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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武俠】--【冷日邪月 】-- 作者:雪銀罌粟 |
| 原始版_第五章 身世 |
依舊是那閃耀著瀲灩波光的美麗碧落潭。
一切好像都維持在幽篁适才離開時一樣沒有改變。
只除了那抹淩空漂浮於碧落潭上方的白色身形。
那是祺炤悠，施展了風系魔法「淩空術」的祺炤悠。
離開情莊之後，他一面思索著剛才御巽風說的事情發生經過，一面信步前行，走呀走的，沒想到一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來到碧落潭附近，他索性便施展淩空術飛至碧落潭中央繼續思索，也才有現在的怪異景象產生。
思緒中，纏繞在祺炤悠心頭的，儘是御巽風說明他受傷緣由時隱現在幽篁眸底的那抹陰鷙冷意。
哼哼，該死的言緒！你竟然讓篁露出那種不該屬於他的情感，我一定要讓你後悔自己為什麽出生在這個世上！
祺炤悠邪肆的冷笑著，就連總是溫和平靜的海藍色眼瞳也不曉得在什麽時候化成一片象徵死寂毀滅的銀。
他的暗黑體質從來就異於常人，眸色更是會因心境上的變化而轉變成不同顏色，但因為他長年住在平靜的山中，生活中少有事物會引起他情感的大起大落，所以即便是知曉他此一特點的幽篁也沒見過幾次。
不料，此時的祺炤悠竟然會因為幽篁而引起心境上的巨大起落。
「嗯，倒是現在該怎麽找人呢……」祺炤悠支著下顎，腦子開始強力運轉起來，他可是沒忘記御巽風說過言緒這個人在受到他全力一擊之後就重傷落跑的事。
人都跑了這麽久了，即便是叫小白來幫忙找恐怕也不會有什麽成效，所以請小白幫忙行不通……那魔法呢？唔唔，四象魔法裏好像沒一個是用來找東西的，這也行不通……咦！等等！魔法？！祺炤悠腦中靈光一現。
「呵，我怎麽會忘了還有這個辦法呢！四象魔法不行，不代表暗黑系魔法也不行呀……」他揚起一弧淡淡的淺笑，闔上眼眸，頓時，一波波強大的暗黑魔力波動挾帶著神念以他為中心往外擴張開來，如同海潮一般。
這是「死冥追魄」，暗黑系魔法中最厲害的搜尋魔法，是一種依據施術者本身的精神力將暗黑魔力的往外擴散而得知周遭生命體訊息的魔法，搜尋範圍與所得知的生命體精密度與施術者的魔法力與精神強度成正比。
隨著一波波「死冥追魄」的擴大，祺炤悠的靈覺也隨之擴展開來，雖然說他正盤腿虛坐在碧落潭上空，但他的心神此刻卻已如同大鴻展翅似的翱翔在群山之間，周遭十裏內的景致盡收眼底。
很快的，他的心神已回到情莊，也看見御巽風和幽篁兩祖孫相談甚歡的模樣，可惜他的靈覺還沒厲害到可以感覺聲音的地步，不然就可以知道他們的談話了。
就在祺炤悠感歎的時候，正和祖父說話的幽篁忽然像察覺到什麽似的抬起頭。
「怎麽了，篁兒？」御巽風疑惑地問。
幽篁搖頭，微微一笑，「沒事。」精通聖光系魔法的他在眨眼間已感覺出這股莫名的神念是屬於好友所有。
雖然不知道好友突然使用「死冥追魄」要做什麽，但他還是釋出一股意念向好友打了個招呼，才繼續和爺爺談天。
接收到幽篁的意念，祺炤悠呵呵一笑，這麽點暗黑魔法的波動果然還是瞞不過他這個聖光系魔法大師！看來要繼續改進才行！
敢情他又把這種事情加入與好友之間明爭暗鬥了十年的比試裏了。
離開情莊，祺炤悠這會兒才將心神全數施放開來，專心找起除了情莊人之外的人類生命體。
