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裝言情】--【魔女 】-- 作者:幻想羽翼
第二話 情傷_之三 往事

化妝間裡,當冒牌化妝師陸紹天的手碰上芭黛兒柔軟溫暖的臉頰那一剎那,他忍不住心中的激動:「天啊!太完美了,這簡直是藝術,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居然能創造出這麼完美的傀儡?」

然後他發現更令他心神激盪的事,那就是芭黛兒身上居然沒有傀儡該有的魂之烙印,每一個陸家的弟子都知道,傀儡製作完成後,主人必須在傀儡身上留下魂之烙印,作為控制傀儡的遙控中樞,無論多遠,主人都能藉由魂之烙印來接收傀儡傳回來的訊息或是號令傀儡,可是芭黛兒居然沒有,那就代表芭黛兒是個沒有主人的傀儡,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沒有一個傀儡師,會容許這種事情的發生。

發現這件事更堅定了他要留下芭黛兒的決心,之前也許對傀儡的主人還有幾分顧忌,現在知道她是個無主傀儡,陸紹天怎麼能抗拒這個誘惑,想想看,只要對芭黛兒刻下自己的魂之烙印,就代表這完美的傀儡將屬於自己,多吸引人啊。

正激動中,身旁的洪愛麗拉了拉他,朝他使了個眼色,他一怔,讓真正的化妝師接手,跟著洪愛麗到辦公室。

「你想留下她!」洪愛麗問道。

「沒錯!那女孩太重要了,她是……」陸紹天興奮的道。

洪愛麗揮手打斷他的話:「我不管她是什麼,我只問你,你有把握留下她?有把握她身後的人不會找上門來?」陸紹天一怔,困惑的看著難得表情嚴肅的洪愛麗。

洪愛麗道:「我剛仔細看了一下,那女孩的靈力很特殊而且強大,我從來未曾見過這種靈力,也沒有把握能在沒準備的狀況下制住她,更別說我們根本不知道她身後有什麼人,你別忘了,日本那裡的人都來了,在這麼關鍵的時刻,你還要節外生枝?」

被洪愛麗冷水一潑,陸紹天興奮過頭的心瞬間冷靜下來,他快速的思考一會,終於決定不放棄:「沒準備就先準備好,今天就放過她,三嬸你想辦法讓她過兩天再來一趟,至於她後面是否有什麼人,紹奇,你趁這兩天查清楚。」

「可是……」洪愛麗還待再說。

「別說了,三嬸,就這麼決定。」陸紹天道:「不管她什麼來頭,我就不信以無心算有心,她還能逃過我的手掌心。」

洪愛麗看著抽中大獎的芭黛兒歡天喜地的抱著貓咪離開,心中嘆了口氣,她一向不是什麼善心人士,說她唯恐天下不亂也不為過,管他陸紹天要打誰的主意她都不會想過問,可這次不知道為什麼,當她面對芭黛兒的時候,她心中總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就彷彿即將有大難臨頭,那種心悸的感覺讓她忍不住開口阻止陸家的天之驕子,可沒想到一向冷靜理性的陸紹天雖然退了一步沒有當場動手,但卻仍然不打算放過那女孩。

「希望我的預感是錯的……」洪愛麗喃喃的道。

二樓,陸紹天熱切的目光追著芭黛兒的身影遠去,他同樣喃喃的道:「這可是個天大的壽禮啊!爺爺一定會很高興的。」

* * *

鈴鈴鈴鈴鈴

「喂,芭黛兒啊!恩,下課了……你要過來……好,我在教室等你。」教室裡,正在溫書的夏猗接起手機,聽著手機裡傳來芭黛兒吱吱喳喳興奮的笑語聲,臉上不自覺的笑了起來,心想:「芭黛兒大概又遇到什麼好事了。」

「女朋友的電話?」剛掛上電話,背後就傳來淡淡的詢問聲,夏猗一怔回頭,倚在門旁的,是一臉溫婉微笑的絮子。

她笑,穿著一身雪白,背後火紅色鳳凰花搖曳繽紛,陽光透過葉隙間灑落,映在她的臉上,朦朦朧朧的,恍恍惚惚中有一絲淡淡的愁思。

一陣風從門外吹了進來,揚起她的髮,飛揚的髮,如漫天飛舞的精靈,輕柔的撫上她柔嫩的臉,她微微的瞇起眼,垂落的眼簾半閉,遮住了她的眼,長長的睫毛緩緩顫動,纖纖指尖在半空柔柔的畫了一個半弧,掠開那趁機輕薄她的調皮柔絲,輕輕的在耳後滑過,滑過她優美的頸,靜靜的停在胸前,那畫面,如畫般的美麗。

