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恐怖】--【屍姬 】-- 作者:伏汐
全书_第十七章 陌橫之夜
八角院落在夜色中沉沉,並沒有察覺兩個人正在朝向它走來。

「我一直覺得奇怪,現在看這應該是按照八卦布的房間,但是順序如此,方位卻不同。」殳言低語道,她和蛐蛐已經來到無垠的房前。蛐蛐眼珠子向上一轉,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其實根本沒有弄明白殳言說什麼。

隱符,殳言將它纏在手上,靠近無垠的「地」字房門,合上雙目——眼前先是一片黑暗,隨後開始慢慢浮現出微弱的光芒,尤如燭焰般大小,其中搖搖晃晃地現出了房中的景象——空無一人的房間,那個白靴少女無垠不在房中,一切還是和殳言昨晚看到的一樣。

「看見什麼啦?」蛐蛐貼在殳言耳邊用氣息輕輕問道。

「什麼也沒有。」殳言睜開眼睛,向下一間房走去。

蛐蛐撅了撅嘴:「真的?」其實……那個女孩給他一種很……特別的感覺。他很想知道為何她會在看到自己時有那種反應。

曲崢嶸的「山」字房,殳言恨不得一掌拍下去。她輕輕將手放在門前——曲崢嶸正在房中折著紙偶,沒有什麼異樣,房中佈置倒是十分普通,唯一特別的,恐怕就數那摞得高高的用來折紙偶的符紙吧。

「姐姐她在嗎?」蛐蛐忍不住問道。

殳言慢慢將手放下來,睜開眼睛看著蛐蛐,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很關心她們嘛。」這一句話雖說是極其平淡,但也著實讓蛐蛐心中驟然刮起了暴風雪。和殳言一起久了,蛐蛐亦不知不覺地多了幾分敏感,他深刻地認識到此時的殳言已經開始進入冰窖狀態,忤逆不得……

「下一間吧……」蛐蛐送給殳言一個大大的笑臉。

殳言學著蛐蛐的笑臉,做了一個鬼臉,轉身向下一間走去。

「水,不出我所料 ……」殳言自語道,蛐蛐向門上看去,「山」字房的下一間房門上寫著一個「水」字。

「這字真是如水流暢自由。」殳言不禁歎道。

「但終究只在一個方框內。」蛐蛐搖了搖頭。

殳言一怔,道:「的確如此。」那字看似如水,卻也每筆點到即止,沒有盡情舒展,一個「水」字也只淪落為一潭死水。

透過隱符,房中一切都看得七八分明——水藍色的桌布,水藍色的帷帳,佈置清雅……但殳言卻看不出這是究竟是一個男子的房間還是一個女子的閨房。

「有什麼嗎?」蛐蛐問道。

殳言搖搖頭,走向下一間房——「風」字房。

「這個字,真的和風一樣。」蛐蛐感歎道,殳言也覺得,這個字和前面幾個相比,意境是最高的,不知這間房的主人會是怎樣……殳言有些迫不及待地將手放在房門上——房間空空,確切的說是一片死氣,看樣子已很久無人居住了……殳言不由的感到一種可惜:「這間看來很久沒人住了呢。」

蛐蛐應付的「哦」了一聲,只因他忽然間有種莫名的不安感,只能催促著殳言:「那快點,下一間,下一間。」

「雷」字房——亂七八糟的雜物如山一樣堆放在房中,佔據了所有的空間,殳言甚至懷疑這是不是個儲物室。另外,那個「雷」字,寫得也是極其隨便,殳言估計不是用手寫的。

「火」字房——「火」字很是雄渾有力,房內陳設了各色寶劍匕首,全部鋒芒盡露,沒有劍鞘和刀鞘,有長有短,有彎有直,長如星河,短如冰片,彎如鐮月,直若晨光……眾多利刃共處一室,沒有殺氣鼎盛,寒光逼人,而是各自安靜的獨守雪刃,在夜色中默默吟唱……

「澤」字房——門上的「澤」字書得豐潤圓滿,穩厚敦實。房中收拾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是最普通的一間房了。

終於,最後一間——「天」字房。那個「天」字,寫得規規矩矩,一筆接著一劃,看似出自於一個孩童之手。

「最後一間了,如果還沒有發現什麼的話,我們就走吧。」蛐蛐道,他看著房門上的那個「天」字,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怪異的感覺,似曾相識,又,仿佛是自己所寫,總之就是十分莫名其妙!