找啊找的，他直找到了十五裏外，才在一個山洞裏看見一條狼狽不堪的重傷人影。
是這個人嗎？祺炤悠仔細地打量起來，他可不想弄錯人。
那是一個看來約莫有三四十歳左右的中年漢子，中等身材，體格壯實，一襲絲綢衣袍表露出他不是個普通人的身份，只見他臉色慘白，嘴角淌著半乾的殷紅血絲，右掌死命捂住胸口，一副非常痛苦的模樣。
胸口有傷，看起來是受到掌勁大力重擊的內傷……呵呵，言緒呀言緒，你就怨你自己為什麽不再多走遠個五六裏吧！這麽簡單就被我找到。
雖然他不像幽篁一樣對醫術學有專精，但畢竟「醫毒本同門」嘛，拜他專研毒術之賜，對於一般醫術的解剖生理和病理方面他可是鑽研得比一般坊間所謂的名醫還要厲害、深入許多。
幾眼打量下來，他已經可以肯定眼前這傢伙就是言緒沒錯。
意念鬆動，祺炤悠的心神又回到身體裏，不過他還記得在言緒身上悄悄做了個記號，以便自己能隨時追蹤他的動向。
「回來啦？」祺炤悠還沒來的及睜開眼，便聽到好友那清冷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你怎麽來了？你爺爺呢？」微微一笑，他掀開眼簾，望向身旁同樣使用了淩空術的好友。
只聽見幽篁輕描淡寫的開口，「他睡了。我不放心你。」
短短的兩句話，卻讓祺炤悠明白，肯定是幽篁擔心自己在使用「死冥追魄」時會因為心神不在而導致本體受到意外傷害，才用他拿手的催眠術將自家爺爺催眠昏睡後匆匆找來的。
「嘖，你就愛瞎操心，瞧我這不是沒事？」心中的感動，在脫口而出後竟變成了對好友的戲謔。
幽篁毫不以為意，多年來的相處讓他早就習慣祺炤悠那彆扭的個性，反正他懂祺炤悠未出口的意思就行了，「找到人了？」他指的自然是言緒。
「是找到了。」點點頭，想起那該殺千刀的傢伙，祺炤悠的眸子又泛成一片冷寒的銀。
幽篁沒有注意到祺炤悠眸色的轉變，又問：「他人現在在哪？」
「就藏在離這裏約莫近二十裏外的一處山洞裏，看樣子傷得不清。」
沉吟一會，「帶我去見他。」一開口，便是不容他人反對的堅持語氣。
「我有說不的權利嗎？」祺炤悠攤手，「跟我來。」
說著，他邁開長腿往外飛掠，幽篁緊隨在後。
***
「咳！咳！」一陣劇咳過後，湧出的只有腥甜。
看著手掌上的殷紅鮮血，言緒明白自己的內腑肯定受到重創，問題是眼下自己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哪有大夫可以找。
「呵，老傢伙還真是不簡單！」言緒苦笑地喃喃自語，「姑且不說他已受了我的暗襲在先，在中了『魂歸九兮』的情況下還能把我傷成這樣，他的功力到底高深到什麽地步啊……」
「不過算算時間，老傢伙也應該毒發身亡了吧？這也不枉費我的一番心思了……」
「呵呵，毒發身亡？這下可要讓老伯你失望了。」一個清朗明亮的嗓音冷不防自洞外傳進。
「什麽人？！」言緒暗暗吃驚，儘管自己有傷在身，但長久鍛鍊出來的警覺性可是還在的，是什麽人有這個本事能讓他在毫無所覺得情況下靠自己這麽近？照那聲音聽起來似乎還挺年輕的。
那人沒有回答，只是輕笑數聲，「有客遠來，老伯不出來招呼一下，不覺得失禮嗎？」
聽見這話，言緒不由得一怔，這、這不是在用言語擠兌我嗎？
作為天蒼大陸第一世家－－鈞天的第一總管，他自然知道，在眼前這種不清楚來者身分與來意的敵暗我明情況下，無論自己做出什麽樣的反應都不能改變自己處於被動立場的事實，想要反被動為主動，只有走出去與對方面對面。