珠圓玉潤的耳垂下,晶瑩剔透的水晶耳環不停晃動,搖曳出一串七彩的琉光,如此奪目卻又有些凌亂,就彷彿望著她的夏猗,那一瞬間內心的悸動,搖晃了他深藏多年的過往回憶。

「好大的風。」絮子輕輕嘆息。

迎面望向風起處,片片落花隨風起舞,望著飄落的那一片繽紛花雨,她凝住了視線,那一瞬間,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

「紅花殘舞隨風落……」她呢喃。

夏猗愣愣的望著她,恍恍惚惚時光彷彿倒流,那一年,漫天的櫻花雪落如詩,那美麗的輪廓上,悲傷又寂寞的兩行淚。

回憶陷落。

當時的她,十四歲。

而他,十五歲。

一封由富士山寄出的邀請函,引起了通靈界軒然大波,也無聲無息地串起兩人之間那一段青澀又苦短的戀情。

當時,鎮守富士山百來年,一百五十歲高齡的朱雀玄女,不顧日本通靈界的反對意見,決定在箱根召開選姝大會,公開向各國通靈界邀請二十五歲以下的未婚女性參加,打算從大會中選出下一任的火鳳之羽繼承人。

夏家本堂自然也沒有例外的接到了這一封邀請函。

「選姝大會!我們家的女孩都符合資格啊!耶!所有食宿全免,太好了,老公,我們剛好可以全家一起免費度假洗溫泉。」母親夏艷的笑語中,本來跟夏猗這個男生豪不相干的選姝大會,就這麼牽扯到一處去。

那時的夏猗剛從太行搬回家住沒多久,對ㄧ切並不適應,母親又強迫他和方野住在一間房,朝夕面對差點被自己殺掉的親弟弟,那種尷尬隔閡和愧疚感,對他是一種深深的折磨,自小在本堂所受的教養讓他的習慣情感內斂,加上家人無時無刻噓寒問暖的關懷,更讓他無法將心事說出口,陌生的環境,尷尬的處境,無法拒絕的好意,讓他內心深處總隱隱約約有一絲想要遠遠逃離這一切的慾望。

而她,那個精緻的如同琉璃娃娃般,在櫻花樹下哭泣的女孩,給了夏猗將慾望化為行動的藉口。

「請你,帶我逃走。」那ㄧ夜,飛舞的櫻花雪中,女孩垂著淚對他說。

回憶輪轉在腦海,往事已成為過去,如今望著花雨中的她,夏猗想說話,卻不知如何開口。

多年後,物是人非,那一場宛如兒戲般的愛戀,早已化作飛灰散去,她已有了未婚夫,而自己也有了深愛的對象,如今……叫他如何開口……千般思緒轉眼過,最終只化作ㄧ句不相干的對白:「絮子,這幾天上課還習慣嗎?怎麼這麼晚了還沒走?」

「恩,剛和教授談過話,你呢?等等有約會?」回望著他,絮子眼中有一絲隱隱約約的失落,她笑,那笑容,是笑他的心虛膽小,還是笑他的客套多禮。

「恩,芭黛兒等等要來找我。」不知為何一陣心虛的夏猗低下頭,游移的目光避開她的視線,看著手機上的大頭貼補充道:「芭黛兒就是我女朋友啦。」

絮子靠了過來,垂下的髮絲輕輕柔柔的搔動他的臉龐,淡淡的髮香一如以往,如空谷中的幽蘭,沁入他的心扉。

心動了?

那一瞬間的迷惘讓他心中悸動。

眼中映入大頭貼上芭黛兒嘟著嘴張牙舞爪的傻氣鬼臉,夏猗笑了,那瞬間的困惑迷惘化為溫柔愛戀,從往日的回憶中脫身而出,現在的他,不是當年那個想逃離一切的孩子,他很明白自己的感情,分的出什麼是同情,什麼是愛情。

一切都已經過去。

絮子望著他,他凝望著另一個女孩的眼,眼中的那份溫柔讓她心碎,曾經,他也這樣的望著她。

「明晚,櫻花樹下,不見不散。」那晚,擁抱著彼此,他們許下諾言。

那是她一生中僅有,唯一的愛。

她是偏房所生下的女孩,父親不在意她,大媽不理會她,兄姐們聯手欺侮她,而母親,應該是最支持她的母親,每天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門,像個展示的洋娃娃,但在那光鮮亮麗的華服下,卻是被鞭打的遍體鱗傷的孱弱身軀。

