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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正中,夏猗閉上眼,雙手攏入袖中,不言不動的站了好一會,正當妖物等得不耐煩打算出手的時候。 夏猗驀然一頓地,一聲斷喝:「八方八法,原靈召反。」 咚的一聲,一股強烈的震波以夏猗為中心朝四面八方散了出去,妖物只覺靈竅重重一跳,體內尚未安定下來的魂魄劇烈震盪,他臉色一變,眼神中多了一絲慎重,不敢再輕視這個看起來不怎麼樣的胖子。 見夏猗口裡喃喃的唸了起來,人也開始邁著八步繞著展覽櫃在大廳中四下遊走,妖物看著他的動作,在腦海搜索著真正方野的記憶,皺起眉苦思:「這是在幹什麼?只奇怪!這小子的記憶裡沒有這種除魔法,難道是那個什麼川流堂專有的秘技?不行,我得小心點。」 按耐住出手攻擊的衝動,妖物沉住氣,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夏猗的動作,只看他在廳裡繞過來繞過去,還在自己身邊繞了好幾圈,最後又回到大廳中央擺出一開始的姿勢,又不動了。 好久,一段令人屏息的寂靜後,不見夏猗有任何動作的妖物終於忍不住了:「哼!不管了,管你是什麼密技,只要殺了你就好了。」 看著夏猗毫無戒備的寬厚背影,方野帥氣的臉上起了一絲獰笑,帶著殺意的手不動聲色的舉了起來。 正當妖物準備出手的時候,夏猗動了,轉過頭朝他露齒一笑,他不禁一怔,正要出手的攻擊頓了一下,就這麼一頓,夏猗如砲彈般的彈飛而至,快速的貼上身來,一掌虛按,強大的靈力瞬間擊發。 這一擊正按在妖物剛舉起的右手上,慢了半拍的他,匆促接下這一擊,只見他身後被震出一重重黑影,又立即沒入被震飛的身體內,一起跌到大門邊上。 「哥!你幹什……」妖物話還來不及說完,夏猗的第二擊又來了。 這一擊的力量更強,直將人打飛到牆上又重重的跌了下來,妖物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彷彿失去了意識,一旁的趙士禮被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呆,看看身旁沒動靜的白警官,忍不住開口:「夏先生……」 「閉嘴,待在裡面別動!」夏猗頭也不回,滿臉警戒的盯著倒地不動的方野。 「搩搩搩搩,看樣子被你發現了啊!」悠悠蕩蕩的又毫無人氣的語音飄蕩在大廳裡,一股狠戾又充滿殺氣的陰氣從方野的身體緩緩擴散,受到那股陰氣的影響,燈光開始忽明忽暗的閃爍,閃爍的燈光中,方野整個人違背物理定律,直挺挺的從地上彈了起來,朦朧的黑霧籠罩在他身周,只見他脖子左右一扭,雙肩輕輕一聳,清脆的骨結舒展聲綿延不絕的響了起來。 夏猗哼了一聲,雙手分張,手臂上的護環強烈震動起來,兩圈幽藍色的光環快速放大,光環一左一右在半空畫出兩個半弧,在夏猗的牽引下旋轉著朝妖物斬去。 黑影大漲,方野的身體在光環臨身前一閃而逝,驀然出現在夏猗空門大開的身後,只見他陰陰一笑,靈劍出手,直射心口要害。 卻沒想到那落空的兩個光環,不知何時迴射了過來,逼得他不得不撤招保命,瞬間又消失在原地,一時間只見光環追,黑影逃,在掿大的展覽廳裡飛快移動,慢慢的移動範圍越來越小,迅捷無比的光環逼得方野無路可逃。 鏘~ ㄧ道星火閃現,光環被一劍彈飛,在半空一個折轉,落入夏猗手中。 「咋,沒想到你還挺利害的,奇怪?在這小子的記憶裡,你沒這麼強的實力……」妖物哼了一聲。 「你想不到的事多著,受死吧!」夏猗大喝:「八方八法,天地縛靈。」 