深吸一口氣，言緒撐起傷重的身軀步出洞外。
當長久處於黑暗處的眼睛好不容易適應了洞外刺目的陽光後，首先映入言緒眼底的是一個笑顏燦燦的俊美少年，只是那笑意似乎到達不了他冰銀色的瞳眸。
「嗯嗯，肋骨斷了三根，左肺葉穿刺傷，肝臟呈現破裂徵象……」銀瞳流轉間，言緒的傷勢已被面前的俊美少年輕描淡寫地一一診斷出來，「嘖嘖，受了這麽重的傷，還可以躲到這個距離事發現場十幾裏遠的山洞來，老伯的韌性可真是足以與萬年活化石蟑螂相媲美！」
這下子就算再笨的人都聽得出來少年是在罵人，而且還是那種損人不帶髒字的最高級罵法。
言緒眸光一沉，「閣下是？」才一個照面，他已看出眼前這看似無害的俊美少年絕對是個不容小覷的對手。
俊美少年呵呵一笑，「我說老伯啊，你難道不知道在詢問他人名字之前應該先做一下自我介紹嗎？」
這俊美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循著他在言緒身上所留下的精神記號追來的祺炤悠。
「老夫言緒，不過我想閣下應該早已知道了吧？」
「呵呵，要說早其實也不能算早，我只不過是在幾個時辰前才得知老伯的大名與心狠手辣罷了。」祺炤悠的模樣就像是在與朋友閒談般自在。
看來這人已知道我對老傢伙所做的事了，而且看樣子還是為老傢伙出頭來的，只是他是怎麽知道的呢？難不成他是本家派出來保護御主的新一代高手？言緒沉吟。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祺炤悠難得大方地為他解開謎底，「你是不是覺得奇怪，在你如此慎密的周詳計畫之下我是如何得知你的事情？其實這也沒什麽，只因為這一切全是當事人御爺爺親口說出來的。」
什麽？！「是老傢伙說的？！」言緒十分震愕，他沒想到御巽風竟然能在號稱無解的「魂斷九兮」之下撐那麽久，更沒想到在這種窮山僻壤裏還會有人經過而從他之口得知此事。
不過饒是言緒他再厲害，他可萬萬沒想到御巽風此時根本沒有死，他只以為祺炤悠是在御巽風彌留之際從他口中得知此事的。
但他已動了殺機，針對祺炤悠的殺機。
雖然他看不出在祺炤悠那平和的面容下隱藏了多少實力，但他知道如果不讓祺炤悠消失在這個世上，那麽他是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
鈞天對於叛徒的刑罰可是足以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關於這一點，身為鈞天第一總管的言緒十分清楚。
「既然如此，恕老夫是絕對不能讓閣下離開此地的了。」雖然他沒有明言，但聰明的人都知道他動了殺機。
「哦？」祺炤悠嘴角微揚，半掩的銀瞳裏閃過一抹嗜血的冷絕殺意，「眼下的你有那個本事嗎？」
是呀，身受重傷的言緒還有那個本事嗎？
不料，言緒竟笑了，笑得甚是開懷，笑得甚為暢快，絲毫看不出是個重傷的人。
「老夫有沒有這個本事，閣下馬上就會知道了。」其實如果可能，言緒並不想使出這一招，因為一旦使出這一招便表示他多年來辛苦隱瞞的真實身份將完全暴露出來，不過他很有自信自己的身份不會暴露出來，因為眼前唯一知情的祺炤悠他必死無疑！
只見隨著他話聲的結束，一股深沉的黑色霧氣慢慢自他身上散出，然後一絲絲的將他包裹起來，眨眼，言緒整個人已被黑霧包覆得結結實實、密不透風。
看到眼前的情形，祺炤悠一雙銀瞳裏倏的掠過一抹詫異，不過消失得很快、也很短暫。