母親怨恨,怨恨她不是男孩,不能讓母親在家族中有一席之地。

而她,只能微笑,笑著承受一切,做個機器般的微笑娃娃,用笑容掩飾她絕望又破碎不堪的心靈,在她的世界裡,是ㄧ片黑暗。

突然召開的選姝大會給了她一絲希望,在看不到光明的黑暗中,她滿懷希望的想著:「只要被選上,成為朱雀玄女,父親就會對自己另眼相看吧!」母親更是不斷的在背後慫恿她,誘惑她,只要被選上,就能得到母親的愛。

「絮子想參加選姝大會?哈哈哈……」哥哥姐姐的嘲笑中,她鼓起勇氣說了,父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無所謂的道:「唔,也好,反正沒限制參加人數,去露露臉以後也好找對象。」

夢想很快破碎,在家裡沒有任何地位,從來不被允許學習家傳絕學的她,如何去和全世界的精英競爭,失敗是一開始就注定的,她就連最初的測試都無法通過。

母親怒罵她,鞭打她,她一聲都沒吭;哥哥姐姐嘲笑她,侮辱她,她一臉漠然,甚至還帶著微笑,就像一個陌生人笑看著跟她豪不相干的事。

然後,在萬眾矚目的選姝大典開始的那一刻,傷痕累累的她茫然的往外走,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也沒有人在意她,在那一晚裡,輝煌耀眼的是被朱雀選上的女孩。

走著,走著,櫻花樹下,無聲無息的月光裡,她哭了,壓抑多年的悲傷,如關不住的閘門,源源不絕的傾洩而出,從開始的抽咽,變成了無止禁的嚎啕大哭,直到一個受不了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喂!你哭夠了沒啊?」

她瞬間煞住哭聲,多年的處境讓她知道在人前哭泣只會讓自己受到更多折磨,她快速的抹去眼淚往上看。

那是一個生得很好看的男孩,脣紅齒白,眉清目秀,晶亮的眼睛像黑夜裡的星星,他橫躺在枝上,一臉受不了的表情不高興的望著她。

「是陌生人。」她放下了心,愣愣的,忽然,眼淚又忍不住的奔流。

「喂!喂!喂!怎麼又哭了……拜託,你別哭了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才溜出來的……求求你,別再哭了……好啦!跟哥哥說,到底是什麼事讓你哭成這樣……」男孩從開始的不耐煩,到後來的無可奈何,最後一臉懊惱的爬下樹哄她。

他有點笨拙,有點手足無措,看得出來他從來沒做過哄人這種事,但是他的懷抱很溫暖,很讓人放心,那種心安的感覺,讓她斷斷續續的說出了從來不曾出口的心傷。

那一個櫻花綻放的夜,她哭倒在他懷中,最後沉沉睡去。

隔天,當她醒來的時候,迎接她的是一室的幽暗,她以為自己做了一場美夢,夢中有個溫柔的男孩,體貼的聆聽她的悲傷。

「別傻了,絮子,面對現實吧,那不過是場夢罷了。」她自嘲的笑,強打起精神,打算出門接受那永遠不會停止的磨難。

推開和室的門,站立在朝陽下的他被驚動,回頭朝她展開了一抹微笑,朝陽下的他,彷彿是個發光體,那笑容比朝陽更加耀眼,像黑暗中的一道光,照亮她不曾有過希望的心房。

「不是夢……」凝望著朝陽下的他,淚水,忍不住再度滑落。

「怎麼又哭了?」他帶著一身陽光暖意走向她。

「沒有,我高興……」她抹去眼淚。

「高興也可以哭!」他誇張的道:「小愛哭鬼。」

她被他的鬼臉逗笑,第一次發自真心的笑了出來,在那溫暖的陽光裡,櫻花飛舞似雪,他們一起賞花,一起跑到山裡探險,一起度過快樂無比的幸福時光。

當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選姝大會的嬌嬌女身上時,兩個被暫時忘記的人,那純真的笑臉是如此燦爛,在那個富士山角下,充滿歡笑的日子,一切悲傷被遺忘在陰暗角落裡。

幸福得就好像似一場夢。

那是她一生無法遺忘的美麗回憶。

然而,幸福的夢總是如此短暫。

後來,她才知道,他和被遺棄的她不同。

他是被麒麟選中,獨一無二的天之驕子,居於眾人之上,繼承川流堂夏家的下ㄧ任當家宗主。

那是悲劇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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