隨著夏猗的斷喝聲,大理石的地磚上亮起了一個個連結不斷的腳印,腳印的光芒集合成ㄧ個巨大的八卦,將妖物連同方野的身體困在其中,等妖物察覺情況不妙已經來不及了,心急之下,他狂吼一聲,高舉靈劍朝八卦用力斬下。 嗶嗶啵啵的光蛇沿著靈劍飛速的往上竄,攀沿著手臂一路蔓延,只見妖物身邊的黑霧彷彿蒸氣般沸騰起來,不停的翻滾湧動,化為飛煙散去。 「可惡啊!」淒烈的嘶嚎聲透過光幕傳了出來。 「別掙扎了,乖乖束手就擒,等我煉化你的厲氣,自會放你再入輪迴,否則別怪我不客氣。」看著八卦陣中,拼命掙扎的妖物,夏猗面無表情的道。 「你作夢!」妖物狂叫,方野臉上黑氣忽爾大盛,就在這一瞬間,白警官動了,他飛快的朝鄰近的展覽櫃奔去,企圖撕下封印著厲魄本體的封符,不料他才動,就被趙士禮攔腰撲倒在地,兩個人立刻在地上扭打了起來。 「怎麼會?」妖物憤怒的大叫,沒想到他的最後一步棋就這麼輕易被破解掉。 「我早就發覺不對了,要不是怕打草驚蛇,我怎麼可能讓你控制住白警官……」夏猗冷哼ㄧ聲道,原來他在妖物叫他哥的時候就發覺不對,方野從來不叫他哥的,都是連名帶姓的直接叫,哪像這妖物這麼有禮貌,更何況方野根本不知道這裡的事,就算他知道,以方野的個性才不會來幫欺負過陸小曼的人,更別說這麼熱心了。 「磅!」震耳欲聾的槍響聲打斷了夏猗的話,猛回頭,趙士禮痛苦的倒在血泊中,白警官一手持槍,另一手正準備撕下展覽櫃上黏得死緊的封符,夏猗大驚,手環在度脫手而出,可是來不及了,隨著白警官被手環擊暈倒地的身體,封符從他滑落的手中緩緩飄下。 劈哩啪拉~~ 狂風大起,玻璃一塊塊碎裂,夾砸著玻璃龜裂的巨大聲響,令人難以想像的妖氣瀰漫了整個大廳,刀光閃耀,展覽櫃中的前秦寶劍飛射而出,呼應著八卦陣中方野身上的黑氣,一外ㄧ內在上方不停的擠壓盤旋。 轟! 陣破,禁不住內外兩方的壓力,夏猗精心設計誘他入伏的八卦封陣就此冰消瓦解。 「搩搩搩,真可惜,本來我想讓你死的痛快點,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妖物握著大劍,濃黑的暗影沿著長劍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劍影,淒厲的呻吟聲,哀嚎聲從劍影中傳了出來,強烈的妖氣佈滿了大廳,他獰笑著走向夏猗:「我要煉化你的靈魂,讓你成為我的一部分,就像你兄弟ㄧ樣。」 「千魂厲魄!該死的,這傢伙到底修練了多久。」見到妖物本體,夏猗臉色大變。 千魂厲魄,吞噬了千百隻魂魄才能凝練而成的妖物,通常都附著在凶器上,不但會吞噬亡魂,更會奪取生魂靈魄,被吸取魂魄的生人會像植物人一樣,只剩下空殼留在世間,若不能在七日內取回魂魄,那就永遠都只能躺在床上。 而這隻厲魄,依附在一把前秦古劍上,本已經修練成精,只差被困在劍身中無法脫離,剛好這次的展覽將一堆年代久遠,殺了不知多少亡魂的古劍聚集在一處,所有的亡魂全都成了它的大補品,讓它ㄧ次取得了能夠脫離本體的妖力。 那天的劍展上,夏猗所感受到的寒氣,正是它被紹明宇的怨氣吸引,第一次脫離本體,只是那時是白天它的妖力無法持續,所以後來才又隱沒。 臉色難看的夏猗悶不作聲的將光圈一揚,朝妖物衝了過去,兩人短兵相接,在大廳中間纏鬥起來。 一旁趙士禮忍著肩頭槍傷的疼痛,簡單的替自己包紮一下,就拖著昏迷的白警官回到封陣中,他一直記著夏猗剛剛偷偷在他耳邊說的話,小心白警官,千萬別離開地上的陣法。 好不容易處理好一切,他抬起頭看向廳中,只見夏猗和方野兩人身影在黑氣中時隱時現,一刀雙環戰得激烈無比,漫射的刀氣、妖氣縱橫,那種強烈的鬥氣讓他忍不住一陣戰慄。 