原來是魔氣呀……他明白言緒之所以有恃無恐的原因了。
祺炤悠靜靜注視著言緒身上的變化。
深沉的黑霧漸漸消散在風中。
展現在祺炤悠眼前的已不再是言緒那精明穩重的中年人形象，而是一個有著與之截然不同氣質的年輕男人。
他的身材長挑，五官俊挺，額前突出一支錐狀長角，一對眸子是如鮮血般刺目的紅，鮮豔得猶如極品紅寶石，但卻也同寶石一樣看不出生氣，微彎的嘴角噙著一抹邪肆的笑意，整個人散發著不屬於人類的邪異氣質。
祺炤悠只是靜靜地瞧著，熟讀西靈院羣書的他知道原來的言緒其實是由魔族中的一支分脈－－「血魑」成員幻化成的人形姿態。
血魑，東方魔族旁支，顧名思義，這種精怪以吸食人類精血維生，平均壽命達六百歲，是魔族中腦筋甚為聰明的一種。
只是祺炤悠不明白，向來與人類井水不犯河水的魔族中人為什麽要變成人形混進人類社會之中？是因為要找尋食物比較方便嗎？但他隨即推翻掉這個猜測，如果只是這樣，眼前的血魑何必費盡心機欲置御巽風於死地？肯定是有什麽他不知道的陰謀在運作！
因為還不瞭解整個情況，所以祺炤悠選擇了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但這個反應卻似乎讓他面前的言緒以為他怯場了。
「哈哈，你是不是怕了？可惜已經太慢了，我是絕對不會讓你活著離開的。」言緒冷笑。
銀瞳淡淡掃了他一眼，還是沒有開口。
見狀，言緒更以為祺炤悠准是嚇傻了沒錯。
他也不客氣，隨手一揮，立刻使出一個暗黑系魔法中的初級攻擊魔法「暗影之牙」，只見一道黑色閃光飛速從他手中射出。
在他想來，祺炤悠在中了這一記暗影之牙後即便沒死，想必也是重傷跑不掉了，畢竟一般人類對暗黑系魔法可是一點抵抗力也沒有。
但言緒不曉得祺炤悠就是人類中極其稀有的暗黑體質擁有者之一，對於暗黑系魔法天生有著比魔族更好的絕佳吸取與防御能力。
只見黑色閃光在眨眼間來到祺炤悠身前，卻沒有如言緒所料想般的撕開祺炤悠那頎長身軀，而是盡數沒入他的體內。
「這、這怎麽可能？！」言緒的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
祺炤悠輕輕笑出聲，伸了個懶腰，「呵呵，言老伯，你這是在給我搔癢嗎？用這最基礎的暗影之牙就想對付我？你也未免太瞧不起我了吧！」言緒這一記暗黑魔法給他補充了不少魔力。
他也不管言緒此刻一副俊逸青年的模樣，仍是不改口地喊他「老伯」。
「暗黑魔法為什麽對你無效？」言緒無法置信地喃喃自語。
「你不信？也罷，不見黃河心不死，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祺炤悠雙手背腰，不做絲毫防備動作，「用出你最強的攻擊魔法來吧！」
言緒也不相信暗黑魔法會真的沒用，他還是認為祺炤悠只是一時運氣好才能閃了過去，他咬了咬牙，決定使出他所會的最強暗黑系魔法－－「餓噬魔戮」。
只聽見一連串奇異的音符組合成一種空寂飄邈的語調自言緒口中溢卸而出，祺炤悠知道這是言緒在吟唱咒文。
「長眠於最幽深地底的饑餓死靈啊，
聽從我的召喚自無止境的長眠中蘇醒，
為了吾主之霸業，
為了暗黑一族之繁榮，
以我面前之人為祭品，
消滅一切橫擋於前的阻礙吧－－
餓噬魔戮！」
隨著咒文的吟唱，只見一絲絲黑氣自地底穿透而出，漸漸彌漫在祺炤悠的四周，如霧氣般加深加重。