殳言繞緊了手上的隱符,慢慢靠近房門,手心隔著隱符緊緊地貼在了門上——很黑……

殳言用力看著——依然很黑,什麼都看不到……

殳言扯下手中的隱符,又換上了一張新的——滿目黑暗……莫非這間房被下了咒?

「看到沒?」

殳言搖了搖頭,這回是真的什麼都看不到了。

「這間房肯定被下了咒,要不怎麼會看不見任何東西。」殳言對蛐蛐說道。

「那我們走吧。」蛐蛐握住殳言的手腕就往八角院落外走去。

「等等,等等……」殳言向後拖住蛐蛐,「你不覺得事有蹊蹺嗎?」

「什麼蹊蹺,都不關我們的事啊。」

「誰說的,這件事情很有可能和你有關,你不是說你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嗎?我覺得……國師,那個叫無垠的姑娘,還有叫小福的小廝他們都認識你。」殳言說出自己心中所想,誰知……

「什麼以前的事情,都不重要,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快點離開這……我……我……」蛐蛐情緒看起來有些激動,這是殳言未曾見過的,只見蛐蛐抱住頭蹲了下來,十指深深掐入自己的黑髮中。殳言連忙上前,扶起蛐蛐的雙肩,只見蛐蛐已讓淚水完完全全沖濕了面部……

「你怎麼哭了?」殳言也擔心起來,她害怕看到蛐蛐的眼淚,害怕山寨那晚的事情再次發生……

「不知道,我不想哭的,但眼淚不知怎的就流下來了,止也止不住……我們快走吧,我不想呆在這了……快走吧……」蛐蛐反握著殳言的雙臂,手已經開始顫抖了。

「走,這就走!」殳言扶起蛐蛐,向八角院落外走去。儘管她對蛐蛐突然如此想離開感到不解,儘管她還想找國師問個清楚,儘管她還想做很多事……但是……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最終還是被蛐蛐的眼淚打敗了……

走上回廊,殳言便撕掉了自己和蛐蛐身上的兒衣符——離開大可以光明正大。

「少爺!」那個小福不知道又從哪沖了出來,跪在蛐蛐身前,抱住了他的腿,大聲說道:「是我的錯,我不是故意的!不,我是故意的,我是故意的……不……不是……總之,我知錯了,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小福一邊說,一邊抓起一臉茫然的蛐蛐的手,將一把菜刀放在他的手上,用力握著蛐蛐的手向自己脖子靠近。蛐蛐當然是十分抗拒,手停在半空硬是沒讓小福扳動分毫……

「不要殺他!」一少女的聲音從蛐蛐和殳言身後傳來,只見那個叫曲無垠的少女,兩步並作一步奔上前來,一把將那神志已然有些錯亂的小福攬在雙臂中,黑瞳閃閃如星,對著蛐蛐哭道:「他已經知道錯了……陌橫,你放過他吧。」