忽然,他感覺到臉上ㄧ涼,又是一涼,他訝異的伸手一抹:「是血!是誰的血?」 他急急凝目望去,不知何時開始,夏猗寬大的道袍上,綻開了一朵朵血紅色的碎花,ㄧ朵朵的碎花逐漸盛開,將夏猗大半的身體染得ㄧ片血紅。 刀光乍閃,凌空而至,夏猗悶哼ㄧ聲,雙環一合又分,交叉絞住凌空下壓的長刀,正僵持間,夏猗忽然放開單環,冒險ㄧ掌擊出,在刀鋒砍入他肩膀時,夾帶著夏家正宗靈力的ㄧ記強擊也狠狠的打上方野丹田氣海,他狂吼道:「該死的混蛋方野,快點給我醒來!」 纏鬥之際,夏猗憑藉著雙生子獨特的感應力,隱約覺得方野的魂魄並未被厲魄同化,而他之所以甘冒奇險,用遠距兵刃和厲魄近距離纏鬥,爲的就是想將方野的靈魂喚醒,只要能將厲魄逼出方野體外,有他兄弟聯手,哪還怕他ㄧ個小小厲魄。 血光乍現,夏猗胸口滴溜溜的血花順著倒退的劍影揚散,厲魄被夏猗這一擊重重的震退一步,長劍從夏猗肩頭拉出了ㄧ道長長的血痕,直到乳下。 厲魄順勢將劍身回收,舌頭在劍刃上輕輕ㄧ舔,品嘗著鮮血的美味,殷紅的血水順著它的嘴角滑落,劈啪的妖力激盪中,它全身黑氣大盛,狂笑道:「你這個蠢蛋,你這麼想救他嗎?只可惜他不想被你救,這傢伙可是徹徹底底的討厭你。」 聽到它的話,夏猗心神ㄧ分,就這麼ㄧ失神,立刻被厲魄趁虛而入,強大的妖力瞬間擊發,夏猗在最後一刻勉強偏開心口要害,被厲魄重重的打上了胸口,噗的ㄧ聲鮮血狂噴,被拋起的身體,撞翻了ㄧ旁五尺寬的展示櫃。 看著從玻璃碎片中渾身是血,搖搖晃晃想站起的夏猗,厲魄怪笑:「搩搩,沒想到吧!他討厭你,怨恨你,巴不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你。」 「你胡說!」夏猗大叫,血水遮蔽了他的視線,他在地上摸索著,拄著玻璃碎片中的長刀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胡說?」厲魄又笑了起來:「其實你心裡很清楚,要不然當初你也不會想要殺了他,只差這麼ㄧ點點就殺了他。」 「不是,我沒有想殺他……」夏猗跌跌撞撞的往後退,腦中又想起當年那個血淋淋的夜,垂死的方野,驚慌的家人,指責的目光……
* * * 十歲之前,他一直是在那古老的太行山中長大,那裡有高山流泉,茂鬱的森林,豐盛的靈氣,還有嚴格又和藹的老爺爺們,以及對自己必恭必敬的川流堂弟子。 他知道自己有很多家人,他看過照片,有爸爸、媽媽,八個漂亮的姐姐,和一個弟弟,但是他只見過母親,母親是個很美麗的人,充滿光輝的臉上,歲月似乎從來不曾在那裡留下痕跡,他很愛母親,母親的擁抱是如此溫暖讓他無比依戀,但是母親非常的忙碌,他也只有久久才能見ㄧ次面,所以他總拿著母親送他的項鍊,思念著遠方的母親和從未謀面的家人。 終於有一天,母親帶著全家人來到了太行,他好開心好開心,慈愛的父母,愛淘氣又寵著自己的姐姐們,還有和他同時出生的雙胞胎兄弟。 和自己長的一模ㄧ樣雙胞兄弟,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他的敵意,他討厭他,他知道,但是無所謂,他有家人了,即使被討厭也沒有關係,因為他們是兄弟,是彼此的半身。 所以他可以忍受他的惡作劇,忍受他的無理取鬧,直到他惡意的丟掉他的項鍊,那有著家人照片的珍貴項鍊,他生氣了,怒氣讓他控制不住自己,等他清醒過來,只看到奄奄一息的方野,和遠處匆忙趕到的家人。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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