餓噬魔戮，其實是暗黑系高級魔法中一種非常實用的毀屍滅跡殺人手法，因為施術者是召喚出地獄深處的餓鬼來將面前敵人消滅，所以在法術施展範圍內的所有生命體都會在一瞬間被饑餓亡靈們啃食殆盡、不留絲毫殘渣，甚至也可能包括尚無法控制住整個魔法的施術者本人，因為這個魔法必須是高等魔族才能安全使用。
由於這法術在致人於死時實在是太過於殘忍，再加上會反噬魔力不足的施術者本人，所以一般的魔族即使學過這個魔法也不會輕易施展，畢竟隨時可能賠上自己的一條命嘛！沒想到言緒今日竟然會為了對付祺炤悠而使出來，不過由此也可以推測他應該是高等魔族的一員。
霧氣逐漸的加重，彷佛可以看到無數詭譎黑影在其中張牙舞爪，間或傳出若有似無、令人一聽便感頭皮發麻的嘶吼聲。
「呵呵，是『餓噬魔戮』啊……看來你似乎不是個簡單的魔族小角色。不過，很可惜，這對我還是沒用。」闃黑濃霧裏傳出祺炤悠不以為意的話語，就在言緒以為該聽到他的淒厲慘叫之時。
怎麽會？！竟然連「餓噬魔戮」都對付不了他？這怎麽可能？
言緒驚恐地望著正自濃霧中緩緩步出、一臉悠哉的祺炤悠，那些黑霧正化為初現時的黑氣一絲絲滲入祺炤悠的體內，消失無蹤，彷佛被吸收了一般，而濃霧則越變越淡、直至消失。
「言老伯，給你個良心建議，你用任何攻擊方法來對付我都行，就是別用暗黑系魔法，否則－－你只是在為我補充魔力罷了。」似乎要證明自己的所言不虛，祺炤悠右手輕輕一揮，一道成圓弧刃型的烏光疾速往言緒射去。
「轟隆」一聲巨響，烏光在千鈞一髮之際從言緒鬢邊擦過，將一旁無辜遭殃的人頭粗樹木攔腰砍斷好幾棵。
驚愕，言緒還未從眼前的驚人事實回神，他曉得面前的俊美少年所用的魔法是暗黑系高級攻擊魔法中的「冥牙怒威」，是自己适才所用的暗影之牙進化技，威力之強大專橫可是連高等魔族也沒有多少人可以控制施用的，但眼前的人族俊美少年竟然只是隨手一揮、連咒文都沒有誦念便輕鬆使出，這有可能嗎？！
如果說祺炤悠是魔族的話，言緒或許還比較不會這麽震驚，但問題是他在祺炤悠身上完全感覺不出絲毫魔氣，這證明了祺炤悠只是個再普通也不過的人族少年，但也因此讓言緒感到無法接受。
在他身為魔族的認知裏，人類只不過是種低賤得猶如螻蟻一般的生物，壽命既不長，力量也不強，隨便用只手就能活活捏死，這種認知即使在他化作人形混進鈞天生活這麽多年來也是根深蒂固地絲毫不變，沒想到今日竟被一個人族少年給推翻掉，這叫他如何能接受？
「不能接受一直以來所堅持的信念被推翻是嗎？」彷佛看穿了言緒心中所想，祺炤悠輕笑數聲，「這我能瞭解，畢竟我也不能算是個普通的人族。」
言緒心念一動，想到了一個唯一能解釋眼前發生事實的可能，「你是『暗黑傳導體質』？！」
「不錯。」祺炤悠點點頭，一副「你還不笨嘛，終於想起來了」的模樣。
聽到如此肯定的答覆，言緒暗自歎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今日是絕對躲不過了。
因為身為魔族的他知道僅僅憑自己一個人是絕對奈何不了光暗傳承者的，與其傻傻的自尋死路，不如便放棄一切無謂的掙扎。
「我放棄，因為我對付不了你。」他誠實地承認兩人間的差距。
「你很聰明。」祺炤悠毫不吝惜稱讚敵人，畢竟沒有幾個人能在一瞬間總合眼前所得的全部資訊並立即推測出最後的結果，然後選擇最有利的方法反應，這不簡單！
言緒搖頭，很認真的說道：「但還是比不過你。」
祺炤悠調皮地眨眼，「你這才發現我們倆的差距呀，言老伯？」
言緒一怔，隨即大笑出聲，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麽不害躁的人。