陌橫?蛐蛐嗎……

殳言正在納悶,蛐蛐便掙脫了小福的手,用力將那把菜刀甩了出去:「你們這是做什麼啊,我為什麼要殺你呀?」他本來就忐忑,現在更是一頭霧水。

那把菜刀飛速旋轉,於夜空中割裂層層勁風,「啪「的一聲穩穩地被一隻玉手接住了……

「你說他是陌橫?」殳言要從無垠的眼中找到答案,無垠避開了殳言的眼神。

「呵。」殳言不禁苦笑了一下,看來的確如此了。

小福喊他少爺?……難道他是國師的兒子嗎……?為何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

忽從回廊外嗖地飛來一物,擊中了小福的後頸,那小廝便一頭暈在了無垠的懷中。

「無垠,你怎會跟著小福鬧,誰是陌橫,你最清楚了。」那聲音如同低吟的琴音,磁性而又繃緊,伴隨著夜風徐徐而來……

眾人向回廊一旁的荒地望去,只見一個高挑的身影穩步走來——冰魄般的發帶,及腰的黑色瀑布,淡藍的絲綢短衫,左手拖著長長的水袖,右臂卻是束口窄袖,白褲長靴很是英姿颯爽,看那眉目中的堅定,說不出是美麗還是英俊,是個女子還是男兒……?

能給自己這種感覺的,殳言多少也猜出了這人來歷——那水藍色的雅致房間,界乎男女之間的氣質——定是「水」字房的主人。

「這麼危險的東西,還是不要讓他拿著。」那人的水袖中露出了蛐蛐先前扔出去的那把菜刀,只見她用食指輕輕一彈,刀即刻斷成兩截落入了地上的荒草中。

「帶他走。」這語氣,似乎是在命令無垠。

「百納,是師父讓你回來的嗎?這麼說……」無垠似乎沒有理會那人的話,依舊在自己的軌跡中,只是目光轉向了蛐蛐。

「請離開。」黑暗中另一個聲音傳來,溫柔如簫——出現在淡藍短衫人身邊的是一個高大的男子,暗紅的披風下是健碩的身材,堅定的目光中卻透著柔和的情意。

「今天是什麼日子,連純青也回來了。」無垠笑了笑,起身攙扶著小福離開了,和上次一樣,她依舊回頭望了蛐蛐一眼,是不舍還是打量,殳言竟看不懂了。

夜風吹過長長的回廊,殳言和蛐蛐都未理清頭緒,不過,最迷惑的當然還是蛐蛐——忽然跑出來一個人喊自己少爺,又讓自己殺了他……又有人哭著讓自己放過他,好像自己真的要做什麼一樣……然後又……不知從哪冒出來兩個人!表情嚴肅的趕走了另外那兩個人……太混亂了,蛐蛐覺得頭中一陣嗡鳴,幾乎快要站不穩……

「二位,請隨我們來。」那著暗紅披風的男子說罷,轉身同另一個人向回廊旁的荒地深處走去。

蛐蛐和殳言互視彼此,殳言輕輕揚起了嘴角,隨後握緊了蛐蛐的手,跟在了那兩個人身後,四人逐漸融入了深沉的夜色中。

一想到自己可能馬上就要接近真相,殳言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興奮,但是,她也很擔心這是一個圈套,畢竟曲崢嶸的反映讓她覺得自己是不受歡迎的,至今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

走了約摸半個時辰,仍不見有任何動靜,殳言覺得這夜真是漫長,而且熬人。

蛐蛐心中一直都很不安,沒來由的不安,尤如新生的藤蔓瘋狂地滋生;同時,又有一種強烈的怨氣在心中壓抑著,好似負著千斤雨雲,最奇怪的是——他不害怕,不憤怒,只是很想哭……他用所有的精力將淚水鎖在眼眶中——如果對方是敵人,便萬萬不能讓他們看到自己的眼淚……更重要的是……不能讓殳言看到,不可以……

