獸的安置問題，眾人回到了鈞天本家的議事廳，當然，幽篁已經提早一步到達，甚至還吩咐下人準備好一頓豐盛的晚膳。
「折騰了這麼一個下午，大夥兒應該都餓了吧？先來用餐吧，『吃飯皇帝大』，有什麼天大的事都等用完餐再談。」見到返回的鈞天人，幽篁笑意盈盈地招呼著，並且巧妙地用言語阻住了幾個好奇心旺盛的鈞天人明顯欲脫口而出的問題。
一頓晚膳吃下來，除了心無罣礙的幽篁二人以及青龍、神殤、昊、緒四人之外，其他人是吃得食之無味、心不在焉。
幽篁輕輕啜飲著手上從銀風大陸飄洋過海而來的殷紅美酒，迷人的俊顏上綻放出幾縷緋紅，唇角微勾，他莞爾一笑道：「好了，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你們這副模樣大概會以為你們是吃了什麼不潔或者是難以下嚥的食物，這麼心不在焉的，真是浪費了這一桌美食。」
「呵呵，」御巽風不好意思地乾笑幾聲，「篁兒，你……你吃飽了嗎？」
「這麼迫不及待呀？也好，你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就儘管提出來吧，但不保證我一定會解答。」
「呃，五弟、或者該稱呼你為神農大人，你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刻蘇醒呢？是有什麼目的嗎？」第一個發問者是御理契。
「答案：我現在也不清楚。因為這和我們當初推斷的時間落差了將近千年。」
「怎麼說？那你們原訂的目標是什麼？」御理契又問。
祺炤悠邪肆一笑，「青龍老兄的問題還真多哪！你問我們的原訂目標？其實也沒什麼，我們兩人從創世之初開始一直就只有一個存在的使命，那就是毀滅。毀滅平衡崩毀的文明，再造嶄新之文明，創造與毀滅，是一體兩面的。」
什麼？！
乍聞這驚天之秘，鈞天人驚訝得無以復加。
除了極少數的存在，沒有人知道同為創世四大神之二的神農與伏羲竟然是專責「毀滅」，畢竟「創造」與「毀滅」實在是教人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的東西。
見到眾人的吃驚樣，幽篁微微一笑，「我明白這個事實和你們自小所受的教育所差甚多，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雖然我們兩個人已經蘇醒，但這並不代表這個世界的毀滅。我們下手是有分寸的，如果經過我倆的評估，這個文明的確沒有存在的必要，那麼我可以保證，我會毫不留情地下手除去，即使這其中包括了我的親人也一樣。審判，是不容許絲毫感情因素介入的，明白嗎，我的家人？」和煦的笑顏，但出口的卻是滿溢的濃濃殺機。
「那麼……斗膽請問一下，你們的標準是怎麼樣呀？」御飛塵納納地舉手發問。
「標準不是我們定的，決定這個文明審判標準的人是燧和娃娃那兩個傢伙。」祺炤悠不負責任地把皮球踢給尚未謀面的燧人和女媧兩個夥伴。
不會吧？這事還扯上另外兩位大神哪？
「反正整件事情等到見了娃娃和燧之後應該就可以搞清楚了，現在講這些未免有點言之過早。」幽篁以這句話作結，表明了他已不想再談此事。
鈞天人都不是愚魯之輩，自然明白幽篁的言外之意，當下順從地轉移話題，由日長老開口道：「幽篁，先前令友抓獲的那幾個魔族囉囉，你打算怎麼處置？」說著，他揚手命部下將之前被祺炤悠以獨家手法擒住的三名闇龍族人帶上，而恢復本來面目的冥棄影也跟在旁邊。
「長老不提，我還真差點忘了這幾個人，炤。」他向好友一示意。
祺炤悠修長手指在虛空輕彈數下，解開了施在他們身上的禁制，但還是留下使之無法自由活動的一些小禁制。
「朋友遠道而來，鈞天有失遠迎，真是失禮，希望諸位不要責怪我們招待不周哪。」受好友長久的薰陶下，幽篁對於笑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口中卻說著威脅意味十足的話語的這門技能是越來越熟練了。
「哼，要殺就殺，多說無益！」其中一個身材魁梧的年輕人第一個嚷嚷。