祺炤悠也呵呵笑著，原本呈現冰銀色的瞳眸不知何時已恢復了平日的澄澈海藍。
而适才還針鋒相對的肅殺氣氛，經兩人這麽一笑，立時消散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只有和諧。
「你不是鈞天的人吧？」笑了一陣，言緒終於提出自己的疑問。
「嗯。」事實上在今天之前他和御巽風根本不認識。
「那你為什麽要為御巽風出頭？」這是最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祺炤悠微微一笑，「沒辦法，誰教你要對付我最要好朋友的親人。」
「你的朋友是鈞天的人？」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這是什麽回答？言緒搞糊塗了。
在他的瞭解中，御巽風的所有後輩裏沒人認識一個這麽厲害又深藏不露的俊美少年呀！
祺炤悠好整以暇地看著百思不得其解的言緒，一臉笑意。
習慣性撫著左耳垂上的七彩墜飾，祺炤悠笑容可掬地望向苦苦思索的言緒，「還猜不出來？」
歷經一刻鍾的絞盡腦汁，言緒終於老實的宣告放棄，他搖搖頭，「猜不出來。」
祺炤悠呵呵一笑，說了一句令言緒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莫名話語，「呵呵，如果你想得出來，那我才真覺得訝異。」說著，海藍瞳眸射向一旁的某一處，「好啦，你也該出來露露面了吧，篁？這畢竟是你家的家務事，我這個外人總是不大好插手。」
那個地方有人嗎？他是不是昏了頭啦？最重要的是那地方能藏得住人嗎？言緒十分懷疑，因為那一個方向除了一棵直聳入雲的古木外，就再也沒見到其他東西，一點遮蔽物都尋不出來。
問題是隨著祺炤悠的話聲一落，還真見到一個黑影輕盈地落在兩人跟前。
仔細一瞧，竟然還是個和祺炤悠有著不相上下、難分軒輊相貌的出色少年。
只見黑衣少年緩緩走到祺炤悠身邊、站定，兩個人一黑一白，雖是截然不同的氣質卻又顯得那般契合與相容，令人完全無法忽略兩人的存在。
「真是麻煩你了，炤。」黑衣少年的聲音輕揚，彷佛潺潺流水聲般空靈清明。
祺炤悠還是一臉笑意，只是仔細一瞧，仍然可以看到他的藍瞳裏多出幾許溫情，「是朋友就別說這種話。」
黑衣少年就是幽篁。
他和祺炤悠兩人循著「死冥追魄」留下的精神印記找到言緒後，商量之下決定由伶牙俐齒、狡智機變的祺炤悠先和言緒打聲招呼、套套交情，等情況較為緩和再讓幽篁出面。因為兩人都明顯感覺到言緒身上飄散著微乎其微的暗黑氣息，雖然那時尚不知原因為何，但讓和言緒有著相同氣質的祺炤悠出面總是比較好，畢竟同類之間總有一種親切感存在。
幽篁一雙深幽黑瞳在言緒身上來回梭巡了幾回，最後停留在他的臉上，「你好，言總管。」
「曜？！」看清幽篁的面容，言緒立時吃驚地大嚷。
也不能怪他會有這種激烈的反應，相信任誰如果看到久未見面、甚至渺無音訊的至交好友突然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時都免不了如此。而事實上，幽篁的父親－－御星曜在尚未離開鈞天之前和言緒其實是私交十分好的朋友，感情深厚的程度大概就和現在的幽篁和祺炤悠差不多，甚至連言緒之所以亦然決然與鈞天反目的主要原因也和御星曜脫不了干係。