「師父。」那兩人停下腳步,齊聲喊道。

國師果然站在那,一身白衣在黑夜中十分顯眼,他似乎憔悴了許多,面無表情地站著。

「這是我的兩個弟子。」他疲倦地說道。

「在下曲百納。」淡藍短衫的人說道。

「在下曲純青。」那男子道。

水,火?殳言點頭禮貌的笑了一下,蛐蛐卻僵著沒有反應。

「這是你們的。」國師對殳言和蛐蛐道,同時向曲百納和曲純青使了個眼色。

只見那兩人從國師身後的黑暗中一一抬出來三具屍體,放在了殳言她們腳下。

國師見殳言和蛐蛐用不解的眼神看著自己,慢慢說道:「我知道你們的來歷,也知道你們的師父要用屍體煉丹,我既然知道了,就不會再讓你們做這種事,但我也沒有辦法完全破解羅教的符咒……他們都是死囚,你師父察覺不到的,先緩緩,再想辦法。」

「只要湊夠了九具屍體,師父就會讓我和蛐蛐自由,我們都被師父用符咒控制著。」殳言似乎看到了希望,一時竟全都說了出來,蛐蛐都未來得及阻止。

「是嗎?」一絲光在國師眼中閃過,「我知道了,我會儘快幫你們湊齊,到時再派人去通知你們,你們先把這三具帶回去吧。殳姑娘,你應該知道怎麼帶走他們吧。」

「謝謝國師。」殳言很是開心,她得到了一個承諾,她和蛐蛐都不用做自己不願做的事了。

「從這往前走你們就可以離開了。」曲百納指著國師身後的黑暗說道。

「等一下,我還想問……蛐蛐,是不是你的兒子,還是長得很像?」殳言心念,與其猜,還不如直接問,就算對方不回答真話,光看表情也多少能看出些頭緒來。

「少爺一直和我們在一起,他不是。」曲純青皺著眉頭答道,殳言從他的眉睫中讀出了一種悲傷。

可是,國師還沒有回答,殳言和蛐蛐同時注視著國師,尤其是蛐蛐,兩行清淚倏然而下,一雙眸子在淚液的沖刷下更是清亮。

國師見狀微微一震,很快便鐵起了自己的表情答道:「不是。」

殳言第一反應便是不相信,但是……也不好再多說什麼,真像浮出水面是早晚的事,很明顯,不是現在……

蛐蛐忽然間很失望,但他深深感到自己並不是失望于自己不是國師的兒子,而是,來自於很遙遠的地方,很遙遠時候的失望,失望於如今仍然沒有結果……失望就像一張網,網了自己,擰著心,絞出了酸澀的眼淚……最難受的是,蛐蛐不知這一切到底是為何,為何自己會如此難過……

國師似乎也不忍再看蛐蛐的淚眼,轉身看向一旁。

「蛐蛐,你怎麼了?」殳言抬起手用袖口拭著蛐蛐的眼淚,不一會袖口便全濕了。

「走,殳言。」蛐蛐很認真地說道。

殳言點點頭,看著蛐蛐的樣子,她也感到非走不可了,於是掏出直行符,粘在了那三具屍身的額頭上,可是沒有攝魂鈴……正在想著的時候,曲百納將一個攝魂鈴遞到殳言面前。殳言輕輕接過,口上道了一聲謝,心中卻在嘀咕國師這真是設想得周到,仿佛今天一天都在準備這個事情。

又是那一聲接著一聲的寂寥鈴聲響起,屍身歪歪斜斜地爬了起來,跟在了殳言和蛐蛐身後。殳言拋出赤火符引路,向黑暗深處走去,紅火照亮了他們,他們沒有回頭,因為不能回頭……國師,曲百納和曲純青三人直至看著他們完完全全消失在黑暗中,確定已經走遠後,方才……

「師父,接下來怎麼做。」曲百納頗顯焦急地問道。

「需要我去看下少爺嗎?」曲純青亦淡淡地問道。

「接著找六具屍身,找到馬上給他們送過去。」國師冷冷地說道,「誰也不准去看陌橫,尤其是無垠,你們要看好她。這麼多年,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他,決不能功虧一簣。」老人眼中冷光凝聚,他堅定了自己的選擇,儘管在剛才他的確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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