「住口！魍！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他就是月姑姑的獨子！」冥棄影急急地喝斥，在看過下午的那場人獸大戰之後，他已經深深體認到這個表弟絕對不是個好相與的人物，更何況他還有著另一層身分──神農！對於視青龍為家族守護神的闇龍一族來說，青龍之主──神農更是個不容違背的至高無上存在。
「什麼？！他、他是月殿下的孩子？」魍頓時愣住。
「三哥，別又用這些攀親帶故的話來轉移重點。說吧，你們策動騰雷來此的目的為何？哦，如果不小心忘記了也沒關係，炤很樂意幫你們喚起塵封的記憶的。」
冥棄影垂下肩膀，往後退了一步，「唉，魑，你自己決定說不說吧。」他註定是拿這表弟無可奈何了。
「根據适才棄影殿下所說之言，閣下能否證明？」穩重的魑是不會隨便聽信冥棄影的一面之詞的。
聞言，幽篁不置可否地淡道：「能證明又何妨？不能證明又何妨？闇籠與我素無牽扯，什麼冥縈月之子，什麼鈞天五公子，這都是你們說的，我──幽篁，從有記憶以來就沒有父母，父母二字，在我心中的印象是淺之薄矣。」如果是在神農的意識尚未蘇醒之前，幽篁在見到這些所謂的族人時或許會有些特別的情愫產生，可能是熟悉，也可能是孺慕，但是現在的他已不單純只是幽篁這個意識，他同時也是遠古大神──神農，感情，對於毀滅之神而言，是沒有意義的……
「篁兒？！」
「五弟？！」
「幽篁表弟？！」
聽到這番話，眾人齊聲驚呼，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他想要與親人劃清關係嗎？！
「放心，爺爺，我沒有這個意思。」幽篁呵呵一笑，沒想到自己有感而發的一番話會引起家人的緊張，「我的意思是，管你們闇龍是不是我的母族，欲傷害我的家人者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滅』。你懂嗎，三哥？之前在爺爺身上下毒的人是你吧？」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難不成──？！」冥棄影吃了一驚，他才在疑惑為什麼御巽風能夠平安無事地回來。
「不錯，『魂歸九兮』是我解的。」幽篁乾脆地承認，「請問真正的三哥此刻人在何處？棄影表哥。」他加重語氣。
冥棄影可以肯定此刻隱隱浮掠在幽篁眼底的光芒代表了什麼，那代表了殺氣，他相信如果自己不能給出一個好答案的話，這個所謂的表弟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和自己動手，「呃，這個……他、他已經死了。」但沒辦法，他實在沒有什麼能夠皆大歡喜的好答案。
「什麼？！」響徹雲霄的大合聲幾乎掀掉議事廳的屋頂。
「等等、等等，你們別誤會！真正的御映白在五年前的那場大病中早已死去，我只是趁此機會冒名頂替而已。」冥棄影連忙解釋，畢竟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在別人家的大本營還是配合點比較好。
聽到他的解釋，激動的鈞天人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
死……死了？
幽篁看了看失落的家人，慢悠悠地歎了一口氣道：「你們走吧，這一次你們並未傷害到鈞天的任何一個人，所以我放過你們，但下一次就沒這麼簡單了。」頓了頓，「表哥，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對付鈞天，但是，回去告訴舅舅，之前做的，我一概既往不咎；再來一次，就別怪我不顧血緣情分了。」
冥棄影定定凝望著一臉漠然的表弟，臉現無奈之色，「走吧，魑。」揮揮手，他領著三名族人離開了鈞天。
「暫時是塵埃落定了……」望著天邊不知何時升起的明月，幽篁悠悠地說道。
塵埃真的定了嗎？
幽篁不知道，也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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