幽篁無奈地暗歎了口氣，他就是擔心言緒和父親或許有什麽恩怨情仇，讓酷肖父親面容的自己出面很可能會造成什麽未知的變數，才要祺炤悠先行出面轉移焦點的，但現在看來似乎沒有達到什麽作用。
「你認錯人了，言總管，你口中的曜是我的父親－－御星曜。」
聞言，言緒立時毫不客氣地將幽篁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
的確，眼前這少年實在是太年輕了一點，記得當初曜離開鈞天的時候就已經是個二十好幾的青年人了，沒道理還這麽年輕，這少年怎麽看都不超過十七歲；再說，算算時間，曜若真有孩子也大概有這麽大了。
想到這裏，其實言緒已信了八分，但還不能確定，「你說你是曜的孩子，有什麽憑據沒有？」
幽篁沒有回答，只是伸手撥開額前的瀏海，露出隱藏其下的御化龍紋。
在先前和御巽風的談話裏，幽篁已經知道這御化龍紋其實是鈞天本家血脈獨有的特殊印記，雖然每個人的所在位置不盡相同，卻是最有效的身分證明方式，也難怪之前御巽風會如此簡單就確認他和幽篁的祖孫關係。
「是御化龍紋……看來你的確是曜的孩子。」言緒微微頷首，確定了幽篁的身份。
看著面前這張和好友酷肖的容顏，言緒的眸中不自覺浮現了深厚的想念之情，「你爹爹和娘親還好嗎？自從他們倆夫妻離開鈞天之後，我就一直沒他們的消息了。」
又是一個和爹爹交情匪淺的人……我該告訴他事實真相嗎？幽篁猶疑著。
「怎麽了？」敏銳地感知到幽篁的猶豫，言緒不由得著急地追問：「該不是曜他出了什麽事吧？！」
看出言緒表情中作假不了的惶急，幽篁只好咬了咬下唇，幾不可察地輕點下頭：「爹爹他……他早在十四年前就……過世了。」
短短的兩字「過世」，在言緒聽來便猶如晴天霹靂。
「曜他、他過世了……？」只見他瞠大眼，無意識重複著幽篁的言語。
唉，第二個！幽篁倍感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呀？竟然一天之內就讓我遇見同樣的事情兩次！
天曉得幽篁最不會安撫別人的情緒了。
偏偏一旁的祺炤悠還在那裏笑嘻嘻地落井下石，「呵呵，看來言老伯和你父母的交情不簡單唷！」
幽篁又歎了一口氣，「看起來是這樣子沒錯。」
「那你還不喚醒他？照他這情況，若再持續下去，對神識可是有不良的影響。」
狐疑地瞄了好友一眼，「你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好心？不是又在打什麽主意了吧？」
「喂，你這話未免太過分了吧！說得我好像一天到晚使壞似的！」祺炤悠一臉無辜地反駁。
幽篁才不相信，自顧自走到失神的言緒跟前，從懷裏掏出自製的凝神香放在言緒鼻前晃了幾晃。
嗅到凝神香的味道，言緒逐漸恢復清明的眼中映出一個曾經十分熟悉的溫和笑臉，「恢復了？」
是那個少年，曜的孩子。
言緒認出眼前那酷肖亡友的笑臉。
「……謝謝。」他的眼框紅紅的，尚未完全從好友死亡的打擊恢復。
沈默持續著。
一時之間，靜謐的山林中只聽到徐徐吹著的風聲和啾啾鳥鳴。
「那－－你的母親呢？」言緒再次開口。
「不知道。打從我有記憶以來就沒見過母親，家裏的傭仆也都緘口不言和母親有關的事。」
「這樣啊……」或許是早有心理準備，這次言緒已沒有适才的失控，但從他變得更為蒼白的臉色和緊握的雙拳仍可看出他情緒的激動翻湧。
又是一陣沈默。
靜靜注視著不語的言緒，幽篁忽然開口劃破靜謐，「言總管……」
「……嗯？」
「你和爹爹媽媽的感情似乎很好？」
「嗯，我們三個感情一直很好，他們兩個還是我牽的紅線呢！」言緒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笑意，想是想起了三人昔日相處的情景吧？
「那你為什麽要殺害爺爺？背叛鈞天？你不怕爹爹在九泉之下與你反目嗎？」幽篁終於問到今日的主題。
「反目？」言緒原本空洞的眼神倏的凝成陰狠的殺機，「曜不會與我反目的。因為我就是為了他和雪柔才會叛離鈞天、謀殺御巽風那老頭的！」
縈月，這是幽篁第一次得知母親的名字，但他此刻並沒有多餘的心思理會。
「什麽意思？」幽篁越聽越不解，他叛離鈞天關死了十四年的爹爹啥事呀？
「你應該知道你爹爹是鈞天御主的最小公子了吧？」
幽篁點頭，這事御巽風已經對他說明過了。
「但你知道你的母親其實是魔族三大王權的其中之一－－『暗龍』的第一公主嗎？」
不會吧？！祺炤悠和幽篁兩人都不能置信地瞠大雙眼。
承繼了西靈院一切學識的兩個人自然明白「暗龍」二字代表的意思。
它代表的是魔族三大霸權之一。
它代表的是無上的威權，更是智慧的代名詞之一。
暗龍，遠古洪荒神龍的後裔，族人不論男女，俱擁有異常強韌的體魄與傲人的才智、容貌，是魔族裏最富智計、也是面容最姣好的一族。但也因為他們種種過人的優勢，使得暗龍族人自然而然養成一種目空一切的高傲個性，除了魔族另二大霸權的「泰坦」和「墮天」之外，其他種族都不被他們看得上眼，尤其是人族，更被他們視作如垃圾一般的廢物。
而言緒竟然說這麽一個高傲種族的第一公主是幽篁的母親……這、這怎麽可能嘛！
這不，只見幽篁已蹙起一雙劍眉，「……言總管，你是不是－－？」他遲疑著，不忍心將後頭的「爹爹媽媽的事情給弄得神智不清啦」說出來。
祺炤悠則是毫不顧忌地直言，「篁，你的凝神香再拿給言老伯聞一下好了，我瞧他好像還沒恢復過來的樣子。」
「你們這兩個小傢伙，我神智清楚得很！」言緒又好氣又好笑地阻止了兩個少年的熱心舉動。
「你們真不相信我說的？」
兩人互望一眼，異口同聲說道：「不相信。」
「看來我不舉出一些事實來讓你們相信不行了……」言緒沉吟了一下，眸光射向祺炤悠，「小傢伙，你用暗黑魔法攻擊他，隨便哪一招都可以。」
「然後，」他轉向幽篁，「你不准作出任何反擊或防御的舉動。」
幽篁聞言不禁一愣，還來不及等他反應過來，一旁的祺炤悠已陰沈著一張臉斬釘截鐵地一口回絕，「我拒絕。」
祺炤悠可是從沒忘記幽篁有著什麽樣的特別體質，要幽篁對他發出的暗黑魔法不格不擋，那乾脆直接叫幽篁去自殺還比較快一點！
言緒並不知道祺炤悠此刻千回百轉的心思，他現在只一心想要趕快證明幽篁身上有著暗龍一族的血緣，見祺炤悠拒絕，他只是覺得不大高興，以為祺炤悠懶得動手。
哼，既然你不動手，那由我動手還不一樣？
心動念轉，言緒隨手一揮，一記暗影之牙立時朝幽篁胸口射去。
「不！快閃開，篁！」祺炤悠一見到那熟悉的黑色閃光，立時臉色大變地沖上前要為幽篁擋住攻擊，無奈有心無力可回天，他仍是慢了一步。
暗影之牙不偏不倚地射進幽篁的身體，隱沒，消失。
只見一簾豔紅自幽篁身上掀起，一朵朵紅花盛開在晚了一步趕至、只來得及接住幽篁倒下身子的祺炤悠那雪白的衣襟上。
「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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